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也有手下,被稱為「仔」。「仔」的主要任務就是為組織源源不斷地拉更多的「種」。網吧、遊戲廳、酒吧、學校、工廠、辦公大樓這些人流集場所,都是「仔」最活躍的地方。在他們眼裏,任何人都有為「種」的可能。干這行的都知道,絕大多數「種」第一次賣是圖個好玩、刺激,可等到真金白銀遞到他們手上時,他們才會覺得賣是一個賺錢的捷徑。
文州市,每200毫升售價為400元,倘若一周獻一次,一個月可以輕鬆賺到1600元,這筆錢對於很多學生和務工者,都是一筆不菲的收。所以只要有新的「種」加,這些人100%都不會只賣一次就收手,人貪婪的本質,在賣時表現得淋漓盡致。
賣這一行當到底有多賺錢,我們可以算一筆賬:在醫院,「老J」和患者約定的市場價格為200毫升1000元;這1000元中,科室醫生會走100元,「種」拿走400元,剩下500元便是組織的純利潤。
文州市一家中等規模的私立醫院,每天的均需量在20000毫升上下,按照50%的購量計算,只要「吃」下一家像樣的醫院,「幫」一天便能售10000毫升,純利潤摺合人民幣整整25000元,一年下來就是900多萬元。
巨大的利潤面前,自然存在激烈的競爭,在搞定「關係」的前提下,誰的「拳頭」,那誰就有核心競爭力。每個「幫」中都有可以鏟事的打手,他們被稱為「槍」,「槍」的戰鬥力,直接關係著組織的穩定。
「頭」「介」「老鼠」「工」「仔」「槍」「種」,有了這七類人,才可被稱為一個完整的「幫」。
二十五
仝暉帶領的「幫」為北派,幫眾均為格剛烈的北方人,他們靠搶下了市區醫院的全部供渠道。醫院是一家莆田系的綜合醫院,規模接近「三乙」,日均供量在8000毫升左右,靠著這一家醫院,「北派幫」一年賺個五六百萬不在話下。錢來得容易,花起來也順手,仝暉出手很大方,一年的利潤中有百分之八九十都被幫眾揮霍,幫派的大賬,每年僅有不到百萬賬,刨去買房置地,這些年,仝暉並沒有多積蓄。
仝暉有三個結拜兄弟,老二王玉,綽號「苞米」,是幫里的「老J」;老三是熊寬,他是幫里的頭號「工」;老四郭豹,綽號「金錢豹」,在幫裏帶領一群「槍」。兄弟四人直接擔任著「北派幫」的核心要職。
仝暉有意拉瓊磊伙,其實帶有很強的目的,按照仝暉的計劃,一旦他老婆度過危險期,瓊磊便會立即為「奴」,當然,這一切必須在瓊磊神不知鬼不覺的況下進行。
熊寬用了一夜時間給瓊磊介紹「仔」的注意事項和作流程。理論知識講解完畢后,他又親自帶著瓊磊實際作。不試不知道,熊寬驚奇地發現,瓊磊一點就,絕對是一個「可塑之才」。經過幾天的試練,瓊磊不僅掌握了要領,還學會了舉一反三。
通常況下,「仔」發展「種」的方法多是印製一些小卡片塞在對方手中,而這些卡片有80%都會被對方直接扔掉。瓊磊覺得,這種方法雖然作方便,但是絕不可取。他認為,除非是不得已,否則沒人一上來就願意通過賣的方式換取現金,其間要有一個從抵到接的過程。所以送出去的東西絕不能讓人看一眼就扔,要讓對方有長時間保留的慾。於是,瓊磊提出「針對不同人群送出不同禮品」,比如針對學生群,可印製一些鼠墊、記事本、筆袋;針對農民工群,可送一些鐵質飯盒、塑料水杯;針對網蟲,可定製一些相對高端的打火機等。
當然,送這些實用的東西,無形中會增加本,但瓊磊認為,這種方法實際上是把「普遍撒網」變為「重點抓魚」,比如學生群中,那些著鮮、花錢如流水的學生就沒必要送;農民工群中,那些年齡過大、消瘦的人也沒必要列其中。這樣一來,總的本實際上並沒有太大變化。瓊磊的建議在理論上完全行得通,但實際作中是否可行,還有待考證。
經過一個多月的嘗試,瓊磊的「接種率」(每100人中願意賣的人的概率)竟高達60%,這讓很多老資格的「仔」都到汗。其實很多事不是做不好,而是缺「敢第一個吃螃蟹」的勇氣。瓊磊的功,讓很多幫眾對他刮目相看。
「幫」與醫院合作的前提是有充足的源。一旦哪個「幫」的源出現供給不足,便會影響「幫」的聲譽,所以「種」是一個「幫」賴以生存的基礎,對「幫」來說,「種」多多益善。有了充足的源,「幫」還能開展多元化經營,比如和站合作,和社區衛生院合作,甚至還可以和別的「幫」合作。「源」等於「財源」,這一點毋庸置疑。
仝暉帶領的「北派幫」最高的「接種率」也不過15%左右,沒想到瓊磊的加,竟然把「接種率」小範圍提升了幾倍。這其中的巨大利潤,讓仝暉為之心。在熊寬的建議下,仝暉特批,由瓊磊做講師,給幫里的所有「仔」授課,介紹功經驗。瓊磊搜腸刮肚,把自己認為正確的種種建議寫在黑板上供眾人探討。俗話說得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那些不的建議在眾人的討論中逐漸完善。
仝暉本著「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決心,加大投資力度,針對不同人群,開發更多實用的贈品,例如送給火鍋店的手機套,送給洗腳屋的棉,甚至連小容院用的安全套都能看到「北派幫」的廣告。經過一個月的嘗試,「北派幫」的總「接種率」得到了大幅度提升。立竿見影的效果,讓仝暉大喜過,瓊磊的地位在他心裏也得到了進一步提升。
二十六
仝暉作為老大,一向賞罰分明,瓊磊這次為幫派出力,理應重賞,可仝暉所有的計劃都被老婆產前突然出給打了。
「懷孕36周,全置型前置胎盤,胎盤覆蓋整個宮頸口,現在必須施行剖宮產,否則胎兒隨時有窒息的可能。」說話的是醫院婦產科史主任,和仝暉也算是老。
「史大夫,孩子現在怎麼樣?」
「胎心率正常,我們要立刻進行手,你趕去準備手用。」
「需要多?」
「先準備1000毫升,要快。」史主任說完,焦急地走進了產房。
「阿寬!」仝暉站在走廊里喊道。
「仝哥,我在!」
「抓時間安排輸,1000毫升磊一個人頂不住,趕快派車把外省的『奴』給我接來。」仝暉心急如焚,他怎麼也沒想到產期會提前4周,為了這個孩子,仝暉和老婆努力了6年,如果這次還保不住,那他將永遠失去做爸爸的權利。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北方人最忌諱「斷子絕孫」,覺得如果自己連個後代都留不下,就算是混得再好,在列祖列宗面前也沒有任何面。他和「奴」約定的時間還有3周,那麼遠的距離,在毫無準備的況下,「奴」能否及時趕到,還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此刻的仝暉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無助。
熊寬十幾歲跟著仝暉,從打野架、放「爪子」、開賭場,到現在建「幫」,他們這群外地人能在這座城市立足,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歷過,可他從未見過仝暉像今天這樣不知所措。熊寬也知道大哥在擔心什麼,「幫」靠「」發家,不管「種」多麼強壯,一次也絕對要控制在600毫升以下,否則很容易鬧出人命。仝暉的老婆是急院,能第一時間提供源的只有瓊磊,而對一臺手來說,600毫升絕對是杯水車薪,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先讓瓊磊頂600毫升,然後再把外省的「奴」接過來,補600毫升,有了1200毫升的補給,就算不夠,也不會危及生命。可手能不能等到「奴」趕到,誰也不能打包票。但不管怎麼說,瓊磊的必須第一時間送進手室。
經過幾個月的洗禮,現在的瓊磊稚氣已,完全是一副社會人的做派,當得知嫂子產前出時,他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門口的義務獻車裏。車是「北派幫」打的幌子,為的就是給「賣」加一套冠冕堂皇的外。
熊寬走出醫院,來到獻車前,他剛想掏出電話,便看見瓊磊已在車裏做輸準備。
「磊,你來了?」
「嗯,來了有一會兒了。嫂子需要多?」
「1000毫升打底,仝哥說最多給你600毫升,剩下的600毫升等外省的那位到了再補上。」
「外省的那位?他可住在500公里開外,就算是一路闖紅燈,沒個七八個小時也趕不過來。」
熊寬長嘆一口氣:「沒辦法,誰能料到嫂子是突發大出,完全沒有任何準備。」
瓊磊擼起袖子:「寬哥,先別說這麼多了,把我的600毫升先了,給嫂子送上去,救命要。」
熊寬沒有拒絕,他吩咐負責的小弟,拿出3張份證開始登記。按照規定,進手室的每一包都要實名登記,並填寫「互助獻登記表」。每張份證一次獻量為「200至400毫升」,熊寬用3張份證登記,就是要把600毫升分3次取,這樣每次200毫升,出現急況可以及時理。當了這麼久的「仔」,瓊磊自然懂得熊寬的良苦用心。
這幾個月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說沒有一點兒兄弟義純屬扯淡,何況瓊磊還出謀劃策提高了「種」的接種率,在熊寬心裏,瓊磊就是自己人,他當然不希對方出現任何閃失。
在「屋」里,熊寬是瓊磊最為仰慕的大哥,在這麼急的況下,他竟然還要提出分3次,就算瓊磊再傻,也能覺到熊寬的真實意,看著3份「互助獻登記表」已填寫完畢,瓊磊擼起袖子,做好了的準備。
二十七
很快,第一個200毫升取完畢,熊寬見瓊磊面不改,直接吩咐取了第二袋。可一次完400毫升后,瓊磊突然覺有些眩暈,他使勁兒閉了閉眼,當覺稍微恢復一些時,他說:「把剩下的200也了。」
當小弟正準備換袋時,被熊寬一把擋了下來:「讓磊休息一會兒,我先把這兩袋送上去,實在不行再第三袋。」
瓊磊還要堅持,熊寬厲聲喝道:「行了,別說了!一切按我說的辦,趕吃兩片硫酸亞鐵緩緩,我一會兒再下來!」
熊寬說完,撥通了「苞米」的電話,剛的兩袋還需要他的運作才能順利送進手室。
熊寬:「二哥,完了,400毫升。」
「苞米」:「怎麼才400毫升,我剛才聽史主任說了最需要1000毫升!」
熊寬:「我知道,我正在想辦法。」
「苞米」:「外省的那傢伙來了嗎?」
熊寬:「跟那邊聯繫了,對方出車正往這邊送,我們的人已經在高速口等著了,只要見到人,一路闖紅燈趕過來。」
「苞米」:「500多公里,最快也需要三四個小時,這可怎麼辦?」
熊寬:「二哥,先不說這些,把這400毫升給嫂子送進去要。」
熊寬用的是那個年代最流行的山寨機,外音比「免提」都大,兩人的對話,真真切切地落到了瓊磊的耳中。待熊寬的影消失在獻車外,瓊磊也是慨萬千。
自從來到「幫」,他是要吃給吃,要穿有穿,而且幫里每月還會給他3000元零花錢。瓊磊作為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最講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在他騙最深的時候,是幫會拉了他一把;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是幫會給他吃穿。現在嫂子有難,讓他坐視不管,他兒做不到。
瓊磊琢磨著,自己是年富力強的壯漢子,怎麼著也比孕婦能扛,與其讓孕婦母子冒生命危險,還不如由他來擔風險,這樣興許能拖到外省「奴」趕到。
想清楚后,瓊磊灌下兩袋牛,對旁邊兩位穿白大褂的兄弟說道:「哥們兒,再給我600毫升。」
「你說什麼?你已經400毫升了,還600毫升?你不要命了?」
「剛才的電話你們沒聽見?兩條人命在手室里等著我的,我沒事,儘管!」
「一次1000毫升,絕對是要人命的,你也別難為我們了。」
瓊磊盡量制住心的急切,他用商量的口吻說道:「這樣,我用手機錄音,證明是我讓你們的,出了事我自己一個人承擔。而且我也不讓你們幹什麼,只要給我綁皮條,剩下的我自己來。」
聽他這麼說,兩人面面相覷,也不言語。
「別磨磨嘰嘰的了,萬一嫂子下不了手臺,你倆能不能擔待得起?而且我又不讓你們承擔責任,你們怕什麼?」瓊磊說完打開了手機錄像功能,對著鏡頭說道:「我瓊磊自願600毫升,發生一切後果,與旁邊兩位兄弟無關,責任由我一個人承擔。」
說完,他看著兩人:「還愣著幹什麼,趕給我填3份表,600毫升分3次!」
「兄弟夠仗義,我幫你!」
第一個200毫升完,瓊磊覺到有一涼意。他休息了10分鐘,又吞了兩片硫酸亞鐵,很快,開始取第二個200毫升。
短短的3分鐘,瓊磊覺每秒都是那麼漫長,腔的五臟六腑彷彿失去了力,心臟每一次跳都是那麼艱難。連續了800毫升,他開始出現口發紫、失眩暈的癥狀。
「把空調給我打到熱風,我休息一會兒再200毫升。」
「哥,不能再了,再你真的就沒命了!」
瓊磊擺擺手:「沒事,我心裏有數,你現在聯繫二哥,讓他把這兩袋先送進去,我等會兒換隻胳膊,再200毫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