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珍珠原本當真覺得他四不勤五谷不分,沒想到他連這些小事都如此細心,而且如何做也很清楚。
難得有些好奇:“殿下也曾野宿過?”
李宿把樹干放好,著劍的手微微一,末了道:“并非如此,只是大褚各地監牢大多在地下,寒,孱弱的犯人住不了多久就要生病,用干草或者曬干的稻草鋪床,倒是能驅寒,也能省下耗費。”
姚珍珠:“……”
行吧,他們至還有木板和席子,還能想吃什麼吃什麼,比犯人要強得多。
姚珍珠跟著李宿一路往湖邊行去,待到了湖邊時,李宿便拐去右側。
這邊有很大一片枯草地,因過了季節,草籽都已落在地下,地上的枯草就那麼委屈地迎風招展。
李宿道:“這種湖邊的野草就很好,多采一些。”
這會兒,反倒是他比姚珍珠懂行,開始指揮姚珍珠做事。
兩個人份一調轉,做事就越發有條不紊,也越快。
等到他們一人背了一大捆回到山時,天還沒徹底黑暗,落日的余暉灑在口,給這個山帶來最后的溫暖。
李宿大概教了一下姚珍珠怎麼鋪稻草,就回到口,繼續切木板床。
待到天全黑下來,山里只能靠著口的小火堆照亮。
兩人面對著面坐在各自的床鋪上,一時間有些沉默,不知要說什麼好。
床的布置是按照李宿的想法來辦的,最下面是略的草席,上面是厚木板,最上面是更厚的稻草,滿滿鋪了一層,坐上去很。
此地人跡罕至,又似乎沒有野,因此干草很干凈,甚至連蟲子都沒有。
火之中,李宿眉眼淡然,比任何時候都要安靜。
在宮里的時候,他總是皺著眉頭,上戾氣深重,仿佛宮里的所有人事都令他不滿。
哪怕錦玉食,哪怕天潢貴胄,都無法填平他眉心的壑,也無法化解他心中的怨恨。
姚珍珠不知他為何會那麼怨恨長信宮,那麼怨恨宮中的一切,會那麼冷酷暴戾,對任何人都冰冷無。
但知道,這一切肯定有原因,而這個原因,并非出自李宿本格。
就如同現在的他一般,他會給做木板床,會沉默地吃下生穿心蓮,也會背著默默肚子走了大半夜,尋找到一個溫暖的臨時的“家”。
他救了的命,抱著跳下山崖,讓沒有到一星半點傷害。
如果一個人當真心中暗,毫無明,他又為何會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臣屬,費盡心力挽救,甚至不惜自己傷。
越是同李宿相,越能知道他是個好人。
剛剛來到毓慶宮時的疑,便也迎刃而解。
為何賀天來、貝有福和周萱娘對他如此忠心?為何毓慶宮的人那麼團結,一心守護那一方小天地,也為何聰慧英明的貴妃娘娘,會隔著緣更親的太子,去一門心思疼這個孫子。
明明太子才是貴妃娘娘親堂姐的兒子,而李宿又隔了一層,他已經是孫子輩了。
萬籟俱寂時,姚珍珠坐在那里,腦子里胡思想,眼皮就有一搭沒一搭垂著,瞧著就要昏睡過去。
就在這時,李宿道:“安置吧。”
姚珍珠迷迷糊糊點頭:“嗯。”
這一聲應完,立即抬起頭,突然說:“殿下還沒吃藥!”
李宿:“……”
怎麼還沒忘?
李宿眼神一瞥,淡淡道:“好了,不用吃了。”
姚珍珠打斷他:“不行!”
李宿:怎麼這麼兇?原來多聽話啊。
姚珍珠沒意識到自己在兇太孫殿下,語速飛快:“殿下,周太醫說了,即便是好了,這藥丸也要連著吃兩日,每日早晚兩顆,殿下再吃三顆,應當就能好全!”
李宿咬牙:“行。”
姚珍珠捧著水罐回來,先用木盒盛了點水給他吃藥。
目炯炯,死死盯著李宿,李宿不吃都不行。
李宿只好把那苦的藥丸子放里,仰頭咽了下去。
早晨迷迷糊糊,不太清醒,現在才品出那藥丸子的酸難吃來。
李宿:回去就讓周銘改藥方,這誰能吃下去。
姚珍珠盯著李宿,見他把藥都咽進去,連忙出手,把手心的牛軋糖捧到李宿面前。
“殿下,吃顆糖,就不苦了。”
李宿接過手心里的牛軋糖,大概握了一會兒,糖塊略有些暖,并不顯得十分冷。
他撥開糖紙,取出里面的牛軋糖,整塊放進里。
李宿吃過很多次牛軋糖,自從姚珍珠來了毓慶宮后,只要自己做了,定會往前殿送一些。
李宿往常卻上書房上課的時候都要帶上兩塊,那甜滋滋卻又香香的味道,加上花生和松子,可以平復心中所有的煩悶。
此刻似乎也是如此。
李宿含著糖,有一搭沒一搭咀嚼著。
姚珍珠蹲在他面前,仰著頭看他:“殿下,不苦了吧?”
李宿眼神微飄,就是不落到臉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