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大水？”

顧昭接過趙家佑手中的夜耀燈,將它往山茶樹上一掛，燈里有流螢飛出，它們繞著滿樹的山茶花瑩瑩飛舞,奐。

杜世浪連連點頭,“是是，就是發大水了。”

“今年多雨,前些日子剛夏，咱們這就下了老大的雨,我在想是不是因為這個,我那宅被沖了個大,水積在下頭。”

“這才泡壞了風水，引來了道長說的煞炁。”

顧昭點頭,“應該是。”

杜世浪著急,“這該如何是好。”

顧昭想了想，“這的風水不,那咱們就換一。”

都說樹挪死,人挪活，高山那般大，還怕尋不到一好地？

從懷里掏出一張黃符，抬頭便對上杜世浪有些忌憚的眼神，腳步甚至往后退了兩步。

顧昭愣了愣,隨即好笑道。

“放心吧，這只是一張夢符罷了,你那宅挪窩,你自己可做不到。”

“夢符啊。”杜世浪那骨撾臉眼可見的松了口氣，繼續道。

“道長見諒，我等邪之,瞧著黃符天然的有幾分懼怕。”

“無妨。”顧昭不以為的擺了下手，“是我唐突了。”

接著，在杜世浪和趙家佑的注視下，顧昭手持黃符，原先折疊的黃符自延展開。

隨著元炁的注，黃紙上的朱砂就像是流水流淌而過，由下自上的一點點匯聚，最后彩大盛。

顧昭目一凝，輕叱一聲，“疾！”

話才落地，黃符掙了顧昭的束縛，倏忽的飛至半空，繞著杜世浪轉個不停。

須臾，符化作點點瑩將杜世浪包裹。

杜世浪抬起手，便看到自己上瑩瑩發，一掃森鬼炁，不驚詫不已。

“這這……”

顧昭解釋道：“有別，你上的鬼炁屬，要是直接了你家娘子的夢境，氣會傷到的。”

“更何況你宅損，上更是了煞。”

“黃符暫時收斂了你上的鬼之炁，去吧，這時天尚早，一會兒你了你家娘子的夢境，同說一說宅的變，到時找個算命先生，算個良辰吉日，土開墳，另尋一吉地安葬就行了。”

杜世浪：“好好，我這就尋我家娘子去。”

想著娘子就要看到他了，杜世浪的鬼臉都好似有了歡喜之意。

顧昭回頭看了一眼流螢飛舞的山茶花，不忘道。

“對了，這山茶花中的煞炁我已經化去大半了，你同你家娘子說說，這段日子多照料它一些，它可不是什麼斷頭樹，別砍了啊。”

杜世浪急著要走，連忙應道，“知道知道，它為我們擋了煞，謝還來不及呢。”

唉，方才他太不應該了，居然拿頭撞這護家的山茶樹。

不過杜世浪隨即一想，要是沒有他頭撞山茶樹，還引不來這道長。

道長不來，別說他了，就是這山茶花也討不到好。

此外，他點明了道長那胖大個腚里藏金，道長因著他家的山茶樹看出了宅的不妥，又指點了他家宅宅的風水。

這一飲一啄，莫不是前定？

一時間，杜世浪一介鬼靈也心懷畏懼了。

杜世浪瑩瑩發的鬼靈穿進了木門，顧昭摘下樹上的夜翹燈，招呼道。

“家佑哥，咱們走吧。”

……

靖州州城，碼頭。

風溫的拂過碼頭周圍的樹木，風隨影，樹梢沙沙作響，地上樹影婆娑。

顧昭收了纜繩，攀著麻繩上了福船。

趙家佑累得不人樣，才上了船就跑到船艙里，往地上隨便一躺，閉上了眼睛。

大男娃火力壯，便是不蓋鋪蓋都不覺得冷，沒一會兒，船艙里就都是震天的呼嚕聲響了。

顧昭本來也要進船艙的。

聽到這聲音，的腳步在半空中頓了頓，又轉回了甲板外頭。

……

樟鈴溪的江水一下下的拍著福船。

江風帶來遙遠的炁息林子里的小松鼠在高高的松樹上了耳朵，清泉在大石頭上淙淙流過……

林子里窸窸窣窣，草盛苗高，草叢中綴著零星的花朵苞兒，風兒陣陣，枝葉擺擺。

偶爾幾滴珠滾，“嘀嗒”一聲落在了青砂的石頭上。

同時也落在了顧昭的心里。

“嘀嗒”

“嘀嗒”

“嘀嗒……”

顧昭閉目盤。

純的生炁化作元炁，如甘霖，一滴滴的朝絳宮匯聚而去。

不知何時起，那似水洼的元炁化作朦朦霧氣，絳宮起了煦煦和風，風愈演愈烈，最后了盤旋天的風氣。

卷龍似的風氣在絳宮席卷呼嘯，端的是銀山拍天浪，氣勢不凡。

顧昭額頭上沁出了豆大的冷汗。

大寶船上。

安山道長似是知到了什麼，起走出了船艙。

他隔著江水遠遠的看去，這一看不喃喃道。

“……金丹換骨，居然是金丹換骨啊。”

一時間，他目悵然，看向江面的眼里有著自己都不愿意承認的嫉妒和失落。

修行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事，機緣際遇可遇不可求。

在安山道長眼中，彎月的月華似天上流水般朝那一傾瀉而下，就像是一團柱。

瑩瑩又似點點碎，此外，江風助力，送來了遠山間純的生機之炁。

一時之間，月華之力，山河之力，無一不向那涌去，仔細一看，其中似乎還夾著點點碎金似的。

安山道長瞪大了眼睛去看，扶著船沿的手一，失神喃喃道。

“功德之力？”

好半晌，他松了松勁兒，往后仰了仰子，面上有恍然之。

“難怪，難怪”

難怪月華和山河之力如此眷顧，原來是有功德加啊。

江面上的月華一點點的收斂而去，最后只有流螢在水面上飛舞。

顯然那修行之人已經收功，化丹功了。

安山道長意猶未盡的收了目，輕輕嘆了口氣，踱著步子又回了船艙。

睡覺睡覺。

晝短苦夜長，他人金丹換骨大道，有朝一日，他安山道長也能來個大夢證長生道！

哉哉！

小寶船上。

顧昭眼睫了，隨即緩緩的睜開了。

“呀。”有些驚訝的看著停在自己手背的流螢。

就這麼輕輕一，流螢似到了驚嚇一般，振了振翅膀，所飛之留下點點黃綠的冷，倏忽一下，那漂亮的影便消失在夜翹燈中。

夜翹燈掛在船艙門，燈閃了閃又晃了晃，隨即靜靜不。

顧昭驚詫，“這是開了靈智嗎？”

很快，就顧不上那流螢了。

屏息凝神，視絳宮。

只見原先如水洼一樣的元炁此時匯聚一粒金丹，圓陀陀又亮灼灼，似金非金，金丹表面還有幾縷元炁纏繞。

顧昭嘗試著化炁風，寶船一下便加快了行進的速度，大大的水痕在船的后頭漾開。

如果說原先的化炁風是雨燕啄水，那現在有了金丹，就似那鷂鳥掠水了。

兇悍強勁了不是一星半點。

……

趙家佑還在船艙里睡著。

左右睡不著，顧昭化炁風，風推著寶船朝西面行去。

江面上，顧昭的船和祁北王府的寶船相錯而過。

夜里風大浪大，視野不明，祁北王府的船就地停泊在原地，船艙外頭燃了好些盞的燈籠。

燭火微黃，水波漾漾，船晃，船艙里的眾人早已經了夜的夢鄉。

數個或大或小的夢境漂浮在船的上方，有桃桃想家人和娘子的夢的，也有夢到了酒佳肴的饕餮夢……形形，各滋味。

其中，一粒晦又灰蒙蒙的夢境格外的顯眼。

顧昭多瞧了兩眼，忍不住將今夜在山茶花那兒化的元炁送了幾分過去。

老是做噩夢怎麼！

正好看看滿樹山茶花開。

見著那夢境的灰一點點褪去，顧昭滿意的點了點頭。

小寶船朝玉溪鎮駛去。

翌日，天大亮。

孟風眠打開屋門，走到甲板。

安山道長聽到靜回過頭來，聲音如洪鐘，可見昨夜那大夢長生練得不錯。

“風眠小友，今日倒是起得遲了，是昨夜沒有睡好嗎？”

孟風眠遲疑了下，隨即搖了下頭。

“一開始是有些不好，到后來倒是還。”

安山道長深吸一口氣，抻了抻子，“真是個好天氣啊。”

孟風眠也迎著江風，讓那徐徐的江風吹發。

他自小便時常做一個夢。

夢里的他提著一盞燈禹禹前行，他知道前頭沒有路了，卻還是要一直走下去，一切都是那般的灰暗晦，就連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走在那樣的路上，時常有孤獨和疲憊涌上心頭。

每次做了這個夢，他的心都會到影響，郁郁低落好一段時日。

但是昨晚不一樣了。

在那條異常艱辛和孤獨的路上，路邊長出了一株山茶樹。

山茶樹長得又高又青翠，花榮葉茂，一眼看去，滿樹的花開。

花瓣層層疊疊的綻開，馥郁芬芳。

點點流螢繞著茶樹上下飛舞，在山茶樹繁茂的枝丫上，一盞黃綠的小燈暖暖的亮著。

……

孟風眠笑了笑，難自道。

“是啊，是個好天氣。”

……

平島，孟風眠和安山道長分別。

安山道長踩著竹筏，腰間別著大葫蘆和大煙桿子，和孟風眠揮手。

“風眠小友，咱們祁北郡城再見。”

孟風眠頷首，“再會。”

……

大寶船揚帆，朝祁北郡城的方向駛去。

安山道長多瞧了兩眼，隨即奔赴另一個方向。

只見他長袍微微鼓，腳下的竹筏晃水，水波在竹排的后方漾開。

那廂，靖州州城，杜家。

江榴娘自悠悠夢中醒來，過窗欞照了進來，眨了眨眼睛，一時之間還沒有回過神來。

“娘，起來吃飯了。”

屋子外頭傳來杜霄云的聲音，他是江榴娘的兒子。

江榴娘還恍神著，沒有出聲。

……

杜霄云見屋里沒有靜，有些不放心的抬腳過去，正想推開門，想著兒大避母，腳步在門口停了停。

出手敲了敲屋門，又喊道。

“娘？”

江榴娘回過神，連忙應道，“哎，沒事沒事，就來。”

杜霄云心里微微松了口氣。

正在擺早膳的老太太李銀花瞥了這邊一眼，道，“你啊，就放心吧，都在家里能出什麼事？”

杜霄云有些靦腆的笑了笑，也不和自家辯解。

飯桌上。

江榴娘瞧著婆母已經將飯食都做好，就連碗筷也都擺好了，面上帶上了兩分惶恐，道。

“娘，怎麼連飯都幫我盛了？這，這不合規矩，下次還是我自己來吧。”

李銀花拉開凳子坐了下來，并不是太在意道。

“算了，自己家里講那麼多規矩干嘛，世浪沒了這麼多年了，我老婆子什麼都不懂，這個家就是靠你熬針線撐下來的。”

“唉，真要計較了，你還是咱們家當家做主的頂梁柱呢，快吃吧，別想這麼多，你啊，當得起老婆子盛飯盛菜。”

江榴娘哭笑不得，“娘，你渾說什麼啊。”

杜霄云了幾口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江榴娘一眼，忍不住勸道。

“娘，你今兒怎麼老是恍神？”

“是不是最近做針線活太累了？不然歇幾天吧，師父最近接了多活兒，我跟著做也能分些銀子。”

杜霄云跟了個木匠，不過是十五歲，學藝卻有四年了。

李銀花附和，“是啊，榴娘，銀子是賺不完的，還是子要。”

江榴娘瞧了瞧兩人關心自己模樣，知道他們是被杜世浪當年突然的疲累去世，給驚著嚇到了。

想到了杜世浪，江榴娘遲疑了下。

“娘，我不是累著了，我昨兒夢到了世浪，心里擱了點事。”

杜云霄停了筷子。

李銀花更是驚了，急急道。

“世浪回來過了，他說甚了，在下頭吃飽穿暖沒，是不是沒銀子花了，不怕，回頭我就去香火鋪里捎點大金大銀回來。”

江榴娘搖了搖頭，“他這些倒是沒說，就是有件事很急，世浪說他的宅進水了……宅風水出了岔子，恐怕咱們宅的風水也會到影響。”

說罷，江榴娘便將杜世浪的事說了一遍。

李銀花坐不住了，當下便要去尋那懂行的先生，還要上山瞧瞧。

遷墳，堪輿出一吉地，件件都是大事啊！

“嗐，土是大事，事多著嘞，世浪這孩子，真是死了都不讓人安生。”

李銀花又急又氣，口不擇言的念叨了幾句自家死鬼兒子。

杜云霄默默飯。

可憐的死鬼老爹，死了都得被嘮叨。

江榴娘又有些不安，“娘，這事也說不準是真是假，墳開墓門畢竟是大事，要是只是我的夢怎麼辦，咱們了墳，不就驚擾到世浪了。”

李銀花想了想，這倒也是，不又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片刻后，又急忙問道。

“除了這，他還說什麼特別的事了嗎？”

江榴娘想了想，夢里的有些迷迷糊糊的，說真話，還被杜世浪那骨撾臉嚇得不輕。

江榴娘瞥了一眼李銀花，嘆息。

說不得就是這樣，相公才不婆母的夢。

那等模樣，婆母瞧了該多傷心啊。

江榴娘回憶了下，突然道。

“啊，我想起來了！”

“他一來就一臉喜滋滋的，說是到了一位道長，是道長瞧出不妥，他才回了宅瞧了瞧，哦，道長是送一堆犯事的騙子去了府衙門口，他還攏到了幾柱香火嘗了嘗，說是滋味很不錯。”

李銀花一拍大，“那還等什麼，咱們上府衙一瞧，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杜云霄利落的下了桌。

“娘，阿，我腳利索，我去瞧瞧，很快就回來了。”

說完，杜云霄一溜煙的跑出了宅子。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他家院子外頭的那株山茶花已經開始落花了。

雖然落花，瞧過去卻比之前那樣花開盛極時的樣子好了許多。

……

杜云霄到了府衙門口，那兒鬧鬧哄哄的，他尋了個面善的漢子問道。

“阿伯，這里怎麼這麼熱鬧啊。”

漢子戴著斗笠，顯然是要去做活的，眼下卻被這熱鬧耽擱了腳步。

瞧見小孩問話，他興致高昂道。

“嗐，你小子是來得遲了，現在這樣算什麼熱鬧，今兒早上那樣才做熱鬧呢！”

“你是沒瞧見啊，早晨時候這里三十來個漢子，各個赤條著子，只穿著個被人綁了手腳，丟在這里。”

“……嘖嘖，慘，真慘。”

“聽說還是什麼蜂門的安家幫，那石獅子里的狀紙寫得明明明白白的，哈哈，也不知道是哪家高人做的這等好事。”

漢子幸災樂禍，“那胖高的是頭頭，聽說江湖人稱老蔫兒，這下是真的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