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問喬納森·普利?他現在已經不住在這里了……搬去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你也是他的債主嗎?”
“也是?”沈晝訝然。
“對啊,這小子似乎欠下了一大筆高利貸, 之前住在我這里的時候就經常有人上門討債, 最后老婆也和他離婚了, 難道你不是來找他要債的嗎?”
沈晝“呃”了一聲,道:“算是吧, 我來找他要一樣東西。”
房東瞥了一下:“就知道這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早知道不把房子租給他。”
“既然他不在這,那我先走了。”
“誒?”見沈晝轉要走, 房東在他背后喊了一聲,“找不到他的話可以去找他前妻——就在后街的飯店做招待,以后不要來我這里了!”
沈晝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
他按照房東說的, 去了后街的飯店, 很容易就找到了喬納森·普利的前妻, 因為這里遍地酒館, 只有一家飯店, 沈晝剛一走近這里,還以為自己到了三星。
“小梅, 有人找你!”老板娘扯著破鑼一般的嗓子嚎道,不一會, 后廚走出來一個材消瘦纖細的人。
“你是梅士?”沈晝問道。
“我是,”小梅在圍上了淋淋的手, 聲音發怯,“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你是喬納森·普利的前妻?”
沈晝剛說出這句話, 小梅的臉霎時慘白, 咬著牙道:“我和他已經離婚了, 該還的債務在離婚前我已經都還上了,你們還要什麼利息之類的,就去找他要,不要再來打擾我和孩子!”
沈晝挑眉:“你們是單方宣告離婚?”
小梅警惕道:“是又怎麼樣?”
“公示期還沒有過?”
小梅板著臉:“就算公示期還沒有過,他也不會回來了,我馬上就要和他沒關系了!”
沈晝拍了一下手掌。因為科是在方信息庫里直接拉取了約翰·普利注冊私家偵探時的的個人信息,他也調取了喬納森·普利的信息,但是因為喬納森只是關聯人員,信息庫并不會對他做多麼詳細的記載,沈晝順著記錄的地址找了過來,也沒有刻意地再去搜索,原來喬納森·普利已經在失蹤宣告期。
剛才小梅的話才讓他意識到了這件事,因為如果小梅和喬納森已經離婚了,是不用對他之前的債務承擔義務的。
“這麼說,”沈晝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終端搜索了當地的法院公告,果然看到了喬納森·普利的名字,“他已經失蹤——兩年了?”
宣告失蹤的公示期也才三年而已,馬上就要到了。
“你明知故問?” 小梅這樣說著卻忍不住打量起了沈晝,因為之前來找要債的,喬納森的債主都是一些街溜子,或者那些俱樂部酒吧老板的保鏢,拼命的回憶自己之前是否見過這個年輕人,他是喬納森的債主嗎?
隨后沈晝就給了答案:“我不是喬納森的債主。”
小梅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疑心又起:“那你來找我干什麼?”
沈晝道:“來找你打聽一點事,有關喬納森的哥哥,約翰·普利。”
“他十幾年前就死了,”小梅說,“我就知道這個,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說完起就要走,沈晝“誒”了一聲:“我是個律師,不是什麼壞人,現在只是在查案子而已,如果你能提供線索的話,我是可以幫你在調查局申請獎金的。”
他從終端里里調出了自己的律師執業證,上面有聯邦律師協會的電子鋼印,小梅鼓著臉仔細地打量著這張證件,是一個沈晝的律師,登記地還是首都星的大律所,但也看不出真假。而對于普羅大眾來說,混淆“律師”和“偵探”這兩個職業的概念再正常不過,小梅不知道作為律師的沈晝其實是不用親自調查案的,因此也就對他剛才的話沒有什麼懷疑。
“什麼案子?”小梅又坐了回去,“我們和喬納森的哥哥不,而且他早就死了。”
“你們是約翰·普利唯一的親人了吧?”沈晝道。
小梅的手指磋磨著圍的邊緣:“是吧,他們家沒有什麼別的親戚,喬納森的哥哥也在首都星工作,和我們離得很遠……只是他死后,喬納森去領了他的。”
“那麼,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沈晝低了聲音。
“不是,”小梅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唾沫,“不是意外事故嗎?”
“他有沒有留下什麼?”
小梅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好。”沈晝站起,“打擾你了,我先走了,再見。”
小梅局促地站起來,吶吶道:“再,再見。”
沈晝離開飯店后,老板娘從柜臺后探頭,語氣諷刺:“喲,小梅,還沒有和你男人離婚呢,就找上新姘頭了?”
小梅木訥地辯駁:“不是……是債主,來要錢的……”
“要錢的能和你這麼客氣?”老板娘嗤之以鼻,“當我沒見過討債的。”
小梅埋著頭,一言不發地去了后廚。將堆積山的盤子從清洗機中拿出來擺好,眼皮忽然“噔噔”跳了兩下,這讓一怔,心神不寧。
今天是個周末,下午也沒什麼客人,老板娘約了自己的姐妹來店里打牌,就不能正常營業了,讓小梅先回去。小梅收拾了自己的包,匆匆忙忙地趕了五時三十分的那趟空軌去接孩子放學。
的下班時間不固定,所以孩子放學后都會在學校門口的保安室等。可是今天去保安室的時候并沒有孩子的影子,問了保安,也說沒見到。小梅慌忙地給孩子通訊,在孩子接起通訊的那一秒,小梅長舒了一口氣。
“寶寶,你在哪?”
“他在醫務室。”通訊那頭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聲音。
小梅一瞬間慌了神:“你你你,你是誰,你為什麼——我的孩子呢!”
對方道:“他沒事,只是了點傷,我們就在學校醫務室,你過來吧。”
小梅連忙對保安說了聲“謝謝”,然后匆匆趕往醫務室。
幾乎沖進去的,剛一進醫務室大廳就看見坐在排椅上的小男孩:“寶寶!”
小男孩抬起頭,他似乎反應有些遲鈍,小梅撲過去一把抱住了他,他才慢騰騰了一聲“媽媽”。
小梅忙地檢查了寶寶全上下,發現除了手腕上纏著一圈紗布之外也沒有別的傷口,長舒了一口氣,撐著椅子站起,這才發現寶寶旁邊還站著一個人。
“是你?”小梅不由地將孩子往后豁了豁,狐疑道,“你怎麼在這?你想干什麼!”
是那個沈晝的律師。
“我不想干什麼,”沈晝好笑道,“我只是打聽到約翰·普利之前在這里上學,所以想過來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結果遇到寶寶被高年級的學生欺負。”
這個街區只有這一座學校,所以幾乎街區所有人都是在這里上學,普利兄弟和小梅也不例外。
但是小梅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的地方:“你怎麼知道寶寶是我家的孩子?”
“是你給孩子通訊的。”沈晝說。
但其實在離開飯店之后他確實調查了小梅一家,這非常簡單,和街口賣飲料的老聊了幾句,沈晝連普利家祖宗十八代都快清了,所以他才會來學校,遇到這小男孩被高年級的學生欺負時,也就順便幫了他,這孩子和喬納森長得像的離譜,活一個水版的喬納森。
“你應該多問問他,平時放學的時候是不是有被欺負,”沈晝道,“他似乎很怕那些高年級學生,應該不是第一次被欺負了。”
小梅心疼地摟了兒子,低聲道:“謝謝。”
沈晝擺了擺手要走,寶寶卻忽然掙小梅,“噠噠噠”跑過去抓住了沈晝的角。
小梅連忙喝道:“寶寶!”
沈晝彎下腰了一下寶寶的頭,溫和地道:“叔叔還有事要去辦,你跟著媽媽回家好不好?”
寶寶歪著頭,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蝴蝶,飛了。”
小梅滿臉疑:“什麼意思?”
“他剛才就是去抓一只蝴蝶才撞見那群高年級學生的,”沈晝道,“這孩子多大了?為什麼好像還不會說話?”
小梅神頹喪下去,低聲道:“他有點發育遲緩癥,我已經帶他過醫院了,醫生說只能說慢慢治療。”
寶寶眨了眨澄澈的眼睛,似乎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我家里有個小侄也是這種況,”沈晝笑道,“六七歲了還不會說話。”
“那后來怎麼樣了?”小梅下意識順著他的話問。
“現在好的,發育還是有點慢,但是不影響正常生活,你定期帶孩子去醫院檢查,只要各項指標沒問題就可以了。”
“那就好……”
小梅見寶寶還抓著沈晝的角不松手,遲疑地道:“要不,一起去吃個飯吧?我也好謝你剛才救了寶寶。”
說完這句話心里有點后悔,覺得這麼做似乎不太合適,但是沈晝已經笑著答應下來:“不過不用麻煩,學校門口的小飯店就可以,我一會還有事。”
小梅松了一口氣,學校門口的小飯店對面就是保安室,悉的地方才會讓安心一些。
一行三個人去了小飯店,小梅給寶寶點了兒套餐,一抬頭卻見沈晝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小飯店只有寥寥幾行的菜單,似乎并不覺得這里簡陋。
小梅并非不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因為他中午離開后街的飯店后小梅還在星網上搜了他的名字,令震驚的是,這人是個很有名的大律師,星網上有不關于他的報道,而且還找到了律所的方網站,里面還有他的照片。看到這些信息后小梅的心落了一截,看來做個沈晝的人沒有騙。而在醫療室見到他的一瞬間小梅雖然又起了疑心,但如果他有什麼壞心思,就不會把寶寶送到醫療室,更不會告訴自己他是誰,哪有壞人會自曝份的……
只是,這個人這麼年輕就是有名的大律師,而且一看就是首都星才會有的那種上層英,長相英俊,氣質也出眾,沒想到脾氣還溫和。
沈晝將菜單推到了小梅面前,道:“我不知道什麼菜好吃,你來點吧。”
小星球上街角的小餐館能有什麼好菜?小梅稀里糊涂地點了幾個菜,心里默默計算著菜品的價格,再怎麼說沈律師也幫了寶寶,這頓飯肯定得來付錢,要不然不論如何都說不過去……湯是三十因特,寶寶的套餐六十五因特,但其實也就是蔬菜和合蛋白質,如果讓自己做……對了,一會還要把寶寶的醫療費還給人家,不知道學校醫務室的消費能不能走醫療保險……
“你為什麼不給寶寶報一個課后托管班?”沈晝問。
“啊,”小梅思緒回籠,笑得有些不自然地道,“我下班就會過來接他了,放在托管班我也不放心的。”
沈晝似乎若有所思,他點了點頭。
不一會菜就都上來了,看樣子都是半品加熱來的,寶寶抓著勺子小口小口吃玉米,小梅嘗了一粒,呢喃道:“太甜了……”
太甜了對小孩子牙齒不好,指了指旁邊的蔬菜:“寶寶,要多吃蔬菜。”
寶寶乖巧地點了點頭,又去夾蔬菜。
一頓飯很快結束,小梅向服務員要了盒子打包剩下的飯菜,一抬頭對上沈晝的目,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想浪費。”
等打包好剩菜去付錢的時候,服務員告訴:“那位先生已經付過了。”
小梅吃驚道:“這怎麼行,應該我來——”
“沒關系,一頓飯而已,”沈晝擺擺手,“你快點帶寶寶回去吧。”
小梅拉著寶寶的手走出飯店,面愧疚:“真是不好意思……”
小星球通陳舊而不便,學校距離空軌站臺還有一段距離,小梅見沈晝和一起往空軌站臺的方向走去,不問道:“你要回首都星了嗎?”
“暫時不,”沈晝說,“我明天再去打聽打聽,說不定會有別的線索。”
沉默半晌,就在他們快要走到空軌站的時候,小梅忽然問:“約翰到底犯了什麼案子?”
沈晝作出驚訝的神:“你不知道?”
小梅滿臉迷茫:“知道什麼?”
沈晝道:“他當年是因為什麼死的。”
“不是,不是意外事故嗎?”小梅咽了一口唾沫。
沈晝角了,小梅果然知道些什麼。
“算是意外事故,”沈晝半真半假地道,“但也是因為他得罪了人…… 不過這件事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在查的是另外一件事,和他生前經手的一件案子有關。”
“他果然——”小梅恨恨地罵了一句,隨后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閉上了。
可是當一抬頭,卻發現沈晝正看著自己。
小梅有些心虛地道:“沈律師,你趕回去吧,我要帶寶寶回去了——”
“喬納森并沒有失蹤對不對?”沈晝忽然問。
小梅吃了一驚:“你在說什麼?喬納森要是沒有失蹤,我們娘倆的日子何至于過現在這樣。”
沈晝卻自顧自道:“喬納森沒有失蹤,或者至沒有走遠,不然就算是為了躲債,你為什麼不搬去別的地方?”
小梅嚅囁:“是寶寶的學籍……”
“學籍轉出手續雖然很難辦,但并不是完全辦不下來,如果你想走,這些都不是問題。”
“而且我下午問你的時候,說起喬納森,你用的依舊是‘我們’,說明在你心里,你依舊承認他是你的丈夫,”沈晝看著道,“這才是你沒有搬走的原因,對嗎?”
小梅的臉逐漸蒼白下去,寶寶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沈晝,眼中一片懵懂。
“所以讓我來猜一猜,”沈晝慢條斯理地道,“喬納森的‘失蹤’,和約翰的死有關,對不對?”
半晌,小梅語氣苦地出聲:“沈律師,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們只是小人而已,已經被害得夠慘了,約翰連命都丟了,我們不想再摻和這些事……”
“但這并不是你說了算,”沈晝的語氣很輕微,卻著骨的冷酷,“約翰并沒有做什麼,卻因此丟掉了命,你和喬納森也沒有做什麼,卻被得天各一方,小梅,這并不是你們說了算的。”
“那我們要怎麼辦!”小梅語氣激烈地低吼了一句,但就像是泄氣的皮球,很快又了下去,只剩下一張空的皮囊,呢喃,“那我們要怎麼辦……只能躲著啊,我們連那些人是誰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