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家的寨子，轉瞬攻破，幾百打手，死了幾十個，逃了不足百個，剩下的悉數被俘。其中包括幾十口沐家的男人，也都在列。

吳良還揪出了那個朝他放冷箭的，直接一頓老拳，把臉打得跟爛西瓜似的。

張希孟隻當冇有看到。

正在這時候，老朱打馬來到，發現戰鬥已經結束了，他還憾的。

來晚了，冇有什麼事了！

張希孟見老朱趕來，卻是大喜過。

“主公，不來還要請您，還有太多的事，要請主公定奪。”

張希孟二話不說，拉著老朱，到了沐家的祠堂。

老朱對沐家冇有什麼概念，隻覺得是一般的地主大戶，可是看到了這座宏偉古拙的祠堂，朱元璋驚到了。

等走進去之後，更加吃驚。

在祠堂中間的神龕上，供著一位書生模樣的古人，冠帶飄飄，書卷氣十足。

“先生，這位是誰？”

張希孟看了看，道：“應該是子貢！”

“子貢？就是孔夫子的弟子？”

“嗯！子貢原名端木賜，他曾在曹魯之間經商，算是孔夫子門下的富豪。沐姓源自端木，從魯地遷居到這裡，也是可能的。”

聽到這話，朱元璋忍不住點了點頭，神之中，不免多了一肅穆。

反正他們家往上追溯，全都是窮苦佃農，不像沐家，竟然能追溯到孔夫子門下，還真是書香門第，大戶人家啊！

估計這樣的家世，也就比曲阜的衍聖公差一點吧！

老朱又看了看子貢的畫像，竟然冇有坐下。

見老朱拘謹，張希孟就笑道：“主公，要說起來，這濠梁之地，還真是人傑地靈，當年莊子和惠子就在這濠水之上，辯論過魚樂啊！”

聽到這裡，老朱微微一愣，心中不免更加震撼，在跟著張希孟讀書之前，他冇什麼覺，可現在有了文化，也就多了敬畏。

“咱記得子貢曾經贖回在異鄉為奴的魯國人，回國之後，並冇有要魯國的補償，結果被孔夫子批評了。”

張希孟點頭，“冇錯，孔夫子認為贖人獲得補償，也是行善。贖人不要補償，卻會讓那些要了補充的人，被人指責，到大家的嘲諷。久而久之，在外為奴的魯國人就冇人管了，所以子貢是增加了魯國人返鄉的難度，由此可見，孔老夫子可是個懂變通，講道理，心思靈活的老人家！”

其實稍微讀讀論語，估計就會有同樣的會，孔夫子是相當通達理的。何止是孔夫子，朱夫子也是一樣的。

倘若朱熹真的告訴彆人，死事小，失節事大，所以你就死去吧！

這樣的人，又如何能征服所有讀書人，得到尊重和推崇？

可話又說回來，這種極端的說法，何以大行其道？為世人所知？了固有印象。

到底是該反思孔夫子、朱夫子說了什麼，還是該想清楚，為什麼有人故意曲解？

或許後者比前者更有研究的價值。

張希孟陪著朱元璋走到了旁邊的房間，等他們進來之後，是真的驚駭不已！

“這是祠堂，還是刑堂？”朱元璋口而出，目之所及，有生牛皮鞭、有夾、有烙鐵……還有更過稀奇古怪的刑，簡直比大牢還要齊全。

他們繞過了一堆刑，到了牆邊，更加嚇人的一幕出現了，就在牆邊，有幾個黑乎乎的東西，似乎是肢。

仔細辨認，赫然是人的手臂，被砍了下來，放在這裡風乾，已經不知道多長時間，變了漆黑。

再抬頭看看，有幾段像是繩子一樣的東西，掛在牆上，可留神細看，竟然是腸子！

饒是經曆了幾個月守城大戰的張希孟，看到了這些人零件，也是不寒而栗！

就在隔壁，供著孔夫子的得意門生，因為贖回國人，思慮不周，還被孔夫子批評的子貢。

在這裡，就是一個刑堂，一個活生生的地獄！

朱元璋的臉也相當難看，太上的青筋忍不住繃了起來。

“好，真是好一個沐家！這些刑一個不要扔，回頭全都給沐家人用上！”

老朱扭頭，再回到正廳，看了眼中間的子貢像，敬畏之心去了，隻剩下深深一歎！

“子孫不肖，給祖宗蒙！”

朱元璋歎之後，立刻下令，“把沐家人都押過來，再有，告訴所有村民，也都過來觀看！”

手下人去傳令，朱元璋越想越氣，對張希孟道：“先生，他們就不怕給祖宗丟人嗎？”

張希孟歎道：“主公，我倒是覺得他們是藉著祖宗威名，狐假虎威！”

啪！

老朱用力一拍桌子，怒道：“既然如此，就彆怪咱不客氣！”

很快，吳良押著沐家人過來，為首的是個花白鬍須的老者，做沐仁，在他的背後，還有那位自稱沐英遠房伯父的沐辛，另外還有幾十口男丁，黑一大片。

而在祠堂外麵，是聞訊而來的村民百姓，數量多達千人，還有更多的百姓，扶老攜，從周邊村子趕過來。

從拄著子的老漢，再到幾歲的孩，全都過來了。

這種場麵並不見，曾幾何時，每逢年節，或者是要懲罰不法，就會要求所有人聚集過來。

沐家的祠堂，在整個定遠，都很有名氣。

周圍鄉村有了什麼衝突，都由沐家來負責置，本不用勞煩府出麵。

人家祖上可是孔夫子的門人，那做事還能不公平嗎？

隻是誰也冇有想到過，竟然有一天，還是在這個祠堂，沐家人居然了在下麵跪著的。

難道這世道變了不？

“咱頒佈了分田令，你們為什麼不願意配合？”朱元璋聲音低沉道。

為首的老傢夥沐仁咬了咬牙，回敬道：“這田這地，千百年來，都是沐家的，憑什麼說分就分了？你們可能講出一個道理？”

這種時候，自然用不著朱元璋說話，張希孟笑道：“你還說對了，正因為千百年都是你們家的，所有纔要讓出來。同樣生活在一片土地上，憑什麼你們家可以一直坐其？”

這話一下子問住了沐仁，同時在人群當中，也產生了一些，有人開始頭接耳，小聲議論。

沐仁怔了許久，終於歎道：“好！我們認了，讓我們多，我們就多！這總行了吧？”

“不行！”張希孟斷然道：“我剛剛發現，你們還私設刑堂，在這些年裡，你們殘害了多無辜百姓？”

此話一出，沐家人都傻眼了，沐仁也呼吸急促，變變。

“我，我們家世代恪守祖訓，以仁義待人，名聲遠博，有人請我們主持公道，我們也不過是為了鄉親做事而已。”

這時候那個沐辛也長脖子，嚷嚷道：“冇錯，不信就問問百姓鄉親，他們都能給我們作證啊！若是我們有錯，自然會有人出來指證的！”

果不其然，在他說了這話之後，人群之中，短暫議論之後，竟然有箇中年人哆嗦，跪在了地上。

“請大老爺明察，沐老爺是好人啊！”

“對啊，沐老爺的確是好人！”

又有幾個人跟著附和，都是說沐家是好人。

張希孟毫不慌，就在這時候，一個婦人拉著一個孩子上來了。

“青天大老爺在上，我要告沐家！告他們巧取豪奪，搶了我們家的田產！”

說話的赫然是沐英！

馬氏笑嗬嗬鼓勵，“孩子，彆怕，到了跟他們算賬的時候了！”

有了沐英站出來，外麵的人更加更加激，嗡嗡聲不絕於耳。

沐英深吸口氣，把爹孃的遭遇說出來。

而在人群當中，還有不記得沐父，記得當年大災的時候，隻有他爹心裡頭想著大傢夥，降了大家的田租，卻冇有想到，好人不長命……

“求大老爺做主啊！”

有一個老者跪下了下來，接著又有幾十號人跪下來，全都痛哭流涕，訴說著沐家的罪行……很快，聲討沐家的聲音，已經驚天地，千夫所指！

朱元璋終於緩緩站起，俯視著魂飛魄散的沐家人。

“凡是罪大惡極的沐家人，悉數死！就在這個祠堂，讓他們的祖宗看著！”朱元璋的話音剛落，頓時外麵的人全都跪了下來，叩謝大恩。

這天下到底有了公道！

痛哭之聲，歡呼之聲，直衝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