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姨將我撿回去的那年，我們住在山裡。」
林寒星長睫輕，回憶令那張緻小臉褪去冷漠，顯得尤為。
「那裡不通水電，沒有公路，罕有人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這是種被現代文明摒棄在外的生活方式。
「每天早晨，眠姨都會帶著我進山，會教我辨認長在角落裡的各種藥材，哪些是能吃的，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致幻的，哪些是致命的。」
這些都是眠姨一點點教給自己的。
「山上回來後，會同我一起待在房間裡抄佛經。」
「眠姨總說我戾氣與殺氣太重，不懂收斂，恐生孽障。」
「所以教會我的第一件事，便是靜心。」
那時候的林寒星，被恨意偏執與恐懼支配，整日遊走在危險邊緣。
「今天在你家，袁素素的那一手，早在十幾年前眠姨就已經教給過我。」
眠姨的字寫得是真好看。
可以遊刃有餘的兩手書寫不同字型。
楷書行書草書等等都可以駕馭，而林寒星最喜歡的，卻還是寫的簪花字。
寫在宣紙上，如同印刷出來的一樣。
至於袁素素，不過是邯鄲學步，了點皮的東西，便沾沾自喜，以為學到了髓。
「我們院子裡有一棵很大的龍眼樹，下午的時候眠姨就會在那下麵教我下棋。」
去拿傘的手下回來了，但雷梟卻並未打斷林寒星。
在提起的眠姨時，寒星有了同往日裡不一樣的活力。
沒有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沒有人不過氣來的威。
如這個年齡該有的生氣。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教會我的第二件事，謀局。」
旁人做事，大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而眠姨教會，要先懂得縱覽全域，然後學會走一看三，同時揣敵手路數。
「山上經常會有村民放的捕夾，眠姨每次帶我上山，見到還有救的，便會我找草藥治療後放生，但若是實在沒辦法救治，則會留下等村民帶走。」
「這是教你的第三件事，心存善念，量力而行，但同時也要為別人留條活路。」
雷梟沉聲開口，聲音低磁。
林寒星抬頭看，小扇子似的長睫忽閃忽閃的。
自黑白分明的大眼裡，雷梟甚至能夠看到自己倒影。
兩人高上本就有些差距。
林寒星儀態很好，站姿優雅，背脊直，顯得脖頸更加雪白修長。
自雷梟的角度看去，就連凹陷的鎖骨，都是那麼好看。
在他眼裡，小巧玲瓏的當人保護才對。
「雨要停了。」
這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兩個人說話的工夫，雨勢已經小很多。
雷梟將黑大傘放到門口傘架上，徑自手握住林寒星手腕。
慢慢張開的手指穿進細指裡，十指扣。
「不是說要去城東？」
因著當年車禍事而在心裡蒙上霾的雷梟終於恢復了往日冷靜。
「嗯。」林寒星角勾起的梨渦令雷梟看到時也不自覺的鬆了角。
——最不是下雨天，而是與你躲過雨的屋簷
以前覺得特別莫名的一句話，在這時卻終於能夠領悟到其中意境……
………………
林家別墅。
雨停了，路嘉樹告辭離開。
今日晚飯後，路老爺子便派人準備了份禮，為今日蠻橫上門要人的行為道歉。
路嘉樹主將這事兒攬了下來。
「路先生……」
聽到後靜，路嘉樹眼底劃過嘲諷，臉上卻堆起溫文的笑回頭。
追出來的是如茵，手上還拿著個打火機。
一油漆稀釋劑的味迎麵撲來。
「你的東西忘了。」
雨剛停，月亮卻已出來，照亮如茵臉上一片春。
「謝謝。」路嘉樹笑著接過。
不知有意無意，指尖過手指。
惹得如茵臉上泛起了紅。
「路先生，林小九真的太放肆了，我以為在家對我和姑姑這樣也就算了，沒想到在外麵……我代我這個表姐向你道歉！」
「對你和你姑姑？」
如茵表晦，顯然是有一肚子火想發泄。
「附近有咖啡廳，不如我請小姐喝一杯如何？」
路嘉樹這話說的風度翩翩。
聽的如茵心頭一盪，有些忘了東南西北……
………………
城東的徐記和郭記果然是百年老牌。
雷梟開車到的時候，徐記的醉鵝已經售罄，就連郭記的鴿也隻剩下兩隻。
這還是因為之前那場瓢潑大雨的關係。
否則這個點了什麼都剩不下。
林寒星趕忙人打包起來。
就在店員打包時，手機上來了條簡訊。
林寒星掃了眼，眼底出譏諷。
提著打包好的鴿，林寒星迴到車上。
雷梟正接電話。
劍眉皺顯然不悅，正要結束通話，見林寒星上來挑眉看他，索開了擴音。
「雷哥哥，我難。」
袁素素輕哼的聲音過擴音傳遍車廂每個角落。
本就輕的音聽起來更像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島國作片兒。
「嗬嗬……」
林寒星倒是真佩服袁素素的鍥而不捨。
如果換做是在經過白天的事兒之後，是絕對不會有臉再打這通電話的。
「……」電話那頭陷沉默。
隻是呼吸聽起來沉重了。
哢噠一聲，電話自那頭被結束通話。
這段曲，林寒星不放心上。
「等一下別忘了把這鴿給雷媽媽送去，另外關於車禍和鍾以芙的事……」
林寒星想了想，還是開了口。
「沒有確切證據之前，我不會跟媽提起。」
不等林寒星說完，雷梟已經自然接了下一句。
「送我回林家吧。」
林寒星將安全帶繫上，車廂裡飄著鴿的香味。
「我不喜歡。」
短暫的沉默過後，雷梟突然開口。
林寒星側頭看他，有半響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雷梟目視前方，手穩穩掌控著方向盤，給人以踏實。
林寒星笑了。
當然知道雷梟不喜歡袁素素。
剛才響的那支是雷梟工作用手機。
連電話都隻留工作電話，要說雷梟對袁素素有意思第一個不信。
隻是……
很喜歡他略顯笨拙解釋的樣子。
自林寒星這個角度看去，恰好能看到男人下上留下的小傷口。
已經結了痂，起來的。
視線越過車窗不經意掃到一旁。
「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