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待聽完事的前因后果,趙云圳卻無語地對啟帝道:“阿胤叔要盡孝,不是好事嗎?”
“荒唐!”啟帝氣不到一來,對著兒子就劈天蓋臉地訓斥,“祖墳干系子孫后代富祿興衰,干系江山社稷、大晏興亡,豈是能隨便的?你聽說過誰家沒事就挖祖墳的?”
“……”
趙云圳揪著眉頭看親爹。
“咱家的老祖墳,不都在應天府嗎?”
話沒有說完,看啟帝已氣得吹胡子瞪眼,趙云圳清了清嗓子,收斂了神,語氣正經了不。
“父皇,此言差矣。宮殿房舍修建日久,需要重建翻新,以使居安閑舒適,不說王公貴族之家了,便是民間百姓,家中房屋也時常修葺,有條件的更是屢建新宅,安居樂業……你說皇祖父和皇祖母,怎麼就不能住新房子了?怎麼就不能修補修補,刷點彩漆,讓他們也住一住新房,高興高高?”
趙云圳大概認為自己說得實在有理,完全看不見趙炔那瞠目結舌的表,說罷還重重點頭。
“依兒臣看,阿胤叔是大孝,父皇才是不孝。”
“混賬!”啟帝氣得拍桌子,冷眸圓瞪,“不孝子孫!不孝子孫說的就是你們叔侄兩個。”
“父皇。”趙云圳嚴肅地道:“兩害相權取其輕。你好生衡量,哪頭輕,哪頭重吧?兒臣以為,便是皇祖父和皇祖母泉下有知,也定會依從阿胤叔的……”
說罷,趙云圳幽幽一嘆,學著大人的模樣,一本正經地分析。
“父皇,你和阿胤叔一母同胞,為了你的帝位穩固,皇祖父犧牲了阿胤叔,再往后,父皇你的子子孫孫可稱王為帝,而阿胤叔呢?他的子孫,偏居西南,即便世襲藩王,可誰說得準,你我都百年后,帝王家還會不會善待他們?”
趙炔的面容漸漸變。
趙云圳蹲下來,仰頭看著皇帝。
“父皇可曾想過,是趙家欠阿胤叔,阿胤叔從來不欠趙家?”
啟帝重重閉上了眼睛。
趙家有負趙胤,趙胤從未負趙家。
……
啟三十年十一月中,啟皇帝大肆加封北伐功臣將領,犒賞三軍,同時昭告天下,因天壽山帝后陵寢時常水,予以修葺,因念及錦城王趙胤一片孝心,由趙胤負責督工,指派工匠等完修葺事宜。
圣旨下達無乩館那天,風和日麗,上天難得了個好臉,照得青磚碧瓦彩照人。
傳旨太監羅椿一臉喜,等著拿錦城王的賞賜,可得大殿,卻不見王爺的人,只有甲一迎上來。
羅椿愣了一下,“王爺呢?甲老板,煩請王爺出來接旨吧。”
甲一歉然地道:“老夫已差人去請。公公在花廳稍候片刻,先吃會兒茶……”
羅椿知道錦城王是簡在帝心的人,哪里敢在意這點怠慢?他一臉是笑地跟著甲一進去,“好說好說,府上的茶不輸大,咱家茶蟲都勾出來了。”
甲一陪他,側目朝侍衛使了個眼。
……
無乩館,后院里。
謝放匆匆進去,在房里沒有看到趙胤,又出來,看到宋阿拾和一個小丫頭在園子里,上前行禮。
“王爺在哪里?”
謝放是趙胤邊的人,對時雍和趙胤的事自然一清二楚,自從宋阿拾醒來,那聲“王妃”他是不出口的,索就沒了稱呼。
宋阿拾看到謝放,怯怯地回了個禮。
“我不知。不過,早些時候,臨川和萇言想去遛狗。興許王爺陪他們去了吧?”
王爺行蹤,怎麼會告訴?
不僅不會告訴,這個“母親”連與他們同行的資格都沒有。
是妻,又不是妻。是娘,也不是娘。
日復一日,只能在這偌大的府中,度日如年,如坐針氈,卻又無能為力。
謝放大明白的尷尬,看一眼,點點頭便轉走了。
無乩館有一個后花園,種有一些花草樹木,有假山亭臺,還有兩塊小菜地,以前時雍便喜歡帶大黑在那里玩耍,若是沒有人遛的時候,大黑自己也會去那里遛自己。因此,謝放沒做他想,徑直繞過院子,往后花園而去。
冬后的園子,荒涼一片。
謝放在里頭走了一圈,沒有聽到人的聲音。
有萇言在的地方,是不會冷場的,那只能證明,王爺不在這里。
謝放皺了皺眉,剛要轉走,突然聽到頭頂傳來一道涼薄的聲音。
“找什麼呢?”
后花園靠房舍的那頭有兩棵大桂樹,秋便香飄十里,這個時候早已不聞桂花之香,但桂樹四季常綠,枝葉繁茂。
謝放抬頭,看到樹上坐著個人。
他后背倚靠著樹干,一只微微地曲起,一副慵懶的模樣,半副鐵制面泛著淡淡的寒。
謝放沉下臉,“你坐樹上作甚?”
楊斐雙眼銳利的盯住他,“是我先問你。”
謝放收了收脾氣,平靜地道:“我找王爺。羅公公請來傳旨,想必是為了修葺皇陵一事,須得馬上通知殿下。”
趙胤想開皇陵的事,謝放和楊斐都知,因此,楊斐沒有表現出半點意外,而是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
“我在等我的心上人。”
心上人?謝放皺起眉頭。
楊斐道:“農莊的呂姑娘今日要送菜過來,順便看看這個后園的菜圃里能種些什麼小菜。我在這里等。”
自打時雍生病,呂雪凝便常來探,楊斐曾陪時雍去過農莊,同呂雪凝也算識,可是說人家姑娘是他的心上人,未免太——
謝放眉頭蹙著,覺得楊斐有點變了。
“你注意言詞,別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楊斐眼睛乜斜著他:“未嫁,我未娶。我兩個的年歲都不小了,又都是無父無母,孤家寡人,想在一塊湊合著過日子,怎麼就不行?”
謝放沉默。
按說,楊斐得了理,這事便了了,哪知楊斐頗有得理不饒人的意思,輕飄飄從桂樹下一躍而下,站到謝放的面前。
“你且說說,是何道理?我怎麼就不行了?因為我容貌毀去,不配呂姑娘?”
“不是不行。”謝放的眉頭越皺越深,被楊斐厲地盯住,說不出一個所以然,好半晌才斟酌著道:“若人家姑娘當真喜歡你,你也喜歡人家,那自然是好。如若不是……楊斐,你可不許再由著子來了。小心爺的軍。”
軍?
楊斐有多久沒挨過揍了?
回想過去那些時,他角浮上一笑。
“我以為你會找些別的理由。”
“什麼理由?”謝放愕然相問。
“沒什麼。”楊斐側過去,突然道:“我娶妻的時候,若是銀子不夠,你可愿借我一些?”
以前楊斐沒在謝放這里借錢,各種稀奇古怪的借錢理由他都能編,花樣多不勝數。謝放從來不多問,一律出借,偏生這樣,楊斐那會兒脾氣大,子古怪,還總找事,總是謝放去幫他屁丨。而那些年借的錢,還是楊斐從漠北執行任務回來,才一次還清的。
在他們的陳年舊歷里,楊斐可謂劣跡斑斑。
謝放猶豫一下,仍是點了頭。
“借。你若當真要辦,我來替你張羅。”
“你?”楊斐笑了,“你憑什麼份替我張羅呀?也不怕人家笑話。”
謝放皺起眉頭,不耐道:“你無依無靠,我無靠無依。做個親兄弟,分也是夠的。你就當我是你哥,親哥。”
“親哥。”楊斐著下,咂著這個詞兒,笑得開,“那好。不許食言。”
謝放嗯一聲,掉頭就走。
他向來是這樣,沒有多的什麼話。
楊斐跟著他的影轉頭,誒了一聲,又住謝放,“你怎麼不問問我,王爺去了哪里?”
謝放停下腳步,回過神來。
是啊,怎麼沒有問他呢?
謝放稍頓一下,正相,問道:“王爺去了哪里?”
楊斐注視他片刻,角抿住一抹淡淡的笑。
“白澈河邊,雍人園。”
雍人園?謝放吃了一驚。
王爺為什麼會帶小世子和小郡主去雍人園?
……
趙胤是從后門出府的。
因為他不想驚任何人,連謝放都沒有知會一聲,只帶著兩個孩子一條狗,自己駕車出行,一路到雍人園對面的廊橋才停了下來。
萇言坐在車里,覺到馬車停下,開簾子問:
“阿爹,為何不走了?”
趙胤遠眺廊橋對面被荒草和瘋長的樹木掩蓋的那座破敗園林,還有其中的殘磚斷瓦,沉片刻,才幽幽一嘆。
“到了。”
萇言好奇地看著對岸。
“阿爹,這是何?我們為何要來?”
趙胤沒有說話,大黑卻已然躍下馬車。
雍人園是大黑的家鄉,經過漫長的六年,它仍然沒有忘記老家,走到馬前,沖趙胤搖了搖尾,便歡暢地跑向廊橋,往那個破敗的園林跑去。
“大黑!”
萇言大驚失,張地喊著大黑的名字,卻見父王只是默默地看著大黑漸去漸遠的影,并不出聲阻止,于是抿了抿,又掉頭喊他。
“阿爹,大黑跑了。你還不它回來。”
“沒事。它不會丟。”趙胤回答。
“為何不會?這里全是荒草,一個人都沒有……”萇言看著寒冬里荒涼的偌大殘園,有點怕怕。
趙胤沒有回頭,語氣平靜地道:“因為這里是大黑的家。”
“大黑的家?”萇言小張開,差點忘了合上,“大黑以前不是住在阿爹和阿娘的家里嗎?為什麼它要住在這個鬼地方?”
趙胤猛地掉頭,目冷冽地著萇言。
“這不是鬼地方。”
萇言覺得阿爹的表很是嚇人,也很是奇怪。而且,以前阿爹也從來沒有這麼兇過,萇言想不明白,又有些害怕,小子默默地靠近哥哥。
臨川輕輕拍了拍妹妹,跳下馬車來。
“父王,你可是有事要對兒子和萇言代?”
這小子早慧,比萇言更懂得父王的心。
趙胤了臨川的頭,閉眼一嘆,話到邊又咽下去。
“有些事,父王不知如何同你們說起。你們年歲太小了,興許會很難接,興許聽了會害怕……”
“不會。”臨川平靜地道:“臨川什麼都懂。萇言……”他瞥一眼小臉上寫滿委屈的萇言,著頭皮道:“萇言比臨川聰明許多,自然也會明白道理。”
萇言重重點頭,“阿爹,萇言很聰明,萇言會懂的。你快說吧。”聲音未落,又,“大黑,大黑,你不要鉆進去呀,小心里面有厲鬼……”
看父親和哥哥都沒有靜,而大黑已經鉆到了那個破敗的園子里,很快看不到蹤影了,萇言急得扯住趙胤的角,差一點哭出來。
“父王,阿爹……快去看看大黑吧,它鉆進去了,它鉆進去了,我怕它被厲鬼吃掉……萇言怕怕……”
“不會的。”趙胤再次沉下臉,“父王說了,這是大黑的家。”
萇言皺著小眉頭,撇了撇,仍是不敢相信。
臨川面無表地看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后文。
好一會兒,沒有人吭聲。
河風拂過來,天氣比方才更涼了幾分。
臨川替萇言攏了攏小披氅,將氅上的帽子拉上來蓋住萇言的腦袋,作一不茍,小臉上也沒有什麼緒,萇言卻甜甜地一笑。
“謝謝哥哥。”
臨川嗯聲,沒有說話。
很簡單的兄妹日常,卻看得趙胤燙了眼睛。
這段日子來,所有掩埋在心里的思念與悔恨,在這一刻,有決堤的覺。
“臨川,萇言。”
趙胤言又止,實在不知當如何同孩子說起……
“阿爹,萇言在這里。”
小丫頭拉住趙胤的手,很是乖巧。
臨川同父王一樣,站在廊橋邊,迎著風,看著破敗的荒園,一不。
趙胤頭哽,醞釀良久,才平靜地道:“你們可有發現,娘親近日有什麼不同?”
“有。”萇言第一個回答,然后這丫頭似乎想到什麼,小鼻子皺了皺,翹起嫣紅的小,不滿地埋怨。
“萇言的娘親變了,不萇言……不,不是不,是不像以前那麼了。現在的娘親也會對萇言笑,可是很奇怪,萇言卻覺得娘親怕我,不愿意跟萇言親近,每次萇言找玩,都像要刑了一般,很是勉強,還有還有,萇言想吃飴糖,以前的娘親說會壞牙,最多只許吃一顆,現在娘親也是不肯,但只要萇言鬧一鬧,就肯了……”
趙胤低頭看,“那你喜歡哪個娘親?”
萇言眼珠子骨碌碌地轉,斬釘截鐵地說:“以前的。”
趙胤問:“有飴糖吃不好麼?”
萇言眨眨大眼睛,搖搖頭,“好是好,就是,就是……”小丫頭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小一撇,突然撲到趙胤的上,細聲細氣地飲泣。
“阿爹,萇言想阿娘了。以前的阿娘。”
趙胤子一怔,摟住兒的小子,一時說不上話。
萇言似乎怕父親難,又仰起頭來,安父親,也自個安自個,“不過外祖母說了,阿娘會變這樣,是因為阿娘生病了。病了的阿娘記不得很多事,忘了萇言和哥哥……萇言不怪阿娘,萇言會好好跟外祖母和師公學醫,定要把阿娘的病治好,讓以前那個阿娘回來。”
以前那個阿娘回來……
趙胤頭一哽,說一個“好”字,已然啞了聲音。
萇言看出父親的緒,掏出上的小絹子,喏一聲,遞給趙胤,“萇言知道,阿爹也想以前的阿娘了。阿爹不要哭,阿娘定會回來。”
“乖。”趙胤萇言的頭,沒接小丫頭潔白的絹子,而是側頭過去,看著一言不發地兒子。
“你呢?”
臨川皺著小眉頭,正地看著父親,“父王想問什麼?”
趙胤道:“萇言說的,你怎麼想?”
臨川沒有回答,而是將視線向了對岸的雍人園。綠林掩映的廢棄園子,在天幕下安靜得如同一個鬼屋。難以想象,曾經這里是一個人聲鼎沸的富貴盛地。
寂靜中,只聞風聲。
趙胤看臨川久久不,正要再問,卻聽小小孩兒平靜地道:“現在的阿娘,不是以前的阿娘。”
趙胤吃了一驚,臉微變,卻沒有作聲,只是看著兒子,想看看他有什麼說法。
萇言卻是忍不住了,使勁兒拉扯哥哥。
“不許在阿爹面前胡說,你忘了祖父的話了?我兩個要照顧好阿爹,不許惹阿爹生氣……”
臨川瞄一眼趙胤的表,不見父王發怒,稍稍松了口氣,轉過來,雙手起禮,朝趙胤深深一揖。
“容兒子先請罪,再說話。”
趙胤抬手,“你說,家宅私事,何來罪也?”
臨川起了子,站直了說話。
“京這些日子,放叔帶著兒子四走,見了許多人,但兒子與太子哥哥極是投緣,便聽來一些閑話……”
閑話?趙胤沉下眉,看來這個趙云圳就沒對臨川說什麼好話。
要不然,臨川何來告罪一說?
趙胤瞇起眼,“他說什麼了?”
臨川避開趙胤的目,并沒有出賣趙云圳,淡淡地道:“太子哥哥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講了一些父王和母妃當年逸事,是兒心下好奇,多方走訪查問,漸漸得知……”
說到此,他截住話,不輕不重地掃了萇言一眼,再次向趙胤行禮,“兒不當打聽父母舊事,可兒知曉了,卻不能裝著不知。”
趙胤哼一聲,緒平靜下來。
“說說看,你都知曉什麼?”
臨川沉片刻,一字一字慢吞吞地道:“兒的母親是對岸這座廢園的舊主人。時雍。”
趙胤似驚似喜,怔怔看著臨川,好片刻,突然張開雙臂,將兩個孩子摟在懷里,寂靜無聲地抱了許久,才從間出三個沙啞的字眼。
“好孩子。”
臨川悶悶地問:“父王可會責怪?”
“不怪。”
“那父王帶我們來此,原本是想說些什麼?”
聽著兒子老氣橫秋的話,趙胤那一的悲傷,莫名得了些治愈。若非阿拾那個古靈怪的子,大抵養不出臨川和萇言這麼好的孩子吧?
其實,無須任何人告訴真相,趙胤只看一眼現在的宋阿拾,就知道不是自己喜的那個子,臨川又何嘗不是一樣?
神態、目、子、行為理,無一相似。這讓他深深明白,子是因在而,而非因皮囊而。不是那個魂,便不是那個人。
“父王,兒子還有一事不解。”
“阿爹,你把萇言勒得快不過氣了。”
兩個孩子的聲音,拉回了趙胤游走的神思。他略略松開雙臂,看看兒子,又看看兒,然后了萇言乎乎的臉蛋兒,轉而問臨川。
“問吧。”
臨川退后兩步,整理一下裳,這才正問:“母親不是母親,母親又是母親。神魂不在,仍存。兒子不解,若神魂與并非同一個人,那哪一個才是兒子的親娘?”
萇言訝然地看著哥哥,似懂非懂。
趙胤蹲下子,與臨川平視。
“你娘說過一句話。自由心證。為父以為,此倒也適用。無悖理數、合乎常,自當由你心來判定。”
臨川對父王的回答,似乎有些不解。
他沉默了片刻,弱弱地問:“那兒子若不認眼前的這個母親,是否違禮?是否不孝?”
趙胤勾了勾,輕兒子的肩膀,“十月懷胎之苦,誕下麟兒之痛,熬更思教之愁,六年養育之恩,皆是。旁人,不曾生養你。”
臨川長長一揖,“兒子明白了。”
萇言愕然,也跟著點點小腦袋,“萇言也明白了。”
趙胤了的頭,對臨川道:“走吧,去雍人園里,阿爹帶你們去見見阿娘。”
聲音未落,趙胤返回馬車,在兩個孩子的注視下,從馬車柜的下層出一個包袱,里面放了香燭紙錢,趙胤看了一眼,又順便將車上的一壺酒拿上。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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