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和歡做了一個不長不短的夢,夢里的景,并不是虛構的,而是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記憶。
那些畫面,浮掠影般縈繞在周圍。
試圖掙扎著醒過來,卻發現自己仿佛被魘住了。
——時間好像一下子倒退到六年前。
畫面定格在軍區大院的偏門,從那輛軍綠的牧馬人下來,什麼也不再說,也不去看駕駛座上的男人一眼,重重摔上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不到十步,卻停下來。
回過頭。
的視線又投向還停在那的越野車,隔著一段距離著車里的郁仲驍。
他沒有追出來,靜坐在那里,眼睛盯著跟前的方向盤,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終究沒有辦法做到自己說的那樣決絕……
走了回去,繞過車頭,走到駕駛車窗前,隔著一扇車門,目不轉睛地著他冷峻的臉廓,攥自己的手心說:“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真要走?”
郁仲驍結了,沒有回答。
“為什麼一定要你去?別人不可以嗎?”不死心地企圖挽留他。
“……”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委屈又焦急,了眼圈:“郁仲驍,我恨死你了!”
說完這句,跑進了大院。
不想要他去云南,緝毒是很危險的工作,而且這次對方跟他有宿怨,要是被發現怎麼辦?
想起自己看過的那些警匪片,對其中一個場景印象尤其深刻。
有個特警被毒販抓了,為了給死去的兄弟報仇,毒販用幾繩子把特警串起來,做了一個活的‘木偶娃娃’,又當著其它求援趕到的部隊的面,一槍又一槍,把那個特警折磨至死。
現實生活中的毒販,比電視演的更沒有人,要不然,每年怎麼會有那麼多緝毒犧牲的烈士?
心神恍惚地走在林蔭道下。
這條路,從沒像此刻腳下這麼難走。
想起生病時守在旁邊陪著自己的郁仲驍,云南那個夜晚在家屬大院的房子里親的郁仲驍,還有很多很多事……他可以為了留在B市,為什麼不可以再為了不去云南呢?
既然他執意要去云南,就是不在乎,那也不要他了!
賭氣地想著,心里卻還記掛著門口的牧馬人。
終于在某個拐彎,轉往回跑。
郁仲驍沒走,他已經下了車,兩手抄袋站在車前,沒有想太多,跑出大門,在郁仲驍聽到靜抬起頭之際,已經抱住了他,因為克制得太久,牢牢圈著他瘦的腰,生怕下一秒他就會消失不見。
郁仲驍回抱著,他沒讓一定等他,只是在頭頂低聲說出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我會盡快回來。”
抱著他不愿意說話。
那一刻,其實是明白的,他除去是個男人,還是一個軍人。
他有自己的職責。
盡管知道不太現實,但還是忍不住問他:“那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暫時應該不行。”
郁仲驍看出的失落,骨節分明的大手輕的脖頸,吻了吻的額頭,又道:“等事穩定了,我聯系你。”
撅著小不啃聲,卻把頭靠在他的口。
之后,鏡頭突然一轉,眼前的畫面變了韓家客廳,韓敏婧站在那里聲俱厲地質問。
“你說的男朋友,就是剛剛在大門口跟你摟一團的男人?”
“……”
“說話啊!”這句責問韓敏婧拔高了聲量。
韓敏婧沒親眼見過自己妹妹的前夫,不代表沒有看到過照片,如果說在門口的那一眼還不能讓聯想到什麼,那麼等踏進韓家大門,幾乎是一個激靈就瞬間想起那是誰,離過婚,三十歲,什麼信息都對上了。
唐嫂已經被韓敏婧支開去超市買東西。
咬著下,在口中嘗到了腥味道。
“他是你小姨的前夫,是你的長輩,你……是不是他跟你小姨離婚后,你老往他跟前蹦跶,所以他對你有了心思?強迫你跟他在一起?”
“不是的,不是這樣子。”
容不得別人這樣污蔑他:“我上次就說過,是我先喜歡的他,是我纏著他,所有的錯都在我,你要罵就罵我……”
“啪——”
回應的是左臉頰上重重的一耳,還有韓敏婧的怒斥:“不知廉恥!”
說著,拿過包就要去部隊找人。
拼命拉住韓敏婧,因為害怕韓敏婧找郁仲驍麻煩,當場就嚇哭了。
韓敏婧問,跟郁仲驍發展到了哪一步?
不敢說實話,怕再次惹怒韓敏婧,只能扯著韓敏婧的手臂一遍遍保證自己不會再跟郁仲驍來往:“如果你去找他,事就會傳出去,別人怎麼看我?到時候我也沒法活了!”
“你還在乎別人的看法嗎?但凡你有點恥心,就不會——”韓敏婧說不下去,仿佛瞬間老了好幾歲。
吸了吸鼻子,聲音很低:“是我不自,你別找別人的晦氣,我就是見不慣小姨對我那麼囂張,我也是的外甥,卻只跟葉靜語親近,我就要看跳腳的樣子,讓看到自己喜歡的男人被我搶走。”
“你——”韓敏婧氣紅了眼,高高揚起手臂。
卻終究沒有落下來。
那一天,韓敏婧沒去部隊找郁仲驍,卻收走了的手機,乖乖配合,不敢忤逆,生怕及韓敏婧的逆鱗。
之后一星期,都被足在家里。
后來才得知,郁仲驍在當天晚上就去了云南。
韓敏婧應該也知道郁仲驍離開了B市,所以沒再拴著,把手機還給的時候,留下一句警告的話:“如果再被我發現你跟他來往,后果你自己想好。”
給手機充電,開機,看到一條未讀短信,是郁仲驍離開那晚發的。
看著那寥寥數語,就像個問題學生,一邊信誓旦旦地承諾,轉卻又忍不住想要再犯錯。
后怕過后,是無窮無盡的思念。
再后來,接到一個從云南本地的電話,是郁仲驍打來的。不敢告訴他家里發生的事,聽著那頭傳來溫有磁的聲音,握著手機,覺得這樣的時像是來的,也格外珍惜。
那次通話,郁仲驍給留了姚烈在云南的聯系方式。
姚烈的手機,葉和歡打過一次,那是在剛剛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
只不過,直到撂下電話,也沒提郁仲驍。
因為姚烈在電話里說,做臥底,最怕的就是分心,一旦注意力無法集中,結果是致命的。
迷迷糊糊的時候,葉和歡的大腦里又閃過其它混的畫面。
抑的緒像一堅韌的鐵纏住的手腳,讓彈不得,看到嚴輿一直陪在自己邊,每天來學校接去外面租住的公寓,看到自己的肚子越來越大,又看到找上門的嚴母,以及發現真相后不敢置信的韓敏婧……
——
葉和歡睜開眼,發現自己不是在六年前那個公寓里,而是窩在男人溫熱的懷抱里。
下意識去肚子,卻只到平坦的小腹。
天已經大亮,將近中午。
就這樣安靜地躺在的*上,葉和歡的呼吸間,滿是男人還有的味道。
郁仲驍睡著了。
他的睡相很溫和,還著一孩子氣,完全不像個三十幾歲的男人,長而的眼睫,非常好看,下已經冒了青的胡茬,葉和歡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上他的臉龐,如果時間能靜止在這一刻該多好。
大腦里閃過這兩天自己說的那些不堪的話。
六年前說分手的時候,他沒有糾纏,反倒是現在,為什麼不肯放手了?
葉和歡下*,穿上自己的服,回頭看著累極睡去的男人,又走過去親吻他的角,然后拉開門離開了。
從清和園出來,葉和歡先給葉知敏打了個電話。
“昨晚沒有回家?”葉知敏問。
葉和歡捂了捂額頭,就知道葉知敏一定往家里打了電話,只好扯謊:“昨天從醫院出來遇到個老同學,后來一起去吃了宵夜,回到家已經快凌晨,所以沒給您回短信。”
葉知敏沒再追問,只是讓照顧好自己。
掛了電話,葉和歡剛要收起手機,鈴聲又響了,以為是小姑,接起來卻聽到范恬恬張牙舞爪的聲音:“姓葉的,你要再不來見我,信不信我抱著孩子殺到你家!”
第一章:、最年華遇到你【184】當年手出了狀況,估計以后都懷不上了
葉和歡回葉家換了干凈的服,然后開車前往跟范恬恬約好的地點。
六年前,離開得很突然,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在奧地利的那兩年,對葉和歡而言,是對那些零緒的沉淀,也是對過往進行的一次割舍,只不過——
終究沒做到完全的割斷。
路邊有幾個穿迷彩作訓服的軍人在買吃食,葉和歡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不是太瘦就是太矮,完全沒有那英剛的氣派。
心里想到了在清和園的那人。
掌著方向盤的手指,不自地敲擊了兩下。
這會兒應該已經醒了吧?然后……是不是就會回城去?
葉和歡抬起頭看向后視鏡里的自己,著化妝后越顯明艷的五,有瞬間的晃神,然后倏地手轉開了后視鏡。
正了正自己的心思,在紅燈跳綠燈的時候,重新發車子。
B市的道路比起幾年前有所改變,路兩旁也多出了一些建筑,葉和歡打開導航,曾經繁華的步行街依舊熱鬧,并沒有因為的離開而發生什麼變化,是人非,說的應該就是這樣的景……
或許,真的該嘗試著,重新開始。
只有這樣,那些過去才能被徹徹底底畫上句號。
——
范恬恬說的地址,是一家中學旁邊的咖啡館,歐洲中世紀的設計風格,非常有文藝調。
剛停好車,范恬恬的奪命連環aLL就來了。
“已經到了……嗯……兩分鐘。”
葉和歡把手機夾在耳朵跟脖子之間,一手拿過副駕駛座上的包,一手關上車門,然后朝咖啡館走去。
推開玻璃門,葉和歡兩眼一暗,待反應過來想倒退,一道圓潤的影已經撲到的上,脖子跟著被一條略顯壯的手臂勾住,耳邊是悉的咬牙切齒的聲音:“臭沒良心的,還知道來!今天決不讓你活著踏出這里!”
勉強掙,葉和歡捂著脖子,打量著眼前的范恬恬,一時竟沒認出來。
人還是那個人,但比起六年前圓潤了一些。
“你這幾年是不是吃了不國?”
范恬恬聽出這不是好話,斜睨著葉和歡玲瓏有致的材,酸溜溜地輕抿角,又翻翻白眼,這幅樣子惹得葉和歡心,抬手掐了一把的臉蛋,嘖嘖嘆:“真,跟剝了蛋殼一樣!”
“去你的!”范恬恬一掌拍開葉和歡的手,然后招呼服務員上兩杯鮮榨的西瓜。
葉和歡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面跟代服務員事的范恬恬,已經大概猜到這家咖啡館是范恬恬自己開的。
其實范恬恬也稱不上胖,只是以前的掌小臉現在有點的,本來皮就白,又黑又大的眼睛說話的時候特別有神,也盈了些,臉頰還有一對梨渦,剪了最近流行的空氣劉海,看著就讓人覺得很舒服很討喜。
等服務員走開后,范恬恬著低頭喝飲料的葉和歡,臉上流出關心:“這幾年你都哪兒去了?當初走的時候也不說一聲?要不是后來秦壽笙告訴我,我真以為你出什麼意外了。”
葉和歡放下杯子,靠著沙發懶懶地道:“能有什麼意外,就是在這邊呆厭了,想要換個環境放松一下。”
“現在回來有什麼安排沒?”
“先看看再說。”
范恬恬突然起,坐到葉和歡旁邊摟著的肩膀,“要不這樣,我這咖啡館,剛好需要一位合伙人,就你吧。”
葉和歡用吸管攪著西瓜,說:“我現在可沒什麼錢。”
“來這套!”范恬恬用胳臂肘頂頂:“你沒錢,管你老子要啊,反正他賺的這輩子都花不完,你不拿,反倒讓別人撿了。”
“……”葉和歡沒接話,手上百無聊賴的玩著。
范恬恬看著好友神平淡的側臉,對葉家的事也知道了個七七八八,哪怕葉和歡表現得多沒心沒肺,但知道,在那樣的家庭長大,真正快樂的日子不會有幾天,而且六年前那段時間,葉和歡真的很不容易。
過了會兒,范恬恬又開口道:“我聽圈子里的朋友說,嚴輿跟你那個妹妹在一起了?”
“我覺得他們整天吃飽了撐著凈放屁,嚴輿又不是不知道葉靜語跟你的關系,怎麼可能——”
“是真的。”葉和歡截斷了范恬恬的話。
“哈?”
范恬恬瞠目結舌,隨即來了怒氣:“嚴輿幾個意思啊?當初是他信誓旦旦說要照顧你一輩子的,而且你還有了他的……要不是他媽來鬧,你至于出事嗎?現在這樣算什麼?他還想玩娥皇英那一出了?”
相較于恬恬的憤憤不平,葉和歡表現得很平靜,說:“那個孩子,跟嚴輿沒有關系。”
“……”
“換做是我,我也不希兒子喜當爹。”
“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范恬恬已經有點暈,當年的事,也是道聽途說后東拼西湊出來的,“那你那個孩子……”
葉和歡聳了聳肩:“也就那麼回事。”
“什麼也就那麼回事!”范恬恬想錘死葉和歡的心都有了,這麼大的事,倒好,居然說的這麼輕描淡寫。
兩人在溫哥華時上學相識,看著叛逆貪玩,但其實都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兒,范恬恬絕對不相信十九歲的葉和歡會學人去玩419,還弄出了孩子,迫切地想要知道那播種的混蛋是誰。
葉和歡瞧火冒三丈的模樣,玩興大起,出細長的手指,抬了抬范恬恬的鼻子,對著那‘豬頭鼻’道:“我都沒怎麼地,你這麼大脾氣干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誰沒有個年輕狂的時候?”
“這還小事嗎?!”范恬恬也就火幾分鐘,見葉和歡真不愿意說那混蛋是誰,也冷靜下來,喝了大半杯飲料后問:“那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應該不走了。”葉和歡答道。
范恬恬面復雜地看著,不想勾起葉和歡的傷心事,但又按捺不住想知道當年的真相。
“其實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
葉和歡沖范恬恬莞爾,說得漫不經心:“我發現自己有了孕,嚴輿剛巧又來了B市,說實話,我那個時候害怕的,他說愿意幫我,我想了想,覺得沒其它更好的辦法就答應了,后來他媽媽知道了,跑來B市讓他跟我斷干凈,這事不知道怎麼就捅到了我媽那里,我媽跟我小姑也聞訊趕來,人多嘛,推推攘攘難免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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