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啊呸,什麼破歌!”沒有唱完,他自己先唾棄起來。
他反手了背上人的頭,笑道:“放心,我不是那莽夫霸王,你也不是滴滴的虞姬。每次都是你丟下我,我是再也不會丟下你的。”這話是對他自己說的。
然后,他沉默了下來。
他專找野花盛開的地方走,沒日沒夜地走,騎著馬,走著路,一刻也不停下來。某天,他們尋著燦若云霞的桃花走到了一個小鎮上。他便背進了一個飯館。上前阻攔的人統統被揍得鼻青臉腫,鮮橫流。
他要了一桌的飯菜。他夾菜喂,卻喂不進去,于是只好又要了粥來。
“你吃點……”他舀粥喂食的作生疏而別扭,但是很溫,溫得讓躲在飯店后面和外面看的人都懷疑自己剛才真是被這人打了。
那粥喂進人的里,又順著已經有些潰爛的角流了下來,滴在前上。他慌忙掏出帕子給干,神很有些惆悵。
“不吃便不吃罷,我陪你就是。這小地方也沒什麼好東西,等回了京,我再讓人給你弄好吃的。”他了人的發梢,眼中出寵溺的神,然后蹲又將背了起來。“我帶你去買服……”說話時,他從上掏出一綻銀子扔在桌上。
走在街上的時候,看到路上小攤子有好玩的東西,他便掏錢買下來遞給背上的人。雖然人從來沒有接過,他卻仍然樂此不疲。
“我好像沒送過你什麼。”他側頭說,耿耿于懷。在記憶深翻找,卻終究沒找出送過給的東西來,連溫也沒有。
以后,這天下的東西,但凡是世間能尋的,想要什麼他就給什麼。
路上的行人都遠遠避開,連攤販也都跑了,沒人找銀子,他也無所謂。一邊跟人喁喁細語著,一邊滿含興致地瀏覽著兩旁的貨攤和店面,尋找著可能會喜歡的東西。
然而就在快要到達店的時候,原本散得空曠的大街一頭突然涌出一群人,拿著鋤頭鐮刀,氣勢洶洶地向他們沖來,間中還夾雜哭號大罵的聲音。
“快快,就是他,快抓住……”
“打死他……大伙兒打死這個死人尸的瘋子……”
“哎喲天老爺啊……我可憐的兒啊……我苦命的閨……”
直到將那些人踢飛幾個后,他才聽清他們所說的話,不由怔了怔,突然一個翻轉將背上的人放下,手開遮住左額角的發。定定看了一會兒,又不放心地挑開那右邊的留海。
他如石般僵凝在原地,而后,驀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狀極歡愉,卻在轉瞬又變號啕痛哭,哀慟絕。直看得那些人面面相覷,驚疑不定,無人再敢上前,連罵哭鬧的聲音也消斂了下去。
一直跟在他后的青侍衛悄無聲息地排開人群走上前,將一件長袍披在他沾滿污漬的上。
第二十二章(1)
昭明三十三初夏,荊北王利用藏道軍老將楊則興與監軍清宴率領西南軍得西燕不過氣來的時候,以靖國難的名義起兵,親率五萬荊北軍浩浩地向昭親近,卻又在安突然消聲匿跡,避過阻截,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昭京城外,如有神助。
昭京出現了有史以來最奇特的一幕:京城戍衛司指揮使以及九門提督稱病閉門不出,軍統領指揮不衛軍,百姓歡天喜地,文惶惶不安,武將冷眼觀,荊北王得神將相助的傳言沸沸揚揚甚囂塵上……
荊北王穩坐中軍帳,既不兵犯京師,也不接任何來訪和邀請,連重傷未愈的牧野落梅也被拒之營外,直到傳位的圣旨下達。
昭明三十三年夏,六月初九,新皇即位,以鐵手段整飭朝綱,改年號靖平,大赦天下,史稱炎武帝。
靖平元年秋,武帝拒西燕求和,駕親征。翌年春,西燕平定,與南越一同被納大炎版圖。自此,炎國西南兩方再無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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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息春朝,一息秋霜。
眉林覺得自己睡了很長的一覺,睜開眼時,只見暖日昏黃,春花盈窗。深吸口氣,覺幽香撲鼻,全上下懶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就在眷念床榻的時,巫含笑的俊臉出現在視線中,讓赫然憶起前事。
原來慕容璟和趕赴南越的那日,巫當著牧野落梅的面說起眉林與慕容璟和親之事,但由始至終牧野落梅都沒向慕容璟和質問過,甚至沒顯出毫不悅。那個時候眉林就知道牧野落梅定然對了殺機,否則以其剛毅的脾氣怎會如此容忍。加上后來眉林生機枯竭,令首次清晰無比地知到死亡的氣息,那是曾經瘌痢頭無數次告訴活不久長時也沒有產生過的覺。何況,慕容璟和不在,清宴不在,誰能阻止牧野落梅殺已沒什麼力氣反抗的呢。所以,真正認定自己就要死了。
既然都要死了,何不做點好事。自認這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好事,也不太清楚所謂的好事有什麼定義。但大約是靈返照,讓心思明,突然明白了他對的心思,那些被世俗紛擾遮蓋住的心思,那些他明明舍棄了卻又總放不開手的心思。想,若就這樣死了,他必然還是會傷心的,也許還會跟未來要相助相伴他的人產生隔閡。
人都要死了還有什麼好計較的,難道還要讓活著的人繼續折磨?所以,做了一件自認為還算好事的事。刺傷他未來的王妃,他定然會恨吧。恨,也好……總勝過日別別扭扭地難過。
直到意識喪失的那一刻,眉林其實都沒明白,自己怎麼會心心念念地都在為慕容璟和那個混蛋著想,怕他疼怕他傷怕他寂寞怕他難過……
如今重新醒來的仍然沒明白。當然,更不明白的是,自己怎麼又醒了過來。
“巫?”撐起,發現有些吃力,全骨骼僵得像是生了銹,仿佛很久都沒用過似的。
巫傾拿了枕放在床頭,然后扶半坐起。
“你睡了一年。”巫說。一年,他的大炎話已經很練。寥寥數句,便將前因后果告訴了眉林。
當初他那樣催發的生氣,是因為想要徹底除去君子蠱,并給遭毒侵毀的以重生之機,否則就算真除了君子蠱,又解了毒,以破敗不堪的也熬不了多久。置之死地而后生,換一種說法就是破而后立,無論是什麼,都要干干凈凈地“死”一次,然后才能借著君子蠱為收在心脈中的一線生氣重新生發新的生機。所以他就算看出心中的打算也沒阻止,只是讓越秦趕把的尸帶離王府。
越秦當然不知道。他只知道眉林刺殺了牧野落梅,害怕慕容璟和追究,所以了附近新死的尸換上眉林的服造了個假墳。誰知手腳做得不干凈,讓那家人察覺了,于是到尋找。結果慕容璟和背著尸正好經過那家所在的鎮子,被其家人一眼認出,這才使事真相大白。
在發現眉林有可能沒死后,經歷了大悲大喜的慕容璟和很快便恢復了理智。他不聲地回到荊北的王府,并沒有立即找越秦問眉林的下落,而是有條不紊地布署換天之計,同時讓人暗中監視著越秦的行蹤。
越秦還傻乎乎的不知道事已經了餡,等他覺得慕容璟和已經忘記這事后,便地去看眉林,于是自然便暴了的所在。
慕容璟和也沒打草驚蛇,直到奪得了天下,才將眉林和巫安置到這春花遍地的庭院中。眉林一直睡著,他則在一直在戰場上馳騁。如今天下平定,眉林也恰恰好因為生機充盈醒了過來。
當然,關于慕容璟和的事巫都沒跟眉林說,他想那些事是不必他來說的。不過,他告訴眉林,這個庭院,一年四季都會開著春天的花朵。
沒想到自己竟然死而復生,雖然還不能大,但覺確實比以前舒服多了。不,不是舒服多了,而是全無一不舒坦。
“那君子蠱可還在?”眉林問。對這個害自己吃了不苦頭的東西,實在說不出是什麼想法。
巫笑,“當然不,在你醒來那一刻,它便化你經脈中的一縷生機了。”
眉林松了口氣,只覺從來沒有這樣輕松過。轉頭看向雕花的窗子,煦風從那里吹進來,帶著春天特有的溫暖和,角緩緩揚起。
他可皇帝了……原來他是想當皇帝啊。想,難怪他一定要娶牧野落梅,難怪他不能讓自己為妻。大約沒有哪個皇帝會娶一個像這樣世和地位都卑賤的子吧。只是,他為什麼還要把留在這里呢?
眉林突然覺得有些煩惱。如今這天下都是他的,那他不是可以更加蠻橫不講理了
第二十二章(2)
慕容璟和絕對不承認自己近卿親怯。絕對不是。
一下早朝就看到眉林所在眠春苑的護衛等在泰和殿外,他先自一驚,只道眉林有什麼好歹,直到發現那護衛臉上笑意盈盈,方才放下心來。聽已醒過來,他連朝服都來不及換,便要往眠春苑奔去。
眠春苑不在宮中,要按他穿著這行頭一路狂奔,只怕要生出不事端來。清宴見攔阻不下,只能趕讓人備車。
然而當慕容璟和到達眠春苑之后,在眉林房前徘徊半晌,竟然又轉走了。
跟在旁邊的清宴傻眼,稍后才發現他是去換服。
慕容璟和平定西燕返京后,除了早朝,其它時候大都是呆在這眠春苑,所以日常穿的服還是有幾件的。
等慕容璟和換上一錦藍長袍再次走到眉林房外時,知道再不能拖延下去,不由仰天吐出一口氣,終于邁步走了進去。
屋里只有眉林一人,還是像往常一樣,閉著眼睡得深沉。慕容璟和微愕,一瞬間,之前澎湃的激張欣喜等等心都落了個空,被巨大的悲傷代替。他走過去,輕輕坐在床沿,手著眉林的臉,然后俯下細細地親吻著。
眉林被細微的擾以及臉上的意弄醒,迷茫地睜開眼,沒想到竟讓看到終難忘的一幕。
“你哭什麼?”只覺得古怪得不行。這個人就算在全癱瘓疼痛難當甚至命攸關的時候,都能若無其地對說著刻薄的話,甚至不記得在他上看到過一悲傷無助。那麼眼前這張悲痛絕的臉……、這是還沒清醒吧。
這一出聲,正在臉畔眷念不舍的男人驀然僵住,而后像是遇到什麼極可怕之事一樣倏地彈跳開,匆匆背轉。
眉林了眼,緩緩坐起。才醒不久,之前稍稍下地活過,便覺得極累,所以又睡了一會兒。沒想到再次醒過來會看到他。嗯……還是從來都沒見過的他。
事實上,在的覺中,他們分開不過是慕容璟和趕赴南越后至假死前那二十來日,并沒有特別生疏久遠之。
“你眼花了。”再轉回,慕容璟和臉上又是從容一片,淚跡早消,只是眼睛還有些微紅,聲音有些沙啞,出他極力否認的事實。
眉林看出他平靜的表象下有著無法遏制的窘迫和張,想了想,不再繼續糾纏在此事上,卻又省起另一個事實,慌忙要從床上下地。
雖然自覺是慌忙而急促的,但那作看在旁人眼中卻是極遲鈍僵。慕容璟和眉微皺,一步上前,將抱了起來。
“你要做什麼?”
眉林被嚇了一跳,本意是下地行禮,畢竟他現在已是皇帝了。可是誰曾想地還沒下,反被人抱住。在這樣出乎意料的況下,果斷決定裝傻。
“睡得太久了,我想出去走走。”
慕容璟和狐疑地看了一眼,雖然不是很相信,但還是從旁邊柜中拿出件披風來給裹嚴實了,然后抱著往外走去。
“欸……我自己能走。”眉林有些無奈,又不是手腳不能的廢人。但是在開口前,也不知要喚什麼好,名字?王爺?陛下?圣上?前面兩個是不能喊了,后面兩個卻讓到說不出的別扭,怎麼也出不了口。
慕容璟和嗯了聲,但并沒放下,反而攬得更了些,得讓幾乎能覺到他強烈的心跳。哪里知道他心中想的是,朕扛一個陌生人腐爛的尸都扛了數天,哪還不能多抱抱你。當然,那樣丟臉的事,他是絕對不允許讓知道的。
一直到走進院子里,在薔薇花架下,他將放進侍仆剛剛擺好的貴妃椅中,這才算松開手。
眉林哪還躺得住,又撐著坐了起來,而后突然發現沒鞋,不由呆了下,然后默默地將赤足踩上了架下鋪著的皮毯子上。
片刻后,有人將鞋送了過來。慕容璟和接過,想要親自給眉林穿上,把嚇得夠嗆,倏地又將腳回了椅上。抬頭看到拿鞋過來的竟然是清宴,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沒什麼變化。于是,沖他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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