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一直沒有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就算時間，遠遠超出了原本的想象。
當初他說，等你手頭這幾個活做完了，他就回來了。
可楊昭早早就完了工作，等到另外接下的工作也完的時候，陳銘生依舊杳無音訊。
冬天過去了，春天也過去了。
楊昭習慣了等待。
或者說，有時候，幾乎已經忘記了，還在等待。
那幅畫早就已經完了，楊昭把它裝裱好，鎖在了櫃子裡。
只有翻找書籍，查看資料的時候，才會看到那幅畫。
從除夕夜後，陳銘生再也沒有回來過，也沒有任何的消息。
起初，楊昭看見那幅畫，心裡會有種說不出的抑。
過了好一陣，再看見，會覺得有一點點難過。
最後，等到夏天來臨，等到街道邊的梨樹開了花，偶然間看見櫃子裡擺著的那幅畫，心裡已經很靜了。
或許，所有的都是這樣。
起於興起，發於濃烈，最終，歸於平淡。
從五月份開始，楊昭就再也沒有想過陳銘生。
因為楊錦天的高考要來了。
牆上計時牌的數字，終於變得屈指可數。
楊錦天的績在短短幾個月裡突飛猛進，到後來，他學習勁頭高到需要楊昭勸他休息。
他之所以這麼努力，是因為他看到了希。
如果真的毫無奔頭可言，那人是不會努力的。
而完完全全掌握了未來的人，也是沒有勁頭的。
只有那些還在路上的，甚至於剛剛發現指路燈的人，才會拼死拼活地努力。
最後的那幾天，老師也不讓往死學習了，反而主張心裡要放松，不能太過張。
高考前三天，省實驗放假了。
放假第一天晚上，班主任給家長開了一個小班會，是楊昭去的。
班會上，孫老師主要還是講了一下學生最後幾天的心理調整問題，還叮囑了一下飲食方便的事，最後告訴家長，不要給孩子太大力。
班會解散的時候，孫老師特地把楊昭留了一下。
跟楊昭說，剛剛那些對楊錦天不適用，他必須還要加大力度，繃最後一弦，一直到考完最後一科。
“楊錦天最後這一年績突飛猛進，最後這一哆嗦了，一定要看好！”
到了這種關頭，考生班的老師也都像瘋了一樣，眼珠子瞪得溜圓，像鬥似的。
“楊錦天要是好好發揮，考個985院校不問題！”
楊昭也沒怎麼被這熱染，但是還是很謝孫老師。
“您放心，我一定會叮囑他的。”
“好！”
一路平平淡淡，可真到了考試當天，楊昭才知道，自己還是會張的。
畢竟不管裡怎麼說，在中國，高考對於一個人來說，都是無比重要的一步。
楊錦天的考場分在三十一中學，離楊昭家很遠。
當考場通知下來的時候，楊昭有問過楊錦天，要不要去近的地方住，楊錦天說不用。
跟楊昭比起來，楊錦天似乎很淡然。
他每天六點十分起床，晚上十一點半休息，中午固定四十分鐘午覺。
楊昭很欣賞他這樣的生活作息，從五月中旬開始，就推掉了所有工作，專心陪楊錦天迎接高考。
考試當天，考場門前的路離得老遠就被封上了，車進不來，楊昭就跟其他家長一樣，在校門口等著。
別的家長都紮堆聊天，楊昭沒有認識的人，自己靠在道路旁的一棵樹邊上煙。
楊錦天早上的時候一直在楊昭車裡坐著，坐到最後要進考場了才走。
臨走前他看了楊昭一眼，楊昭對他說加油。
楊錦天笑著說：“姐，總會有件讓你開心的事的。”
楊昭愣了片刻，楊錦天已經走遠了。
覺得楊錦天的話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再一想，或許也明白，他的意思。
短短的幾個小時。
上午。
下午。
楊錦天結束了第一天的考試。
楊昭在閑著的時候想了想，發現其實楊錦天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弱項。
就算是楊昭也不得不承認，楊錦天的腦袋很聰明，尤其是數理化，楊錦天格雖然強烈，但是他的思維是理的，非常冷靜的理。
這一點讓楊昭也很意外。
而英語，楊昭父母一輩基本都是海歸學者，楊昭和楊錦天在小的時候就經常接，績不會差。
唯一一個楊錦天不太喜歡的科目，可能就是語文了。
楊錦天不喜歡那些咬文嚼字的容，不喜歡那些風花雪月的詩句，甚至只有八百字的作文也會讓他頭疼。
所以等第一科語文考完之後，楊昭仔細看了一下楊錦天的臉，最後楊錦天都忍不住轉過頭，對楊昭說：“姐，你就問唄。”
“嗯？”
楊昭很快地移開目，說，“什麼？”
楊錦天笑了，說：“你是不是想問問我考的怎麼樣。”
楊昭搖頭，“沒，考完了就不要再想了，準備下一科吧。”
中午時間，楊昭問楊錦天想吃什麼，楊錦天想了想，說：“吃什麼都行麼？”
楊昭發汽車，說：“當然。”
“我想去那家日本料理。”
楊錦天似乎心不錯，坐在後座上，著前面的座椅，說：“行麼？”
楊昭有些意外，“日本料理？”
“之前去過的。”
楊錦天說。
“我知道，我記得。”
楊昭想了想，那家店離這裡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可是——“怎麼忽然想去那了。”
雖然問了一句，但是車子還是調轉方向，往另外一條街道上開過去。
楊錦天笑著說：“我是考生，今天權利最大。”
楊昭笑了，說：“對，今天你最大。”
車裡靜默了一會，楊昭不經意地側過頭，剛好看見楊錦天在看。
他在接到楊昭目的一瞬間轉開了頭。
楊昭淡淡地說：“怎麼了？”
楊錦天笑著搖搖頭，“沒什麼。”
那家日本料理店依舊安靜，沒有很多的客人。
楊昭和楊錦天找到座位，楊昭問他：“你想吃什麼？”
楊錦天說：“都行。”
楊昭把菜本給他，說：“想吃什麼就點吧。”
楊錦天點了兩盤壽司，和一份三文魚，還有兩瓶飲料。
楊昭沒什麼胃口，楊錦天倒是吃的很歡。
料理店的燈很暗，一直都是那麼暗。
他們坐在一條長吧臺前，吧臺上面的小燈將楊昭的臉照得很白，很幹淨。
楊錦天吃完飯，離考試時間還有很久。
“要不要走。”
楊昭說，“去休息一會麼。”
楊錦天搖頭，他看起來幹勁十足，“不用，我一點都不累。”
楊昭點點頭，說：“那就再等一會吧。”
“姐。”
楊錦天拿紙巾了，然後說，“你陪我聊聊天吧。”
“好啊。”
楊昭說。
楊錦天說：“你知道麼，我今天一點都不張。”
楊昭笑了，說：“嗯，當年姐姐高考的時候，也沒覺得張。”
的手扶著裝飲料的杯子，但是卻沒有喝。
“不張是好事。”
說，“不張意味著你有竹。”
抬起頭，看著楊錦天，說：“小天，天道酬勤，你的努力會有回報的。”
“嗯。”
楊錦天低著頭，過了一會，又重重地嗯了一聲。
兩天的考試，順利結束。
最後一科是英語，考場裡，離考試結束時間還有二十多分鐘的時候，屋裡就有很多人已經完試卷了。
楊錦天也是其中之一。
他很早的時候就已經完的考試，但是據班主任的叮囑，他要做到最後一分鐘。
楊錦天坐在窗邊，他轉頭，看向外面。
今天的天氣很好，外面的天藍藍的，白雲稀疏地飄著。
窗戶開著一道，外面的風吹進來，刮起窗簾，在楊錦天的臉前晃了晃。
外面的天上，飛過了幾只鳥。
楊錦天看得久了，微微有些愣神。
他忽然想起了楊昭，想起他的姐姐。
在外面等著他麼。
楊錦天的眼眶有些熱。
楊昭對他的意義，楊錦天說不清楚。
他有時會覺得自己對楊昭的很淡，可是有時又會覺得對他來說意味著一切。
給了他希，給了他未來。
當結束的鈴聲響起的時候，屋子裡的考生都歡呼出聲。
一開始只是幾個人，後來變一個班，然後一層樓道，最後整個學校都歡呼起來了。
解放了，不管考得好，還是不好，對於這些學生來說，即便是短短的幾秒鐘，他們也是如釋重負，真真正正地解放了。
考場還在收試卷的老師臉上都帶著理解的神態，他們忍著笑容，把試卷都收好，然後對學生說：“解放了，走吧！”
走廊裡瞬間滿了人。
楊昭在一群家長裡，被得有些頭暈。
可也沒有後退。
覺得，應該站在最前面。
一眼就看見了楊錦天，楊錦天也很快地發現。
人群中的楊錦天穿著一件幹幹淨淨的半袖服，單肩背著書包，雖然還是很年輕稚，但是他看起來帶著一充滿活力的帥氣。
楊昭沖他打招呼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遠遠看著楊錦天的笑臉，忽然有種難言的。
他變得了，他最終還是聽了的話，回到了他原本應該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