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案白人
一
達爾文進化論有一個核心思想,「競天擇,適者生存」。意思是,除非你有能力改變環境,否則我們只能被環境改變。胡候從上初中起,就一直覺得這句話太在理了。這就好比上課看小說,有的學生一天看3本都沒事,有的學生剛拿出來,就了班主任的「下酒菜」。這是為啥?說白了,是因為不了解班主任巡視的規律,也就是不了解環境。
對胡候來說,「學習」是他最陌生的環境,他自認為這輩子都適應不了,所以他早早地輟學在家,跟在父親後討生活。胡候家住泗水河岸邊。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胡候的父親倚仗湛的捕魚技能,養活了一家三口。然而隨著泗水河來往船隻越來越多,水質污染已讓很多漁民無法生存。
一度沒有生活來源的胡候,也曾南下打過幾年散工。可外地的飲食和生活習慣,讓胡候備煎熬。「在外地賺的只夠吃喝,在家裡再不濟也能糊口,如此一來,還不如回家。」想通了的胡候,決定返鄉創業。回家的路上,他又想起了那句話:「競天擇,適者生存。」偌大的泗水河,為何能養活別人,卻偏偏把他排在外?幾年前,是環境將他走的,這一次回來,他下定決心要改變環境。
回家的頭一年,胡候整天劃著父親的漁舟漾在泗水河中,他東瞅瞅西,瞎混了一年後,終於瞅到了一個空白的商機:淺水灣。
「淺水灣」對外地人來說,可能很是陌生,而對那些常年漂在河上的漁民來說,卻是必不可的一個地方。以泗水河為例,它的河床呈倒梯形分佈,越是靠近岸邊,水域越淺。當地的漁民按照深淺,把泗水河分為4個區域:最靠近岸邊的「近水灣」,輻範圍約在20米;再深一點兒的「淺水灣」,輻範圍在30米左右;再往後的分別「深水灣」和「中心灣」,這兩個區域算是泗水河吃水較深的地方,輻範圍也更大。
我們把泗水河比公路,「近水灣」就類似於非機車道,「淺水灣」相當於機車的應急車道,「深水灣」則是機車行駛道,「中心灣」應該類似於主幹道中間的隔離欄桿。
水的深淺不同,「灣」的用途也不一樣。最靠近岸邊的「近水灣」,行駛的多是一些小漁船,這種船隻構造簡單,不起大風浪,遇到急況極難控制。以泗水河現在的航運能力,若是小漁船駛「深水灣」,極容易發生事故。這就好比在馬路中心穿梭的電瓶車一樣,稍有不慎,就會發生車禍。
胡候做過分析,「近水灣」來往的都是小漁船,靈活大,適合做一些小買賣,比如往大船上送一些飲用水、蔬菜瓜果之類的。
但這種活兒門檻低,花個幾百元錢,買個木舟就能幹,賺錢不說,還經常會因激烈的競爭發生矛盾。
「深水灣」和「中心灣」是大型船隻的活區域,一艘大船輒百上千萬,絕對不是胡候這種貧民家庭負擔得起的。相比之下,「淺水灣」區域,就了胡候最終的選擇。
泗水河上來往的船隻多以貨船為主,因每艘船的承載量不同,裝貨的時間也各有差異。船隻裝貨自然是要停靠在碼頭,考慮到安全等諸多因素,碼頭絕對不是想建就建的,在雲汐市泗水河流域,符合政府審批的碼頭也就那麼幾個。而來往船隻這麼多,必定要有個先來後到。當別的船隻在裝貨時,那些空置的貨船就只能暫時停在「淺水灣」等候。按照平均每艘貨船搭配10個水手來計算,胡候家附近的流域,每天就有幾百人閑在船上無所事事。
胡候有個親戚做過水手,他沒聽親戚抱怨這個行當。「枯燥無味」了水手生活的代名詞,在船上打牌,幾乎是他們唯一的休閑方式。
瞄準了對象,胡候便開始琢磨,用什麼方法可以打開水手們的腰包。跑船的水手都是純爺們兒,胡候認為是個男人都會對「吃喝嫖賭」興趣。「嫖賭」犯法,胡候當然不願意鋌而走險,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要從「吃喝」上下功夫。一提到「吃喝」,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南下打工的日子,那時候每天夜裡下班,老闆都會帶著一群員工去路邊攤喝啤酒、擼烤串。胡候現在想起那滋啦冒油的串,裡仍不停地咽口水。
「如果在淺水灣賣烤串,生意會怎麼樣?」帶著這個想法,胡候付諸了行。他以每天100元的租金租了一艘夜晚閑置的中型漁船,晚上8點,胡候把準備好的傢伙什往船上一放,由父親駕駛船隻,他則站在船支起了燒烤攤。
「啤酒、烤串,通通1元!啤酒、烤串,通通1元!」船頭的大喇叭聲在「淺水灣」無限循環。
在河上賣燒烤絕對是件稀罕事,喇叭這麼一喊,引來了很多水手的圍觀。
「喂,給我來50串,10瓶啤酒!」喇叭吆喝半天,終於迎來了第一個敢吃螃蟹的人。
胡候將船駛貨船附近,接著他從泡沫塑料箱中拿出串架在烤爐上,當串烤出香味時,胡候把串用牛皮紙小心包好,然後連同啤酒裝事先準備的竹籃中。貨船上的水手只要放下繩索,將食材拉上去,就能輕鬆完易。串是用竹籤穿制,啤酒是從小賣部批發的罐裝,所有的東西均不用回收,這樣雙方都落得自在。
「喂,兄弟,味道怎麼樣?」收了錢,胡候扯著嗓子問了下意見。
對常吃茶淡飯的水手來說,在船上能吃到剛出爐的烤串,絕對是一大幸事。「老闆,你這烤串太香了,還有沒有?再給我來50串,我這船上十幾號兄弟呢!」
「有,有,有,我這就給你烤,另外我多送你10串,外加2瓶啤酒!」
「老闆,你真是太會做生意了!多謝,多謝!」船員是個糙漢子,說話的聲音又又亮,他這一喊,附近船上的水手也開始饞涎滴。
「老闆,給我來50串!」
「也給我來50串!」
喊聲此起彼伏,胡候準備的500串、100瓶酒,沒到一小時便被搶了個。
二
回到家后,父子倆興地抱在一起,喜極而泣,200元的本,一晚上凈賺了300元。雖然和大生意比算不了什麼,但是這些收,絕對不是辛苦捕魚比得了的;而且最重要的一點,父子倆首次嘗試就獲得如此巨大的功,這往後要清路子,賺個盆滿缽滿,肯定不是問題。
吸取了頭一天的教訓,第二天父子倆把售賣的烤串、啤酒增加了兩倍,同時又加了水果、飲料來滿足不同口味的人群。結果千算萬算,第二天所有的食材,還是在極短的時間便被搶購一空。
接連做了一個月,賣燒烤的勞強度遠遠超出了兩人的預期,要想做大,必須增加人手。在水上做生意不像在陸地,船上的空間就那麼一點兒大,招人就意味著要換艘大船。在這個節骨眼上,胡候和父親起了分歧。父親認為,現在的生意火,不代表以後生意就好,他認為維持現狀,是最好的選擇。而胡候的觀點恰恰和父親相反,他認為,「河上燒烤」的生意太好模仿,既然他們能幹,那別家也能幹,到最後勢必會像「近水灣」的小漁船那樣,形惡競爭。所以他要提前在「淺水灣」形自己的競爭力,讓這裡的水手只認「胡氏燒烤」的招牌。要做到這樣,必須擴大經營,廣招賢才,定製大船。胡候算過一筆賬,要做到這幾點,起步投資最低在50萬以上,而從哪裡弄到這筆錢,了胡候邁不過去的坎兒。
胡候的母親在得知父子倆的分歧后,只和丈夫說了一句話:「咱家就一個兒子,不管多難,也不能絆了孩子的腳,兒子是我上掉下來的,我絕對相信兒子的眼。」
胡候父親聽完此話后,茅塞頓開,第二天就張羅著把家裡的房產、土地全部抵押了出去,胡候又托朋友借了點兒小額貸款,總算湊齊了第一筆啟資金。
一個月後,一艘裝有4個燒烤爐、多個滷菜櫃的定製燒烤船正式下水運營。俗話說「人多力量大」,在多人經營的況下,胡候的燒烤船基本滿足了附近水域的食客需求。胡候賺到錢后,並沒有想著償還貸款,而是選擇再次投資,購買多艘充氣艇,送貨上船。經過半年多的經營,碼頭附近的船隻上,幾乎都滿了「胡氏食」的廣告。大規模的經營,讓那些蠢蠢的效仿者只能知難而退。
胡候用了兩年的時間,最終為「淺水灣」食界的霸主,經營範圍也從燒烤擴展到滷菜、小海鮮、炸等重口味小吃。
幾年後,賺得盆滿缽滿的胡候,又瞅準時機,在「淺水灣」開了第一家綜合的河上超市,這一舉,基本將「近水灣」的小商販上絕路。
超市開業之前,胡候的父親曾勸過他,做事不要做絕,給附近鄉親一點兒活路,但胡候卻毫沒有聽進去半句。他始終將「適者生存」四個字奉為人生的導向標,如果那些小商船沒有能力改變環境,那就要學著適應環境。
當河上超市開業時,胡候在各個碼頭了招聘廣告,以每趟5元的價格,僱用小船運送貨,多勞多得,願意應聘的漁船,需繳納1000元押金作為管理費用,不經營時可全額退還。
這招一出,就連胡候的生意夥伴都覺得他是一個經商奇才。河上超市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運貨,他先是花錢把「近水灣」的生意搶了個,接著在小商販走投無路時放出「一勺湯」,那些飢腸轆轆的船夫,自然是恩戴德、紛至沓來。
有了押金,被「套牢」的船夫只能給胡候打工。這解決了運輸的大難題,胡候最終坐穩了「淺水灣」的第一把椅。多種經營方式並存,讓胡候的現金越聚越多。只做餐飲,已完全滿足不了他的胃口。漸漸地,他開始把心思往「邊球」上靠。
外出跑船的水手,大多都背井離鄉,深夜的難言之,胡候是深有會的。之時,躲在衛生間里「左手換右手」是唯一的解決途徑。可船上的衛生間就那麼大點兒地方,很多時候兒施展不開「拳腳」。
胡候看到了其中的巨大商機,於是泗水河第一家河上影院掛牌營業。影院是用一艘小型貨船改造而,一共30個房間,每間房配置一臺晶電視及一張雙人沙發。電視里可供選擇的電影很多,特殊電影需要加錢索要碼。封閉的環境,勁的影片,讓很多水手趨之若鶩。有一位跑「影院專線」的船夫這樣形容過影院船的火程度,他說:「自從影院船營業以來,我每天都要換一副船槳!」
多了不說,胡候的影院船每天最可以給他帶來3000元的純利潤,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期。為了滿足更多人的需求,胡候又接連改造了3艘小型貨船。
以前胡候乾的是正道,沒人指指點點,可現在影院船打的是「邊球」,所以經常遭到舉報。屢次壁后,胡候不得不收斂鋒芒,把影院船駛到那些偏僻的水域。
胡候做夢也沒有想到,正是因為這個舉,他竟然遇到了泗水河有史以來的第一大案。
那天艷高照,胡候像往常一樣乘坐快艇去影院船上結算,可就在登船的那一刻,30米外的水域突然發出巨響,一艘貨船隨之劇烈燃燒。
「我×,什麼況?」
「怎麼了?怎麼了?」
「是不是在拍電影?」
從包間聞訊走出來的客人,紛紛站在甲板上觀。
「怕是出事故了!」胡候來了船上的工作人員,「附近只有咱們這一艘船,不能見死不救,船已經傾斜,小趙趕快打電話聯繫拖船,剩下的人拿傢伙去救火!」
雖然胡候現在有錢了,但是他也是窮苦出,危難時刻顯手的神,是打娘胎裡帶的。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手下的員工自然也是唯他馬首是瞻。來船上消遣的大多是悉水的水手,「天下水手是一家」,他們也不會見死不救。於是一支由30多人組的救援隊,在第一時間趕了過去,好在火勢不大,船上的明火很快被控制。只是看到艙的3時,眾人噤若寒蟬。
三
早上8點,我剛把共單車停在單位院子里,便聽見胖磊站在2樓的走廊上大呼小。
「磊哥,什麼況?是不是票又跌了?」我昂著頭沖樓上喊道。
胖磊探出頭來:「我就那點兒私房錢,你小子能不能盼我點兒好?對了,別磨嘰了,趕上樓拿裝備,就差你了!」
「出現場?什麼案子?」
「泗水河雙流『淺水灣』水域一艘船發生炸,3人死亡,原因不明。」
「船隻炸?會不會是意外?」
「誰知道呢,不過船燒的都是柴油,就算是炸也不會有那麼大的威力,一次炸死3個人是不是有點兒誇張了?」
正說著,明哥已穿好制服走下樓,說:「別聊了,抓時間!」
「給我5分鐘,馬上好!」
炸現場在泗水河雙流「淺水灣」水域,「雙流」是碼頭的簡稱,那裡曾是泗水河最早建立的一批原木碼頭,后因非法采沙導致水土流失,雙流碼頭從那時起便被泗水河吞沒。
河上來往船隻多以貨船為主,沒了碼頭,自然就無法卸貨,再加上雙流碼頭偏僻的地理位置,所以平時很有人會將船停在那個地方。
「鬼地方太偏,前面沒路了。」胖磊將車停在了港口。
明哥過車窗看了一眼遠那艘已被拖進「近水灣」的炸船,他說:「船大小超過一般的中型貨船,這種船噸數較大,在『近水灣』停靠很容易下陷,我們要抓點兒時間。」明哥頭偏向我:「小龍,你去喊艘船,我們乘船過去。」
貨船炸一事,在泗水河上傳得沸沸揚揚,劃船趕去圍觀的人也不在數,可憾的是,事故船附近有水警封鎖,要想近距離觀察絕非易事。人都有強烈的窺視慾,當我在港口喊著「有誰能載我們過去」時,竟然有十來位船夫爭先恐後地跑上岸,又是提箱子,又是扛設備。
胖磊看著那幾十公斤的材被多人吆喝著抬上船時,差點兒被得涕淚流:「警民魚水,警民魚水啊,謝謝各位,謝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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