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就是懶！」老賢肩而過的一句話讓胖磊收起哭相。「哎，賢哥，話可不能這麼說，看看這『警民一家親』的畫面，多好！我是給各位兄臺提供了一個警民和諧共的機會。」

老賢白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事發現場看似很近，實際上卻有近半個小時的航程，隨著距離逐漸短，原本看起來沒有多大的炸船，在我們面前像是被吹起來的氣球，越來越大。

「冷主任！這裡！」水上派出所的老趙站在快艇上向我們招手。

明哥揮手示意，船夫把船停在了老趙劃定的區域，說：「老鄉辛苦，把設備放上岸，你們就可以回去了。」船夫裡喊著「不要，不要」，雙手還是控制不住地接過了明哥遞過去的300元錢。

趁著分錢的空當，船夫們紛紛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面前的炸船，見沒有什麼「八卦」可挖后，只能敗興而歸。

民警老趙見四下無人，招呼我們來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從他的表中，我們已經嗅到了不安。

「我已經通知了刑警隊那邊，正在趕來的路上。」

明哥眉心一：「已經判定是命案了？」

「是不是命案我不清楚，但我們發現了這個。」老趙說著，打開了手上的黑塑料袋。

「這個是……54式手槍？」胖磊驚呼。

老趙點點頭：「一共死亡3人，均為男，每人上各有一支，彈匣全部滿容。」

槍彈是痕跡學研究的領域，我對各種槍支的外觀和能也是了如指掌，我從老趙手中接過槍支，仔細觀察后斷定：「沒有槍號，但覺不是市面上普通的仿造槍支，況還要檢驗后才知道。」

我說完后，明哥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老趙說：「槍的事可以暫時放一放，現在人已經炸死，老趙，你還有什麼顧慮？」

「是這樣的，冷主任，我覺得這艘船有問題。」

「哦？這從何說起？」

老趙回一眼說：「我在水上派出所幹了幾十年，對泗水河上來往船隻的構造並不陌生，可這艘炸船的布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從外表看，它是一艘普通的貨船，可進船艙后我才發現，整個船都是用最昂貴的合金鋼打造，甲板上的船屋用的是耐隔熱板搭建，1平方米要1000多元，我還在炸殘留中發現了大量的太能電池板，這種電池板我也見人安裝過，價格相當昂貴。」

「第一時間發現炸船的人胡候，是泗水河上最有名的商人。據他說，這一套電池板要裝下來，沒個三四十萬搞不定。雖說這艘船的飾、裝配都相當豪華，可船的外觀卻刻意做了偽裝，船油漆做舊，船屋表面粘廢木板等。」

「偽裝船隻……3名死者上又發現制式槍支……」胖磊仔細品味著其中的深意。

「不如此。」老趙接著說，「雙流碼頭這個地方很偏僻，平時很有船在這裡停靠，炸船為什麼停在這裡也是個謎。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有必要通知一下刑警隊。」

「看來這起炸案背後還有我們沒掌握的況。」明哥轉而又問，「截至目前有幾個人登船？」

「有十幾個，最先登船的是報案人胡候和他的員工，他們的指紋和鞋印樣本，我讓所里的同事採集了。」

明哥接著問：「報案人發現時是什麼況？」

「胡候在泗水河上開了幾艘『影院船』，其中一艘剛好就停靠在炸船附近。據他說，他是早上來收錢時聽到了炸聲，接著便和員工、客人上前救火，炸的確切時間是早上8點前後。」

「在此期間，有沒有外人接過這艘船？」

「沒有。」

「炸結束后，有沒有人從船上逃離？」

「這個我也問了，而且船艙我也進去過，整艘船上一共就只有3個人，全部被炸死。」

「行，大致我們已經了解。國賢。」

「明哥你說。」

「現場證量巨大，聯繫分縣局技科，盡量多些技員來搭把手。」

「好，我這就聯繫。」

四

現場勘查準備工作剛開始，一艘載著葉茜和徐大隊的快艇也隨之上了事發船，在把案簡單代后，葉茜加了勘查隊伍。

對一般的炸案來說，我們最先要確定的就是炸點的位置。所謂炸點，就是炸最先炸的地方。它大致可以分為兩種，炸放置點和炸炸點。前者多為一些靜置的炸，例如定時炸彈、遙控炸裝置等；而後者多針對的是移炸，常見的有手雷、火箭彈等。但不管炸的狀態如何，我們以炸點為圓心向外擴散，必然可以找到炸裝置的殘留。

本案和普通炸案不同的是，中心炸點在船艙，而且發生炸時船停在河中，這樣勢必會導致大量炸殘留因衝擊力落水中，若是因此缺了關鍵證，那給案件偵辦帶來的絕對是毀滅的打擊。

可擔心也沒有什麼用，有時辦案就像賭博，要是運氣好，發現一個關鍵證，就能給案件帶來轉機，若是點兒背，連續偵辦一年沒有頭緒的況，也不是沒有。

經測量，炸船長約23.5米，寬約6米，高約5.5米，船隻主相對完好，建在甲板上的房屋損毀嚴重，炸伴有起火現象。因船屋外有木板等助燃，船屋牆被焚燒得相當嚴重。好在3在炸后被及時拖出，否則也免不了被燒焦炭。

在拖船的幫助下，炸船在「近水灣」平穩停靠，我們順著臨時搭建的繩梯來到了甲板的位置。

值得慶幸的是，這艘船並沒有像普通船那樣使用木質甲板，巨大的炸力無法破壞甲板的鋼鑄結構，這使得船屋下的船艙得以完好保存。

雖然船屋損嚴重，但是好在房子的基位置還保留完好。我們據一些殘垣斷壁，勾畫出了船屋原先的模樣。

船屋自西向東分別為駕駛艙、休息艙以及廚衛區。3個區域間均安裝有厚重的金屬門，每扇門上裝有一個的圓形玻璃，玻璃上方還挖了一個帶蓋的通風口，該款式的艙門是行船的標準配置。

胖磊放下相機說：「賢哥，看來也只有休息艙損毀嚴重一些，駕駛艙和廚衛區都相對完整。」

炸是一個釋放能量的過程，炸發生時，很多證也會隨之被破壞。勘查這類現場時，負責理化檢驗的老賢最有話語權，所以在現場發現任何疑問，我們都是第一時間徵求老賢的意見。不過老賢是個悶葫蘆，做什麼事都比別人慢半拍，他沒有著急回答胖磊，而是站在休息艙一圈一圈地環顧。

幾分鐘后，他蹲下子，將多個區域的燃燒殘留夾起觀察，隨後他說道：「休息艙長約15.6米，寬5.2米，高2.7米，以船頭向西為坐標，休息艙靠北牆曾擺放了一張呈『7』形的皮質沙發，沙發西側有一臺掛在牆壁上的晶電視，挨著沙發的是一張木質茶幾。」

「靠南牆則擺放了3張木床，床頭向南，床的規格為1.2米乘2米，每張床標配一個木質櫃。從床的數量上看，休息艙日常起居的只有3個人。」

「剛才焦磊說的我也注意到了，駕駛艙和廚衛區幾乎沒有損毀，而用於隔開兩個區域的艙門卻嚴重變形，由此可見，炸的中心點就在休息艙。」老賢說完走到廚衛區，指著地上一個倒放的煤氣罐說道，「這種是最常見的15公斤化石油氣，氣閥位置沒有連接管，罐有大量的灰塵附著，閥門呈擰開狀，罐化石油氣全部放出。罐是藍油漆噴塗，艙門側也有相同的油漆片，如此就顯而易見了，案發前煤氣罐應該是放在休息艙。」

葉茜問：「國賢老師，難道是煤氣泄導致的炸？」

五

老賢眉頭鎖，幾步又折回了休息艙。「可能沒這麼簡單。沙發附近損毀嚴重，那裡應該就是炸點的位置。駕駛艙和廚衛區保存完好，說明炸的威力並不是很大。個人認為這是一起由氣引發的炸，葉茜推斷得沒錯，引就是化石油氣。」

「但化石油氣炸有三個必要條件：第一，氣度要達到一定的數值；第二，必須在閉的空間；第三，要遇明火。」

「別的咱們暫且不考慮，我們先來看第二條。剛才我在觀察艙門時發現了一個細節，兩扇艙門的通風口均被擰死，顯然是有人要故意製造閉的環境。被抬出的3著完整，並沒有睡的跡象，他們之所以被炸死，是因為他們生前都坐在炸點附近，也就是沙發上。」

「煤氣罐是被人故意從灶臺上拔掉放進休息艙的。如果我猜得沒錯，整個炸過程應該是有人將煤氣罐拿進休息艙，隨後將艙門封死，然後在閉的環境中擰開煤氣罐，最後點燃明火引發炸。」

聽到這裡，我的眉頭逐漸舒展。「炸是一瞬間的事，賢哥，按照你的分析，點燃明火的是3名死者中的某個人？」

老賢認可了我的推論：「煤氣罐在釋放化石油氣時，會發出『刺刺』的聲響，就算是睡也會被吵醒；炸時3人正坐在沙發上，他們不可能沒有一點兒反應。」

葉茜問：「國賢老師，他們會不會是煤氣中毒昏迷了？」

「煤氣的主要分是一氧化碳，一氧化碳會與的紅蛋白結合，形碳氧紅蛋白，使紅蛋白喪失攜氧的能力和作用，造組織窒息。吸過量的煤氣，會導致人昏迷；但家用煤氣罐中裝的是化石油氣，它是煉製石油時得到的副產品，由碳氫化合混合而。主要分是丙烷（C3H8）、丙烯（C3H6）、丁烷（C4H10）和丁烯（C4H8）。化石油氣在常溫下呈氣狀態，在高煤氣罐中則呈狀態，吸化石油氣不會導致人昏迷。」

胖磊附和道：「3名死者要是都於昏迷狀態，在封閉的環境下，明火是誰點的？炸是瞬間發生的事，若是真有第4個人，那他也絕對跑不掉。報案人胡候的筆錄我看了，炸剛一發生他就帶著員工開始施救，除了3名死者，他並沒有發現第4個人。也就是說，這起案件就算是命案，那嫌疑人也一併被炸上天了，我覺得咱們把船上的證歸攏歸攏，回去就能寫結案報告了。」

「磊哥，問你個事。」我說。

「啥？」

「是左眼跳財還是右眼跳財來著？」

「別問了，就你這倒霉樣子，哪隻眼跳都是跳災！」

我捂著口說：「實不相瞞，我這心裡慌得很，也許事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

「你能不能別烏？」

「這是第六，至今沒失誤過。」

就在我和胖磊科打諢之際，葉茜跟在老賢後走進駕駛艙。

葉茜：「國賢老師，地上有一個暗門，可以拉開。」

「嗯，走，下去看看。」

葉茜用力將圓形的鐵板門拉起，一截焊接的金屬樓梯延到船艙底部。葉茜剛想抬腳，被老賢一把攔住：「別急，我先做個氧氣實驗。」

只見老賢點燃一枚酒棉球扔進船艙，當看見棉球在艙底劇烈燃燒時，老賢這才放心地點頭示意：「氧氣充足，可以下去。」

「鐺鐺鐺……」金屬板的撞聲在船艙引起共鳴。疊加的振幅，讓我們的耳朵備煎熬。

就在我們剛進艙底時，一難聞的試劑氣味讓我下意識地捂住了口鼻。

炸破壞了船的電路，船艙幾乎手不見五指，在警用手電筒的幫助下，我們勉強看清了艙的擺設。

「這裡怎麼搞得跟化學實驗室似的。」胖磊做了一個形象的比喻。

「小龍，你看那裡！」老賢高喊一聲，著實把我們嚇了一跳。

順著老賢的指引，我幾步走到了跟前。「賢哥，這是什麼？」

「還記得去年的毒品殺人案嗎？」

「就是那起過量注毒品致人死亡的案件？」

「對，當時是通過一臺高分子研磨機找到的販毒上線，現在我們眼前的這臺機，就是高分子研磨機。」

胖磊湊近仔細瞧了瞧，說：「這個長得跟咖啡機似的玩意兒，就是那種能把玻璃研磨微粒的機？」

「對。」老賢拿出一張卡紙使勁兒刮桌面上的白末，他說，「在毒品中摻玻璃，吸鼻腔后，細管被破壞，讓吸毒者在短時間產生強烈的致幻反應，這也是販毒行當常見的摻假方法。3名死者上均攜帶槍支，現在我們又發現了高分子研磨機，我懷疑這艘船極有可能是一個小型毒品加工廠。」

老賢說完，將刮出的白末放蒸餾水，接著他用吸管吸量，分別滴了嗎啡、甲基安非他明、氯胺酮、四氫大麻酚酸、亞甲二氧基甲基安非他明5種試劑中，這些試劑可測出市面上常見的海因、冰毒、K、大麻、搖頭丸5種毒品。

幾分鐘后，混白末的，經嗎啡試劑檢驗呈，事實證明老賢推測得沒錯，這艘船果真是一個加工海因的小型工廠。

「賢哥，你說炸船的原因，會不會是黑吃黑？」胖磊開始腦補電影中刺激的畫面。

「我覺得不排除這個可能，俗話說，『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一定是部出現了紛爭。」我也跟著附和。

老賢沒有搭腔，倒是葉茜弱弱地說了一句：「如果是這樣，點煤氣罐幹嗎，直接用槍不就完了？」

六

「現在有三個問題解釋不通。」明哥在聽完老賢的彙報后，親自登船提出了疑問，「第一個問題，死者的傷口。3炸傷最為嚴重的是面部，手腳均完好無損。要想形這種傷，需要3個人距離炸點位置很近，且要於坐立姿態。」明哥說著，用腳在地面用力踩踏，當他的腳踩在沙發附近時，皮鞋底有了明顯的彎曲，「地板有凹陷，附近1米範圍損毀嚴重，我所站的位置就是炸點。從地面的燃燒殘留來看，炸點曾擺放的是茶幾。炸前，3名死者是坐在沙發上，面向茶幾的。」

「國賢剛才說，化石油氣炸需達到三個條件：相對濃度，閉空間以及明火。前兩點暫且不表，但『明火』到底是什麼，卻無法解釋。通常況下，室明火大致可以分為兩種，第一種，電路火源；第二種，點火工火源。茶幾上不可能走電路，排除第一種可能；可如果是後者，利用點火工，那3人中，必定有人的手部會被炸傷，然而事實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