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解凱也是經人介紹認識的,他老婆裴春楠當年在古樹上上吊自殺,到了下葬的時候,解凱找到我,想給老婆留個全,我當時收了他兩條中華煙,就把這事給辦了。
「再後來沒過多久,警察找到我,說解凱捅完人跑進了仙槐陵,問我有沒有看見,我當天在和幾個人打牌,確實沒有留意,而且仙槐陵四通八達,從哪裡都能逃走。警察後來翻進仙槐廟找了一通沒有發現,抓捕就暫告一段落了。
「3天後的晚上,我剛要睡覺,就聽見墳地里有靜,於是我就拿起手電筒去看看怎麼回事,走到跟前我才發現,裴春楠的墳被人挖開了一半。早前我在電視上也看過類似的新聞,說有人專門挖配婚,裴春楠剛下葬不久,我擔心被人盜了去,就掏出手機準備報警,可電話還沒打通,解凱便從後把刀架在了我脖子上。
「我倆有過,我一看是他,就犯起了嘀咕,我和跟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沒有必要對我下刀。後來他把我進牆角,讓我替他保守一個。」
「?什麼?」
「他要把裴春楠的帶走,讓我不能對任何人說,否則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弄死我。解凱犯了事,就是個亡命徒,我當然不敢拿自己的命做賭注,於是我當場發了毒誓,替他保守這個。當晚解凱從墳地里挖走了裴春楠的,挖開的墳後來還是我幫著填的。」
「是怎麼被帶走的?」
「扛走的。」
「是從哪個方向離開的?」
「我也不知道,當晚被挖出后,我就被解凱反鎖在了雜貨鋪,我堂弟高錢坤第二天起早開門時才把我放出來。」
「高錢坤平時晚上不住在仙槐陵?」
「他也就是近幾年生意好才睡在店裡,前幾年每晚都回家,這件事他不知。」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陸陸續續有幾位警找到我,詢問我解凱的下落,我都說沒看見。」
「就這麼多?」
高明舉起右手:「我發誓,該說的我都說了。」
「行,我這就派人送你回去,從現在開始,你的安全由我們全權負責。」
高明雙手合十,如釋重負:「謝謝冷主任!」
十三
結束了問話,明哥把我們全部喊進了會議室,仙槐陵的電子地圖被放大在投影儀上。
明哥:「高明的筆錄指出,解凱從仙槐陵背走了妻子裴春楠的。可據當年辦案民警介紹,案發後仙槐陵的所有路口都有執勤民警,只要他走出仙槐陵,就不可能不被發現。卷宗記錄布防民警撤離的確切時間為案發後的第3周,正常人在沒有水和食的補給下不可能躲藏這麼長時間。」
就在我們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之時,老賢卻站在電子地圖前發獃。
「賢哥,想什麼呢?難不你有發現?」我問。
老賢手托下沉思了一會兒說:「裴春楠當年為什麼要選擇在那棵古槐上自殺?」
胖磊隨口回了句:「是不是因為那棵樹有靈氣?」
老賢搖搖頭:「仙槐社區道路四通八達,從主幹道逃跑更容易,解凱在捅完人後,為什麼偏偏要往墳地跑?還有,他挖裴春楠的又是因為什麼?」
我聽出了老賢的話外之音:「賢哥,你是說解凱選擇去仙槐陵不是畏罪潛逃,而是另有目的?」
老賢咂著:「雖然我現在不確定,但有一個地方我覺得有必要去看一下。」
「哪裡?」
「那棵千年古槐樹。」
為了解開心中的疑問,老賢特地從藥房買了一個新裝備——聽診。我們剛翻牆進現場,老賢便迫不及待地將聽診樹皮:「小龍,用橡皮槌使勁兒敲。」在沒搞清楚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時,我只能按照他的要求一次又一次地反覆敲擊樹榦。
「咚咚咚」幾十槌下去后,老賢摘下聽診,出謎之自信的微笑:「跟我想的一樣,這棵槐樹的樹芯部分是空的。」
胖磊一臉詫異:「空的?這怎麼可能?這棵槐樹的枝葉這麼繁茂,要是樹芯空了,還不嗝兒屁?」
「活與不活和樹芯空與不空是兩回事。」老賢從地上撿了一拇指細的樹枝掰斷,解釋道,「我們將樹榦橫向切開,從里往外看,中央最的部分木質部,佔了樹榦的絕大部分;木質部的外邊,是幾層有分裂能力的扁平細胞,形層;形層的外圈韌皮部,形層和韌皮部就是我們常說的樹皮部。由於形層細胞有分裂能力,向里產生木質部,向外形韌皮部,使樹榦年年加。木質部的細胞上下連通管狀,將樹吸收來的水分、無機鹽運輸到枝葉中。韌皮部細胞將葉片製造的有機運送到和中。由於樹榦年年增,樹榦中間的木質部就會逐漸死去。當樹榦上出現傷疤或裂時,許多細菌、真菌就乘虛而,以樹芯為養料生存下來,時間一長,樹芯部分就很容易被腐蝕空心。樹芯雖然空了,但空的只是木質部的心材,木質部的邊緣部分還是照常有運輸水分和無機鹽的功能。俗話說:『樹怕傷皮,不怕空心。』就是這個道理。樹芯腐蝕需要漫長的時間,所以越是古老的樹木,越容易發展『空心樹』。」
胖磊繞樹一周,仰天嘆:「乖乖,這麼高的樹,從旁邊開個就是一棟3層樹屋,附近的墳地到擺的都是供品,有吃有喝,你們說這個解凱會不會在樹里安家了?」
「安不安家,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們將車裡的人字梯搬於樹下,由我當爬樹先鋒,老賢隨其後,胖磊和明哥則負責平衡。古槐樹的第一樹枝距離地面接近3米,當攀上這大細的樹枝后,再往上就會輕鬆許多。樹榦主呈倒置喇叭狀,越往上越窄,當我們爬到樹榦頂端時,一個長滿蘑菇的圓形木蓋出現在我和老賢面前。
「賢哥,這個是……?」
「有把手,像是農村的木鍋蓋,蓋子上長的是野生菌菇,木蓋邊緣位置長的也有,看來這個木蓋已經很長時間沒被打開過了。」老賢說著用手輕輕一掰,木蓋邊緣便出現一個半圓形的豁口,「木質腐朽嚴重,有年頭了。」
木蓋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吸引力,蓋子下面有什麼才是我最關心的,見老賢研究半天始終無於衷,我有些按捺不住,就在我剛想手去掀木蓋的時候,老賢一把將我的手給彈開:「住手。」
「我去,賢哥你張什麼?」
「聽說過埃及法老的詛咒嗎?」
「法老的詛咒?什麼鬼?」
「在腐敗的過程中會產生大量的有毒質,這些質會在閉的環境中發酵,一旦打開蓋子形空氣對流,就很容易將毒氣吸肺中造死亡。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必須去車裡取防毒面罩,然後做氧氣濃度檢驗。」
聽老賢這麼說,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賢哥,得虧是你陪我上來的,要是磊哥,估計我們倆今天都得待在這兒!」
「也不一定,胖磊積大,說不定你的小命能保住。」
對話傳到了胖磊耳朵里:「賢哥,你說我啥大?」
老賢低著頭:「沒說啥,就說你膽子大,把我的工箱給遞上來。」
被老賢一誇,胖磊咧得跟棉腰似的:「好嘞,我馬上去拿!」
佩戴好防毒面罩,老賢用摺疊刀沿著木蓋割開隙中的植。口的直徑在半米開外,足夠一個年人自由進出,老賢費了好大勁兒才將木蓋撬開。樹中散發出的那種霉臭味,隔著防毒面罩都能讓人乾嘔。我和老賢倚著樹枝站在樹兩側,老賢說:「黃曲霉素的味道,這種黴菌易滋生在稻米、小麥等糧食作上,我猜得沒錯,樹中果真藏有食。」
「有食就說明裡面曾經住過人,估計解凱當年就是躲在這裡才逃過了警方的追查。」
「可能非常大。」老賢說著用鑷子夾出5個酒棉球,用紗布纏蘋果大小,接著他掏出打火機將棉球點燃扔進了樹。
淡藍的火焰在黑暗中畫出一道弧線,直至底火勢依舊旺盛。「氧氣濃度還行,不過要進,最需要通風一個小時。」
「從口到底最有十幾米的落差,咱們還要找一個攀爬工。」
「這個簡單,把勘查車裡的消防水管綁在樹枝上就。」
再次返回地面,老賢將樹上的況簡單地做了介紹,明哥聽完后覺得,解凱進樹的方式值得推敲。
第一,進這種樹,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將繩索捆綁在口的樹枝上墜,十幾米的高度差,繩索沒有拇指細本支撐不了下墜的重力。
第二,戴璐被傷害的案子發生在秋季,槐樹為落葉植,到了秋季就了禿瓢。
第三,傷害案發生時,偵查人員曾組織多人前來仙槐廟搜索,均無任何發現。
假如解凱真如我們推理的一樣躲在樹中逃避打擊,那他進的繩索必定要留在樹枝上,從卷宗上看,當年辦案民警曾不止一次對仙槐廟進行過搜查,如果一次兩次沒被發現還說得過去,但這麼多次都沒被發現,有點兒不符合理。那麼唯一能解釋通的就是,當年禿禿的樹枝上兒就沒有繩索,明哥猜測,解凱會不會就沒從里出來過。
為了證實猜測,明哥決定親自進一探究竟。這一探不要,的景再次證明了他的「神預言」。我們在底發現了兩骸,一穿著壽,從盆骨看為;另一為男,口心臟位置著一把匕首。骸被取出,老賢通過DNA檢測確定了兩人的最終份:男為解凱,為裴春楠。
從骨形態上看,解凱死前呈靠坐狀態,骨骼完整,排除高墜死,腔銳足以致命,推斷解凱是自殺而亡;裴春楠的骨側躺在解凱懷中。現場勘查完畢后,明哥給出的結論是,解凱挖走妻子后在樹殉。
十四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誰也沒想到嫌疑最大的解凱竟然已死去多年。明哥曾不止一次地強調,辦任何案件都不能先為主,本案就是一個典型的教材。世界上最難吃的飯莫過於「夾生飯」,可事已至此,再難吃的飯也要往下咽,再難啃的骨頭也必須使勁兒啃。
樹現場告一段落,第三次專案會召開,案件重新回到了原點,與會人員的心都相當複雜,就連一向開玩笑的胖磊此時也著悶煙一言不發。
明哥:「DNA檢驗證實了樹中的兩名死者為解凱、裴春楠夫婦。雖然案件至此我們還不掌握真正嫌疑人的任何信息,但我們也不能將之前所做的工作全盤否定,樹現場其實還有很多藏信息可挖。」
明哥的一句話讓我們全都打起了神,這種覺就好比飢腸轆轆之時突然聞到了香。
「還有什麼信息可挖?」我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高出了好幾個分貝。
明哥拿出一份材料:「這是我從分局技室拿來的『戴璐傷害案』的現場勘查報告,當年分局技員在現場提取到了解凱的鞋印,這雙鞋就穿在他的白骨骸上。」
我說:「當年傷害案的現場勘查報告我也看了,鞋印有些模糊,只能用來認定份。」
明哥搖搖頭:「不僅僅是核實份這麼簡單,其中還藏著一個信息。」
「信息?什麼信息?」我有點兒發矇。
「我們重新來看這起兇殺案。兇手在戴璐上刻字,其實是想把我們的偵查視線轉移到解凱上,既然是這樣,我們必須考慮一個問題,嫌疑人是否知道解凱已經死亡?」
明哥的一席話,又將我們帶思考,別看這個問題好像不起眼,但是細想之後我們會發現,解決了這個問題實際上就等於搞清楚了後續的偵查方向。這個問題不外乎兩個答案:知道或不知道。
我們先來分析第一種況。我們可以肯定的是,解凱帶著妻子躲進樹並沒有任何目擊者,口的木蓋腐朽嚴重;無人打開,我們在樹中,也沒有發現任何通信工。這種況下,除非解凱留有口信說自己要死,否則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假如兇手知曉解凱的死訊,那麼他與解凱的關係絕非一般,要想找到嫌疑人,就要從解凱的社會關係手。
再看第二種況,兇手並不知曉解凱已死。這樣一來,他的所作所為完全是在干擾偵查視線,本案的主要矛盾仍集中在嫌疑人和戴璐之間,那麼接下來的工作就要圍繞戴璐展開。
兩種答案,兩個截然不同的偵查方向,無論如何選擇,工作量都不容小覷,如果能直接篩選掉一個錯誤答案,絕對能節省不時間,但是該如何篩選,我們都拿不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觀點。
明哥見我們沉默不語,他點了支煙深吸一口,說:「傷害案發生時,分局技員在現場發現了解凱的鞋印,這雙鞋子直到解凱自殺亡都還穿在他腳上。咱們中國人把生死看得尤為重要,如果解凱有條件,按常理他一定會換一新,他沒有這麼做,說明條件不允許。
「當年傷害案發生時,辦案人員曾走訪過很多村民,絕大多數人對解凱的評價是能幹、格直率。這樣的人做事果斷,很耍心機。我在做骨檢驗時,發現解凱的上位置只有一刀口,也就是說,解凱在自殺時是一刀斃命,連斷送自己命都如此直截了當,這剛好和他的格相符。這樣的格,決定了他做事不會留後手,而且最重要的是,當年戴璐被捅傷后,在ICU(重癥監護室)昏迷了近一個月,生死未卜,從時間上算,解凱不可能在樹里待上一個月還不自殺。
「一邊是已經自殺的解凱,另一邊是不知死活的戴璐,他們兩者之間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產生集。兇殺案和傷害案相隔近9年時間,除非是深仇大恨,否則任何矛盾都不足以越這麼長時間。所以我認為,兇手並不知道解凱已經死亡。」
「大寫的服!」胖磊豎起了大拇指。
一支煙在明哥的指尖燃滅,他將煙頭按進煙灰缸:「弄清楚這一點,我們再來分析兇手的作案機。他殺死戴璐又嫁禍給解凱,說明他與兩人都有矛盾;戴璐和解凱曾是人關係,他倆的結合會直傷害各自配偶的,裴春楠已自殺,目前最符合條件的人就是戴璐的前夫——郭小飛。」
我問葉茜:「郭小飛的況你們有沒有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