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子,除非是攤上了極為不像話的雙親,正常況下鐵定是偏幫父母的,而這里頭,祁家大爺的母親唯獨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而他父親卻兒群,想也知曉應該站在哪一邊了。哪怕不考慮因素,單是為了將來的繼承權,那也只能選擇站在母親這一邊。
事實上,祁家大爺就是這麼做的。
對于祁家大爺來說,他最大的優勢有兩點。
其一,他的份是最顯赫的,為父母的嫡長子,還是真真正正的那種,自不是平妻所出的弟弟們可以比較的,更妄論那些庶出了。其二,他的運氣還是很好的,因為父親的平妻晚了他母親三年進門,且頭兩胎生的都是兒,因此他和二弟年歲相差了足足七歲。
這兩點就是他最大的優勢,可顯然這還不夠。
說起來,早在數年前,周家阿就曾問過他一個問題,為何遲遲不曾娶妻,他當時含糊的混過去了,事實卻是在等待一個機會。
而那個機會已然到來,這也為何祁家大爺并不曾親自趕過來喝喜酒的原因,若非實在是不開,他還是很愿意給周家阿這個面子,畢竟他本人也好奇所謂的好乖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竟能得到這般明老太的心。
考慮到周家阿這個合伙人極為重要,偏在自己又實在是趕不過來,祁家大爺索將一切都托付給了飴齋的大掌柜,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傾力相助。
東家都這麼說了,大掌柜除了照辦,還能如何?
虧得是做飲食行當的,雖說糕點糖果跟酒肆飯館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可到底也算是同行人,合作起來倒是容易。當然也不排除縣城里的那些酒肆飯館是刻意套近乎,總之大掌柜出馬一個頂倆,很快就跟縣城里三家最頂尖的酒肆飯館商議好了,在周蕓蕓出嫁這一天提供流水宴。
有了飯菜茶酒還不夠,糕點果子那是絕對不了的。不過,這對于大掌柜而言就簡單多了,周蕓蕓出嫁當日,縣城里的飴齋直接關門謝客,傾盡全店之力專門為周家做糕點。甚至為了給周家阿撐臺面,大掌柜還特地人從府城飴齋總店里調撥了頂級的點心師傅,以及便于攜帶的糖果兩車。
糕點是當天飯后吃的,至于糖果則是事先包裝妥當以后,等宴請散了按人口分的。這些瑣事,包括所有一切的花費都由祁家大爺包圓了,以此向周家阿表達不能親臨的歉意。
周家阿:……真劃算!!
——這是先前。
這會兒,眼瞅著這麼多沒眼力勁兒的人就這麼杵在新房里,死活不肯挪步,周家阿的眼刀子是一下又一下的甩到了大掌柜臉上。這要是眼刀子能殺人的話,怕是這會兒大掌柜早已千瘡百孔死、鮮淋漓了。
大掌柜老委屈老委屈了,他自問盡心盡力的辦了關于喜宴的一切事宜,說真的,他親閨嫁人他都沒有這麼心的。結果呢?吃力不討好也就罷了,仿佛還周家阿惦記上了?
要命啊!!
周家阿才不管大掌柜是個什麼想法,只知曉這些賓客居然對喜宴沒什麼興趣?鑒于的好乖乖絕不會有錯,賓客們人數太多占了個法不責眾的優勢,那麼剩下唯一的解釋就是大掌柜沒將事安排妥當了。
眼瞅著周家阿的眼神越來越冰冷,大掌柜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旋即立馬給縣城飴齋分店的掌柜和管事使了個眼,高聲道:“走走,咱們到外頭喝酒去!聽說今個兒備下的是二十年的兒紅!”
“何止二十年的兒紅?今個兒喜宴是縣城里最好的三家酒樓大廚子做的,聽說是按著六兩銀做的!就是每一桌就要花六兩銀子!!”
“天,趕走走,去晚了保不準就給人吃了。”
不愧是生意場上的人,盡管就沒有商量的時間,可他們還是很快就用眼神通好了。且這邊剛開了個好頭,那邊幾個酒樓的管事聽了這話登時笑著幫著圓場子。
“何止酒樓上好的席面,聽說所有的糕點果子都是從飴齋送來的,頂頂上等的好東西,不單隨便吃,回頭還能拿些回去給家里人嘗嘗!”
“走走,酒菜帶不走,糕點果子可不一定。”
“那還趕走!!”
鬧房的力到底比不上眼前的好吃好喝的,一番話下去,很快留在房里的人們就你追我趕的跑了出去,唯恐腳程太慢,耽擱了行程。
食和酒的威力的是巨大的,不過片刻工夫,新房里就只剩下了孟秀才和周蕓蕓倆人,周家阿則在門外滿意的點了點頭,順手幫他倆關上了房門。
孟秀才、周蕓蕓:……
就算這倆人都是天生的大心臟,被周家阿這麼一折騰,也難免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了有小半刻工夫,倆人同時開了口。
“我看……”
“要不你先去……”
同時開口又幾乎同時住了口,倆人忽的相視一笑,孟秀才道:“我沒有長輩在旁邊幫襯,還得去前頭敬酒敬茶,回頭我人給你送吃的過來。”
周蕓蕓笑著點了點頭:“好。”
待孟秀才出了門,屋里就只剩下周蕓蕓一人時,才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仰面癱倒在拔步床上。
嫁人比想象中的更加累人,哪怕事實上也沒做什麼事兒,卻覺得仿佛所有的氣神都被空了一般。先前人多的時候,還能著,這會兒只剩下一人了,自是有些不住了。
不過,盡管屋里只有周蕓蕓一人,可這里到底不是所悉的周家了,只略躺了一會兒,便再度直腰板坐了起來,順便四下打量著。
別看周家上下都在為的親事忙活,可事實上這真的是周蕓蕓頭一次親眼瞧見自己的新房,不過周家阿也是真的疼,無論是家擺件,還是擺放位置等等,一切都是依著的喜好來的,且整來看,跟在周家的閨房略有些相似,當然好了不止一兩個檔次。
左右閑著也是閑著,思量著一時半會兒的應該不會有人進來,便索起略活了下筋骨,當然沒敢放開了運,且一直側耳傾聽著外頭的靜。
又過了約莫一刻鐘工夫,周蕓蕓已經將整個房間都轉悠了一遍,雖說周家阿很疼,這房間也是正堂的兩間東耳房打通了做的臥房,可滿打滿算也不過二三十個平方而已,確是不算小,可也沒顯得太大,只轉悠了一會兒,周蕓蕓就頹廢的放棄了。
肚子好……
“蕓娘?”
就在周蕓蕓懷疑自己會被死之際,聽到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旋即孟秀才就走到了的跟前。
“了嗎?想吃點兒什麼?”
周蕓蕓怔了怔,回過神來之后立刻點頭道:“呃……有粥嗎?”
“只喝粥?”孟秀才看起來略有點兒驚訝,“今個兒菜很多很全,你想吃什麼都。便是家里頭沒有,也可以去街面上買,縣城不比村子,夜市里幾乎什麼都有。”
“不用了,我只喝粥就了,了一天吃不了其他的。”
孟秀才微微點頭,沒再說什麼,只轉徑直出了房門。隔了一會兒,端著個不大的托盤再度進了屋里。
一碗粥并兩碟子小菜,粥是小米粥,兩碟子小菜分別是什錦蘿卜丁和酸脆菜心,看著就不像是自家做的,應該是周家阿請的廚子帶來的。
懶得細究來路,周蕓蕓決定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一開始,還有心顧及孟秀才在跟前,吃了兩口后,原本過頭的覺去了,胃口旋即大開,也就顧不得旁的,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許,大半碗的小米粥下了肚,兩碟子小菜里比較合口味的酸脆菜心也幾乎見了底,才總算緩過氣來。
“吃飽了?可還要旁的?”見周蕓蕓搖頭,孟秀才輕挑了挑眉,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略有些遲疑的道,“今個兒早些時候鬧事的那倆口子……我想,我該給你一份解釋。”
說真的,周蕓蕓并不在意那小倆口,其實已經猜到了小倆口的份,尤其是那名子,該是數年前,村里人口中那所謂恩師之。可先不說這年頭的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妁之言,單是如今是人非,以往的事就不可能再作數了。
男已婚已嫁,倆人再無任何關聯,周蕓蕓一點兒也不想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飛醋。
不過,若是孟秀才愿意給一份解釋,自也不會開口拒絕。
果不其然,事跟周蕓蕓所猜測的幾乎八九不離十,唯一出錯的就是,這倆人就不存在定親的問題,只能說相互之間都知曉這事兒,屬于心照不宣的那種。
可惜,心照不宣卻抵不過徒然之間的變故,哪怕孟秀才先生一家原就不看重孟家的錢財,也沒辦法一下子接父母雙亡、家徒四壁,且還有可能耽擱前程的事兒。
不接那就只能分開了。
“蕓娘,你只要知曉一件事兒,我并未對不起傅家娘子。待明個兒得空了,我會把話同先生說個清楚明白,你無需放在心上。”
“好的。”
孟秀才說得無比坦然,周蕓蕓也應得干脆利索。不過也是,原就不算什麼大事兒,若真的是郎有妾有意,因著長輩反對而分開的話,那周蕓蕓興許還會在意一些,像這種本就不曾在一起過,甚至孟秀才還是被嫌棄的一方……
但凡腦子沒坑,這倆人都不可能再發生糾葛,既如此何必往心里去呢?
不過,孟秀才似是沒料到周蕓蕓會答應得這般干脆,微微一愣后才又開口說起了旁的事兒。
“你娘家堂兄求學的事兒,我是真沒法子。今年秋日我就打算下場搏一搏,如今已是開春了,倘若他真有心,等我考過以后倒是仍可以教他。”
周蕓蕓很想說,真沒這個必要,畢竟三山子是周家阿欽定的蠢貨。不過,孟秀才既然這麼說,直接回絕未免不給面子,左右時間尚早,天知曉這半年里會出什麼事兒呢?
當下,周蕓蕓只點頭應道:“好的,那……夫君你……”
“你可以我謹元。”孟秀才看出了周蕓蕓的窘迫,解圍道。
“謹元。”周蕓蕓從善如流的改了口,說真的,娘家那頭多半也都是直呼名字的,只是吃不準讀書人是如何行事的。既然如今知曉了,當然還是愿意互相稱呼名字,而非各種繞口的尊稱。
又聽孟秀才道:“待我秋日下場,若能僥幸榜上有名,也好你當舉人娘子,不枉你嫁我一場。”
周蕓蕓心下一,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實,他倆這樁親事,甭管在外頭掩飾得有多好,自個兒的況自個兒知曉。這已經不是門當戶對的問題了,而是不搭。
孟秀才可以娶一個出清貧,耕讀出乃至書香門第的妻子。周蕓蕓則更適合嫁一個家境富庶食無憂的人家,哪怕對方目不識丁。
可一場意外將一切打,虧得倆人都是極能接現實的人,便是周圍人各種不看好,也不曾影響到他們分毫。只是,其實倆人都不大確定對方的心意,不清楚對方究竟是因著形勢所迫,還是心甘愿的做出的選擇。
周蕓蕓抬眼看去,目的是孟秀才坦然中又帶著一不確定的神。
“不是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嗎?誰知曉這到底是意外,還是有緣呢?”周蕓蕓只面帶笑意的開口,腦海里卻忍不住回想起那一年自己替大伯娘給孟秀才送飯菜的形,失笑道,“那時我是不是很失禮?”
這般沒頭沒尾的話,孟秀才居然還真就聽明白了,也跟著笑了起來:“倒不是很失禮,只是意外罷了。雖說我同村里人不常打道,卻也知曉尋常人家的姑娘并不會似你這般。”
尋常人家的姑娘是怎樣的?周蕓蕓仔細想了想,以孟秀才的相貌品格,怕是很多姑娘都中意他吧?幸虧總的來說,村里的風氣還是好的,要都跟大伯娘似的,一言不合就設陷阱,這世道早就了。事實上,仰慕孟秀才的人雖多,卻極有人真的將他列婿的考慮范疇,原因還是那一個,一貧如洗。
多半人家在挑媳婦兒時,看重的都是本人的相貌段、勤快能耐,或者再加上一個看起來好不好生養,極有人會在意媳婦兒娘家的家境,畢竟親家就算再有錢,那也跟自家無關。
可反過來說,多半人家在挑婿時,最最在意的不是相貌段,而是家境。只要家境殷實的,就算又矮又胖又丑,也多的是人愿意嫁,起碼姑娘的父母是愿意的。這倒跟勢利無關,畢竟父母也不指出嫁的兒還補娘家,只是盼著兒將來的日子能盡可能過得輕松一些。
正是因著這個原因,孟秀才雖是大部分姑娘所傾慕的對象,可在他出孝之后,卻始終沒人上門探口風。
一方面是擔心孟家太過于貧寒,且孟秀才本人的命也有些。另一方面卻是生怕被拒絕后面子下不來,畢竟孟秀才這人看起來確實有些清冷不好相與。
種種巧合加在一起,倒是促了這段意料之外的姻緣。
倆人都不是笨蛋,聞弦尚且知雅意,很快就理解了彼此的意思,當下相視一笑,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開端。
不曾想,周蕓蕓心下剛一松,卻忽的見孟秀才起往外頭,且邊走邊道:“他們怕是要走了,你無需出去,回頭我幫你將熱水帶進來。”
雖說如今已到開春時節,卻還是有些寒冷的,尤其是早晚時分。因此,稍微講究一些的人家都習慣用熱水洗漱,周家自也不例外。
咳咳,換句話說,孟秀才這話的意思就是,可以洗洗睡了。
周蕓蕓目瞪口呆的盯著孟秀才轉離開的背影,愣是半晌才回過神來,手了面頰,除卻一手的脂外,更是到了脂下微燙的臉頰。
……
屋外的喧嘩聲漸漸熄了,待最后一個賓客離開后,就只聽得院門合攏上門捎的聲音,再往后則是陣陣平穩的腳步聲,似是在中途停頓了許,之后腳步聲略重幾分,緩緩的向屋里走來。
周蕓蕓深呼吸一聲,借著紅燭微弱的,就著不甚清晰的銅鏡,小心翼翼的將頭上的釵環上的首飾盡數除卻,擱在了梳妝臺上。
剛做完這些,孟秀才就進屋了。
他一手提了個長的大銅壺,另一手則端了個不大的銅面盆,先將面盆擱在了臉盆架子上,這才往里頭倒水:“我方才洗過面盆了,是干凈的。銅壺里的水是溫的,不算燙,可以直接用。”
“這些事兒……”周蕓蕓想說,依著這里習俗,仿佛這些雜事兒都應該屬于妻子應盡的義務。可若是按周蕓蕓真實的想法來看,夫妻本是一,生活中的瑣事兒其實也是增進的一種方式。
孟秀才聽到了周蕓蕓的話,只向微微頷首:“我知你在娘家格外寵,偏我家人丁稀,怕是要做的事兒比你在閨閣里多得多。這樣好了,回頭我再去賣幾幅畫,雇個人做活兒。”
見周蕓蕓略有些愣神,孟秀才順口解釋了一兩句。
原來,這十里八鄉來縣城討生活的人不,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賣為奴的,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買得起下人的。多半殷實人家都會選擇雇個短工做活兒,像修繕房屋、搬運貨等等,以往周家的男丁也會在農閑時分去鎮上或是縣城里打短工,若是家里男丁不多的,眷們迫于生計出門做活兒的也為數不。
簡單了解釋了兩句,孟秀才就去外頭洗漱了,周蕓蕓也順勢就著大銅壺里頭的溫水,匆匆將臉上的脂洗去……
不大的二進院子,很快安靜了下來,周遭的鄰里街坊似乎也都早早的睡了,只依稀聽到極遠極遠的地方傳來打更人敲竹梆子的聲音,除此之外,真的是寂靜無聲。
而裝飾得極好的新房里,擺在桌上的油燈已經熄了,唯有兩大的紅燭還在燃燒著,圈真的不大,只能照亮跟前一丁點兒的地方。偏生,拔步床離擱著紅燭的桌案足足有三五步距離,本就不怎麼亮的燭幾乎無法達到新婚小倆口所在的拔步床。
鞋更,放下床幔,衫盡褪……
一瞬間,周蕓蕓只想起了昨個兒晚間周家阿來房里,撒給的一小疊的畫冊。
雖說上輩子就聽說過古人會在姑娘出嫁前進行一定程度的教育,可這不是穿越這許多年都沒攤上嗎?周蕓蕓還道鄉下地頭沒那些個事兒,尤其有周大囡的例子在前,更是沒了想法。結果,卻是格外的出乎的意料。
那一小疊的畫冊,本本都如同人的兩個掌大小,封面倒是正常款的,靛青打底,上頭用龍飛舞般的字寫了兩個字,因著是繁加狂草,哪怕周蕓蕓本是識字的,一時間也沒能認出來這是啥玩意兒。等翻開了封面,彩的劇才剛開始。
周蕓蕓只覺得漲見識了。
什麼兩個小火柴人打架,人家畫得那一個彩絕倫,不單角段五都致無比,連背景都是不同的。
正常款的像閨房之樂,雅致點兒的書房逗趣,略狂放的亭中小聚……本本都不一樣,居然還有各自獨立的劇。
當時,周蕓蕓就看傻眼了。
周家阿倒是沒多做停留,直接把一小疊畫冊塞給,叮囑一定要一頁頁細細看完,之后就跑了。那會兒周蕓蕓還道阿的子骨真是好啊,瞧著奔跑起來的姿,給上倆翅膀都能飛起來了。
結果……
等把一小疊畫冊盡數看完之后,周蕓蕓還有些意猶未盡的。主要是這畫冊太過于,畫者的技藝極為高超,以至于哪怕周蕓蕓知曉這是一本小黃書,也依舊沉迷于此不可自拔。
咳咳,欣賞的事是人類的本能。
有了畫冊打底,加上周蕓蕓到底是來自于后世的人,自認為是個老司機的全然不懼孟秀才。且還暗自思量著,這年頭對即將婚的男子子進行教育的,應該是父母才對,當然也不乏例外的。像周蕓蕓就因著沒娘的緣故,由周家阿代勞,那麼孟秀才呢?
仔細回想了一下,周蕓蕓非常篤定,孟秀才絕對是個子。
原因很簡單,整個楊樹村的人都知曉考中秀才前的孟秀才有多麼的用功好學,那可是恨不得將分分鐘的時間都用在讀書做學問上頭的。當然,有付出就有回報,能在十四歲那年就如愿考中秀才,由此可見他素日里有多用功。
若是沒有之后的意外發生,那興許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可就在孟秀才考中那一年的深秋,周蕓蕓穿越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里,之后沒幾個月,就發生了大雪封山群狼下山的事兒,孟家老倆口也因此死在了那年寒冷的雪地里,孟秀才也開始為期三年之久的守孝。
算算日子,孟秀才不過剛出孝一年有余,又一心只忙著繼續進學一事,想來該是沒啥經驗的。偏他還父母雙亡,連個略微親近的長輩都沒有……
明明已是衫盡褪之時,床幔也是一片昏暗,可周蕓蕓還是同的看了孟秀才一眼,這人該不會連地方都不到吧?
幸虧孟秀才不會讀心,不然能給活活氣死不可,畢竟再怎麼心大之人也不能接男人的尊嚴到冒犯。當然,哪怕他這會兒并不知曉周蕓蕓在想什麼,該做的事兒也一樣沒有落下。
……
初春的深夜里,不說有多寒冷,只是當衫盡褪坐在床幔里時,皮同空氣接的那點子冷意足以人渾起皮疙瘩,若在此時被擁一個滾燙的懷抱里,則恨不得就此融為一,再也不分離。
彼時,周蕓蕓的腦海里再度浮現了昨個兒晚間看過的畫冊,只是若說昨晚是驚嘆獵奇,方才是回味慨,那麼這會兒卻是實打實的把自己給代進去了。
閨房之樂,床幔之中,這是畫冊里出現過最多的畫面……
也是到了真槍實戰之時,周蕓蕓才明白什麼做紙上談兵。又或者,深刻的會到了人類的本能。
周蕓蕓一面驚訝于孟秀才看似消瘦單薄的子骨其實上手后格外結實,一面又不由的被他得心猿意馬,不多會兒整個人就都放空了,腦海里一片空白,只是零星閃過幾幀畫面,卻都是需要打上馬賽克的和諧形。
這還不算,待那團火熱真的進時,才是真真正正的懵了。
……
一夜的惡戰之后,是徹底疲力盡。
周蕓蕓都不知曉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只依稀覺昏昏沉沉之中,有人幫洗子,又換上了干凈的里。當時就一個想法,不會因此倒霉的著涼冒了,這個想法只在腦海里一閃而過,接著卻是陷了昏睡之中,再不知曉周遭的事兒。
也不知曉過了多久,周蕓蕓睡得沉,卻并不算睡得好,只因著整個子骨都差不多要散架了,因此便是睡時也不由的眉頭鎖。
冷不丁的,外頭傳來一聲聲尖銳刺耳的聲。
“周大牛!周大牛你死到哪里去了!!死老娘了,倒是生火做飯呢!!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一幫子憊懶東西,太都曬屁了,都給老娘起床干活去!!!”
這下可好,別說睡著的人了,就算死了也能被它給嚇醒過來。
周蕓蕓一個激靈,“騰”的一下坐起來,倒是沒有發生春乍泄的形,可上卻只著一件大紅的肚兜,外加披著一件白的細棉布里,擱在上輩子這麼穿著出門都沒關系,可若是當下這種形,卻無意是在火了。
孟秀才跟著撐起子淡笑的著,挑眉道:“蕓娘?”
聲音近在咫尺,似乎因著尚未完全清醒,帶了一沙啞,著幾分。
“那個……我阿沒把小八帶走嗎?”話一出口,周蕓蕓就驚呆了,倒還真不是因為小八哥沒走,而是被自己沒話找話的本事給驚呆了。試問,哪個新嫁娘房花燭夜的次日起說的竟是這話?便是再怎麼心大,這才第二日呢,裝也得裝一副的模樣出來,好糊弄人。
正在周蕓蕓思考著要不要繼續先前的劇本一番時,孟秀才忽的掀開被子挑開床幔,驚得周蕓蕓再度打了個寒,急急的道:“你要做什麼?”
孟秀才表神奇的看了過來,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頓了頓后,才道:“我去更。”
起下床后,又額外添了一句,“你可以再歇會兒。”
周蕓蕓還在愣神中,卻見孟秀才繞到了拔步床的另外一邊,沒一會兒傳來了陣陣流水聲,登時就給囧到了。
更……是這個意思嗎?難怪方才他的臉那般奇特。
再度被自己給蠢到的周蕓蕓認命的拉了一下被褥,往后一仰,直接把自己摔到了枕頭上,心下一疊聲的嘆氣,卻還得絞盡腦想接下來要做什麼。
“周大牛!周大牛你個該死的懶貨!!老娘當初就該一生下你就把你丟到糞坑里溺死!!!死老娘了!!!!!!!”
周蕓蕓:……天吶!
小八哥那的聲音不斷的在外頭回響著,且隨著聲音越來越近,周蕓蕓就算再遲鈍也知曉昨個兒周家阿非但沒把這貨帶走,還沒限制它的自由。問題是,正常況下不是應該飛回楊樹村找周家阿嗎?怎麼就在這兒鬧騰上了?
等孟秀才解決了個人問題,簡單洗漱更——這回是真的更——之后,再度挑開床幔往里頭瞧時,目的就是周蕓蕓一臉生不如死的神。
“噗!”一個沒忍住,孟秀才笑出聲來。
周蕓蕓更加不好了,雖說本也不是很在意外人對自己的看法,可孟秀才到底是特例不是嗎?哪怕要生活一輩子的人不該相互欺瞞,卻也不至于在親的第二天就將自己的本徹底的暴無吧?
真的是太丟人了。
“那只八哥是小八嗎?它看起來很聰明,你養得很好。”孟秀才到底還是給新婚的小妻子留了面,只立馬收了笑意,開口夸贊道。
還真別說,小八確實當得起“聰明”二字。要知道,周蕓蕓把奄奄一息的小八救回來時,小八還什麼都不會說。可等養好了傷,沒隔多日子,小八就跟了風一樣,噼里啪啦的說開了。
不過,真要算起來,養小八的人確實是周蕓蕓,可僅僅是喂養,真正將小八教養這個樣子的人,無非周家阿莫屬。
略一遲疑,周蕓蕓覺得還是應該把話說清楚的。
“其實,小八是我阿養的。”周蕓蕓帶著一副生無可的口吻,邊嘆息邊道,“它是我從山腳下撿來的,素日里也是我喂它的,可它并不黏我,只一天到晚跟著我阿。最開始了了還會來找我,后來就變差遣家里人了。”
小八的能耐在于,它模仿周家阿模仿得實在是太像了。關鍵還不在于聲音,而是那氣勢。
那種老娘天下第一爾等都是螻蟻的王霸之氣,絕對是周蕓蕓再投胎十回也學不來的。
孟秀才又想笑了,強忍著開口道:“也許你不知曉,可阿先前同我說的是,小八和兩條丹頂錦鯉都屬于你的嫁妝之一。”
說到丹頂錦鯉時,孟秀才面上閃過一敬佩,他不是周家阿,也不會事事都跟錢畫上等號,可他卻是再清楚不過丹頂錦鯉的來歷和寓意了。
這種被宦人家乃至寒門子弟稱之為“鯉”的丹頂紋錦鯉,那絕對是千金難求的祥瑞之。這若是周家僅僅是尋常的鄉下莊稼人家,那孟秀才興許還不會這般在意,畢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丹頂錦鯉的來歷和寓意。
問題是,周家那頭分明就是清楚的,不然也不會特地在他跟前說那一番話,還送了他一整套幾乎可以稱之為絕版極品的文房四寶。
那套筆墨紙硯里頭,其余仨雖也算格外的貴重,卻哪樣都抵不上那塊老坑洮硯。老坑洮硯雖不能算是硯中第一,可一直以來因著數量極,且多半都被皇室宗親、商賈巨富所擁有,流到市面上的之又。
總之,孟秀才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得到這樣的一份重禮。
略一思量,孟秀才還是道出了心中之語:“那丹頂錦鯉于讀書人而言,是世間瑰寶,有之不單能學問愈發進,還能在仕以后,途一片順暢無憂。”頓了頓,他又道,“還有你阿贈與我的那套文房四寶,其中的老坑洮硯實乃千金難求。”
“所以呢?”周蕓蕓回應他的是一臉茫然。
“你娘家也有讀書人,雖說周三山天賦不佳,可……君子不奪人所好。”
周蕓蕓沉默了。
想說,那什麼丹頂錦鯉就是忽悠人玩的,擱在后世也就淘寶九塊九包郵,什麼好的寓意,什麼能學問愈發進,騙鬼呢!真要是有用,淘寶賣家干嘛不自個兒囤個上千條黃金錦鯉,求個財源滾滾呢?
至于那套文房四寶,周蕓蕓還真有點兒印象,記得那是傻兒子送給周家阿的,還是在聽聞了周家讓仨小的去進學后送的。不過,就算當時周蕓蕓并不在場,也完全猜得出來周家阿是如何回答的。
——別糟蹋東西了。
——給他們使,還不如賣掉。
——一群蠢貨傻蛋兒,給他們使筆墨就可以了,我都沒他們直接在地上拿樹枝劃拉呢!!
周蕓蕓深以為,自己真的是越來越了解周家阿了。
正打算開口解釋兩句,就聽得外頭猛然間響起了一陣陣凄厲至極慘絕人寰的尖聲:“老娘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也不會放過你的周大牛!!!!!!!!”
“那個……”周蕓蕓深吸一口氣,準備強撐著起下床給鳥祖宗找吃的去。
話說容易嗎?伺候了魚祖宗好些年,如今還要伺候鳥祖宗,最慘烈的還不是鳥祖宗難伺候,而是這些活兒全部都是自個兒找來的。
老話說的好,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在這初春的上午,周蕓蕓終于會到了這句老話里蘊藏著的深刻人生寓意。
“你歇著吧,我方才看到灶間還留著昨個兒的吃食,熱一下湊合著先吃點兒可好?那小八,吃米飯嗎?我給它弄一碗。”孟秀才見周蕓蕓掙扎著就要起,忙上前攔了一下,一面開口勸著一面不由的心生愧疚,畢竟周蕓蕓年歲不大,昨個兒是他魯莽了。
還真別說,周蕓蕓一點兒也不想起。其實這已經不是想不想的問題了,而是真的起不來。
當下,周蕓蕓仰著臉一臉尷尬的向孟秀才道:“那……那就麻煩你了,謹元。”頓了頓,又趕添了一句,“小八啥都吃,上回還啃了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