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進去避難的這間大屋,可能是類似衙門或者市政廳那樣的設施,比較高大,縱然是這樣,仍得貓著腰,稍稍一抬頭,就會撞到上面的木梁。
葉亦心、郝國等格不好的人,進去就躺在地上,拿出水壺就喝,其餘的人幫手把陳教授扶了進來,他神智已經恢複,只是雙發。胖子長出一口大氣:“咱們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安力滿進屋之後,立刻跪倒在地,黑地獄來的魔鬼刮起了黑沙暴,謝胡大,謝他派來吉祥的白駱駝,救我們遠離災禍的噩夢。安力滿老漢說單峰白駱駝是沙漠中最神奇的靈,吉思汗西夏王李元昊等人,都有白駱駝,不過那些都是兩個駝峰的,雖然罕見,但並不算神奇。
如果隊伍中哪怕有一個胡大不喜歡的人,咱們都不會見到白駱駝,看來咱們這些人是被真主眷顧的虔誠信徒,從此以後彼此要像親兄弟一樣,打斷骨頭連著筋。安力滿拍著口保證:“如果再有危險,再也不會先撇下大家自己逃命了。”
我心中暗罵:“他的,敢你這老頭,先前就沒拿我們當回事,我說一出事你他娘的就跑得比兔子還快呢。”
說話間,外邊的大沙暴已經來了,狂風怒號,刮得天搖地,我們在古城跡裡也不免心驚,萬一風沙把房子的出口埋住,還不得活活憋死?於是我安排薩帝鵬、胖子、楚健三個人,流盯著屋頂上的破,一有什麼況,就趕快通知大夥跑出去。不過大夥都心知肚明,要是風暴移沙漠,前邊的城牆被吞沒了,我們就算跑出去,也只不過是換個地方被活埋而已。
房外牆下長滿了沙蒿子,這是一種幹草,我探出去隨手拔了一些,取出固燃料,點了一小堆火,給大夥取暖。
黑漆漆的古屋,被火照亮了,葉亦心突然跳了起來,頭一下撞到了房梁,差點被磕暈過去,房梁上落下無數細沙,底下的人都沒戴風鏡,免不了被迷了眼睛。
大夥一邊眼睛,一邊問葉亦心怎麼了,發什麼神經。
我的眼睛也進了沙子,什麼都瞧不見,耳中只聽葉亦心抖的聲音道:“右邊牆角躺著死!”
“死?”郝國邊眼睛邊問,“你個小葉,一驚一乍的幹什麼?咱們考古的還怕死嗎?”
葉亦心的眼睛也進了沙子,捂著撞到屋梁的頭頂道歉:“對不起,郝老師,我……我就是沒想到這屋裡會有死人,思想準備不充分……對不起對不起。”
我聽說過一個方,迷了眼,馬上吐口唾沫就能好,這招我以前百試百靈,於是我趕吐了一大口唾沫,迷眼的覺立刻減輕了,流出不眼淚,但是已經能睜開了。
睜開眼一看,就嚇了我一跳,原來我剛才那口唾沫,剛好吐在了shirley楊的頭頂,是個幹淨的人,就算是在沙漠中日夜兼程,也保持著良好的衛生習慣。正在不停地眼睛,混之中沒有注意到自己頭頂上被人吐了口唾沫。
我只好裝作沒這麼回事了,急忙從便攜地質包裡取出手電筒,往牆邊查看,果然是有人類的骨。沙漠中氣候幹燥異常,看不出死了多久了,只剩下一副白骨,被黃沙埋住了一小半,大部分還在外邊,冷眼一看,還真是嚇人的,怪不得嚇得葉亦心跳那麼高。
這時其餘的人也陸續睜開了眼睛,拿出水壺,用清水為幾個迷眼迷得嚴重的人沖洗,我告訴眾人不用擔心,就是一人骨,不知道死了多年了,等咱們吃些東西,稍稍休息一會兒,挖個坑給他埋了就是。
考古隊的員,除了安力滿老漢,都是經常跟古打道的,也沒有人害怕,只是對這人骨死在這裡多有點疑。沙漠中的死者很會腐爛,多半都是被自然風幹了木乃伊,可是這副白骨上半點皮都沒有,說不定是讓沙狼給吃了。
安力滿認為這並不奇怪,那峰白駱駝不是跑進來躲避大沙暴嗎,咱們多虧了跟著它才幸免於難。這片沙漠不同於有樓蘭跡雅丹奇觀的半沙漠半戈壁,人們進這西邊的黑沙漠,只敢沿孔雀河古河道的線路,一點都不敢偏離,憑咱們自己,本不可能找到這座城堡的廢墟,但是沙漠中的們就不一樣了。這座廢城,肯定是胡大賜給沙漠中們的避難所,咱們是沒看見,那些破房斷牆後邊,說不定藏著多避難的沙狼、黃羊、沙豹……這會兒天上正在刮大沙暴,地上的們都嚇壞了,誰也顧不上誰了,等沙暴過去之後,也許會發現狼和黃羊都躲在一間屋子裡,那時候是狼就該齜出牙,是黃羊的就該出頭上的角了。
聽說這些破房屋中還藏著不避難的野,葉亦心等幾個膽子小的人,都有些張,安力滿也擔心躲在破城牆後邊的駱駝們,他要冒著沙暴出去,把駱駝們拴住。看來這場大沙暴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停,還不知道要在這間大屋中耗上多久,於是我讓胖子與楚健兩人也和他一起出去,順便把吃的東西和燃料睡袋都搬進來。
他們三個戴上風鏡,用頭巾裹住口鼻耳朵,從屋頂上的破翻了出去。過了兩香煙的工夫,他們仨就回來了,上全是沙土,胖子把頭巾和風鏡扯掉,一屁坐倒在地:“這風刮的,要不是我們三個人互相拉著,都能給我們刮到天上去了。不過那老爺子沒蒙咱,我們路過一堵破牆的時候,那後邊藏著六七只黃羊,等會兒風小點,我拿槍去打兩只,咱們吃頓新鮮,這幾天都是幹,吃得也煩了。”
安力滿聞聽此言,表示堅決不同意:“不可以不可以,你一開槍的嘛,那個槍聲嘛,就把藏在城裡的野嘛,都嚇跑了,它們跑出去,就會被活活埋在魔鬼的黑沙暴裡的嘛。咱們和那些們一樣的嘛,都是胡大開恩,才能來這裡躲藏嘛,你不可以這麼樣的。”
胖子說:“得了得了,您趕打住,我不就這麼一說嗎,招出您這麼多話來,我接著吃幹行不行?不會連幹都不讓咱吃吧?”說罷從包裡取出幹和罐頭、白酒,分給眾人吃喝。
在大沙漠中亡命奔逃了多半日,現在被沙暴困在這無名古城的廢墟中,除了胖子和安力滿老漢之外,其餘的人都沒心吃東西。我關心陳教授,就屬他歲數大,在沙漠裡缺醫藥,可別出點什麼意外才好。我拿著裝白酒的皮囊,走到陳教授邊,勸他喝兩口酒解解乏。
shirley楊和郝國扶著陳教授坐起來,學生們除了到去屋頂破旁放哨的楚健以外,也都關切地圍在教授邊。
陳教授好像已恢複了過來,喝了口酒,苦笑道:“想想以前在野外工作,後來被關在牛棚裡三年多,又到勞改農場開山挖石頭,什麼罪沒遭過啊,也都過來了。如今老囉,不中用了,唉,今天多虧了胡老弟了,沒有你,我這把老骨頭非得讓沙暴活埋了不可。”
我安了他幾句,說我不能白拿楊大小姐那份金,這些都是我分的事,您老要是覺得不適,咱們盡早回去,還來得及,過了西夜古城,那就是黑沙漠的中心地帶了,環境比這要殘酷得多,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陳教授搖頭,表示堅決要走下去,大夥不用擔心,這種罕見的大沙暴百年不遇,不會經常有的,咱們既然躲過了,那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正要再勸他幾句,shirley楊把我拉到一邊,悄悄對我說道:“胡先生,以前我覺得你做考古隊的領隊,實在是有點太年輕,還很擔心你有沒有足夠的能力和經驗,今天我終於知道了,這個隊長的人選非你莫屬。有件事還需要你幫忙,咱們領教了大自然的威力,隊員們的士氣到了不小的挫折,我希你能給大夥打打氣,讓大家振作起來。”
這倒是個難題,不過掌櫃的發了話,我只能照辦了。大夥圍在一起吃飯,我對大家說:“那個……同志們,咱們現在的氣氛有點沉悶啊,一路行軍一路歌,是我軍的優良傳統,咱們一起唱首歌好不好?”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莫名其妙,心想我們什麼時候軍人了?我軍的優良傳統跟我們老百姓有什麼關系?這種時候,這種場合唱歌?一時誰也沒反應過來。
我心想壞了,又犯糊塗了,怎麼把在連隊那套拿出來了,於是趕改口道:“不是不是,那什麼,咱們聊聊天得了,我給你們大夥匯報匯報我在前線打仗的一件小事。”
大夥一聽我要講故事,都有了興趣,圍得更了一些,邊吃東西邊聽我說:“有一次,我們連接到一個艱巨的任務,要強行攻占306高地,高地上有幾個越南人的火力點,他們配置的位置非常好,相互依托又是死角,我軍的炮火不能直接消滅掉他們,只能讓步兵攻。我帶的那個連是六連,我們連攻了三次,都沒功,犧牲了七個,還有十多人了傷。我們連是全師有名的英雄連,從來沒打過這麼窩囊仗,戰士們非常沮喪,打不起神來,我正著急呢,忽然團長打來個電話,在電話裡把我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說你們連行不行?不行把位置讓開,把英雄連的稱號讓出來,團裡再派別的連隊上。我一聽這哪行啊,把電話掛了,就想出一個辦法來,我對戰士們說,剛才中央軍委給我打電話了,說鄧大爺知道了咱們六連在前線的事跡了,老爺子說六連真是好樣的,一定能把陣地拿下來。士兵們一聽,什麼?鄧大爺都知道咱們連了?那咱可不能給他丟這臉,當時就來了勁頭,上去一個沖鋒就把陣地給拿了下來。”
考古隊的眾人聽到這裡,都覺得有點激,紛紛開口詢問在前線打仗詳細的況。
我對大夥說:“同志們,我說這個故事的意思就是,沒有什麼困難是能阻攔我們的,我們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只要能戰勝自己的恐懼,只要咱們克服掉自己的弱點,就一定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在我的一番帶之下,先前那番抑沉悶的氣氛,終於得到了極大的緩解,外邊的大沙暴雖然猛烈,這些人卻不再像剛才那麼張了。
吃完東西之後,到薩帝鵬去接替楚健放哨,我和胖子去收拾牆角那遇難者的人骨,就那樣把它擺在那,屋裡的人也不太舒服,睡覺前,先把這人骨埋了比較好。
現在這麼惡劣的天氣,不可能埋到外邊去,只能就地挖開沙子。挖了沒幾下,工兵鏟就到了石頭,我覺得有些古怪,這屋子很高,幾百上千年吹進來的黃沙堆積得越來越高,怎麼才挖了幾下就是石頭?
撥開沙土觀看,那石頭黑乎乎的,往兩側再挖幾下,卻沒有石頭,郝國等人見了,也湊過來幫忙,一齊手,挖了半米多深,細細的黃沙中,竟出一個黑石像的人頭。
這人頭足有常人的兩個腦袋加起來那麼大,眼睛是橄欖形,長長的,在臉部的五中比例太大了,顯得不太協調。頭頂沒有冠帽,只綰了個平髻,表非常安詳,沒有明顯的喜怒之,既像是廟裡供奉的神像,也像是一些大型陵寢山道上的石人,不過從石像在這間大屋中的位置判斷,是前者的可能比較大。
我點亮了一盞汽燈,陳教授看了看,對郝國說:“你看看這個石像,咱們是不是以前在哪見過?”
郝國戴上近視鏡,仔細端詳:“啊,還真是的,新疆出土過一千棺墳,那墓中也有和這一模一樣的石人,眼睛非常突出,異於常人,這應該是巨瞳石像。”
在新疆天山、阿勒泰、和田河流域,以及蒙古草原的各地,都發現過這種巨瞳石像,關於石像的由來,已不可考證,曾經有學者指出這應該是蒙古人崇拜的某個神靈。據史冊記載,忽必烈在西域沙漠中有一的行宮,稱為“香宮”,最早這種石人的雕像就供奉在香宮裡面。但是後來又過了些年,隨著幾座年代更為久遠的古墓和跡被發現,也從中發現了巨瞳石人像,這就推翻了“香宮”的假設。有人說這是古突厥人留下來的,到最後也沒個確切的說法,了考古史上眾多不解之謎中的一個。
考古隊中的幾個學生從沒見過巨瞳石像,掏出筆來在本子上又記又畫,商量著要把下面的沙子挖,看看石人的全。郝國給他們講了一些相關的知識,說今天大夥都累了,先休息吧,明天等沙暴停了,咱們清理一下這大屋中的沙子,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我換了個地方,挖開黃沙,把那遇難者的骨埋了,他上沒有任何能證明他份來曆的東西,連個簡易的墓碑都沒法給他做,唉,好好的在家待著多好,上沙漠裡折騰什麼呢,就在此安息吧。
我看了看表,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外邊的黑沙暴依然未停,反而有越來越猛的勢頭,說不定還會刮上整整一夜。
除了放哨的薩帝鵬之外,其餘的人都用細沙子了腳躺進睡袋休息了,這是跟安力滿學的,在沙漠裡,水是金子,洗腳只能用細沙子。我找到在房頂破下的薩帝鵬,讓他先去睡一會兒,我來替他放哨。
我坐在牆角,把運氣步槍抱在懷裡,以防突然有野突然躥進來傷人,一邊煙一邊聽著外邊的風聲,一想到陳教授他們還要接著往沙漠深走就讓人頭疼,誰知道那黑沙漠的深潛藏著多危險的陷阱。今天遇到大沙暴,而隊員們沒出現傷亡,這絕對可以算是奇跡了。
我想得出了神,一支接一支地吸煙,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邊的天已經黑了,風聲還是那麼大,像是無數魔鬼在哭號,不時有沙子落進屋頂的窟窿,這風再不停,怕是前邊的破城牆就要被沙子吞沒了。
這時我發現shirley楊醒了,見我坐在牆角放哨,就走過來,看那意思是想跟我說話。平時,我很跟談,主要是因為跟胖子倆人不太對付,互相看著都不太順眼,所以除了必要的流,我們不怎麼跟說話,說戧了扣我們點錢,那也夠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