賺錢那是必須的,只是在此之前得先忙活起來。
雖說有周蕓蕓提前大金準備好的各工,不過總的來說還是缺了不的。譬如說,這些個鍋子、爐子要怎樣搬到縣城去?到時候鐵定不能用柴禾,還得多備下幾簍子的炭,另外米面、油鹽醬醋、配料醬以及為數眾多的鵝蛋等等,這還沒算上大金的米花機呢。當然,還有一同前往的這幾人。
幸好這些小細節有周家阿把關,在仔仔細細盤算了一陣后,周家阿果斷的挪出了三輛牛車。
一輛坐人,一輛堆放鍋子、爐子并大金的米花機,另一輛則放著所有的吃食配料以及數筐炭。
老周家一共有五輛牛車,先前日常使用的就是三輛。不過,說是這麼說的,事實上牛們還是班的,畢竟這是金貴件,可不能往死里使喚,得流休息免得累壞了。如今自然也是依舊,周家阿已經決定要暫停了麻辣燙生意,盤算著自家人也累了這多半年了,該好好歇歇了,等回頭秋收以后,天氣漸漸涼下來了,正好可以再繼續麻辣燙買賣。
周家阿還是很好心的,決定讓家里人在這兩個月里好好歇歇,卻并不知曉的寶貝乖孫已經打定了主意,最多半個月,回頭一定要他們繼續忙活起來。不然,他們幾個忙活,其他人在家里閑嘮嗑?
想得倒!!
旁人也就算了,周蕓蕓是真沒那麼善良,有道是有福同有難同當,有活計當然是要一起干了。哪怕是因著太蠢了沒法干,那也可以挑一些費力氣但不費腦子的活計。就譬如分派給二山子的活兒——打蛋。
打蛋多容易不是?拿個大海碗,再拿雙筷子,順時針打著,完全不需要任何腦子,傻子都能干!
考慮到可能需要打的蛋數量略龐大,周蕓蕓還很好心的跟大金解釋了打蛋的原理,他去鐵匠鋪做了幾個。之所以一氣做上好幾個,那是因為周蕓蕓上輩子有將打蛋用到壞掉的經驗,左右這玩意兒也便宜得很,多打幾個,有備無患嘛!
別以為有了打蛋這活兒就變得容易了,也許相較于之前是省了不力氣,可事實上鵝蛋仔和蛋包飯的生意太好了,二山子從早打到晚,才一天就覺得快不行了。
其實,原本他已經堅持更久一些的,因為依著先前商量的法子,是由他負責蛋包飯這邊的打蛋,而鵝蛋仔那邊則三囡自個兒干。結果三囡才一會兒就不行了,許諾二山子,只要幫這邊的活兒也帶過去了,回頭給開工錢,一天給二十文錢并一個鵝蛋用于補子。
二山子同意了。
一時貪小便宜的結果就是把自己累了個半死。
打蛋啊!一會兒是不算甚麼,可要是一刻鐘、一個時辰、一個上午乃至一整天呢?毫不夸張的說,二山子從攤子支起來以后就再沒有歇下來過,就連中午都是把蛋包飯往里狠狠的一塞,一面可勁兒嚼著一面繼續打蛋。
等好不容易盼到收工了,他已經滿腦子都是蛋清蛋黃蛋,然后打打打攪攪攪……好想死啊!!!
才一天工夫,二山子就已經生無可了。原本周家阿他過來除了幫著打蛋之外,還指他干活累活,結果如今看來是不用想了。周家阿只好跟大金一起將鍋子、爐子搬上了牛車,好在米面鵝蛋之類的已經所剩無幾了,倒是不費甚麼勁兒。
話雖如此,周家阿還是無的抨擊了二山子。
“腦子蠢點兒也就算了,原指你能有一把子力氣,結果還不如蕓蕓和三囡。你說你有啥用呢?打個蛋都能累這樣,不知曉的還道是你被蛋給打了呢!”
二山子傻愣愣的坐在牛車上,只覺得牽著韁繩的胳膊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偏生,出來練攤的人中,除了周家阿和大金外,也就是他會趕牛車了,就算再怎麼想躺平撂攤子,他也得先把牛車趕回家才是。
后頭的周蕓蕓和三囡挨在一起說著悄悄話。
“三囡你說,二山哥能堅持多久?要不咱們跟阿說說,也給二山哥開工錢?我覺得要是有錢的話,他大概能多堅持幾天。”
三囡狂點頭:“那就試試看唄,大不了回頭換大山哥,反正咱們家旁的不多哥哥最多,這個不行就換下一個,一個個折騰下來總有一個能的。要是真的都不,阿會收拾他們的。”
周蕓蕓不得不承認,也許三囡的腦子并不聰明,可這個小丫頭的確夠“狠”的,還是那種渾然天無意識的狠,簡直就是天然黑。
在周蕓蕓姐倆的閑聊之下,他們一行人總算趕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家里。
老周家院子里,周家大伯和大山子這倆父子正蹲在正堂廊下不知曉在說些甚麼,見他們這一行人來了,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就沒有主上來幫忙的意思,最后還是周家阿扯著嗓子吼了一聲,這倆才急吼吼的上前。
二山子格外怨念瞪了他倆一眼,卻還是先去找三囡要了鵝蛋,才回了自己那屋。
雖說先前說好了要給工錢和鵝蛋,可介于三囡自個兒都沒有多錢傍,所以這個所謂的工錢得等到周家阿分紅利才能給。不過,雖說工錢一時半會兒拿不到手,鵝蛋卻是每日都能現給的。只是,明著說是給二山子補子的,他還是想拿去給他媳婦兒還有肚子里的孩子吃。
回了屋,給了蛋,二山子一下子躺倒在炕上,別說一下了連說句話他都嫌累。當然,最終他還是被媳婦兒拖去吃了晚飯,只是拿飯碗的手都是抖著的。那一刻,他只無比慶幸媳婦兒懷孕了,要不然回頭見他累得連話都不想說,更別提子辦事,還不定咋想呢。
懷孕多好,既不用干重活累活他擔心,又能幫著將家里的事料理得妥妥當當,他不一份心,還總是輕聲細語的關心他。二山子深以為,被媳婦兒這麼一番安之后,他明個兒還是能夠堅強的起跟周家阿一道兒出攤去的。
好歹到時候能結算工錢,且每日里都能白得一個鵝蛋呢,怎麼著也得多干幾天,等回頭真的撐不下去了再說唄。
還真別說,這麼一番安還是有點兒效果的,起碼第二日,二山子還是堅強的出攤去了。只是,第二日、第三日……第七日,他終于累趴了。
每天都在打蛋啊,打得他幾乎一閉上眼睛就看到眼前皆是鵝蛋糊糊。且隨著生意越來越好,二山子略估算,他一天至也要打上四五百個蛋,也許更多,甚至有時候是才買了鵝蛋仔,瞧著蛋包飯不錯又給捎帶了一個。還有就是一旁不停破的米花機,每回都能引來不人,就是不知曉他們是真正來買吃食的,還是純粹湊熱鬧的。
甭管怎麼說,在一天打四五百個乃至更多的鵝蛋后,二山子覺得他真的要不好了,尤其打鵝蛋特別費事兒,因為個頭大格外的難打不說,一旦打的不好還極為容易影響口。這一攤子上的人都指著他打的鵝蛋,各個都對他寄予厚,盼著他好好打快快打,弄得他疲力盡,就快歇菜了。
哪怕有工錢和白得的鵝蛋,二山子還是覺得自己就快要支撐不住了,他想求救。
周家阿也瞧出來了,這回還真不是二山子懶耍,而是打蛋太辛苦了,這勞強度不說跟先前擺麻辣燙相比,就是一天到晚不停歇的做魚丸丸,都比這個要輕松多了。
像其他的活兒,周蕓蕓負責烤鵝蛋仔,這個屬于技巧活計,不是說就不會累,而是累的程度有限,起碼比二山子好上太多了。又譬如周家阿負責的炒飯,一次可以炒一大鍋,里頭放上香菇丁、臘丁、蔬菜丁等等,雖瞧著也辛苦的,可跟二山子卻沒法比。
至于時不時一炮的大金,以及從頭至尾一直坐在旁邊吃吃吃的三囡,就更不用提了。
最終,周家阿改變了主意。
“這樣好了,三囡出你多錢,我也給你多錢。”周家阿認真的道,“算在一起,一天四十文錢,干不干?”
干啊!!
二山子一躍而起,忽的充滿了力。
一天四十文錢是怎樣的概念?一個月下來他能攢下一千兩百文!要知道,這是真正的只進不出,因為跟著周家阿干活那都是吃喝管夠的,完全不需要他出一文錢。又因著三囡格外每天多給一個鵝蛋,等于連他媳婦兒懷孕期間的補品都能省下一多半來,畢竟家里的伙食本就不差,他只要略買些甜或者酸口的零就了。
這麼一算,傻子才不干呢!!
盡管胳膊還是酸疼得要命,可二山子忍下來了,再也不提他爹他哥接手的事兒,只低頭悶聲干活兒,等回家再看到他爹他哥閑蹲在廊下嘮嗑時,他也不嫉妒了,心下只道,回頭有你們后悔的。
想歸想,這打蛋是真的累啊!二山子只略腹誹了兩句,就要往自個兒屋里去,結果走到一半被他娘攔了下來。
這都小十天了,周家大伯娘是真的忍不住了。雖說先前周家阿有提過兩句,說什麼去縣城謀生計,各房都出一人。當然,三房看似是出了三人,其實大金是不算在的,哪怕私底下他其實是幫忙的,可明面上他還是只顧著自己的米花鋪子,所以還真是一房一人。
一房出一人多公平的事兒呢?反正周家大伯娘沒意見,至先前是真的沒意見。可眼瞅著這都小十天了,啥靜都沒出來不說,家老二還每日里累得跟個什麼似的,如何不起疑?
再說了,統共也就五個人,卻起早黑的趕著三輛牛車,上頭箱子鍋子七八糟的一堆,居然還有好些個炭,這是做啥買賣呢?
也許一開始,周家大伯娘是當真純粹好奇,可后來就起了心思,想著若真的是好買賣,能一手不?就算不能,分點兒好總是可以的罷?老周家看似管吃管喝管穿的,仿佛哪兒都不用花錢,卻也沒落到一點兒銀錢。這不,想給三山子買點兒筆墨都拿不出來一文錢來,可不得四張羅著籌錢嗎?
倒是沒想太多,只是琢磨著,指不定周家阿帶著幾個小的在外頭練攤做買賣,就跟賣麻辣燙似的,趁機摟幾文錢應該也沒啥。再不濟,自個兒帶點兒干糧,吃點兒喝點兒攤子上的東西,把這錢省卻下來給的三山子買筆墨該有多好?
這話不能對周家阿說,連那幾個小的也不行,只能直接跟家二山子談。
虧的大伯娘這幾個月來吃了太多的虧,尤其在娘家侄兼兒媳婦兒上,那是半點兒好都沒撈著,還落得娘家婆家兩面不是人。久而久之,就算再蠢,也略學了點兒變通。這不,攔下了兒子以后,也沒立馬說教,而是委婉的打聽起了外頭的事兒。
關鍵是二山子他累啊!!
他媳婦兒倒是半點兒事都沒惹,不單把自個兒照顧的妥妥當當,他沒了后顧之憂,而且每回他歸了家,還會拉著他肩背的。雖說效果是不顯著,可好賴也是個安。
結果,媳婦兒是安生了,老娘卻作起來了。
“二山子,你們這幾日是干啥去了?咋瞅著這麼累呢?不是趕了牛車去,你阿還你干重活不?你倒是說話呢,趕的。”大伯娘急了,推搡了兒子一把,催促道。
“打蛋。”
“我問你干啥去了,你好好說話!”
“打蛋。”
大伯娘氣得直翻白眼,心里認定自個兒養出了一匹白眼狼。這不給錢也就算了,瞎編謊話騙算是怎麼一回事兒?居然還是這麼沒準兒的謊話,當是個傻的?
當下,大伯娘也不理會他了,只氣哼哼的轉就走。走到一半,聽著廊下自家男人和兒子的說話聲越來越響了,立馬沒好氣的嚷嚷道:“吵啥吵呢?不知道三山子在做學問?說話小聲點兒!”
周家大伯和大山子皆是一副懶得理你的模樣,好在他們還是住了,瞅著有啥活兒沒有,就算沒有也進了堂屋,準備吃了飯就早早歇下。
其他人是沒啥想法,二山子心里頭卻頗不是滋味。
同樣都是兒子,他算是家里最不起眼的了。想想也是,前頭有哥哥后頭有弟弟,還有個打小就能作的妹子,他這個中不溜丟又格外省心的老二,自然沒人理會了。先前,他也沒想那麼多,畢竟他哥待他極好,有啥好吃的好喝的從來不會忘了他,他和弟弟三山的關系更不消說。
可那是先前……
自從三山子跟著孟秀才做學問,他再也不是從前的他了,怎麼說呢,如今的三山子瞧著就和孟秀才一般無二,打村里過不與人寒暄不打招呼可以說目不斜視,回家后也是目不染塵的鳥樣,兄弟之間說不到兩句話他就做學問去了,聊個天還引經據典的,偏他那做派只能說是畫虎不反類犬,讀書人這一套套的倒是學回來了,可都沒學到髓。
孟秀才目不染塵,人家不過十五就中了秀才,他是真能讀書,四書五經倒背如流,策文鋒芒畢,村人服氣。
三山子算啥?比孟秀才小不了多,這還在學三百千,背都沒背全,字兒才認了一小半,在這個基礎之上他那做派就顯得可笑了。
索楊樹村這邊除了周家自個兒沒人知道三山子的進度,孟秀才也不是多舌之人。這樣三山子才勉強保住了名聲,外頭只說老周家要出個讀書人了。
人家隨便說說而已,大伯娘還真信了,對小兒子寄予了厚。
二山子雖然沒聽孟秀才說過什麼,過年那會兒他哥跟著阿爹去孟秀才家里幫忙,挑水砍柴修繕房屋,孟秀才良心發現同阿爹說了。三山子是勤勉,可他這資質,學幾個字不當睜眼瞎還,要想考科舉估計沒啥算。撇開那狗爬字不說,他記不好忘還大,更不知舉一反三,同樣的東西反復說還是記不住,就這個進度,三百千能學個兩三年,四書五經簡直不敢想。
哪怕沒知道得這麼詳細,二山子也明白,他弟讓阿娘養廢了。
雖然也幫家里干活,多半都是輕巧的活計,重活全讓大房其他人攬下,干完那丁點活兒他就回屋讀書,經常連吃飯都忘了,還要阿娘捧到屋里去。
這些小事阿是不管的,阿忙著干大事,他們兄弟倆有心想提一提,剛說了半句阿娘就不聽,阿爹和他們倒是一條心,可阿娘寧可自己累也要縱著三山,阿爹咋攔得住。周家爺們都是外出干重活的,不出攤也要下地,每天那麼多活計,誰有閑心盯著屋里的事。
有心和他聊幾句,卻話不投機,至于那些筆墨案桌長衫……錢都糟蹋了,不用還能丟了不?
就連周大囡那頭二山子都不覺得糟心,妹子在家的時候不著調,好賴已經嫁出去了,現在權當親戚走。甭管是不是改好了,至這兩年學會了認命,偶爾回娘家一趟看老周家忙還會幫著干點活。
唯獨三山子,真不知該怎麼說。
有時候二山子真的很想問問他弟弟,不就是念了幾天書?至于這麼看不上人嗎?人家孟秀才還是實打實的秀才,在村里上了,還能沖他點個頭。上回他得了阿吩咐,送東西給孟秀才,人家還認認真真同他道了謝……咋到三山子就這麼傲呢?
想不通他也懶得想了,從前關系最好的兄弟,不過一年多時間已形同陌路,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誰也搶救不來。
二山子只愁了不過片刻,就把這些個糟心事甩一邊去,他強打起神去廚房里蒸了鵝蛋,想說給秀娘好好補補,然后再回屋歇著,等待的時候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就蛋去樓空只剩一鍋水了。二山子聞著味兒一路追到他弟屋里,他弟吃得噴香,他老娘就在旁邊站著噓寒問暖沒主意門口來了人。
“那是我的蛋,我蒸了給秀娘補的!”
不說這話還好,一提起秀娘就跟捅破了天似的,大伯娘怒目瞪著二山子:“好哇,我十月懷胎生了你,你娶了媳婦兒就忘了娘!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在娘家吃的什麼,如今已是神仙日子,還想天天吃蒸蛋吃吃餞,也不怕補過頭生不下來!我當初懷你的時候哪吃過這些,我那會兒著個肚子還下地干活有那麼氣?你弟讀書那麼辛苦也沒見你關心關心,銀錢都讓婆娘那住,男人當到你這份上窩不窩囊?”
二山子氣得發抖,也知道他娘是鐵了心要偏袒三山子,還說什麼?什麼也別說了。
得,不就是個蛋嗎,一個蛋就把親娘弟弟看清了。
說什麼娶了媳婦兒忘了娘,分明是阿娘不把他當親兒子,三山子才是親生的。
秀娘有啥不好呢,秀娘一心想著他,補子的蒸蛋也留出一半來給他,看他累趴下還給肩膀,家里的事持得井井有條還見天的噓寒問暖,娶了這麼個婆娘他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比親娘著調太多。
二山子再不想廢話一句,轉就出了屋,沒蒸蛋他給秀娘沖蜂水去。二山子不計較,大伯娘計較,看他半天沒打出個屁也不賭咒發誓哄哄自個兒這當娘的賭氣就出了屋,大伯娘氣得破口大罵,罵了沒兩句就瞧見周家阿那張殺氣騰騰的餅臉,自家男人就跟在周家阿后。
“殺千刀的不想好好過日子就滾回王家去,滿噴糞聽了就煩!”
罵完大伯娘又回頭瞪著周家大伯:“出去別說我是你娘,大老爺們讓婆娘騎在頭上屙屎撒尿,管你大房作天作地我丑話說在前頭,二山子趕明還要跟我去賣力氣,吵著他休息看我不剁了你們!”
周家阿就是這麼耿直,打蛋已經夠辛苦了,回來不好好歇著趕明不耽誤賺錢?換人倒是容易,換個人還要重頭干,哪像二山子早已經上手了,打起蛋來麻利得很。
大房的靜那頭周蕓蕓也聽見了,仔細聽了一耳朵得知前因后果回屋了拿了個碩大的鵝蛋出來,又切了末翻炒,給秀娘做了個末蒸蛋,又想起這陣吃酸的,又回屋找出山楂醬想一并送去,想起山楂是活化瘀的好,懷著子不好多吃,又放回去,打開箱奩撿了一包餞果子。
那頭秀娘剛喝完蜂水,就聞見一子香味兒,一個愣神周蕓蕓已經進屋了,將蒸蛋放到秀娘手邊,又放下油紙包的餞:“這是阿從縣城里捎帶回來的,酸酸甜甜很合適你吃。蒸蛋也趁熱用,秀嫂子你多擔待二山哥,他這陣子比誰都累。若是缺了啥盡管來找我,你懷著子千萬別委屈自個兒。”
說真的,雖然堂姑對自個兒不怎麼好,周家其他人是極好的,嫁進門之后過的真可以說是神仙日子,那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二山子雖然不像阿或者周蕓蕓那麼聰明,好在實心眼,心肺疼,哪怕堂姑口中作死的周老太也是明事理的人,上是沒句好話,吃穿半點沒短著他們,每一季都給布匹,上全是嶄新的,又有糕餅點心糖果,還給銀子補……能投胎在周家那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能嫁過來簡直把一輩子的好運全用了,要這麼說秀娘還謝堂姑,若不是堂姑,直接進不了門,阿更中意的明顯是二房葛氏那樣能干活的孫媳婦。
人要惜福啊。
秀娘同周蕓蕓聊了幾句,話里頭全沒埋怨,只說嫁過來就是福的,啥也不缺。聊了一會兒從上鎖的箱子里翻出幾樣小玩意兒,有個繡著老虎頭的抱枕,說是老虎,其實是胖喵,那是給周蕓蕓做的。還有個同樣大小的,上面繡著鵝囡囡,另外就是香包手帕,做工不說極好,看出來很用心,針腳細圖樣鮮活。
周蕓蕓也不推辭,歡歡喜喜的接了過去,還捎帶上三囡那份。去三囡屋里沒見著人,聽二伯娘說三囡不放心那五只羊并一群鵝,每天收了攤回來都要去看看。周蕓蕓略等了一會兒,三囡臟兮兮的回來了,一灰不溜秋,滿手都是泥,瞧著像是剛去舀了蚯蚓。
看周蕓蕓在自個兒屋門前等著,三囡趕的迎上來。
“阿姐這是在等我?是讓我幫忙試吃的?”
周蕓蕓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沒將懷里的東西遞過去,而是打發去洗干凈手又換了裳。
“這是秀嫂子給你做的,我幫忙捎帶過來,你看喜不喜歡……甭管喜不喜歡回頭好生謝謝人家。”
三囡走近了仔細一看,然后就樂得蹦起來。
“這是我的大花!是我的大花!”
“喜歡喜歡我太喜歡了,秀嫂子真是好人!阿姐你等等我待會兒再同你說,我給送幾個鵝蛋去!”
三囡趕撿了一籃子鵝蛋提去二山子的新屋里,狠狠謝了秀娘,那話聽著就親近得很,還說吃完了再去找。
看媳婦兒和兩個妹子相得好,二山子打心底里高興,想著趕明還要更賣力一些,每天四十文錢呢。這活干到秋收之前他能收兩千多文,就是二兩多銀子,回頭全給秀娘攢著,保準高興。
秀娘是高興了,已經完全融周家,和眷們都親近,就連周家阿也打心底里對刮目相看,前頭覺得娶個長得好的婆娘回來保準是個活祖宗,除了提升子孫后代的值能有什麼用?就算生的兒子好看,好看能當飯吃?相了一段時間,不得不承認王秀比姑強太多了。
干活從來都賣力,半點不耍,子也不錯,是有脾氣,人聰明的,知道怎麼在婆家立足。
家里頭這些人哪個沒自己的小心思,也就周蕓蕓和周三囡憨直一點,這種程度周家阿完全可以接,能安生過日子干活麻利不搞事就行。
秀娘好了,姑好不了了。
大伯娘只怪自己眼瞎沒看出娘家侄是個養不的白眼狼,除了相貌段哪里能和二房的葛氏比?那葛氏原是阿給二山子相看的媳婦兒,從不多舌踏實肯干,那一把子力氣就連男丁也比不得。
大伯娘后悔啊,后悔沒聽阿安排,是瘋了才覺得二山子娶了娘家侄進門能姑侄聯手好生幫襯。
這侄就就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甜言語哄了全家高興只對付。
大抵是因為讓阿罵了一通,周家大伯娘安生了幾天,這段時間里周家大伯三兄弟天天下地去干活,阿則帶著孫子輩小分隊拼命撈錢,周蕓蕓難得沒在家待天天跟著阿出攤,三囡也就是換了個地方吃喝,二山子打蛋打得生無可,他已經讓阿培養出來了,哪怕整個人神游天外手上作也沒停過。
這麼過了四五天,早間趕牛車進城這段路上,二山子閑得無聊說起八卦來。
“昨晚我娘說準備給三山子改個名字,現在這名聽著就不像讀書人,那孟秀才名字多好聽呢,仿佛是孟修竹,我娘想沾人家的仙氣,說是讓二山子隨他先生起名,周楠竹周箬竹周苦竹周紫竹周竹,這些名字保準能考上秀才,讓三山子看著挑一個。”
三囡聽著不明覺厲,趕著走在后頭的大金樂得很,而周蕓蕓已經無話可說了。
哪怕上輩子是個學渣,也知道修竹出自“茂林修竹”,出自“青松修竹”,出自“修竹賦”……哪能和竹扯上關系?
周蕓蕓忍不住吐槽說:“你們長房這輩從山,周崇咋樣?崇者,嵬高也。”
二山子沒進過學,他還沒反應過來,阿就接過話去:“好乖乖你就別出瞎主意了,莫說這名兒不能隨便改,即便要改,也不能周蟲啊!當年我原想給孫子輩取名鴨鵝豬狗羊的,周大,周二多好聽,吃蟲呢!”
周蕓蕓:……
,阿你贏了。
對自個兒的名字,周二山說不上喜歡,也不討厭,反正用習慣了。猛然間聽說周家阿原想給大房孫子取名周大周二周三,他就想跪下來謝謝阿高抬貴手沒真那麼定下來。
聽阿阿爹周大牛他沒啥覺,自個兒周二那就那麼別扭呢?
剛還在樂呵的大金猛然間就消停了,想想看,如果大房隨,二房隨鴨,那三房不就是鵝!想到鵝他就忍不住想到大花,原沒覺得周大金這名字有多好,這會兒看來已經很不錯了。
周二山和周大金統統閉了,生怕阿一激給他們改了名,可話題已經帶出來,哪那麼容易消停,哪怕所有人都噎著了,阿還念叨說要改名也呢,要改就改周三,只一個人改了也不像話,大房三個孫子得湊一塊兒。
二山子真想一個大耳刮子暈自個兒,閑得沒事發呆也呢,瞎聊什麼天。
多吃口飯撐不死人,多說句話引火上,這尼瑪是躺著也中槍啊。
“我覺得現在這名好的,都喊習慣了,改啥啊!”
周蕓蕓難得幫襯了他一把,跟著點頭:“要是嫌這名沒書生氣等人之后讓孟秀才給他取個表字也,那些個讀書人沒人會直呼名字的。”
阿就算再怎麼能也是個鄉下婦人,鄉下地頭誰不是直接喊名字?還是頭一回聽說這個,就讓周蕓蕓仔細說道說道,周蕓蕓告訴表字就是表德之字,用來歌頌德行或者能夠代表本人字。
比如三山子,他在兄弟之間行三,可隨伯仲叔季來取,也可取一些能代表他的,或者是長輩對他的期許,希他明理勤學等等,這些都能現在表字上。
語文課上講過表字,周蕓蕓也就聽了個馬馬虎虎記了個七七八八,說得不清楚也不全對,阿腦子轉得快,倒是聽懂了。
“就三山子,好乖乖你說的那些都不襯他,照我說,從蠢笨傻這些字里頭挑一挑還差不多。”
周蕓蕓:……
果然還是閉吧,讓大伯娘或者三山哥知道這茬非打死,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天收了攤回去,二山子撐著疲憊之軀將阿那番話給他爹學了學,本來周家大伯就被他婆娘鬧得煩,聽老二這麼說直接一個激靈。
孫輩不知道當年取名的波折,他知道啊,周家大伯太懂他娘對家禽家畜的執念,回頭讓自家那腦殘媳婦兒鬧出火起來真把名字改大二幺可咋整,周幺還不如周三山呢。
周家大伯打發二山子回屋去,自個兒逮著婆娘狠狠數落了一通。大伯娘才是真委屈,大房其他人不補三山子,那算了補,連吃個蒸蛋也有人說道,不就是想改個名字嗎,周三山這名哪配得上讀書人的份?人家修竹、明德、節義,自家三山,周家阿這取名的套路還不如娘家,王家姑娘才不大妞大囡,都娘麗娘秀娘,多中聽呢。
甭管怎麼想,周家所有名全是周家阿取的,不點頭誰敢瞎改?舍了長輩給你的名字那是不孝,大不孝!這還考什麼秀才,考上也要讓人把功名擼了去。
日子就在大伯娘十天一大作五天一小作里頭匆匆過去,出攤滿一個月那天,阿給二山子結算了頭個月的工錢,因著盈利全在那兒撿著,把自個兒并三囡那二十文一塊給了,每天四十文,累計一千二,三山子拿了一個一兩重的碎銀子并二百個銅錢,滿心火熱的回了自個兒屋。
二山子倒是提前拿了銀子,那是周家阿往他跟前掉的胡蘿卜,鼓勵他下個月繼續努力,至于周三囡和周蕓蕓的部分得秋收之前徹底收了攤才能結算出來,那就不是一兩二兩了。
索三囡沒拿錢的想法,哪怕養了這麼長時間的鵝賣了那麼多鵝蛋,從手里過的銀錢也不多,至于周蕓蕓……阿虧待誰也不會虧待呢,不短吃不短穿就沒惦記這份子錢。唯獨二山子,高高興興回了屋,上門栓這才小心翼翼將包著銀錢的布兜展開,擱在秀娘跟前。
秀娘起初是一愣,而后一驚,接著大喜過。
滿臉看向自家男人,聽二山子說給收著才點了點數,一兩銀子并兩百個銅錢,一個子兒也不。
“咋來這麼多錢?二山你跟阿他們干啥去了?”
二山子這才將蛋包飯和鵝蛋仔的事同他媳婦兒說了說:“阿讓我打蛋,從早到晚打足了一整個月的蛋,每天給我四十文錢并一個鵝蛋的補助,三十天就是一千二百文,都在這兒了,你仔細收好別讓阿娘看見。”
秀娘將銀錢包好了放進陪嫁的箱奩,上了把大銅鎖,將鑰匙放進荷包里帶著。
“這樣等咱們兒子生下來也能吃口好的,”秀娘說著嘆口氣,“我也不是非要和娘作對,可三山子那頭就是個無底,填多銀子也堵不上。我聽蕓蕓說了,考上秀才也沒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