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的覺越來越強烈,艦艙許多沒有固定的品都跟著漂浮起來，楚辭沿著通道側壁上的欄桿艱難往前攀爬，接近甲板通道的時候,失重忽然又消失，但是星艦部的氣卻在不斷降低，舷窗外漆黑一片,已然看不到半點亮。

　警報聲已經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驚的死寂,仿佛這架飛船上除了他之外,再沒有其他活人。

　他的神力場尚未收束,彌漫到星艦之外的時候只知到一片扭曲的虛空，這種知覺只會存在于一種況之下——

　星艦正在躍遷！

　楚辭猛然意識到什麼,轉立刻奔向艦橋。

　門往兩邊推開，正中央映眼簾的是卡隆大象一般的尸,瞠目圓睜，眼白紅。

　但是楚辭記得一清二楚,他朝卡隆開槍時,他不是在這個位置，也不是平躺的姿勢……他離開之后還沒有過去十分鐘，這里發生了什麼？

　他疾步走到作臺前,中央屏上的畫面閃爍不定，只能勉強看清楚幾道命令。躍遷命令一定是他離開艦橋后是發送的,當時的艦橋已經沒有活人,所以要麼是卡隆未死，要麼,是有其他在他離開之后進來,給星艦下達了躍遷命令。

　可是從作鍵盤上布滿的猩紅手印來看……

　楚辭的目慢慢轉向上地上的卡隆。

　他蹲下,瞇著眼睛觀察了幾秒鐘卡隆的，隨后將手指進了他留在卡隆眉心的彈孔中……果然到了金屬的質。

　是啊，他遇到的西赫士的手下大多都是改造人，劉正鋒、科維斯乃至是喬克雅，卡隆怎麼會不是？

　楚辭皺了皺眉。

　他沒想到，即使卡隆神志不清也依舊留了一手，倒不愧是在西赫士手下活得最久的人。

　星艦還在躍遷途中，他就不能去逃生艙離開，而現在星艦的狀態極其不穩定，他也就不敢再進行什麼其他命令或者查詢躍遷的目的地什麼的，只希這架星艦可以安全地躍遷到達，否則他就得葬在蟲中。

　他的終端網絡信號在躍遷前就已經丟失，通訊頻道靜默一片，楚辭干脆將通訊頻道都關閉，把彈夾里的子彈一顆一顆存滿，然后離開了艦橋。

　這一次他沒有再著急去逃生艙，而是耐心地搜尋完這架星艦的每一個角落，將所有的復制人殺手都擊斃。

　星艦的通道里彌漫著濃郁地腥味，剩下的幾個星艦工作人員都驚懼萬分地躲在了船長艙室里，楚辭瞥了他們一眼即離開，慢悠悠地去了逃生艙。

　這個時候，他才有機會去思考星艦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果他是卡隆，一定不會放棄自己在一星的資產和勢力而來到占星城，凜坂固然是霧海的巨無霸公司之一，但是它對卡隆這樣盤踞一方的大富豪來說力不大。所以西赫士采取了某種手段脅迫他——或者是控制他來了占星城。

　而卡隆在進凜坂公司，為凜坂的掌舵者之后，凜坂部原本各個勢力派系毫無反對的聲音，楚辭猜測，和對待卡隆一樣，西赫士也用了同樣的方法讓他們閉。

　而這種方法，大概率就是剝奪這些人獨立思想，讓他們全部變提線的傀儡。

　楚辭想象了一下整個凜坂園區全都是沒有思想，只會依照命令木然行事的工人的景象，不由一陣寒噤。

　但是看樣子卡隆并非是完全喪失思考能力，否則他也不會辨認出來楚辭賣出的那批軍火，極有可能是西赫生用這種手段威脅過他，或者拿走他的思想，又還了回去……這很殘忍，也更狡猾，但是對于西赫士來說，的目地就達到了。

　而這架星艦，這架星艦應該一開始確實是要去一星的，但是以卡隆深沉的心思，一定早就有所準備，所以在半路上他臨時改變航線，大概是想借此逃西赫士的控制，卻沒想到出現了變數楚辭，而楚辭同樣沒想到，他擊殺目標的任務的過程中也出現了變數，他不可避免地陷了另一個困境之中。

　而現下的況他也無能為力，只能等待星艦躍遷到達，或者降落之后再乘機逃走。

　只是不知道，卡隆瀕死設置的躍遷終點，會是什麼地方……

　……

　大約一個小時后，星艦部的氣逐漸回歸正常，躍遷即將結束，星艦就要跳出蟲了。

　失重的覺再次襲來，楚辭不不慢地抓住欄桿，仍由自己的離開地面，漂浮起來，可是下一刻，星艦通道里忽然傳來“轟”一聲巨響！

　失重隨即消失，但星艦就像是被一只巨人之手狠狠地甩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幾個跟斗，然后開始飛速降落。

　走廊里的警報聲再次響起——

　“請注意安全，星艦即將降落。”

　這句話重復了三遍，楚辭不明所以，為什麼跳出蟲之后星艦會主降落？！

　他飛快地爬上甲板，去了船長艙室揪出這架星艦的船長，問：“這是怎麼回事？”

　船長戰戰兢兢地答：“有可能，可能是躍遷點設置的高度太低，躍遷跳出來之后就已經超過了降落高度，如果，如果不降落就只能墜毀……”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船長臉蒼白地搖了搖頭，楚辭抓住他的肩膀：“你跟我去艦橋。”

　兩人一路來到艦橋，船長被這里腥遍地的景象嚇得兩戰戰，楚辭將卡隆的尸搬到一旁，示意船長上前。

　船長心驚膽戰地按了幾下跡已經干涸的按鍵，然后朝著楚辭搖了搖頭。

　星艦的主要控制系統已經損壞，現在還在運行的是一套默認程序，只能祈禱這程序可以撐到星艦降落。

　楚辭沉沉地舒了一口氣，對船長道：“你讓剩下的人都去安全艙，做好這艘船要墜毀的準備。”

　“好——好的！”

　船長連忙轉走了，楚辭低頭去看自己的終端，依舊于信號丟失狀態，可是這不對，躍遷已經結束，星艦已經跳出了蟲，為什麼還是沒有星網信號？

　但他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轉去了艙門。

　星艦在降落過程中無法釋放逃生艙，因此如果有墜毀風險，可以暫時躲避在安全艙避難，等到星艦著陸，安全之后再出來。但楚辭沒有去安全艙，他要在星艦落地之后，第一時間離開。

　艱難地走到艙門，他空了一眼舷窗之外。

　奇怪的是，明明已經在降落，可是舷窗外卻依舊是一片濃郁的黑，只能偶爾瞥見幾粒遙遠的亮，如同螢火般一閃即逝。

　楚辭再次低頭看了一眼終端，顯示宇宙標準時間，早晨八時。

　不論哪個星球，天都應該亮了。

　并且終端的網絡信號依舊沒有回歸。

　星艦的高度不斷下降，艙門附近的溫度跟著升高，楚辭從旁邊的儲備柜搜羅出一套逃生氣囊穿上，然后將自己牢牢固定在了安全座椅上。某一刻，墜落的巨大聲音還沒有到達，但舷窗之外已經被煙塵和白霧填滿，艦艙到猛烈撞擊開始、升溫、變形、癱瘓。

　楚辭覺得自己像是被裝進了一個罐頭殼中，不斷地搖晃滾，五臟六腑都要移位似的。

　接連不斷的炸聲、轟鳴聲、撞擊聲傳來，艦艙部的固件也跟著開始落，就在這時候，楚辭解開扣在自己上安全鎖，力往前一撲，打開了艦艙的門。

　猛烈的氣流立刻倒灌進來，星艦還沒有停止移，但是外面一片黑暗，煙塵迷離中什麼都看不清楚，楚辭閉上眼睛，雙手錯扶住肩膀，從風聲呼號地艙門口，一躍而出。

　==

　“還沒有回復？”Neo微微抬起眼睛，翠綠的眼眸猶如一片靜謐的湖。

　埃德溫的聲音從面前的終端上傳出來：“沒有，通訊頻道依舊于靜默狀態，無法搜尋位置地址。”

　“沒有連接星網信號當然無法搜尋位置地址。”Neo說著說，在投影鍵盤上一通敲打，“可是他已經失聯四個小時了，從占星城到一星只有短途躍遷點，本不需要這麼久。”

　這時候，撒普斯從外面探頭探腦地進來，小聲問：“還沒有林的消息嗎？”

　Neo懶得理他，頭也沒有回。

　撒普斯悻悻地走了。

　又過了一會，雨多來了，他比較會做人，帶了瓶飲料過來，可惜是Neo不喜歡的口味，于是Neo也沒有理他。雨多比較淡定的離開了，并對門口翹首以盼的撒普斯道：“我們老板那麼厲害，肯定不會有事。”

　可是一直過去了十二個小時。

　楚辭依舊沒有消息。

　淡定的雨多皺了皺眉，依舊淡定道：“沒事，我相信他。”

　撒普斯蹲在角落里給他姐通訊：

　“……可是已經十二個小時了，一點消息都沒有，我覺得這不正常。”

　卡萊·埃達撇了一下嫵凌厲的眼睛，不不慢道：“那你覺得他還活著嗎？”

　撒普斯毫不猶豫：“肯定活著，他不可能死。只是……或許遇到了什麼危險。”

　“那你覺得，如果遇到了危險，他會怎麼應對？”

　“當然是殺了制造危險的人。”撒普斯口而出道，估計就算是楚辭本人在這里也不會比他回答的理所當然。

　埃達輕微地嘆了一聲，似乎無奈地道：“那你在擔心什麼？霧海有幾個人能比他更厲害？”

　撒普斯悶悶地“哦”了一聲，最終只是小聲嘀咕：“可是，他也是人，不是嗎？”

　他通訊的時候并沒有開防干擾模式，于是Neo也將剛才他和卡萊·埃達的話聽在耳中。

　埃達說得對，不僅是霧海，恐怕聯邦也沒有幾個人能和他比擬，Neo出神地想，這種況下只要等著他的消息就可以了，說不定他早就殺了卡隆，只是被什麼事絆住了。

　可是莫名地不安。

　這種覺在上很出現，從現有的記憶中，從來沒有為任何事而到恐懼、驚慌、無措，這些緒像是被封進了黑匣永久封印。

　直到幾天前，當看到楚辭傳輸給的機械蜘蛛時，或者此時此刻，當意識到楚辭因刺殺卡隆而下落不明時，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也許是春日新發的草木葉芽，也許是寒冬深埋于地面之下，經年不化凍的冰凌。

　又或者，是深淵。

　房間里再沒有別人說話，靜悄悄的，仿佛可以聽見屏上界面翻的聲音。但是電子數據是無聲的。它們像宏大浩瀚的河流，匯聚未知的虛空海洋，卻永遠緘默。

　沒有再聽見撒普斯碎碎念的聲音，Neo脖頸僵地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發現他不知道什麼已經出去了，這個房間里只剩下和人工智能埃德溫。

　拈了一下干燥的手指，正要起，埃德溫忽然道：“Neo小姐，有人通訊。”

　Neo沒有答應，扶著座椅邊緣緩緩站起來，慢吞吞地去盥洗室洗了個手，等回來時，通訊燈還在鍥而不舍的閃爍。

　“埃德溫，”道，“你休眠吧。”

　埃德溫答應了一聲“好的”，隨即進沉默狀態。

　Neo盯著終端上的通訊燈看了幾秒鐘，按下接聽鍵：

　“你到底想干什麼？”問。

　“我想干什麼？”

　通訊頻道里靜默了幾秒鐘，傳來一道輕的反問：“難道不是你？我又怎樣惹到你不高興了，艾黎卡？”

　Neo倦怠地嗤笑了一聲，道：“別這麼我，那是你的名字，不是我。”

　“那我應該你什麼？”

　Neo道：“不想說話可以閉，我沒時間和你閑聊。”

　對方輕輕嘆了一聲：“我們沒有必要一搭腔就吵架，我只是想問問你，為什麼忽然回去了霧海。”

　“有事。”Neo冷沉地道。

　“什麼事？”對方問，像是深暗Neo的習，問完自嘲般的補充了一句，“不想說也沒關系，但我很好奇是什麼讓你不顧路途遙遠，竟然從中央星圈去了霧海。”

　良久，Neo才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重復了剛才的話，一直過去了半晌，才打開通訊屏幕，蒼白臉頰上神空而茫木，就像一張單薄的紙。的眼瞳中黯淡無，就像是沒有辦法聚焦般黑一片，而現在，這種渙散的、混沌的目盯著桐垣，“你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嗎？”

　“我不知道。”通訊屏幕一閃，展開寒冷的，桐垣毫無瑕疵的面容被這切出鋒利的廓，就像是用數據搭建起來的模型，失去了鮮活的真實。

　但一抿，開一抹嘲諷的笑意，半是喟，半是失落地道：“我們都不知道。禮子，未來對于我來說，太遙遠了。”

　“遙遠嗎？”Neo喃喃，空的目籠罩向桐垣，“我覺得，我能找到。”

　桐垣的神變了變，幾乎是咄咄人地尖聲喊：“不可能！已經死了，禮子！你的母親拋棄了你，拋棄了我們，已經死了！”

　“你為什麼這麼抵的存在？”Neo反問道，“不論你再怎麼否認，都不能改變是你母親的事實。”

　“我只是被隨手丟棄的東西，”桐垣譏誚地道，“只有你才會去花費許多時間和心力去找，但只會把你當垃圾扔在宇宙里。”

　Neo瞥了一眼，道：“我能在偌大的宇宙里找到你，我也能找到。”

　桐垣的緒似乎平復了不，冷聲道：“那你就找吧。”

　隔了一會，還是忍不住開口，語氣里充滿了期許的惡毒：“你找了十幾年都沒有結果，肯定早就死了。”

　“死了最好。”Neo淡淡道，“別讓我找到。”

　抬手要斷掉通訊，桐垣皺著眉道：“下次不準不連接我的通訊。”

　Neo冷淡而空的目暼向，桐垣放了語氣，帶著一不干：“你連沈律師和林的通訊都從來不落，卻這麼對我？”

　“我是你姐姐，”Neo一不變地道，“不是你的保姆。”

　通訊斷連，Neo盯著面前空地屏，注意到下方角落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時間記錄，顯示已經過去十二小時三十八分鐘，應該是埃德溫搞的，用來記錄楚辭失聯。

　竟然已經過去了快十三個小時……

　Neo微微蹙了一下眉，但就像水面上皺起了輕微的波紋，很快消弭不見。

　隨著皺眉的作，目波了一瞬，繼而恢復平靜，又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忽然抬手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剛剛沉睡的埃德溫又被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