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宴微微點頭回應,眼中含著喜悅的笑意。
“清宴,你回宮把奏折給朕送過來。”慕容璟和沉聲道,語氣中含著不悅之意。
眉林回過眸,看到他面沉郁不樂。不得不承認,在他自稱為朕的時候,自然而然便流出了浩然龍威。他和之間的差距似乎越來越遠了,雖然其實從來都沒接近過,但這個事實仍然讓有些頹喪。
“你……你當皇帝了?”等到清宴離開,才看著仍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有些遲疑地開口詢問早已知道的事實。
“嗯。”慕容璟和淡淡應了聲,手抓過的腳,開始給穿鞋。
這一回眉林僵著子,想拒絕又不敢拒絕。但看他表如常,似乎并不覺得當皇帝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更不覺得一個皇帝親自給人穿鞋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想了想,覺得暫時還是能將他當以前那個別扭孩子氣的荊北王爺看待,于是又問:“那你當了皇帝,以前說過的話還算數不?”
慕容璟和手上的作頓住,似乎在想自己說過什麼話,片刻后道:“休書在你房里。從此你和清宴沒什麼關系了。”所以,不要一見到他就笑得那麼刺眼。
眉林眨了下眼,等著他繼續,但是他卻再也沒說話,直到給穿好鞋,站起。
“那……還有呢?我是不是隨時能離開這里?”終于忍不住,問。從沒想過他會娶,就如沒想過自己會永遠留在不再癱瘓的他邊一樣。
慕容璟和聞言,臉微變,但卻并沒發作。好一會兒,他轉負手在后,仰頭看天,若無其事地道:“我不記得承諾過允許你離開。”
“但……但是你答應……答應過……”眉林急了,赫地站起,卻因起得太急,又還不能完全控制自如,不由一歪,就要栽倒。
原本背對著的慕容璟和仿佛背后長了眼睛一般,倏然轉,穩穩把帶懷中。
“站不穩就站不穩,逞什麼強。”明明是斥責的話,語氣里卻帶著一說不出的溫,讓眉林有一瞬間的恍惚,然后便聽到他繼續道:“我答應什麼了,嗯?”
眉林回過神,細思往事,突然無語。
他確實是……什麼也沒答應過。
第二十二章(3)
慕容璟和垂眼看著幾乎傻掉的人,黑眸中浮起濃濃的笑意。他攬人的腰,低下頭將臉埋在頸項間,輕聲控訴:“你睡得太久了。”久得讓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要終這樣看著沉睡的臉。他真怕,等有一天醒來,他已白發蒼蒼,再也照顧不了。
“嗯?”眉林不自在地了子,這樣溫悲傷的他,實在讓有些不習慣。
“牧野將軍不歡喜我當皇帝,所以辭了職,游歷江湖去了。”慕容璟和錮手,不讓,繼續道。此話一出,懷中人果然靜了下來。
事實上是,當初在驅逐外敵使藏道軍的時候,牧野落梅就看出了他的野心。牧野落梅對朝廷極為忠心,又不想讓他背負篡位謀逆的千古罵名,所以在那次破南越的人蠱陣時,悄然跟隨在后,其實是想利用那蠱陣讓他陣亡沙場,以保全他的名聲。只是真正擊破那蠱人之后,突然后悔了,才有以救他之舉。這些事只有他和十七騎知道,對外人,他只是說是舍救他。
大抵是自那個時候,又或者更早,在他回到京后并沒按之前所說的先娶過門再上戰場的時候,只怕就預到兩人已沒有可能。
是殺伐決斷的子,如何甘愿輸給一個地位低下的子,所以才會孤注一擲想殺了眉林,先絕了后患,再來慢慢捂熱他的心。畢竟兩人糾纏十余年,舊復燃也不是不可能。
這里面的糾葛,在聽到眉林因妒刺殺牧野落梅,卻反被擊斃那一刻,他其實就能想個明白。只是一個人太明白了,就必須承比常人更沉重的苦痛。
事皆由他而起,加上眉林也還活著,于牧野落梅雖然份早已不在,他在奪得皇位之后也并沒繼續追究。親是不可能了,讓繼續在朝為,也是不能。幸好脾氣素來剛烈高傲,并不愿意在他面前低頭,竟是主辭離去。倒是的父兄,仍在朝為,盡心盡力。
“是你又欺負人了吧。”眉林慢慢道。想,牧野落梅的離去,也許跟自己的死有關。這個人……這個男人,怎麼就不能對喜歡的人好點呢。
慕容璟和笑出聲,在耳上輕嚙了一下,道:“除了你,別人讓我欺負我還懶得呢。”
的覺傳來,眉林不由抖了下,覺得自己實在不能把這麼惡劣的人當皇帝,于是吸氣,抬手,將他使勁推開了。
“酸,我要走走。”惱道。
慕容璟和知道確實應當活活,也不攔阻,但仍小心翼翼地扶在腰上,生怕有個閃失。
眉林無奈,覺得自己真不是一個得了這種呵護的人,正想刺他兩句,卻在驀然低頭間看到他腰上掛著的杏紅香囊。
“這個好眼啊。”手去,看到那編得歪歪扭扭的同心結,疑道。他上怎會掛著這樣做工拙劣的東西。
慕容璟和微僵,別開臉去看園子里的花,耳卻掩飾不住地紅了。盡管如此,他仍然沒拍開的手,也沒取下香囊。當然,他更不會告訴,那是他讓清宴寫休書時,一道要回來的。
眉林抬頭,原本想問他是從哪里拿來的,卻在看到他越來越紅的側臉,突然抿笑了,并不再拒絕他的溫。
******
沒過幾天,眉林已能行自如。發現眠春苑其實就是在原來的荊北王府所在的山上,大約是有著地熱的關系,所以一年四季鮮花常開不敗。
慕容璟和每天都來,看他半夜就得起床,趕往宮里,其實有些不忍。但又沒什麼立場去勸他,便只能閉口不言。他并沒止離開眠春苑,只是出門時,邊必然會有人保護,想要離開那是不可能的。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好在素來隨遇而安,加上此地景致不錯,又有很多認識的人,所以倒也沒太介意。
閑來無事,就喜歡找點事做。那日正坐在屋納鞋底,慕容璟和興沖沖踢開門,將懷里抱著的一只雪白長小狗討好似地遞到面前。
“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眉林起眼皮看了眼,沒啥興趣,淡淡道:“狗。我要狗做什麼?”
仿佛被人兜頭潑了盆冷水,慕容璟和先是僵了一下,而后沉下臉來。“你不要?”他以為人都喜歡這些小,當初阿玳抱著那紅的小狐貍可是舍不得撒手。所以才地強迫別國獻上這據說擁有與皇室一樣高貴統的小東西,只是想讓歡喜,沒想到竟然不要。
眉林搖了搖頭,低頭繼續做鞋子。
期待落空,慕容璟和有些惱,一把將小狗塞進眉林的懷里。“我送給你,你就得好好養。”小狗正犯困,蜷一團就睡了,毫不在意有沒有人要它。
眉林嚇了一跳,慌忙收住針線,以免扎到人。抬頭看向脾氣任的男人,無奈:“我現在都還在靠人養呢,哪能養它。”
“那我和你一起養。”慕容璟和抬起下睥睨著,一臉施舍的樣子。
眉林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喜歡養自己拿去養好了,拖著我做什麼?我又不喜歡這些乎乎的貴小東西。”沒說的是,每天對著一個貴別扭的他就夠了,再來一個,可不起。
慕容璟和臉黑下來,覺得這個人真不識好歹,但是如今對著脾氣實在發作不出來,只能將郁氣悶在肚子里。轉眼看到手中的東西,于是一把搶過來,問:“你在做什麼?”
眉林嘆了口氣,實在不明白一個當了皇帝的人怎麼會日日地閑在這里擾,讓安靜坐會兒也不能。
“我看巫的鞋子破得都快不能穿了,所以打算給他做雙。”對于自己的針線活其實沒啥信心,但知道巫是個不挑剔的,所以才敢去做。
慕容璟和一聽,轟地一下全涌上了腦袋,沖口道:“你怎麼沒給我做過?”唯一的香囊還是他從別人那里搶來的。
眉林靜默,想起當初第一次給他做的香囊,他說過的話,也許他已經忘記了,但是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忘記。
“問你呢,怎麼不給我做?”慕容璟和一邊不著痕跡地用勁將鞋底線頭扯斷,一邊不甘心地問。怎麼說自己都是的男人,沒道理給別人做,不給他做。
眉林嘆氣,指著他腳上做工細質料上等的鞋,道:“我紅劣,你的鞋子我可做不來。何況你的鞋子多得怕穿也穿不完吧,哪里還能到我來做?”做的,他也穿不出去,何必浪費力。
“那怎麼一樣?”慕容璟和不高興地道,“反正你只準給我做。巫那里我會讓別人準備。”看了看手中口子越張越大的鞋,他這才有些滿意,索打消扔回給的念頭,拿著那鞋走了。
眉林抱著他塞在懷里的白小狗,傻愣愣地看著他趾高氣揚離去的背影,半晌回不過神。
這件事所造的直接結果是,那日之后,從來不在意穿著的巫立即擁有了一輩子也穿不完的上等鞋衫。
第二十二章(4)
眉林當然不會給慕容璟和做鞋。以他的份,要是穿上自己做的鞋去上朝或者干嘛,不惹人笑話才怪。以免他見到眼饞,也不再輕易做針線活兒,于是每天就在苑中走走山上逛逛,想想以后要怎麼辦。
由始至終,從來就沒想過自己和他會有什麼結果。以前都不能,如今自然更是不可能。雖然他的心思表現得越來越明顯。
他似乎已經不打算放開。名份什麼的,自然是不計較的,只是以后真甘心就這樣陪在他邊,看他娶別的人嗎?
眉林有些迷茫。前半生都是忍耐過來的,難道以后還要繼續忍耐?看著山下蒼莽云霧,平生首次,覺得難以抉擇。因為他的溫和悲傷。
“姑娘,有故人想要見你。”后傳來棣棠的聲音。自醒來后,棣棠便一直在旁邊侍候,大約是以前在荊北曾侍候過的緣故。
眉林微愕,想不出自己有什麼故人。因為騙過慕容璟和而被發配到南越之地歷練的越秦是大家都見過的,以那小子的子,哪里會等在下面。那麼,又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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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花廳里的是一個中年婦人。是心打扮過的,細細描繪過的眉眼,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衫雖然半新不舊,但看得出其實沒穿過幾次。
一會兒坐,一會兒站,還不時扯扯理理頭發,顯得有些張和不安。
眉林站在廳外過窗格看著,開始還能強作冷靜,但沒多久心跳便越來越快,到得后來已如同雷鳴一般,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似乎察覺到人的注視,那婦人往窗子這邊看來。眉林心口突地一下,慌忙往門走去,在進門前,臉上已經掛上了淡而平靜的微笑。然而這種平靜并沒能持續多久。
“兒啊……我苦命的兒啊……”那婦人一見進去,便把手一抹眼睛,哭著撲了上來。
眉林僵住,看著哭得眼淚鼻涕都往自己上蹭的人,鼻中嗅到廉價的脂味,額角不由一陣一陣地疼起來,所有努力維持的平靜登時潰敗一片。扭頭,想要詢問棣棠或者其他什麼人,卻發現后一人也無。
這算什麼狀況?
大抵是覺得沒什麼反應,那婦人覺得自己一個人哭實在沒有意思,慢慢地就收住了,但還是拿著手帕不時上兩下眼睛,噎兩聲。
“請問你是?”忽略掉前漉漉的一片,眉林扶著婦人在椅子上坐下,才客氣地問。雖然開始有些預,但現在卻不確定起來。
“奴家春燕子,是你……”婦人拿絹子裝模作樣地了眼,起眼皮看了一眼,正要說什麼,突然愣住,怔怔放下手絹,仔仔細細地打量起來。然后,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起的左側額角,輕輕上那粒紅小痣。
“花花兒……我的孩子……”手上眉林的眉眼鼻,然后一把將抱進自己懷里,小的無法控制地抖著。
春花……春花……
眉林恍惚憶起,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聲音這樣著。原來,喜歡春花,會特別喜歡荊北的春花,是因為這個原因。
遲疑地抬起手,抱住春燕子的腰,眼睛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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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年,你娘我也曾經是春滿園的花魁。那些達貴人,沒有一個不拜在你娘的石榴下。”春燕子一邊磕瓜子,一邊跟兒顯擺曾有的鮮日子。
眉林笑地看著,聽著,并沒有不耐煩和厭惡。
“只是有了你后,就一日難挨一日了。”春燕子嘆口氣,臉上首次浮現滄桑之。“我不是養不活你。只是在那種地方,你長大也不過是跟我一樣,所以那時聽說有貴人要收孩子去培養手下,我想左右是活,不如讓你去試試,再怎麼壞也壞不過窯子。”
眉林嗯了聲,還是笑著。
“你別怪我。”春燕子說。
“嗯。”眉林點頭。
“你真不怪我?”春燕子直腰,疑地看著眼前這個讓人不是很看得懂的兒。
“不怪。”眉林搖頭,還是笑,看著春燕子的眼中有著眷念孺慕之意。
春燕子松了口氣,這才又興起來,笑道:“你看,要是你一直跟著我,怎麼能遇上這麼好的姑爺。”
眉林正要點頭,突然覺得不對,啊地一聲,皺眉道:“什麼姑爺?”
春燕子笑睨了一眼,指點了點的額頭,“跟娘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次要不是姑爺找到為娘,這一輩子咱們娘倆兒只怕都見不上一面。”頓了頓,眼中浮起滿意得不得了的神,贊道:“姑爺長得一表人材,對你又好,兒啊,這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呀。”
“你見過他了?”眉林訝然,有些意外慕容璟和會見自己的母親,但隨即又黯然下來,“我和他只怕不。”
春燕子呆住,一頭霧水,“為啥?”
“他……他不是一般人。”眉林輕輕道,想母親必然不知道他是當今皇上,所以也沒。
“不是一般人……”春燕子不解地重復了句,而后突然從椅子里跳了起來,一手腰,一手著眉林的額頭,“你傻啊?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傻的閨!什麼不是一般人?他喜歡你對你好不就行了,你看到過誰有事沒事去給一個不相干的人費那麼大的勁找娘的?什麼一般人?你當普通的男人就好了,就能讓你自在舒服了?那些男人屁都不懂,要見識沒見識要眼沒眼,你以為他們就不會三妻四妾不會嫌棄你的出生不會對你始終棄了?你個蠢丫頭,氣……氣死老娘了……”
眉林被得連連后仰,卻并沒惱怒,反而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突然手抱住婦人的腰,將臉埋進的懷里,眼角潤起來。
“娘。”大概這就是母親的覺吧。被罵著,也被疼著,是全心全意為你著想。
春燕子倏然止聲,抖著將手放在兒的頭上。
這是自見面以來,第一次喊娘。
結尾
自那日被母親罵過后,眉林豁然開朗,心里再無毫不安遲疑。只是當慕容璟和出現時,也沒表現出激或者歡喜之,神一如平時。看他眼中期待的芒漸漸變黯,最后變失落,突然覺得心跳得厲害,恨不得抱住他,再也不放開。
假裝跌倒,不出意外被他接住,然后順手摘下他腰上那個丑丑的香囊藏了起來。那不是為他做的,看他這樣珍惜,覺得心疼,所以用心重新做了一個,想等找到機會再給他。
慕容璟和早已養沒事的時候香囊的習慣,因此很快便發現香囊不見了,一時間人仰馬翻,差點將整個苑子都翻轉過來。
眉林沒想到他會鬧出這麼大的靜,先是被震住了,而后才反應過來,匆匆將他拉進房里,將做好的香囊塞進他手中。
那是一個石青的香囊,也打著同心結,里面放著安神寧氣的香草,無論是繡功還是編結都比上一個好上太多。
慕容璟和拿著那個香囊,先是不解,正想說自己找的不是這個,幸好反應得快,將差點口招禍的話給咽了下去。將那香囊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一邊看一邊止不住地樂,而后突然發現在那香囊的面,竟然繡著一個春字,一個璟字。
拇指輕輕挲過那兩個字,他到心臟怦怦跳著,結滾了下,抬眼,正對上眉林有些忐忑有些張的笑臉,不由回了個像哭一樣的大大笑臉,然后一把將摟進懷里。
“我絕不負你。”他微微抬高頭,聲音沙啞地道。
眉林嗯了聲,然后從他手中拿過香囊,給他系在腰上。
“你那個香囊是我拿了。”解釋,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這事明說就好,偏偏做得跟個賊似的。“那本是我自己做著玩兒的東西,又泡過水,還是不要要了。”
看他似乎有些不舍,于是又道:“你若喜歡,我以后常常給你做。”
慕容璟和于是眉開眼笑,連連點頭。
眉林探頭看了眼外面仍在急急慌慌尋找香囊的侍仆們,于是推了他一把。慕容璟和會意,喊了聲清宴,告訴他不用找了。
清宴眼尖,看到他腰間新的香囊,又見兩人神與常時不太一樣,心中了然,笑著應后,便退了下去。
打發走清宴,院子里很快也安靜下來,下人都各司其職去了。
慕容璟和回頭看向眉林,因為巫已經完全修復了的,所以自從醒來后,一日比一日看著神,也一日比一日好看,再也不像一年前那麼瘦得嚇人。
眉林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背過去整理被翻的針線盒,卻被他手從后面抱住。灼熱的氣息噴在耳,讓不由自主栗了下。
“我已經讓人在準備了。等秋天的時候,我就娶你過門。”慕容璟和在耳邊低聲道,如同一個普通的男人那樣,而不是以帝王的口吻。
眉林微驚,不由側頭,想要開口詢問,卻被他牢牢封住了。輾轉反側,良久,他才稍稍挪開,說:“我只會娶你一個妻子。朕的后宮里也只會有你一個人。”
眉林不由自主抓他攬在腰上的手臂,低垂著眼,口急劇起伏,半晌說不出話來。在決定放開一切跟在他邊的時候,并沒想過他會娶,更不敢奢他會只有一個人。如今聽他親口說出,不由像做夢一樣,很有些不真實。
“但是……”慕容璟和又開口,將從那種恍惚的狀態中喚醒,正要自嘲地一笑,卻聽他繼續道:“但是我等了你一年了,再也不想等下去。”說話間,他的大手覆上那重新變得滿的部,將自己話中的意圖赤地表示了出來。
眉林臉刷地紅了,因他的話而生起的那些酸酸甜甜患得患失的覺一下子全飛到了天外,恨恨下他的狼爪,正想將人趕出門去,卻不想會對上一雙滿是眷念的眼,心突然就了下來。
“那……那總得晚上吧。”莫名地忸怩起來,眼睛東看西看,就是不去看那雙灼熱得仿佛要將人吞下去的眼。
慕容璟和抿,似乎有些不愿,但仍然點了點頭。“你答允了,不許反悔。”事實上,他心里很樂,都樂得快開花了,他原本以為還要跟磨嘰一段時間才能如愿呢。
眉林嗯了聲,暗忖就算反悔,只怕他也不答應吧。回過神,想起另一事,于是道:“越秦……越秦也是想幫我,你別再跟他計較了。”
一聽到越秦,慕容璟和就想起自己犯傻的那件事,不由有些頭痛。
“我沒跟他計較。我其實想讓他在外面歷練一下,有人照看著,你別擔心。等過幾年,他有點作為了,我就把他調回京來。”他隨口安眉林,見出釋懷的笑,也松了口氣。
眉林卻不知道,等過幾年,越秦大了,那個時候慕容璟和會更加不樂意越秦接近。
*******
結尾
大炎煌煌八百五十年,武帝中興,史家評撰,稱其為有史以來最傳奇彩的一代帝王。當然這傳奇不僅僅是指他在有生之年統一了整塊玄黃大陸,終結了其長久以來群雄割據戰火紛的分裂時代,還因為他鐵的手腕以及獨斷專行的行事作風。政事上種種獨樹一幟的做法就不提了,只是他為自己最寵信的司禮監總管大太監與一個男子賜婚以及終只有一妻,這兩件事便足以經久流傳。
當然,慕容璟和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既然做了,當然就會有人評說,尤其還是坐在他這個位置。強者行之,弱者言之,世事素來如此。他想要擁有足夠的自由,所以必須強大,很強大。所以,最終他敢公然挑戰流傳千年的禮教,讓清宴尸鬼正大明地為眷屬,也讓他自己的人不再毫委屈。
若聽到傳奇二字,他必然是嗤之以鼻。他想若有哪個帝王也像他那樣傻缺地背著一個素不相識的尸閑晃幾天,只怕也會為傳奇。傳奇,換一個角度來看,何嘗不是擁有著比常人更慘烈悲哀的人生。像他,像戰神藏中王。年時,他只眷馳騁沙場的快意,何嘗去欣羨仰過那個孤寡高寒的位置。至于藏中王,那個大炎的開國元勛藏中王……
那一日幾人正在眠春苑的迎春花架下喝著茶下著棋說著話,巫突然道:“我要走了。”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
看著眾人茫然的樣子,巫笑了。
“有人來找我了。”頓了頓,他看向慕容璟和,“說起來,那個人你也認識。”
那是一個型高大魁偉的男人,他穿著一布服,背上背著一把用布纏裹起來的長條形。他站在眠春苑的外面,面容樸拙冷峻,氣度雄渾。
“我本是河源大地的巫。”巫說,清眸流,帶著追憶的幽遠。“當時異族挑唆惡魔,制造出毀滅我子民的災難,我以神力煉化災難為蠱,蠱附竹竹枯,倚松松焦,我噬之腹,使其與我同陷深眠。”
史書上并無河源大地的記載。因此他所說的過往,對在場諸人來說,無異于神話傳說。但他的能力確實與世人大不相同,所以即便聽不太懂,也皆未起輕慢疑慮之心。
“后某日,他的闖喚醒了我的意識。我看他死于地中,怨氣難消,便以己之力將其魂魄束住,在那幽暗之地陪伴于我。直到你們到來,將蠱蟲帶走,我方得已復生。他眷念枯骨,不舍離開,卻沒想到被你帶了出來。”巫說你的時候,是看向慕容璟和的。
慕容璟和神不,他已經猜到男人是誰。那次他重返鐘山石林,一是為了清從安到鐘山的捷徑,再來便是為了藏中王。他在藏中王上找到了可號令兵道軍的令符,這也是藏中王后嗣歷代認定的東西,凡兵道令符在手者,藏道軍皆可供其驅使。這也是為什麼他能指使從來就沒外人能使喚得了的藏道軍的原因。只是他沒想到,藏中王的魂魄竟然附在上面,而后寄于一個剛死之人的軀殼,花了幾年時間,直到魂魄與那軀殼完全融合之后,才來尋找巫。
這些東西聽起來當真是天方夜譚,然而這世上神不可解的事又何嘗了?
看著兩人并肩而去,漸漸消失在山櫻蔓荊當中,慕容璟和突然手將眉林拉懷,從后面抱住。
由始至終,那個男人都沒說一句話。沒說曾經讓他怨恨不甘的過往,也沒追究慕容璟和用他上之的事。他跟在巫的邊,如同一個沉默寡言的隨從,而不是曾經叱咤風云的人。
“花花兒,你知道圣祖他老人家的名諱嗎?”慕容璟和咬著眉林的耳朵,悄聲道。
眉林額角,手去推他的臉,“不知道。別我花花兒。”
慕容璟和嗯嗯兩聲,偏頭躲過的手,又湊了上去,繼續道:“花花兒,我悄悄告訴你哦,圣祖他老人家單名是一個乾字。”
眉林手落空,又被他握住,人有些懵。
乾?慕容乾?
想起那尸骨前以刻骨之恨寫的四個字,“乾賊害我”,難道……莫不是……側臉看向粘在上的男人,目驚疑不定。
慕容璟和親了親的額角,然后微微點頭,算是默認了的猜測。
按慕容璟和的推測是,當年開國圣祖因藏中王功高蓋主而心生忌憚,卻又無法剝奪其兵權,所以設了一個毒計,詔令其帶人潛石林剿滅胡族余孽,待其與中人拼得你死我活之時,使人在石林外圍縱毒火毒煙焚林,最終將兩方人馬一網打盡,也將石林變無人敢的毒地火燒場。此堪謂一石數鳥之計。
當然,以上都只是他的猜測,真正的事實只怕要深埋在那沉默男人的記憶中了。
“所以你才讓我給他叩頭?”眉林不覺打了個寒戰,只覺帝王之心實在可怕。
慕容璟和抱,嗯了聲。那幾個頭,雖然有尊敬崇仰的分在,但最主要的還是為祖宗恕罪之意。也許男人都是知道的,加上看到他后來又親手埋了那三尸骨,所以才會容許自己用那令牌收納藏道軍。
“那他方才……他會不會對你不利?”眉林想到男人深沉如海讓人難測的表,不由有些擔憂。
“誰知道。花花兒,你在擔心我?”慕容璟和不僅煩惱,反而顯得很開心。
眉林沉默,片刻后突然道:“你還欠我一個。”如非他提及往事,都忘記了。
慕容璟和一怔,腦子急轉,怕提什麼要遠游扔下自己之類的話,然后笑地道:“說什麼一個兩個,我所有的都是你的,你想不要都不行。”
無賴!眉林仰頭看天,由得那人撒似地親吻的額角,臉上表麻木一片。早知道他有無數種方法理由來拒絕他不想做的事,就算真有憑據在手也是不行的。
鼻中充盈著他的氣息,額上是他的溫度,的目越來越溫。
天上浮云淺淺,苑中花繁木茂,四野山巒婉秀,偶見人家。其實,這也是極好的。
有他在的地方,都是極好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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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名稱:春花厭 作者:黑
應如約外婆的手術,溫景然主刀。 進手術室前,如約怕會給他增加壓力,特別淡定地讓他不要緊張。 溫景然當時只垂眸看了她一眼,未作聲。 可接下來的整臺手術氣氛凝重鴉雀無聲。 結束后,溫景然靠在墻邊,應如約觸到他冰涼的手時,錯愕地抬頭看他。 他低笑一聲,自嘲:“有點緊張,怕你哭。” 你的生命里有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人,和他的遇見,仿佛跨越了星辰和大海。
“女人,死是這麼容易的麼?”他微笑,驀然抬手一掌擊向孤墳。一時間之間花搖枝斷,落黃如蝶翻飛。 少年遠遠地看見,驚得慌忙跑過來,只是這片刻間,男人已經連連發掌,擊得泥土四濺,削平了大半個墳頭。 “爺……”少年想要阻止,卻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