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硯桐坐在榻上, 下面墊的是華貴的絨被褥和毯子, 懷里還抱著一堆的棉被。
榻已經不是先前那張不能翻的窄榻, 而是一張較寬的鎏金雕花榻,躺在上面倒不會再擔心翻個就能滾下來了。
池京禧在沐浴凈,聞硯桐就坐著等。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池京禧為何會突然對的搬走不滿。
之前不還是排斥住著的嗎?知道住在這的時候臉黑得跟鍋底一樣, 恨不能擼著袖子揍來著……怎麼這回主搬走了,他又不開心了?
干!這人也太難伺候了吧!
聞硯桐愣愣的坐了會兒,就聽見門口傳來靜, 想來是池京禧洗完澡了。抬頭看去,就見池京禧披著雪白的貂皮大氅進門。
聞硯桐只覺得眼前一亮。
池京禧以往出現在人面前, 都是將長發用玉冠或是簪子高束長馬尾的, 但這會兒剛洗了頭,所以長發什麼也沒戴,就這樣松松散散的披著。熱水將他的皮熏得十分白,愈發顯得眉眼墨黑,深沉的很。
俊俏的臉上盡是慵懶之, 他赤著腳慢步走來, 隨手將雪白的大氅一扔,里面穿著類似睡袍之類的裳, 暗沉的藍襯的皮幾乎白的反。
聞硯桐悄悄吞咽口水,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嗯, 瞅著也差不多白。
小廝湊上來用的布巾為他拭頭發,聞硯桐連忙起上去,從小廝手里搶下布巾, 笑嘻嘻的湊上去給池京禧發。
池京禧了把額前的發,越看越覺得聞硯桐的笑容不懷好意,便有些戒備的問道,“賊頭賊腦的打什麼鬼主意?”
聞硯桐佯裝心痛,“小侯爺,你這般說我,讓我甚是傷心。我好端端的被你帶來寫了半宿的字不說,為你個頭發你竟然還說我賊頭賊腦……”
池京禧完全不吃這一套,扯著角冷笑一下,往榻上一坐,“有話直說,別拐外抹角。”
聞硯桐也跟著坐下來,將他長而黑的頭發在手里,說道,“這不是因為我方才走的突然嗎,本來只是出來燒個水的,但是沒想到被帶到這里來了……”
池京禧聽了一半,眼眸微轉,打斷道,“你燒水做什麼?”
聞硯桐愣了一下,繼而答道,“太冷了,就想燒水泡泡腳。”
池京禧沉一瞬,揚聲道,“送一盆熱水進來。”
聞硯桐還來不及拒絕,不過片刻,小廝就捧著熱水進來了,池京禧一指,“現在泡。”
本是有話想說的,但見這盆熱騰騰的水已經送上來,自然不會拒絕,于是捋高了,用腳丫子探了探水的溫度,幾番試探之后就將腳整個泡進去。
一聲舒服的喟嘆從心底發出,不泡腳的人永遠會不到大冬天里泡腳有多舒坦。
池京禧坐在邊上,看歡喜得瞇著眼睛,臉也緩和許多,讓小廝繼續為他發。
聞硯桐泡了會兒,斟酌著再次向池京禧開口,“小侯爺,方才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池京禧撇一眼,“什麼話一口氣說完,磨磨蹭蹭跟個娘們似的。”
那方才不是被你打斷了嗎!如果不是這盆熱水早就說完了!
聞硯桐忍著掀盆的沖,說道,“我出來的突然,跟我共寢的張介然還不知道我離開,要不……”
誰知池京禧一聽,俊臉當即一沉,“你想回去?”
模樣老兇了。
聞硯桐當下搖撥浪鼓似的搖頭,“不不不,我只是想讓小侯爺幫個忙,派人遞個口信回去,免得張介然見我許久不歸著急。”
池京禧這下神才緩和,淡淡道,“行吧,我會派人的。”
聞硯桐默默的腳,暗地里納悶。怎麼會有一種被綁架了的覺?
池京禧的頭發到半干的時候,就在房中隨意的走著,一會兒自己給自己倒水,一會兒又了掛在墻邊的奚琴。
這個房里雖然搬進了許多池京禧的東西,但還是掩蓋不了聞硯桐曾經生活過的氣息,池京禧甚至還改變了些自己的習慣。
比如聞硯桐喜歡在里間的雕花門上系一些絨鴨,或者是香包之類的小玩意,進出的時候就能聞到香味,輕飄飄的甚是好看。池京禧從沒有系這些小玩意兒的習慣,但見了這些之后,他就命人把上面的花香香包拆了,換上自己慣聞的香包。
但是池京禧看見聞硯桐還沒帶走的東西,總是要生氣,于是指著奚琴道,“既然要搬走,這些玩意兒為何還留在這兒礙我的眼?”
聞硯桐甚是無辜,“這些東西我都收在角落的箱子里了呀,不知道是誰又給拿出來了。”
池京禧冷哼一聲,“總歸還是沒有帶走。”
聞硯桐只好起跑過去,把奚琴摘了下來,“那我先藏起來,明日一早就帶走,保證小侯爺這輩子都不會在看見它。”
池京禧臉更臭了,卻一手拽住了奚琴的另一頭。聞硯桐手上暗暗用力,池京禧也用力,兩人竟就這樣拉扯起來。最后還是怕弄壞了這把昂貴的琴,撒手了,然后就看見池京禧將它又掛在墻上。
他什麼也沒說,臭著臉離開,轉到書房去。
這是什麼迷行為??
聞硯桐滿臉迷茫,也不敢問,就又回到榻上坐著。
池京禧總是轉來轉去,也不睡覺,也不敢先睡,就撐著眼皮等池京禧轉夠。
哪知道池京禧跟沒來過這房子一樣,一個勁的轉,什麼東西都要一,看不明白他在干什麼。
聞硯桐忍不住勸道,“小侯爺,明日還有早課,早些休息吧。”
池京禧還不樂意,“你睡便是,管我做什麼。”
聞硯桐長嘆一口氣,捧著腦袋,抑制不住困意的打瞌睡。剛迷糊一會兒,就聽見池京禧。
忙睜眼睛,還沒起,就見池京禧拿著一本書走出來,一只手將書打開,對著道,“這是你寫的?”
聞硯桐走近看了看,點頭道,“是啊。”
不過都是早些時候寫的了,那時候拿筆還不是很穩當,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正是讓李博遠批的狗淋頭的字。
想解釋,“但是這些……”
池京禧卻不給這個機會,只道,“文章寫這樣,難怪李夫子會那般生氣。李夫子一生從文,學富五車,教出的子弟多在朝廷為,你文章語句不順,含義淺薄,字更是歪歪扭扭無法眼,差這樣,走出去太給李夫子丟面了。”
聞硯桐:……我是不是該給李博遠磕頭認個錯?
“我日后會多加練習的。”聞硯桐默默道。
“嗯,你能有這份上進心自是極好的。”池京禧合上書,不聲道,“正好這幾日我都在書院住著。”
聞硯桐覺得池京禧遞了一長桿出來,于是立馬順著桿往上爬,“那小侯爺能不能教教我?雖然我愚笨,但是我會認真學的。”
池京禧嗯了一聲,拖著懶懶的鼻音道,“也不是不行。”
聞硯桐當下高興道,“那我明日再把東西搬回來,就睡在這里?”
池京禧雙眉一舒,沉眸子里那盤旋了一晚上的煩躁總于消散,他將書扔進聞硯桐的懷中,“我派兩個下人幫你搬。”
說完就往床榻那走,途中還了個腰,看樣子似乎要睡覺了。
聞硯桐大喜,跟在他后,順手抹了一把池京禧束著的頭發,發現全部都干了,順的垂在上。
池京禧掀被上床,總算是要睡覺了。聞硯桐殷勤的充當了小廝的角,將房的燈都挑滅,就留了床頭便微弱的燈盞。
等他躺下之后,聞硯桐也去了上的外,散下長發鉆進了榻中。這個榻要比之前的很多,甚至比床榻都要,被絨包裹著,加之屋又燒著暖爐,暖和得都不敢蓋得太厚。
池京禧約莫也是累的,躺床上沒一會兒,呼吸就平穩了。聞硯桐忍不住腹誹,既然困了就早點睡啊!干嘛還要在房中轉來轉去的找事?
輕嘆一聲,抱著棉被睡去,閉上眼睛一會兒就睡了。
夜晚的時候,小廝進來加炭,輕微的靜把聞硯桐朝醒了。翻了個,覺得口得厲害,于是掀被下榻,先是走到桌邊輕輕倒了被茶水。茶已經涼了,但因為在室,倒不是很冰,喝進肚子里涼涼的。
了肚子,稍稍清醒了些,轉頭看向里間。
聞硯桐走進去看了一眼,果然見池京禧的棉被只蓋了一半。他強壯,平日里怕是不喜歡燒那麼旺的暖爐,應該是顧及到子弱的緣故。
所以睡著之后,就熱了起來,在睡夢中的他會無意識的將棉被掀一半。聞硯桐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把棉被給池京禧蓋上。
只是剛棉被,手腕突然被抓住,那只大手帶著炙熱的溫度,在的皮上,泛著灼意。聞硯桐驚了一下,一抬頭就發現池京禧竟然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
漂亮的眼眸里攏著睡意惺忪,明明沒什麼表,但眸子里好似藏著繾綣。他看著聞硯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腦子還迷糊著,用懶懶的聲音低聲喊道,“聞硯桐……”
聞硯桐從沒見過這樣的池京禧,他不是平日里的那種冷淡倨傲,也不是傷之后的鎮定平和,而是帶著濃濃的緒,一張口,啞聲里就裹著意一般,溫而純良。
聞硯桐心中一,低下/子,輕輕問道,“怎麼了?”
池京禧慢慢的眨眼,問道,“為什麼搬走?當真是嫌我太兇嗎?”
聞硯桐一下子愣了,而后恍然大悟。池京禧煩躁了一晚上,竟是在意這個!
聽這話八也能猜到,可能是因為搬走之后牧楊對池京禧調侃,說他太兇所以把嚇走了。
雖然與事實也偏差不了多,聞硯桐的確是怕池京禧再生氣才搬走的。
可一到了池京禧的口中,竟聽出了些許委屈,當下腸子都的跟九連環的山路一樣,聲說道,“不是呀,我是怕吵到小侯爺休息才搬走的,才不是因為你兇。”
池京禧聽后,手上的力道就松了,順勢了一把聞硯桐的腦袋,然后把自己的被子拉上蓋好,閉上眼睛低低道,“快去睡吧。”
聞硯桐呆滯的應了聲,然后轉離開,躺到榻里的時候,還能覺到腦袋上殘存著池京禧掌心留下的溫度。
第二日一大早,書院的報時鐘就敲響,聞硯桐一如既往想賴床。但是池京禧起的很快,洗漱、穿、冠發。收拾的差不多時,聞硯桐還把自己裹蠶蛹似的窩在榻上。
他走到榻便,既沒有掀被,也沒有用腳踢榻,反而是俯在棉被上拉了一下,然后把手進了聞硯桐的后頸里。
晨起一番折騰,池京禧的手早就涼了,對滿溫暖的聞硯桐來說更是殺傷力巨大的武。一下子了一聲,起脖子,扭頭一看是池京禧。
他眼里好似都是笑意,“還不起來,想睡到何時?”
聞硯桐眼睛,見池京禧都穿戴完整了,忙抱著被子坐起來,啞著聲音問,“什麼時辰了?”
“早課快開始了。”池京禧道,“你慢慢收拾,我先走一步。”
聞硯桐就這樣看著他繞出屏風,披上大氅出了門。房中一時靜了下來。想起甲院的早課要比其他院的提早十分鐘,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所以池京禧要提前走。
連忙爬起來穿裳,小廝供上熱水,草草洗漱完之后有揣了兩塊桌上的糕點,才匆匆忙忙的趕去上早課。
到的時候還是遲了,學堂里沒夫子,但是學生們早已坐滿,平時負責記錄點卯的學生抬頭看了一眼,然后又地下頭去。
聞硯桐長吐一口氣,沒想到慌得那麼急,還是遲到了,這下又要被記上名字。偏偏今日的早課還是李博遠的,約莫又要背文章了。
有些懨懨,早知道出門前讓池京禧罵一句就好了。
回到位置上的時候,牧楊正捧著臉打瞌睡。平時冬日里不上早課的公子哥在書院之后就沒了特權,牧楊一時間還有些不適應,屁一挨著凳子就開始打盹。
傅子獻倒還好,他有時候也會來上早課,所以狀態如常。他看見聞硯桐之后便放下了書,有些擔憂道,“你的如何了?還疼得厲害嗎?”
聞硯桐迷茫道,“早就不疼了啊,為何突然問這個?”
傅子獻松了一口氣,說道,“方才在來的路上見小侯爺了,他說你疾復發,所以要來晚一些,還讓牧特地跟點卯的人知會一聲,不準記上你的名字呢。”
聞硯桐大驚,怎麼也沒想到池京禧竟然會幫作假!
這是太從里出來了嗎?
驚詫了好久,等心平復后,早課也結束了,于是就醒了打盹的牧楊,一同去飯堂吃飯。
飯堂為了照顧這些爺千金,單獨開了幾間空房,讓一些關系不好的爺們不至于坐在一起吃飯。但其實大部分的人都會回道自己的獨寢去,吃自己家帶來的飯菜。
傅子獻本就沒有那麼多講究,加之他在家中幾乎沒什麼地位,也沒誰會給他送飯菜,所以他和聞硯桐一直都是在飯堂吃的。牧楊也不在意那麼多,就跟著一起去了。
當日中午,只有池京禧和程昕在房中吃飯,于是晚上聞硯桐回去的時候,他臉還是臭著的。
聞硯桐想了想,大概能想明白了。應該是池京禧覺得排斥他,所以才會心不好。這種覺就好像是,我把你當朋友,而你卻總想著遠離我,提防我,任誰都不會好。
于是聞硯桐當晚總是纏著池京禧說話,一起抄寫文章的時候,聞硯桐還畫了很多q版的,像他們沒聽過也沒見過的藍鯨、虎鯊、金槍魚、章魚哥之類的。
池京禧的不高興去的很快,聞硯桐纏一會兒,他臉就好很多了,也沒像先前排斥丁老頭和可達鴨那樣,聞硯桐畫了他就會看看,雖然看神,他似乎并沒有在意聞硯桐科普的那些知識。
無知的古人。聞硯桐輕哼一聲。
池京禧在那頭抄文章,聞硯桐就在這頭埋頭畫畫,有些時候兩人互不干擾,有時候聞硯桐會湊到他邊,跟他講講自己畫的東西,或者是問些文章上的事。
一晚上出奇的和諧,池京禧也沒責怪三心二意,不認真學習。
不過隔天,聞硯桐就跟著牧楊,帶著傅子獻和池京禧程昕湊了一桌。
聞硯桐不吃菜,除了白菜其他菜都很筷,池京禧發現之后不由分說的用公筷夾了好幾筷子給,碗里面高高的堆起來。他說,“多吃些菜才能長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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