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些敏的軍用品,宋德都有固定的進貨渠道,明哥據進貨單確認,宋德出售的所有三棱軍刺均屬於軍用56式的高仿版。原裝56式軍刺為了增大殺傷力,刀被設計棱形,三面槽,整刀經過熱理,度極高,可穿普通的防刺服,由於三面槽刺人后,會有大量空氣進,傷口很難合,已被聯合國止使用。高仿版的槽沒有這麼兇悍的設計。明哥從店中提取了多把「軍刺」,並用豬做了刺穿實驗,結果證實,嫌疑人作案使用的軍刺就是從宋德店中購買的。
「宋老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這次是人贓並獲,還是希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本次主審變了我和葉茜。
「『常在河邊走,哪兒能不鞋』,這次我認栽。警,你也別問我上家是誰,我三德子在這行混了這麼久,知道規矩,出事了我自己扛,不連累其他人。」
「夠仗義,我喜歡。」
宋德「嘿嘿」一笑:「我和你們公安局打過道,你也不用給我戴高帽子,我不吃這一套。」
明哥既然把這麼重要的審訊任務給我,絕對不是在故意培養我的審訊能力,攻克嫌疑人心理防線有多種方式,而這次恰好是痕跡檢驗派上了用場。
「宋老闆信佛?」我問。
宋德一聽,立馬樂了:「我在店鋪的正中間擺了那麼大一個佛臺,是個人都能看到,去抓我的時候你在場,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那好,那我就說一說別人不知道的,宋老闆的佛臺前沒有團,我在佛臺前的地面上發現了大量的手掌紋、額頭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宋老闆在拜佛時,行的可是『三跪九叩』的大禮,行此禮時先出左腳,手背向上,一跪三拜。宋老闆對佛的虔誠可見一斑。」
宋德不解:「這跟案件有關係?」
「當然有。信佛的人都講究因果報應,假如你賣出去的東西造了孽,你說跟你有沒有關係?」
「來我店裡買東西的都是軍迷,我都知知底,而且我這生意做了也不是一年兩年,從來沒出過事。」
「哦?」我眉一挑,「我想宋老闆整天那麼虔誠地拜佛,也是不想自己出事吧。不過你說得好聽,這賣出去的東西如潑出去的水,你本不能控制,你心裡清楚,你賺的是黑心錢,所以才用拜佛的方式尋個心裡安。我說得對不對呀,宋老闆?」
「你……」宋德臉頰有些發燙。
「這幾天居仁社區滅門案已傳得沸沸揚揚,我想宋老闆也應該聽說了,我也不妨告訴你,嫌疑人殺人用的工,就是你店中售賣的三棱軍刺。」
「什麼?」宋德的表變得非常難看。
我也不想和他廢話,我直接把明哥的實驗報告拿到宋德面前,翻到了結論一欄:「漢字認識吧。」
僅有幾十個字的比對結果,宋德足足看了5分鐘。
「你店售出的每一把三棱軍刺都有編號,編號是生產廠家唯一的識別代碼,我們從你店中扣押的軍刺,全都是出自一個廠家,整個雲汐市,除了你敢賣這玩意兒,再也找不到第二家。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不需要我再說明了吧。」
宋德本就是靠吃「夜草」長膘的老闆,如果他是個聰明人,絕對會極力跟「滅門案」撇清關係。很快,他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警,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說。」
「你倉庫中的那些東西,不可能誰來你都賣吧?」
宋德點點頭,長嘆一口氣說道:「我店中的客人從高到低分為黑鑽、紅鑽、藍鑽、白鑽4個等級。白鑽客人只是偶爾顧一兩次,我只會向他們出售一些服、遠鏡等大通貨。藍鑽客人相對於白鑽等級要高一些,他們可以購買一些特殊用品,比如常規的軍用短匕首、特製工兵鏟等。紅鑽客人比藍鑽又高一個等級,這些人我都知知底,可以賣一些打邊球的貨,比如長匕首、短氣槍、手銬等。黑鑽客人是我最了解的一群人,也都是鐵桿軍,他們都是我的老客戶,比較嚴,所以像三棱軍刺、『禿鷹』氣槍這種違法的東西我也敢賣給他們。」
「這些人的資料你有沒有?」
「我手機里有一個『黑鑽聯盟』的微信群,所有人都在裡面,一共有453人。」
嫌疑人能買到軍刺,那他要麼是黑鑽會員,要麼就是黑鑽會員的關係人,我本打算拿到名單,挨個「放」,可誰想到,黑鑽員竟有400多人,不過失歸失,問話還要繼續,「『黑鑽聯盟』員都是咱們雲汐本地人?」
宋德搖搖頭:「一半一半,也有很多我在論壇上認識的外地人。」
「對於黑鑽客戶,你平時都用什麼樣的銷售方式?」
「只要有好貨了,我都發到群里,外地客戶我會拆分郵寄,本地客戶直接上門取貨。」
「這麼說,外地的黑鑽會員,你都應該有詳細的郵寄地址。」
「有,電子文檔就保存在我電腦的E盤中。」
「你向黑鑽會員銷售的東西,有沒有清單?」
「沒有,平時有貨就往群里一發,誰需要就直接私聊。我從來不記賬。」
十三
我們按照宋德所說,在電腦中找到了那個記錄著288人信息的Excel文件。起先我們的想法很簡單,不管嫌疑人是葛亮的「明網」關係人也好,「暗網」關係人也罷,他們之間肯定會有集。現在註冊微信使用的都是手機號碼,有了微信賬號,還原出註冊手機號碼並不困難,只要查出哪個手機號碼與葛亮有過聯繫,接著再用殘缺掌紋一比對,便能簡單暴地認定嫌疑人。
可希越大,失越大,在網監部門的配合下,我們將400多人逐一篩選,竟沒有一人和葛亮有過關聯。而且在調查中我們還發現了一個棘手的問題,這些購買違品的黑鑽會員,絕大部分的手機號都是用虛假份註冊的。比如,郵寄到四川的包裹,而收件人的手機號卻是「山東青島移」。經過多天的努力,我們不得不接殘酷的現實,雖然我們知道兇手就藏在這些黑鑽會員中,但要想從這400多人上捋出頭緒,簡直比登天都難。
案件進展至此,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沒有任何抓手。每到這個時候,明哥便會把自己關進辦公室,開始重新梳理卷宗。說是「梳理」,其實就是對案件的一次次系統推倒,他習慣將現場平面圖於平板之上,一顆代表嫌疑人的黑磁石會在平面圖上來回移。每到一,證分析況便會與之結合。形象的描繪,加上明哥逆天的邏輯思維,很多況下都能給案件帶來轉機。
一天後,他把所有人召集在會議室。
「本案有三點。」明哥此言一出,我立刻抖擻了神。有就說明還有線索可查,有線索,破案就有希。我們幾人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繼續說:「本案嫌疑人作案的手法與一般的滅門案不同。嫌疑人先殺害3人,然後斷電把葛亮引出,擊暈、捆綁接著殺死。從犯罪心理上分析,兇手對葛亮的仇恨最大。所以我一直堅信,本案的犯罪機一定是因葛亮而起。那麼,要想找到突破口,我們的調查重點還要回到葛亮本。
「當我梳理完所有案件線索時,發現了三盲點。
「第一,關於葛亮的生活軌跡。我們目前能查實的是葛亮下午的活軌跡,而他從晚飯到第二天中午的行蹤,我們一直都是聽信盛瑞的一面之詞,究竟在這段時間,葛亮有沒有外出,我們並沒有查實。
「第二,葛亮上的淤青傷是如何造的?
「第三,嫌疑人作案后,僅2層范芳的櫃被其翻過。說明兇手心裡清楚,他要的東西就在范芳的房間。范芳和葛明遠為夫妻,家中貴重的財全都在范芳的臥室中,顯然,范芳才是一家之主。由此可見,嫌疑人不僅和葛亮有集,甚至對其家庭員都了如指掌。這麼看來,他和葛亮可能還不是普通的人關係。人作為一個個,每天所接的外界事,絕對不是一不變。而我們所調查的關係網,僅圈定在近1年。但我們不能否認,有些失聯的關係人,會在某種特定環境中轉變角。我曾經就經手過一起命案,兇手和死者是同學關係,多年未見,後來兩人在同學聚會上相遇,醉酒之後,兇手主要求送死者回家,到家后,他強行和死者發生了關係,並將其殺害。這起案件的嫌疑人和死者就屬於暫時失聯關係人。
「回到咱們這起案件,嫌疑人與葛亮沒有聯繫,但又對葛亮家中的況了如指掌,還能拿到原配鑰匙,種種跡象表明,他極有可能就是葛亮的失聯關係人。而這一塊,我們幾乎沒有進行任何調查。
「基於以上三點,我們需開展以下工作。
「首先,要對現場進行復勘,並對葛亮上的淤青傷進行重新檢驗。
「其次,葛亮經常在夜間上網,聯繫網監的同事,看看是否能查出他每天晚上都在幹什麼。
「最後,要擴大走訪範圍,以盛瑞為突破口,儘可能多地找到葛亮的失聯關係人。」
十四
復勘現場對我們來說再正常不過,可重新檢驗表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通常法醫解剖后需要把放殯儀館的冷櫃中冷藏。要想再次檢驗表,必須先將解凍。
為了防止給造二次損壞,解凍必須在恆溫的況下進行。早年條件欠缺時,解凍全靠天然「太能」,倘若遇到雨天案又十分急時,只能先點火盆增加室溫度,然後再將放慢慢化凍。但不管用哪種土方法,「解凍」都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
雖然現在有了空調、取暖機等自加熱設備,但「解凍」還是一個比較耗費時間的流程。不過要想觀察淤傷,冷凍後效果極佳,因為在低溫的作用下,管中的會凝結在一起,這會使得淤傷加重,之前不容易發現的淤青,經過低溫反應后,會變得格外明顯。
待葛亮的完全解凍后,明哥開始了第二次表檢驗。
「全共有4淤青。第一,左膝蓋下方,橢圓形,從形狀上看,很像是跪地后形的。第二右臂肘關節,倒三角形,推測是右臂后拉時,到所形的。第三,右小,線條狀,此也符合磕特點。第四,右肩胛骨,祥雲狀,推測是撞擊后形的。我曾猜測淤青是兇手在殺人的過程中對葛亮施暴后留下的,目前看來,這種可能被排除。因為從力角度分析,葛亮上的淤青,均是主傷,而案發時葛亮手腳被捆綁,失去了行能力。而且你們看這裡。」明哥指著的肩胛,「從焦磊拍攝的現場照片看,室沒有任何撞擊后可以形祥雲狀淤青,所以我可以斷定,葛亮被害前曾在現場以外的地方和別人發生過激烈的肢衝突。對了國賢,葛亮的指甲樣本提取了嗎?」
老賢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我給忘了。」
「雙方既然有肢衝突,指甲中應該會留有對方的皮屑。」
「明白,我馬上採集指甲樣本回去檢驗。」
待老賢把死者的十指指甲裝證袋后,胖磊毫無徵兆地大喊一聲:「等一下!」
被他這麼一,我們都著實被嚇得不輕:「什麼況?」
「這個祥雲造型,我好像在哪裡見過!」胖磊瞇起眼睛在解剖室來回踱步,「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突然,他打了個響指,「哦……我想起來了,是墓碑,對,墓碑!我一個朋友開了個雕刻廠,我去參觀過,他的主營項目就是雕刻墓碑,在咱們雲汐市,這種祥雲圖案的墓碑最暢銷。圖案是立浮雕,刻在墓碑的頂端。稍等,我來求證一下。」胖磊說著,掏出手機,按住微信語音鍵:「哥們兒,把你們廠的『銷量冠軍』拍一張照片發給我。」見我們一臉茫然,胖磊收起手機解釋道:「干他們這行的最忌諱說墓碑,一般都說『銷量冠軍』。」話音剛落,微信提示音響起,胖磊把剛接收到的墓碑照片放大,然後和死者上的淤青進行比對:「瞧見沒,圖案差不多,葛亮生前和人發生衝突的地方,附近應該有墓碑!」
「什麼?去墓地約架?還真夠新的。」我對此持懷疑態度。
老賢撓撓頭,不不慢地說:「我一直有個疑問,看來現在終於能想通了。」
「什麼疑問?」
「我在現場提取到了4條沾滿污的巾,經過纖維檢驗它們的原是純白。1層的衛生間還有4塊「芳草」牌皂,其中一塊被拆開。「芳草」牌皂售價低廉,有一難聞的皂莢味,家庭使用,很有人會選擇這種劣質皂。葛亮每月有幾萬元收,他應該不會一次購4塊劣質皂。不是主購買,那只有被獲得。按照咱們當地的習俗,一條白巾加一塊皂,剛好是奔喪的隨禮。若不是胖磊提到墓碑這一茬兒,我還想不起來這事。」
胖磊興得無以言表:「賢哥,哪裡會有這麼巧合的事?4份喪禮,死4個人,我覺得問題一定出在這場喪事中!」
十五
結束了漫長的調查,案件終於迎來了曙。網監支隊傳來消息,案發前葛亮的QQ、微信僅有一天沒有登錄PC客戶端,而這一天葛亮全家恰好在藤蘿山奔喪。隨後老賢在葛亮的指甲樣本中找到了陌生男的DNA,假如在喪事中真有人和他發生衝突,只要提取樣比對,就能真相大白。
藤蘿山距離案發現場直線距離不足3公里。搬遷之前,居仁社區80%的人都居住在藤蘿山下,如今大多數村民雖然搬離了那裡,但山中依舊沉睡著村民們的祖輩先人。落葉終究要歸,一旦有人去世,村裡人還是會將埋在那裡。山腳下有一家名為「西鶴飯莊」的餐館,附近村民只要辦喪宴,都會在這家飯店張羅喪宴。
飯店老闆姓付,藤蘿山土著,經他介紹,當天埋葬的是一名70多歲的老者,名竇淑琴,傳言是服藥自殺而死,辦葬禮的是的大兒子馮源山。喪席一共籌辦了15桌。按照店老闆的指引,我們來到了竇淑琴的墳前。這是一座由墓地統一修建的水泥墳,面積不大,但很規整。當老賢掃去墓碑前的紙屑時,地面上大片的滴落狀跡引起了我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