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佩雯想的不錯, 當萬鶴回到了家中的時候，就發現了留給他和兒的宅院差到了極點。

　宅院挨著廚房的，常年草草打掃, 院墻都油膩膩的。

　院子里還有一小塊兒地劃出來種菜，廚房的人還在這個院子里養了，這院子里有一彌漫著屎和油污的古怪味道。

　萬鶴深吸一口氣, 住了心中的怒火。

　“我暫且住幾日，找到了合適的宅院，我和雯雯就出去住。雯雯這幾天病著，就暫且住在喬家, 我和喬侍郎也算是故友, 說一聲的事，也省得搬來搬去, 病的厲害。”

　尉氏眼皮子抬起, 似笑非笑說道：“萬知府總是說已經把俸祿的一半都送了過來，可見我這繼母到底不是親生母親, 你還是藏了銀子，這家里頭好好的，老大你都想著要在外住了。要是沒銀子, 能敢在外面住？”

　“老大，你按道理也在京都住過，應當知道這京都是寸土寸金，你實在不該去外面住，這院子里什麼都給老大你備下了，被子都是趁著天氣好的時候才曬的, 也不知道有什麼不好, 讓你不愿意留在府里頭。”

　萬鶴只是被孝道著, 俸祿的一半給了就給了，權當做是花錢買清靜，但不代表沒脾氣。

　“知府的俸祿是朝廷規定的定項，我已經按照繼母您的吩咐，把一半的銀子都并到公中，就算是鬧到京都衙門，我這兒子也絕對稱不上不孝。”

　“這一次雯雯病了，公中出銀子嗎？我這麼多年還用的是亡妻的嫁妝，就沒見到過公中的銀子分下來。想讓我住下也簡單，我也沒別的要求，如今二弟住的院子跟我住的換一換，我二話不說，就留在府里頭，這三年的俸祿都給您，我也毫無二話，想來在府中也能夠看到幾個弟弟的用度是什麼，我要求也不高，一切比照幾個弟弟來就好。”

　尉氏對自己的兒當然手松，拿了萬鶴的銀子，卻不想從公中把銀子拿出去，而且讓的孩子們住的差，萬鶴更是做夢。

　尉氏想也不想說道：“你二弟子不好，所謂是長兄如父，你們爹爹去了，你總得護著幾個弟弟才是，你那個院子畢竟位置不大好，靠近廚房有點油煙味，你的幾個弟弟不得這個。”

　尉氏臉皮厚，在看到了對方眼眶通紅的況下，泰然自若地繼續說道：“銀子還是可以拿來的，都說是父母在不分家，銀子到了我這邊，每個月從公中和你弟弟一樣，給你們月錢。”

　“我兒也不得油煙味，既然沒人和我換院子，我還是出去住。另外銀子的話，還是照例一半的俸祿給公中。雯雯母親給留下的嫁妝用來租賃屋子，還有一半的俸祿總是還要日常開支用。”

　尉氏也知道萬鶴無論如何都可能把全部的俸祿出來，只是試探一次罷了，裝模作樣說道：“隨便老大你，愿意出去住就出去住吧，反正我只是你繼母，管不得你太多。”

　萬鶴在尉氏那里了一肚子氣，先到了牌位那里給父親添了香，簡單洗漱之后，就離開了宅院。

　先去了戶部尋舊友，正好是午飯時間，喬玨見著他很是驚喜，與同僚說了一聲，就不再回戶部衙門，在酒肆里點了幾個菜和萬鶴吃飯。

　喬玨舉起茶杯，“你這可真是夠風塵仆仆的，收到了消息就趕了回來？”

　萬鶴點頭，以茶代酒敬了喬玨一杯，杯盞里的茶湯晃出漣漪。

　“我家里的那些事你也都知道，但凡是耽擱一點，哪一位就要做文章，恨不得要去告我的狀，尤其是你也看到了，那位生得孩子都不如我。”

　提到了幾個弟弟沒出息，萬鶴出了笑來，這也是尉氏拼命找茬的原因，的幾個孩子不如萬鶴，心中不平。

　喬玨很清楚萬家對萬鶴的苛待。因為繼母進門，萬鶴連書也不曾讀，是他們兩人無意認識，萬鶴被喬玨，意識到只有好好讀書才能有出路，就起讀書。

　讀書、練字、科舉，萬鶴通過這條路，做到了越州知府。

　“你現在還給一半的俸祿？”喬玨也知道一半俸祿的原因，當年去找了“慫不倒”拉扯這件事，倘若是不給銀子，尉氏就要狀告萬鶴不孝，一番拉扯之后，就定了萬鶴一半的俸祿給萬家。

　“是。”

　喬玨暗示：“現在的京都衙門府尹是姓溫的，與我家有舊。”

　萬鶴心了一瞬，隨即搖頭：“先給一半俸祿，好讓消停一些，我不怕連累我自己，主要是怕雯雯的名聲有瑕，等到嫁人了后，我之后一文錢都不會給萬家。對了，我這次過來，就是想勞煩你一件事。”

　“什麼事？”

　萬鶴就說了路上車輿壞了，本想要到莊子上求助修車，結果兒病得昏了過去，那家莊子主人正是喬玨之——喬宜貞。

　喬玨聽聞萬佩雯病了，連忙問道：“雯丫頭病了，嚴不嚴重？”

　萬鶴說道：“我離開莊子的時候，說是已經退熱，好好養一養，醒了就吃藥應該沒什麼大礙。”萬鶴呷了一口茶，“你家兒當時和我見面的時候，就兇悍地看著我，把我嚇了一跳。”

　喬玨看著萬鶴笑呵呵地喝茶，扶額說道：“別說是了，就算是我見到了，都也得兇悍看著你。”

　“天氣那麼冷，你就只給兒披斗篷？我家姑娘還是外人呢，一眼就看出了你家姑娘穿得單。”

　萬鶴求饒，解釋說道：“我是真一時疏忽，覺得馬車上炭火足，在外一小會兒的時間沒關系。你也知道我家的狀況，要是穿個裘，當即尉氏就能讓我出錢給全家都換上一件裘。”

　喬玨沒在這個問題繼續糾纏，聽到后面萬鶴請求安置把兒安置在自家，點了點頭。

　“住在我家好，我娘總嫌家里頭冷清，要是你家丫頭長住下，我娘得高興壞了。”

　喬玨把茶杯了萬鶴的茶杯，“不過我也知道你不愿，肯定是要把丫頭帶在邊的。”

　喬玨想了想又說道，“你繼母雖然說話不中聽，有一句說對了，這京都里生活是不易的，在外居住只是頭一件事，還有別的事。”

　“孩子得養著，京都里那些小姑娘門門道道多著呢，恨不得兩次宴會穿得服都得不一樣，還要看每一次佩帶的首飾什麼的，當年我聽我家貞姐兒說過一兩句，可覺得聽得就頭暈。這都是用雪花銀堆出來的。”

　萬鶴提到了兒，眉眼溫：“關于雯雯的事，我并不擔心。你是沒見過雯雯，心思機敏，在任何環境里都如魚得水。我去做縣的時候，也沒什麼錢，看著縣衙破破爛爛的，當地的大戶人家也都懶得搭理我們，就是這樣的況下，雯雯也結了一二好友，才讓那些大戶人家好奇，縣老爺居然能夠把兒養得這麼好，得見見吧，我這才和那些大戶們搭上話。”

　喬玨聽得好笑，當年喬宜貞在京都花宴里名頭初響的時候也是這樣，原本沒有集的一些人也都因此認識了。

　“雯雯可不是幫了我在縣里站穩腳跟，在我為生涯，有幾件案子，還是在宅里幫我打聽出來的線索。”

　“那可以說是個奇子了，幸而今晚上我就可以見到了。”喬玨笑著說道，“看你家雯丫頭和我家貞姐兒有些像，當年貞姐兒也沒什麼人指導，自己很快就清了那些門門道道，還糊弄出來了才的名聲。”

　“侯夫人的詩確實做得好，想象力磅礴瑰麗，那些詩我現在都做不出來，我寫的那些話本里面的詩詞部分也總是備詬病。”

　“你作詩確實差點意思，畢竟你沒空去想那些風花雪月，是務實派的。”

　兩人是舊友，有些話可以說的很直，喬玨可以直言萬鶴的詩做的不夠好。

　“對了，你要是繼續寫話本，里面的詩可以讓我來替你寫。”

　“那就勞煩了。”

　兩人茶杯相，相視一笑。

　萬鶴繼續和喬玨說著話，這一頓飯足足吃了一個時辰，喬玨回到了戶部衙門，讓人送了消息去溫泉莊子，叮囑喬宜貞把人送到喬家來。

　而萬鶴則是去牙行，他需要早點選定好租賃的宅院。

　在別院里，池嘉木收到了消息之后，有些擔憂地對著床榻上萬佩雯說道：“你爹爹讓我們等會把你送到外祖家中住，你現在能吹風嗎？按道理還是住在莊子里好。”

　“沒關系的。”萬佩雯說道，“炭火燒得旺一些就好了，喝了藥我中間睡了一覺已經好了許多。已經勞煩諸多了。”

　萬佩雯當時睡下之后還等著小春把自己喊醒，結果喬宜貞是到了午飯吃過才帶著三個孩子到房間里。

　睡得充足，加上喝下去的藥發揮作用，萬佩雯可以說頭暈已經好了許多，手腳也有了力氣。

　吃了一些粥，現在手腳暖洋洋的，萬佩雯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喬宜貞開口說道：“會裹得厚一些，不讓風吹著佩雯。咱們得走了，不然傍晚雪上了凍，馬車容易打。”

　萬佩雯點頭道謝，“我可以自己走的。”

　“還是抱著的好。”喬宜貞笑著說道，“你病了，不要怕，抱著你麻煩的。”

　萬佩雯紅著臉點頭。

　萬佩雯被裹得嚴嚴實實抱上了馬車，馬車里果然是如同喬宜貞說的那樣，已經燒了銀霜炭，暖意十足。

　來的時候三個孩子胡鬧，這會兒知道馬車多了一個病人，他們都沒有胡鬧，一直等到見到了外曾祖母，才燕投林一樣摟著馮老太君。

　馮老太君歡歡喜喜攬著幾個孩子。

　看到了被抱下來的萬佩雯，“趕進屋，別吹著了風，都和我說過了，我趕把屋子都騰出來了，是貞姐兒以前住過的院子。”

　喬宜貞對著萬佩雯笑著說道：“你可別嫌棄。”

　萬佩雯連忙說，“侯夫人這般就是折煞我也，我住您以前住過的院子會不會有什麼不妥？”

　“沒事。”喬宜貞笑著說道，“京都寸土寸金，咱們喬家的宅院不大，我出家之后，那個院子也算是客院。”

　喬宜貞說的是實話，只是這個客院到目前為止只接待了萬佩雯一人。

　萬佩雯稍稍放下心來，被嬤嬤抱著，整個人在嬤嬤的懷里，都顧不上打量院子里的形。

　等到進到房間，才被放下來，取下了厚重的裘。

　看著房間，這里都保持舊樣，好像還是會有房間的主人再次看書、奏琴一樣，房間里有淡淡的香氣，就像是喬宜貞上的味道一樣。

　喬宜貞看著萬佩雯看著房間里的古琴，說道：“這琴是我爹做的，他不是大師，不過琴和琴弦的材料用的好，你喜歡彈琴的話，用就是的。”

　萬佩雯應了下來，隨即看著喬宜貞，怎麼知道自己會奏琴，難道是兩個丫鬟說的？

　喬宜貞笑著說道：“讓我祖母陪著你，我就先回去了。”

　只要自己在這里，萬佩雯就要提起神來應對自己，所以干脆帶著孩子們早點回去更好。

　馮老太君也明白這個道理。

　當即讓喬宜貞離開，并且捎帶素牛燴胡蘿卜。

　馮老太君喜歡琢磨菜式，這京都里最近都在吃素，也用這種素折騰出菜式，這素牛燴胡蘿卜是備喬老太爺和喬老爺好評的菜式。

　“吃起來和胡蘿卜牛腩味道差不多。”馮老太君說道，“得了信，知道你會過來，特地給你做的，也讓蘊之好好補補子，上次看他也瘦了，這麼大冷天，他還要去城門口點卯呢。”

　喬宜貞謝過祖母的好意，讓人端著砂鍋上了馬車。

　馮老太君：“萬家小丫頭也太瘦了，這幾天要好好給補補子。”

　喬宜貞故意逗趣：“您別喂得萬知府見到都是一愣，心想著這是誰？我明明寄在喬家的是個瘦小姑娘，怎麼了胖丫頭？”

　馮老太君繃不住笑了出聲，擰了一把喬宜貞的腮，“好一張利，才拿了我的東西，就這般笑話我。”

　喬宜貞笑著說道：“那我也吃的胖一些，就罰我若是沒胖，下次祖母見到了我就罰我。”

　馮老太君不知道常貴妃的事，只知道孫兒前段時間悒悒不樂，現在看著眉眼之間的郁氣散了，終于放下心來。

　“多吃一些，若是喜歡讓人過來說一聲，我繼續折騰素湯，我就不信做不出真湯的味道。”

　“那可不容易。”

　用辣醬各種重料可以讓素牛吃起來接近牛的口，但是湯那可是燉湯，講究的是本的鮮，喬宜貞很難想象怎麼用素做出湯。

　馮老太君眉眼溫和，帶著慈祥的笑意：“你喜歡吃湯啊，我琢磨琢磨，已經有些頭緒了。”

　喬宜貞了祖母的手，輕輕地偎在祖母的懷中。

　“好了，等會長生要笑你了。”馮老太君說道，“快回去吧。”

　喬宜貞順著祖母的視線看過去，池長生注意到了母親的視線，一出溜躲在了池嘉木的后，以前他是個小胖子，池嘉木可擋不住他，現在他也瘦了下來，就被大哥擋的嚴嚴實實。

　喬宜貞說道：“和外曾祖母道別，咱們回去了。”

　*

　在溫泉莊子里堆了一些雪人，不過當時幾個孩子都對萬佩雯有些好奇，玩得漫不經心的。

　等到把人送到了喬府，除了池嘉木之外，另外兩個孩子像是忘記了萬佩雯，歡呼一聲折騰自家宅院里的積雪來。

　在長廊邊做了一提溜的小雪人，還在院子里堆了一個大一些的雪人，把過去自己用了小了的帽子給雪人帶上。

　幾個孩子還等著給父親看自己的果，結果得到了消息，今兒晚上他不回來吃飯，要晚些才回來。

　“我們吃飯。”

　這一晚的主菜自然是素牛燴胡蘿卜，還有幾個爽口的小菜，三人都對馮老太君的新菜式給了極高的評價。

　飯后繞著院子走了兩圈，幾人都了書房看書。

　以前在老侯府，喬宜貞最常待得房間就是書房，現在有了新侯府，池蘊之極其闊氣地把一個院子都作為了書房。

　三間屋子打通，用了很大很長的書案擺在正中，另外還有小的幾張書案，倘若是不想用大書案，也可以選擇過往用的那種書桌。

　這正中的書案引人注目，別說是一家五口人都可以在這里看書練字，再來兩個人都容得下。

　一開始喬宜貞還覺得這桌子實在太夸張，等到真的用的時候就覺得簡直太方便了，可以一次擺放許多書在桌面上，還都可以攤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