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進了賊兒一事,因著牽扯到了衙門,自是沒法瞞下來。當然,他們原也沒想過要瞞,僅僅是對淡化了胖喵倆口子的作用,只道那仨賊兒運氣太差了,從墻頭上摔下來把給摔斷了,順便還提了一句孟家那只傻鳥。
虧得胖喵倆口子素日里不吭聲,哪怕住也有月余了,卻沒幾個人知曉。倒是傻鳥小八,托它那破鑼嗓子的福,莫說街坊鄰里了,隔了兩三條街面都知曉這邊有只能說會道洗嚇死人不償命的傻鳥。
原就極為出名的小八,經此一役之后,那名聲簡直譽小半個縣城,不斷的有人來孟家小院外頭蹲點,指能見一見小八。
小八可嘚瑟了,索天天飛到墻頭或是屋頂上,扯著嗓子各種鬼,周蕓蕓試著制止了幾次,卻毫無任何作用。最后,還是得了孟秀才的提醒,只道別理那貨就了。還真別說,等熱鬧勁兒過去以后,自然沒人特地過來瞧小八了,小八也就歇了這勁兒,天蔫頭蔫腦的在院子里晃來晃去。
不過,孟家的這一出鬧劇并未傳到楊樹村,且周家那頭,原本大金隔三差五的還會過來一趟,卻在近段時日,完全沒了音訊。
連著半個月沒見到大金過來,也沒聽聞其他的消息,周蕓蕓頗有些耐不住。掐著時間特地趕到了鬧市區,想著就算周家其他人不來,二房的大河和二河是固定要來縣城做買賣的,總歸會在吧?事實證明,這倆也不見了蹤影。
這下,周蕓蕓是真的急了,雖說半拉月時間不算太久,可先前也沒啥預兆的,冷不丁的來了這麼一出,怎能不著急上火?
就在周蕓蕓都打算空往楊樹村跑一趟時,三過來了。
卻說這位三,早些年是真沒跟周家阿鬧矛盾,好在原也就是一些妯娌之間的小矛盾,說開了其實也沒啥,尤其在周家阿不計前嫌的帶著一起發家致富之后,三整個人都升華了。
這麼說吧,哪怕把三囡這個周家阿天字第一號腦殘算在,也無論如何抵不上三這個天字第一號的狗子。也虧得有在第一線拉仇恨,以至于周家這幾年發了大財也沒人敢酸一聲,更別提給周家尋麻煩了。
因此,周蕓蕓對這位三雖談不上有多,倆人的關系卻還不錯,尤其周蕓蕓給了好幾個關于豆制品的方子,以至于三單方面的對周蕓蕓疼無比。
周蕓蕓是沒想到出嫁以后,三還會特地來縣城探,在短暫的驚訝之后,忙不迭的問起了娘家的事兒。
“我今個兒就是來跟你說這事兒的。”
三從周蕓蕓手里接過了大茶碗,一口氣灌了下去,且沒等周蕓蕓再給倒茶,自個兒提起茶壺又給滿上了,且道:“你娘家分家這事兒你知曉了吧?那可知不知曉你大伯娘又回來了?”
周蕓蕓默默的搖了搖頭,心下卻暗道,真被周家阿給說中了,大伯娘怕是真的要纏著周家一輩子了。
其實仔細想想也是正常,別總是拿李氏跟周家大伯娘相提并論,倆的況本就不一樣。首先是年歲不同,李氏有退路,大伯娘無路可退,說難聽點兒,是死也要死在周家的。且李氏雖也有兒,可那會兒甭管是周蕓蕓還是大金,都無能為力,也沒人會去特地征求他倆的意見。然而,大伯娘即便真的被休棄了,只要不再嫁,便是著大山、二山贍養也是沒有問題的。
“左右已經分家了,親戚家里的事兒,還能如何?”周蕓蕓低頭皺了皺眉頭,并不擔心周家阿會吃虧,連帶三房也不會有事,只是想著大房怕是要遭殃了。
果不其然,三又道:“話是這麼說的,沒錯!可你是怎麼也想不到的,你大伯那就是個廢蛋子,愣是你大伯娘給拿住了,拿著大房分到的田產愣是要賣掉!”
“賣田產?”周蕓蕓愣住了。
正常況下,莊稼人家是絕對不會將田產出售的。這些年來,周家一直陸陸續續的購置田產,卻從未出售過哪怕一分地。如今倒是好了,前腳分家后腳賣地,這算什麼?哪怕不迷信,也會認為這是敗家之兆!
顯然,三也是這麼想的。
“唉喲,你阿都快給氣死了,自個兒倒是把田賣給了你二伯他們。可那是你們周家自個兒的事,不單你二伯倆口子買了,還有大河、二河和三河。對了,尤其那三河,我咋不知曉他原來那麼有錢呢?聽說你阿爹和大金商量了以后,把所有的田產都賣給了三河,他一個人都給吃下了呢!!”
周蕓蕓默默的點了點頭,說真的,對于三河有沒有錢并不敢興趣,倒是明白周家阿他們急于手的緣由,不過是想著將田產換金銀,然后來縣城置辦產業。
正這般想著,又聽三道:“對了,我來的時候,大金我給你帶個話兒,說是讓你在附近一帶打聽打聽,他也想買一個跟你們差不多的小院子,千萬要離得近點兒,沒有隔壁的,同一條巷子也是可以的。”
“好,我記下了。”周蕓蕓很干脆的點了點頭,接著又道,“三,那你知曉我大伯他們……田產賣了嗎?”
“賣了啊!怎麼可能不賣呢?你大伯倒是不想賣,可你大伯娘鬧啊!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非說要帶著三山子去學堂。這不正好嗎?你阿也說要來縣城找你,你大伯娘就說也要帶著三山子一道兒過來。先在縣城里上那個什麼縣學,學個一兩年,去府城上那什麼……府學!對對,就是府學!反正就是非要賣田賣地,連房舍都不要了!”
周蕓蕓立刻沉下了臉來。
田產也就算了,本就是近幾年置辦下來的,可賣房舍算什麼意思?真打算不回村子了?那祭祖之類的呢?
并非周蕓蕓自私不想管那些事兒非要大房兜著,而是這本就是權利和義務的關系。
大房比其他兩房多繼承了祖產和祖宅,那自然要多擔一份責任。這里頭最重要的責任就是祭祖掃墓的事兒,周蕓蕓這個出嫁可以什麼都不過問,可為長子的周家大伯卻是絕不能袖手旁觀的。
結果呢?好拿了,事兒卻不打算辦?
似乎是看出周蕓蕓面不對,三忙不迭的手拍了拍周蕓蕓的手背,安道:“好乖乖,你別急呀!就算已經分了家,也不能由著胡來呢!這不,見你大伯娘鐵了心要離開村里,你二伯就說他愿意擔了這份責任,出錢把房舍什麼都買下來了。”
“只買了房舍?”周蕓蕓挑眉,如今愈發疑心大伯娘的人品了。
三似是想到了什麼,撇了撇一臉的嘲弄:“當然不止了,你二伯本是好意,結果你大伯娘是賴上人家了,非要將手頭上的田產、糧食啥啥的,全都賣給你二伯他們,不收還不行!對了,就連三山子的桌案都著人家買下來,你說這人臉皮得有多厚呢?”
“那結果呢?”周蕓蕓急道。
“自是買了的。”三半是慨半是羨慕的道,“真沒想到周二牛還是個人,他那仨兒子各個都能耐。吃下了你阿、你阿爹手頭上的田產不說,竟然還有余錢買下你大伯的田產。不過呀,我聽說這里頭還有三囡的事兒,唉喲,三囡咋也有錢呢?甭管怎麼說,跟周二牛那家子一比,周大牛就是個廢蛋子!一家子的廢蛋子!!”
……
“周大牛你個廢蛋子!廢蛋子廢蛋子廢蛋子!!!!!!!”
……
門外,小八的影一閃而過,卻留下了它那標志的聲音,余音繞梁。
三都愣住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周家的那只小八哥,登時失笑連連:“這鳥兒還聰明的,我瞧著比周大牛家的三山子聰明多了!要是三山子有它這子聰明勁兒喲,也不用老是念叨著來縣城做學問了,我看人家孟秀才原先不就是在自家讀書的嗎?就他們娘倆矯!”
周蕓蕓這會兒是真沒心思提小八,畢竟這些日子以來,小八干過的功偉績太多了,都有些麻木了。再一個,小八再怎麼鬧騰能比得上干大事兒的大伯娘嗎?
長嘆了一口氣,周蕓蕓問道:“我大伯就什麼都沒管?眼瞅著大伯娘胡來?”
“管了,咋沒管呢?可你大伯娘這人忒不要臉面,愣是著二房拿了錢出來,拿了就跑,死活不還啊!!周二牛他們家人是不錯,那也不是二傻子,反正一句話,要麼把錢還來,要麼出地來,鬧來鬧去的,還是你阿看不下去了,索直接喚上張里長去衙門過了戶。”
過了戶那就代表著徹底完事兒了。
要知道,雖說分家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可畢竟田產過戶沒那麼簡單,所以名義上那些田產都還掛在周家名下,并未分分到各房頭上。如今,被周家阿橫一杠子后,這事兒才算是正式了結了,原本屬于整個周家的田產,徹徹底底的歸了二房所有。
不過,可想而知,到了大伯娘手里的錢財,估著是拿不回來了。
三并未在孟家待太久,來縣城是有正經事兒要辦的,先前周蕓蕓親的時候,由祁家那位大掌柜牽頭安排了好幾家酒樓幫著置辦喜宴。三則是趁著那次機會,跟酒樓的掌柜搭上了關系,先頭就送了幾次豆腐干,今個兒則是來談正式合同的。當然,也順便將周家的事兒跟周蕓蕓支會一聲,不用著急,也不用回娘家,只管在縣城里等著周家阿他們過來就好了。
既然都得了信兒,周蕓蕓當然不會再特地奔波一次,主要不是累不累的問題,而是本能的覺得還是遠遠的避著點兒大伯娘比較好。
大伯娘有毒……
盡管如此,周蕓蕓還是很掛心娘家的事兒,偏這年頭通訊極為不方便,又不想再看到大伯娘,也只能耐著子等著最新消息。
當然,在這期間,周蕓蕓也沒忘記幫著四下尋好的房舍。不過,縣城到底不是府城那種人口流比較大的地方,只能運氣才能剛好找到合適的院落。就像孟家如今住的這個院子,就是張掌柜托了人尋到的,這若是周家阿的要求僅僅是類似的院子,那倒是真的不難,偏生還要求就在孟家附近……
真的很不好找。
打聽了七八日,周蕓蕓才聽說有戶人家有意向賃出房舍,可人家只賃不賣啊!
無奈之下,周蕓蕓只好一面跟對方涉,一面再留意的其他的房舍,在某次張掌柜來拜訪時,更是特地讓孟秀才幫著同他提了提這事兒。
還真別說,興許周蕓蕓在做糕點方面遠比其他人強,可論起生意經來,十個也不是張掌柜的對手。人家只說會留意的,轉頭沒幾日就給了幾個院落,有遠有近有大有小。不過就算是最遠的,距離也不過才一刻鐘而已,相當于從周家到村子里的距離,不算太遠。最近的,則就在拐角的巷子里,差不多二三十步的距離。至于大小,有普通的三合院,也有二進、三進的院子,大小不一,價格起復也大。
周蕓蕓將這些事兒都記了下來,想著是不是托人去村子里送個信兒,只是沒等做出決定來,大金就主上門了。
“唉喲,阿姐啊!你是不知曉咱們家這些日子過得有多彩!”大金一進門,還來不及喝口水,就立馬抱怨上了,“大伯娘簡直就是腦子里進了水!對了,先頭的事兒三有給你說吧?”
得了肯定的答復,大金繼續吐槽道:“大伯娘能耐啊!你說回來吧也就算了,賠個禮道個歉,左右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再說咱們都分家了,還管他們那頭的事兒?結果,阿姐你都想象不到喲,是著人家跟道歉!”
“欺負你了?”周蕓蕓挑眉道。
“敢!左右已經分家了,要是敢欺負到我頭上來,趕明兒我就往腦袋上套個麻袋,不死!!”大金一面說著,一面徑直去了灶間舀水喝,連著灌了好幾口后,才又道,“是沒欺負我,就是著大山哥他們給盡孝,反正是說了,生是咱們老周家的人,死是老周家的鬼,也沒想過要再嫁,就指著大山哥他們給養老了。要是不愿意的話,就去告他們不孝!”
周蕓蕓目瞪口呆,可以呀,真看不出來大伯娘居然長腦子了,還知曉告兒子不孝順。
“大伯也是沒法子,先頭有阿著,他是沒敢,這會兒阿不管事兒了,他立馬就被拿住了。阿姐……”大金湊過來,低聲音向周蕓蕓道,“我聽到阿同阿爹說,得大伯狠狠的吃上一次虧,才能真正懂點兒人事!嘖嘖,你聽聽這什麼話?大伯都多大年紀了,還不懂人事兒?一把年紀都活到狗上了嗎?”
“找呢你!”周蕓蕓毫不客氣的往大金腦門上彈了一下,“那到底是咱們的長輩,就算分家了,也不是你能說的。”
“我這不是私底下同你說一聲嗎?”大金一臉的委屈。
然而,幾乎就在大金擺出委屈臉的同時,小八歡的飛了過來,仰著頭尖道:“周大牛你個蠢貨,一把年紀都活到狗上了!蠢貨蠢貨蠢貨!!!”
周蕓蕓:……聽聽!!
大金:……好久不見,小八你真的是越活越妖嬈了。
等孟秀才從南溪書局里歸家時,看到的就是媳婦兒姐弟倆保持著完全一致的傻眼神,目空的著落在墻頭上的小八。
“大金來了?走,跟我去書房,我考考你。”孟秀才招呼道。
大金好懸沒一口老噴出來,他先前還想著今個兒的運氣不錯,居然正好到他姐夫不在家。結果倒好,轉眼間他姐夫就回來了,還立馬盯上了他。
這都什麼事兒喲!!!
“阿……姐夫,我還有事兒要同我阿姐說,要不……”
“你先說,說完來書房找我。”孟秀才并不打算為難大金,只輕飄飄的甩出這句話,就捧著剛買來的書籍,往書房去了。
再看大金,早已是一臉的哭無淚。
說真的,周蕓蕓還真有點兒同他,不過比起同,更想知曉后續事的發展,因而只催促道:“趕說呢,后來咋樣了?”
“我方才說到哪兒了?”大金茫然了。
周蕓蕓剛要開口,就看到小八撲騰著翅膀從墻頭上飛了下來,直接跳到了大金的肩膀上,還拿腦袋去蹭大金的臉:“周大牛那個蠢貨!一把年紀活到狗上了!!!”
大金這回是真的要噴了:“我謝謝你喲,小八!!”
“活到狗上了,狗上了!!那個蠢貨!!”小八歡的蹦跶著,間或撲騰兩下翅膀,沒一會兒就從院子這頭竄到院子那頭去了。
“不理那傻鳥!”大金氣呼呼的瞪了小八一眼,只道,“反正大伯就是個窩囊廢……呃,我還是別說大伯了,免得又給小八學了去。總之,大伯娘還是回來了,非但回來了,還做主賣了分給大房他們的田產,足足四千兩呢!!”
周蕓蕓眼神閃爍了一下,試探的道:“那一共分了多呢?”
“金銀加一道兒差不多是六千兩,田產也就是四千兩左右。每房都一樣,阿一個人拿一份。”大金并不打算瞞這事兒,只掰著手指頭算著,“大房先前白得的房舍和阿爺留下來的田產,也都被作價賣了。按說這麼算下來,其實二房是賺了的,要是好好賣的話,怕是至還能再多賺個二三百兩。”
急著賣,跟耐著子慢慢賣,那肯定是存在價格差距的,二房還算厚道了,攤上不厚道的,還不趁機撈一把?
不過,周蕓蕓想的卻不是這個事兒。
依著大金所言,周家的家產該是四萬兩上下的。問題是,據周蕓蕓所知,單是去年從祁家大爺得來的分紅,就不止這個數。還有就是,周家阿每年都拿出大筆的分紅祁家大爺幫在京城置業,這里頭怕是也有好幾萬兩銀子。
也就是說,周家分的家產只是明面上的,至于私底下……
——只能說真不愧是周家阿,賊賊的。
甭管周家阿究竟是如何盤算的,周蕓蕓都不打算將這事兒說出來,左右阿自有主張,不到這個當小輩兒的置喙。
這般想著,周蕓蕓只道:“左右都分家了,阿爹和你沒吃虧,二伯他們也沒吃虧,阿那頭我是從不擔心會吃虧的。至于大房如何,隨意吧,一家人還有兩份心,如今都分家了,他們想怎樣就怎樣,哪怕把分到的那一萬兩銀子都花了,也沒啥好說的。”
“嘿,那也得他們有這個本事才好!”大金嗤笑一聲,又了一個新的料,“大伯娘特地要了銀票,藏得嚴嚴實實的,誰都不給。回頭就去鎮上給三山子買了一堆的東西。阿姐,說出來都能嚇死你,一口氣就花了足足一百多兩銀子!”
典型的暴發戶心態。
窮怕了的人,一旦手頭上有了錢,就會本能的買買買。好在這個年代的購買力實在是太強大了,即便毫無節制,即便被人坑到了,即便……那也花不了太多的錢。
咳咳,這里的太多錢是跟那四千兩銀子相比,事實上一百多兩對于很多人家來說都是一筆巨款了。
就拿孟秀才來說,他先前為了親,特地趕工了月余時間,這才拿書畫賣了百多兩銀子。而這筆銀子,是可以在縣城不錯的地段,買到一座不錯的二進院子。同時,縣城這頭,以一家五口人來說,一年的吃喝嚼用也就那麼三五兩銀子。若是在村里,十幾口人的大家族,一年下來都花不了一兩銀子。
一百多兩的銀子,普通人家恐怕要好幾代人才能攢下來。
“他沒必要用那麼好的文房四寶,就算是謹元,在這上頭花銷的錢也沒那麼多。”周蕓蕓并不是看不起三山子,而是你既沒有賺錢的能力,又何苦這般白費錢?反過來說,但凡你有能力賺錢,那誰也管不著你將錢花在哪里。
大金翻了翻白眼:“誰說不是呢?其實吧,真要是只買文房四寶也就算了,我特地去看了一下,大伯娘這人雖傻,挑東西的眼倒是真不差,就那個新買的桌案,上好的梨花木,足足花了三十五銀子,那是真值這個錢,沒買貴。還有筆洗之類的,那是真的一分價錢一分貨,連帶文房四寶也是,就是還買了好多的綢緞裳,你說傻不傻?咱們這樣的人家,穿綢緞裳呢?”
周蕓蕓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三山子幾樣文外加幾裳就抵得上自家一個院子了,還能說啥?
“你去找謹元吧,他好好考考你。”
說罷,周蕓蕓便撇下大金,自顧自尋活計去了。
大金一臉的不敢置信,偏一旁的小八聽到了周蕓蕓這話,當下扯著嗓門咋呼了起來:“去找謹元吧,他好好考考你!考考……再不聽話,老娘把你烤了吃!!”
孟秀才隔了好遠都聽到這話了,起從窗戶口看過來,朝著大金招了招手。大金還能如何?老老實實過來被考唄。
莫名的被考已經夠慘了,結果小八還在旁邊添。等孟秀才終于放過大金時,他整個人都已經不好了,滿腦子都是之前學過的《長恨歌》……話說,他學這玩意兒有啥用啊?這不是純粹折騰人玩兒嘛?
最終,大金跑了,頭也不回的跑了,連周蕓蕓留他吃飯都只裝作沒聽到,只恨不得立馬遠遠的離開,最好以后也別來了,要來也得挑孟秀才不在家的時候。
還真別說,因著離秋日下場考試已經不遠了,孟秀才時不時的就會被請到一些品茗會上,沒旁的不和諧事兒,僅僅是單純的品茗暢談,還有就是互相拿文章對方賞析評判。基本上,孟秀才保持著兩三天出門一次的習慣。
也因著如此,素來懶的周蕓蕓,每回見孟秀才出了門,就不練字了,反正也沒什麼大志向,寫出來的字能旁人認出就可以了,至于字韻……隨緣吧。
這不,五月初的某日,連著下了七八天的雨,好不容易天氣放晴了,孟秀才歸整理了近些日子做的文章,同周蕓蕓打了聲招呼后,就離家了。
周蕓蕓瞅著今個兒天氣是真不錯,也懶得再躲在屋里練字,轉進了里屋臥房拆了被褥,該洗的洗,該曬的曬。胖喵倆口子也出了屋子,尋了個能曬到太又不至于很熱的角落,蜷起子挨到一塊兒囤起了覺。也只有到了這一刻,小八才能略微安靜一點兒,只歡快的跳著腳跟在周蕓蕓后轉來轉去。
洗著被單,周蕓蕓有一搭沒一搭的哼著歌,不由的就想起了前些日子大金被孟秀才折磨的那事兒。其實,長恨歌真的很不錯呀,其中有好幾句都是經典中的經典,反正就周蕓蕓而言,是很喜歡的。
“后宮佳麗三千人,鐵杵磨繡花針……”周蕓蕓哼哼唧唧的唱著,“得周郎顧,從此君王不早朝。春眠不覺曉,從此君王不早朝……”
小八一直跟在周蕓蕓后蹦跶來蹦跶去的,原本它是沒打算開口的,可聽周蕓蕓哼得熱鬧,它也不由自主的跟著哼哼唧唧起來。
“從此君王不早朝!從此君王不早朝!!從此君王不早朝!!!”
周蕓蕓回瞪它:“不準學我!”回頭見小八老實了,開始慢慢的回想,歌詞是啥來著?對了,自掛東南枝!!
“空山新雨后,自掛東南枝。窮千里目,自掛東南枝。親朋無一字,自掛東南枝。人生在世不稱意,不如自掛東南枝……”
哼唧了一整天,周蕓蕓很快就發現,自己又造孽了。
才吃著晚飯,小八冷不丁的竄上了飯桌,蹦跶到孟秀才眼前,小啄米一般的點著腦袋,咋呼道:“后宮佳麗三千人,鐵杵磨繡花針,針針針針針!!!!!!”
噗——
周蕓蕓直接給笑噴了,等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抬眼一看,孟秀才整個人好似被石化了一般,徹徹底底的懵了。
“咳咳,那個……我就是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宅婦人,這絕對不是我教的。真的!”這還是周蕓蕓頭一次那麼賣力的貶低自己。
不過效果還是很顯著的,孟秀才就沒懷疑,非但如此,還在回魂之后,出聲安道:“沒事兒,應該是上回大金過來時,瞎教的。”
瞎教倒真的是瞎教的,可惜人弄錯了。
然而,周蕓蕓完全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只低頭狂飯。孟秀才也在略穩了穩心神后,試圖繼續吃飯。
可小八卻不干了,顯擺似的反反復復的念叨著這一句。十來遍后,孟秀才放下了碗筷,他先前還道自己定力不錯,如今卻不得不承認日后還需要多多磨練方可。
磨練當然是沒有問題的,待草草的用過晚飯后,孟秀才就去書房尋了唐詩三百首來念,試圖將小八那近乎魔的聲音從腦海里趕出去,可惜卻再一次失敗了。
“后宮佳麗三千人,從此君王不早朝……”
遠遠的聽到書房里傳來孟秀才的念書聲,周蕓蕓還忙著收拾灶間,就看到小八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直接彈到了書房的窗戶底下,用它那標志的破鑼嗓子,將今個兒剛學會的歌——會的那部分——給唱了一遍。
“得周郎顧,從此君王不早朝!春眠不覺曉,從此君王不早朝!!無端嫁得金婿,從此君王不早朝!!!輕攏慢捻抹復挑,從此君王不早朝!!!不早朝呀不早朝,不早朝呀不早朝!不!!!早!!!朝!!!!!!!!!!!”
孟秀才:……
小八的嗓音原本就很可怕,再配上這華麗的調調,魔的歌詞,整一個恐怖了得。周蕓蕓原本就不想承認是自己又造孽了,如今聽著這聲兒,再腦補了一下孟秀才此時此刻會有的神,立馬下定決心,打死也不能承認,這跟一點兒關系都沒有,都是大金瞎教的。
嗯,就是這樣,沒錯!!
及至晚間,孟秀才很是認真的征求周蕓蕓的意見:“能把小八送回周家去嗎?”
周蕓蕓也很認真的回答道:“縣城里的房舍看得差不多了,估著下回大金來的時候,就能做出決定了。到時候,兩家距離那麼近,送不送……似乎沒啥太大意義吧?”
“此言有理。”孟秀才眉頭鎖,足足半晌之后,才語帶肯定的道,“子曰,有教無類。既然小八有此天賦,我看不如索由我正式教導它。蕓娘,你覺得如何?”
“呃……謹元你高興就好。”周蕓蕓簡直不能想象原本畫風就異常魔的小八,在真正學之后會變什麼樣子,不過既然孟秀才想教,那就教唄,多大的事兒呢。
得了周蕓蕓的允許,孟秀才次日一早就盯著小八開始詩。
詩這件事本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關鍵在于周蕓蕓早已經做了孽,而且挑的是后世格外有名的神曲之一《自掛東南枝》。除了曲風和歌詞魔外,這首歌本還涉及到了近百首古詩詞,且基本上都是經典中的經典。
這廂,孟秀才道:“舉杯邀明月……”
“一枝紅杏出墻來!來來來!!!!!!!!”
孟秀才忽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原句是啥來著?趕低頭翻書,卻覺得書頁上有些影,抬頭一看卻見原本敞開的窗戶外頭立著一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至好友,柳家的小爺。
柳家小爺目瞪口呆的著他,滿臉皆是震驚:“謹、謹元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