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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 第83章

第83章 鏡像(17)

剛坐上副駕,花崇拉安全帶的手忽地一滯。

柳至秦側過頭,“怎麼了?”

“你看那人。”花崇朝窗外抬了抬下

他視線對著的,正是手拿塑膠簍子,站在菜架邊揀菜的人。

柳至秦順著他的目去,了然,“這打扮與氣質,現在應該正坐在西餐館裏品嘗紅酒。”

花崇笑,摁亮手機,指了指上面的時間,“可是這個點兒,西餐館基本上都打烊了。即便做好了盛裝赴宴的準備,也沒有辦法品嘗紅酒了。”

“這說明路邊大排檔也有它存在的意義啊。”柳至秦將車發起來,“雖然食品安全沒什麼保障,但勝在隨時都開著,味道也不錯,還熱鬧。”

“人啊,歸到底是支配的生。口腹之也是的一種。”花崇又看了看人,輕輕在柳至秦手臂上拍了拍,“先等等,別急著走。”

“嗯?”

“我想看看是坐在店裏吃,還是打包帶回家。”

柳至秦挑眉,“這麼興趣?”

“看看唄,花不了多時間。”

一刻鐘之後,人從小夥手裏接過打包好的燒烤,走向停在路邊的豪車。

豪車發,帶著消失在夜裏。

“看完了?”柳至秦笑著問。

“看來一個人果然不適合坐在店裏吃燒烤。”花崇若有所思道,“嫌疑人第一次見到陳韻時如果是在這家店裏,‘他’是單獨來的?還是與其他人一起?”

“‘他’是個有嚴重心理問題的人。”柳至秦看了看坐在店裏聊得熱火朝天的食客,“這種人很孤獨,‘他’可能有不不得不結的朋友,但私底下不會和這些朋友到路邊攤大排檔吃飯喝酒。‘他’如果來過,大概率是獨自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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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前來,等餐的時候看到陳韻,說不定還與陳韻聊過天。”花崇閉上眼,邊想邊說:“陳韻當時正在某一張桌子上做作業,並沒有與‘他’對視。突然,何小苗將做好的烤串放在案臺上,大聲喊道——小韻,4桌客人的串!陳韻聞聲放下筆,抬起頭,這才與‘他’的視線對上。接著,陳韻沖‘他’甜甜一笑,跑去案臺邊端起盛放烤串的盤子,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他’記住了這個漂亮的,格開朗的,被父母剝奪了正常年的小姑娘。”

“可惜陳廣孝把以前的監控記錄都刪掉了。”柳至秦說,“大部分案件裏,嫌疑人都有到作案現場‘舊地重遊’的習慣。但這個燒烤店顯然不是什麼‘舊地’,‘他’沒有必要再來。最近幾日的視頻,有‘他’的可能不高。”

“不一定。”花崇搖頭,“‘他’可能想看一看,陳廣孝和何小苗的反應。”

柳至秦想了一會兒,“嗯,這也有道理。”

說完看向花崇,“現在回去嗎?”

花崇這才意識到車還停在原地,“嗯,回去。”

柳至秦拐了個彎,語氣很隨意,“你好像還在想什麼。”

“我在想……”花崇著鼻樑,“陳廣孝店裏的主要客源和我之前想像的不太一樣,和我對嫌疑人份的判斷也不大相符。”

車在夜與華燈中平穩前行,柳至秦道:“說說看。”

“‘他’認為陳韻不幸,是因為‘他’對陳韻目前的生活有深重的同。‘他’極有可能經歷過同樣的不幸,或者目睹過‘他’最親的人——母親或者姐妹遭過類似的不幸。過去的不幸導致‘他’至今活在困窘中。”花崇緩慢地說著,眉心淺淺地皺起,右手小幅度地比劃,“‘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否則怎麼能斷定陳韻、王湘這樣的孩兒沒有未來?‘他’經營不好自己的人生,才會認為與‘他’年相似的孩子應當早早死去,這樣才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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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描述讓我想起了孟小琴。”柳至秦說:“但已經不可能再作案。”

花崇搖頭,“不,他們不一樣。孟小琴恨的是生來就比幸福的人,作案的機是扭曲到極致的嫉妒心。但照我們的推斷,‘他’的機卻是拯救與解。可‘他’不明白——沒有人有資格決定別人的未來。”

柳至秦說:“你對‘他’的‘畫像’,原本是個相對潦倒的、不得志的人。”

“嗯。到了店裏才發現,客人除了學生,其他沒有誰潦倒不得志。”花崇歎了口氣,“學生不存在潦倒不潦倒,有句話莫欺年窮。”

“那如果嫌疑人是生活富足的人,先做個假設吧,假設好了再來倒推。”柳至秦說,“假設剛才我們看到的那個人就是殺害王湘、拐走陳韻的人,是什麼心理讓這麼做?”

“這正是我沒想通的地方。在這個案子裏,生活相對富足,事業相對功的人,作案機小得多。除非他們有什麼無人知曉的痛。”花崇著自己的後頸,脖子,“還是先讓技偵對比兩邊的監控吧,我們現在有點鑽牛角尖了。在‘小韻食’吃飯的多是富人,但不代表沒有符合側寫的人,只是我們今天沒有遇到而已。監控裏說不定就有。”

“也對。”柳至秦加快車速,“對了,要去把二娃接回來嗎?”

“你想它了?”

“徐戡也忙的。”

“暫時還是放在徐戡那兒。這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破案,忙完還得去觀村。徐戡給我看了二娃的視頻,人家小生活過得不錯,現在我們把它接回來,沒幾天又送回去,來回折騰太麻煩了。”

“也行。”遇到了紅燈,柳至秦把車停在斑馬線外,“想起觀村的案子,我就頭痛。”

花崇口而出:“那我給……”

“給”字說完,便頓住了。

柳至秦沒聽懂,“嗯?”

“沒什麼。”花崇看向窗外,重複道:“沒什麼。”

柳至秦狐疑,直到開回市局,仍在想花崇要“給”他什麼。

??

次日,痕跡科沒能在花崇帶回的漫畫書上發現陌生指紋,而上面也沒有仇罕的指紋。

李訓送來報告時,花崇正在技偵組看監控,並不到意外,“既然沒有陌生指紋,就說明這本書絕對有問題。嫌疑人在把書給王湘之前,抹掉了自己留在書上的指紋,同時也抹掉了可能存在於書上的其他指紋。‘他’戴著手套,將書放在只有王湘能拿到的地方,王湘在得到書之後,沒有將書給其他人。”

“那要怎麼查?”李訓頂著兩個黑眼圈,一副神不振的樣子。

“查這些書的來源比查那條子更麻煩。”花崇在他肩上拍了拍,“暫時放一放,集中力查子的來源。撐不住了就先休息一下,沒事的。”

袁昊一邊喝被沖泡得沒了的紅茶一邊說:“對,沒事的!破案又不只靠你們痕檢,沒見我們技偵也忙著嗎?去去去,睡個覺,說不定等你一覺醒來,這案子啊,就破了!”

李訓腦子有些糊,反應慢了半拍,拿起袁昊的茶杯灌了一口,嗓音沙啞道:“行,我先去瞇一會兒,有什麼事直接醒我。”

花崇見他走路都有些飄,擔心他一會兒撞到門,索將他送回痕檢科。

就這一會兒工夫,技偵那邊就鎖定了一個人。

袁昊興地喊道:“花隊!你看,這倆是不是同一個人?”

數個顯示幕呈定格狀態,每一張畫面裏,都有一個矮?的男人。

在從“小韻食”拷貝回來的視頻裏,他穿著灰的衛、直筒牛仔,腳上是一雙樣式普通的板鞋,神張地四是揀菜,就花了比其他客人更多的時間。監控範圍,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同伴的客人,等餐過程中,時不時看向廚房。

而在“火炬育才”提供的視頻中,他穿著白與西,拿著三角尺、檔夾數次從教室外的走廊經過。

“他是補習班的老師?”花崇雙手撐在桌上,兩眼盯顯示幕。

“看樣子是。”袁昊說:“他進的正是王湘所在的數學補習班教室。如果他就是嫌疑人,那他一個老師,想把漫畫書放進王湘的桌鬥,那簡直太容易了!”

花崇看了看另一個顯示幕上的時間,“陳韻30號失蹤,王湘26號失蹤,27號遇害,他29號出現在陳韻家的店裏。”

“是不是可以這麼認為——他在殺害王湘之後,將目標鎖定在了陳韻上?”袁昊問。

花崇站直,右手支著下,眉間鎖。

在不同地點的監控裏,男子呈現不同的神狀態。

在“火炬育才”,他著整潔,神不錯,不斷笑著與走廊上的人打招呼,儼然一名優秀的年輕教師。

而在“小韻食”,他變得邋遢而猥瑣,有幾分賊眉鼠眼的意思。

他為什麼張?是不是在找誰?

他想看到的,難道是陳韻?

監控沒有拍到陳韻。29號晚上,陳韻也許沒有到店裏來幫忙。

但即便如此,男子的行為也足夠怪異。

並且,他是唯一出現在兩邊監控裏的人。

“馬上查這個人。”花崇當機立斷道:“張貿,去一趟‘火炬育才’,把這個人帶到局裏來。”

??

長陸區青藤小學,上午課間時間,校園裏播放著歡快的音樂。

三年級三班的班主任邢一善正拿著哨子,站在隊伍前方,面帶微笑地糾正班上學生的作。

他很年輕,今年才26歲,雖然高矮了些,但五清秀,是三年級最年輕的班主任,深學生喜歡。

別的班主任大多是中年人,鼻樑上架著厚厚的眼鏡,一見誰做得不好,就大聲呵斥,指著臺上的領員大聲道:“打起神來!你看看別人是怎麼做的!你這這胳膊是怎麼回事?沒有吃早飯嗎,啊?”

邢一善卻從來不呵斥學生,誰作不標準,他便走到誰旁邊,輕輕抓著對方的手臂或者,溫聲道:“你的姿勢不對,來,跟著老師學……”

上學期,因為全票好評,他被評選為最歡迎數學教師、最人氣班主任。這學期剛開個頭,就有家長找到校長,希把自家孩子轉到他擔任班主任的班上。

那位家長是校長朋友的朋友,行個方便也不是不可以。但校長擔心開了這個頭,後面不好收拾,便將他請到辦公室,問他的意見。

他見過想轉班的小孩,那是個疑似得了胖癥的男孩,小眼睛塌鼻子厚,臉上常年掛著鼻涕。

他委婉地拒絕了校長,理由十分正當:“家長欣賞我,我很高興,但是定好的規矩不宜破壞。接收一個孩子,往後再有孩子想轉班,那怎麼辦?”

校長很滿意,轉班的事因此不了了之。

課間結束後,學生們有的回到教室,有的群結隊去小賣部買吃的。邢一善正準備去衛生間,突然被教導的梁老師住。

“邢老師!校長有事找你。”梁老師大聲說。

邢一善眼中掠過一煩躁——每天這個時候,他都要去一趟衛生間。大課間時間長,衛生間裏人多,是一飽眼福的好機會。如果不去看一眼,接下去的課都沒有力繼續上。

但儘管心有不滿,他的角卻揚了起來,“好的,我這就去。”

快步走向校長辦公室時,他想,難道又有人想轉班?

如果是長得漂亮的小孩,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推開辦公室的門,他正要說“校長您找我有什麼事”,就見校長神凝重,全無平時的溫和之態。

而會客沙發上,正坐著兩個年輕的陌生男人。

看歲數,那兩人不可能是小學生的家長。

校長站起來,略顯不安地說:“進來吧。我介紹一下,這兩位是市局的刑警,小張,小袁。”

邢一善登時愣在原地,臉突然變得慘白,手中的哨子筆直掉落在地。

??

市局審訊室,刑一善坐在椅子上,雙肩,和在學校時恍如兩個人,倒是更像被“小韻食”攝像頭拍到的那個猥瑣男子。

花崇喚他的名字,“邢一善。”

他驚慌地抬起頭,但很快就像不了花崇目似地別開眼,低聲道:“你們抓我幹什麼?我只是個小學老師,我沒有犯法。”

“那你在張什麼?”花崇問。

“我……我沒有張。”邢一善的肩膀正在抖,眼睛完全被垂下的額發擋住,話語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在學校好端端地教著書,你們突然把我帶到這裏來,我,我能不張嗎?”

花崇見過太多像他這樣前言不搭後語的人,不與他??攏?澳閌恰?鵓嬗?擰?氖釔詿?衛鮮Α!

“那又怎樣?”邢一善說:“我是利用暑假時間去‘火炬育才’代課,沒有影響正常教學。你們可以去問我們校長,我打過申請!”

“知道這是哪里嗎?”花崇冷聲說:“重案組的審訊室。你難道認為我有閒工夫管你假期打工有沒有影響正常教學?”

聞言,邢一善臉更白了。

花崇摁亮放在手邊的平板,找出王湘生前的照片,往邢一善面前一推,“這個孩兒在你班上上課,你記得嗎?”

邢一善瞥了一眼,抖得跟篩糠似的,“已經死了!”

花崇有些意外。邢一善的反應與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王湘遇害不是為王湘的老師,邢一善不可能不知道。

但不管知道還是不知道,這反應都不正常,不是兇手該有的反應,也不是無辜者該有的反應。

被人害了,但不關我的事,我只是‘火炬’的代課老師,不是的班主任。我沒有義務為是死負責!”邢一善結結地說:“我,我現在也不在‘火炬’工作了,你們找我沒用!”

花崇往椅背上一靠,暫時沒有說話,只是盯著邢一善的臉。

就目前的監控記錄來看,邢一善有作案的條件。並且此人心理狀態、神狀態非常不穩定,符合部分犯罪側寫。

還有一點,他在面對員警時異常張,絕對不是無關者。

但是,花崇瞇起眼——他這種激烈的抵緒,也和心思縝的殺手相差甚遠。

半分鐘後,花崇找出另一張照片,“這個小姑娘,你見過嗎?”

照片上的正是陳韻。

邢一善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先是茫然沒有表,而後大驚失,“……”

“你知道?”

邢一善額頭全是冷汗,似乎想要點頭,又不敢承認。

花崇直截了當地說:“29號晚上,你獨自一人到‘小韻食’,點了52塊錢的烤串,就是為了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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