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洪波驚喜的發現,眼前這個年輕人比他想象中更加優秀。他們討論的話題,漸漸從企業管理延到其他方面,而且聊得非常大膽,用二十年後的話來說就是有404風險。
“馬博士,你對黃公子大肆收購國企怎麼看?他能否帶來國外的先進經驗,幫助這些國營企業走出困境?”張洪波問。
黃公子是印尼第二大財團掌舵者的次子,從小就被送到大陸讀書,甚至當過紅X兵,還在窮鄉僻壤過隊。
從去年開始,黃公子突然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現,一口氣收購了數百家國企。
全國熱議,無論是員還是工人,都對黃公子抱有殷切希,盼著他能夠把這些虧損企業盤活。
於是越來越多的地方政府,開始主接黃公子。有的地方爲了賣虧損企業,居然將收益良好的國企也打包賣了;有的地方把國企清倉大理,賣得一家不剩,甚至因此撤銷輕工局和商業局,廠長們只對黃公子一個人負責。
病急投醫!
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國有企業就困難重重,已然爲各級政府的財政包袱。中央和地方嘗試了各種方法,樹立了各種典型,採用了各種模式,但依舊收效甚微——著石頭過河真不是一句空話。
黃公子的出現,讓“資本經營”一詞火遍全國,人們將其視爲拯救國企的仙藥良方。
如今報紙上隔三差五就要報道,黃公子又在某地收購了多家國企,宋維揚想不知道這個人都難。
“我不看好他。”宋維揚說。
“爲什麼?”張洪波問。
宋維揚解釋道:“這位黃公子的份是金融資本家,而非企業家,他沒有親自管理過任何一家企業。他只是有錢而已,但他的錢能比中國政府多嗎?中央都拿國企困境沒辦法,他黃公子又怎麼可能辦得到?”
張洪波說:“黃公子是商人,如果這些國企沒救,他收購到手豈不是要賠本?沒錢賺的生意誰做?”
宋維揚笑道:“據我所知,黃公子後站的是港城李超人、印尼金財團、日苯伊藤財團和國士丹利。他們的手法非常簡單,就是在港城收購虧損的上市公司,吸納國際資本,拿投資人的錢到中國兼併企業,再用這種利好消息擡高港城公司價。在市獲得利潤之後,繼續批量收購中國企業,再跑去國和加拿大發行新繼續圈錢。以此方式不斷迴,直到某天被破而已。”
“資本運作不是很正常嗎?”張洪波疑道。
宋維揚搖頭道:“通過報紙上的文章,我發現國有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從政府到民間都過度迷信資本。資本不是萬能的,它只是一個工而已。”
“有危險?”張洪波問。
“當然有危險,”宋維揚忍不住笑道,“那位黃公子把自己都套進去了,他現在也是進退兩難吧,只能著鼻子繼續死撐。”
90年代的中國野蠻而荒誕,即便是在國外縱橫捭闔、無往不利的資本家,貿然進中國市場也多半會被帶跑偏。
就拿黃公子來說,他本來只想收購那些有潛力的國企,結果地方政府各種忽悠、各種打包甩賣——
你要買啤酒廠?好啊,乾脆再搭一個電纜廠和皂廠吧。
你只買10家企業?我們市一共有50家企業,要不你全拿走吧。
很多時候,黃公子都是在飯桌上喝著酒,稀裡糊塗就答應了收購方案,他連自己收購的企業有多債務都不清楚。
玩資本也沒這麼玩的,非常危險。
若非收購國企時會附贈地皮,黃公子肯定要搞砸,說不定本無歸都有可能。
張洪波道:“能說一說危害嗎?”
“沒必要,而且牽扯太廣,說了也沒有任何作用。”宋維揚笑著搖頭。
雖然在黃公子的運作下,國有資產流失嚴重,但也有一些比較正面的意義。首先,他是吸納外國民的錢玩資本遊戲,幫著許多國企業完份制改造。其次,他讓中國真正見識到什麼資本運作,爲今後的國企大規模改制提供了參考樣本。最後,他給中國無數商人上了一課,幫助中國人迅速的快樂長。
宋維揚對黃公子再悉不過,因爲此君是MBA課程裡的常客,他在中國的收購案例被後來者分析了無數次。
黃公子還帶來了一個非常意外的影響,他在中國的功,讓無數國外財團眼紅難耐。於是外資在接下來兩年瘋狂侵,將許多國產知名品牌扼殺在搖籃當中。在這種況下,政府和民間都開始警覺起來,社會輿論迅速倒向民族主義,最終在1995年吹響了民族品牌大反攻的號角。
那種狂熱程度,猶如在進行一場商業領域的抗戰。
“說起黃公子,我突然想起前不久在《中國工商時報》看到的一篇文章,”宋維揚擔憂地說,“據記者調查,沿海各省的數千家合資企業,有一半以上都存在賬面虧損。外資通過轉移利潤、虛列開支等方式,侵蝕中方利益,逃避國家稅收,有的企業連續虧損七八年,規模卻越虧越大。相比而言,黃公子其實很可了,他爲了增強國民的信心,不但不會搞賬面虧損,反而要把財務報表做得更漂亮。”
“合資企業虧損確實是個大問題,相信中央很快就要嚴查這種現象。”張洪波說。
兩人一通胡扯,話題越來越敏,但大家都認爲很正常。
甚至高瑜還用筆全記下來,打算整理之後放進報道中。著石頭過河嘛,誰也不知道什麼是正確的,於是就喜歡展開全民大討論。比如現在熱捧黃公子的很多,但狂踩黃公子的也不,雙方在報紙上已經不知打了多筆仗。
直聊到傍晚時分,張洪波終於回到正題:“馬博士,你那個企業管理系統,恐怕需要專業人士全程指導才行。”
袁衛東連忙問道:“我們廠自己研究嘗試不可以嗎?”
張洪波說:“很難,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宋維揚笑道:“不如張教授跟袁廠長合作吧,你可以當一個課題來研究。”
“這樣也行。”張洪波有些心。
“那太好了,我代表全廠職工熱烈歡迎!”袁衛東高興道。
高瑜沒有再採訪任何問題,有宋維揚和張洪波的談話容即可。最後只向宋維揚索要了一份個人履歷,高瑜便起握手道:“謝馬博士,我給你和劉主任、陳書照一張合影吧。”
“不用,不用!”
宋維揚、鄭學紅和陳桃連忙謝絕。
高瑜讚道:“三位真是高風亮節,只顧做實事,卻不願出風頭。”
宋維揚微笑道:“認真做事,低調做人,我父親經常這樣教育我。”
“那我就不勉強了,再見!”高瑜揮手道。
宋維揚突然問:“高記者,你這篇稿子什麼時候能見報?”
高瑜想了想說:“最快下週一吧。”
還有五天時間!
袁衛東當場付清15萬元,在千恩萬謝當中,帶著企業管理系統興離去。
宋維揚也想走,卻被辦公間的其他人給攔住了。
此時天已經漸黑,各公司的老闆們卻一個沒走,他們用狂熱的眼神看向宋維揚,恭敬而崇拜地說:
“馬博士,你也指點指點我們公司吧。”
“馬博士,你覺得做電子行業有沒有前途?”
“馬博士,我最近有一個項目,想請您幫忙把把關。”
“馬博士……”
陳桃已經被到邊緣角落裡,看著眼前瘋狂的場面,問道:“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啊。”鄭學紅苦著臉說。
陳桃擔憂道:“下個星期就要被拆穿了,我們得趕快開溜。”
鄭學紅說:“要不我們現在就回去收拾包袱,等馬老弟回來了就一起鑽鐵網跑路?”
“對,今晚就走,反正錢已經賺到了。”陳桃點頭道。
二人正合計著潛逃計劃,突然聽宋維揚大聲說:“安靜,大家都安靜。你們實在是太熱了,我也很想幫助你們,但人太多應付不過來。這樣吧,我明天下午在深業大廈租間大型會議室,舉辦一場創業指導講座。想聽講座的朋友都可以來,但必須繳納500元的場費。請大家幫忙宣傳一下,讓樓上樓下的老闆們也瞭解況,謝謝大家!”
鄭學紅:“……”
陳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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