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算再來一腳，忽然，那胖子長脖子，咳了兩聲，“噗嗤”一聲，從里噴出一口，正正的噴到了那足球上。

　里，還混著三顆大白牙。

　眾人大驚，“衛東？！！”

　胖子指著他，用氣若游的聲音問，“你……你才……才是……衛東？”

　那他剛才是打了誰，現在又是誰打了他，他為什麼會在這里？

　謝景元只覺著頭發，又咳了幾聲，咳出好幾口，圍觀的年人這才趕將他扶起來，往醫院里送。

　而衛孟喜這邊，正在家里哼著歌做著飯，忽然呦呦跑進來，“媽媽媽媽，大事不妙啦！”

　“我哥哥打人啦！”

　衛孟喜幾乎不用問就知道是哪個哥哥，趕放下手里正在削皮的土豆，衛東已經很長時間沒打架了，或者說，沒打到讓呦呦說“大事不妙”。

　“怎麼回事，他打了誰？”

　“一個胖子！”可孩子太著急了，越急越說不清楚，小臉通紅著，好不可憐。

　“小衛，你快去醫院看看，你家衛東把人給打吐了。”付紅娟也是剛下班路過聽說，有頭沒尾的。

　衛孟喜卻被嚇一跳，都吐，那豈不是傷？那還了得！

　當即拎上菜刀，想去收拾衛東，跑了兩邊又把刀子放回去，心說要真是很重的傷，你就是剁了衛東的手也于事無補，還是先去看看，趕補救一下吧。

　誰知去到醫院，大夫也是好笑，這事也是以訛傳訛，最先在現場的是一群孩子，說謝景元吐了，其他人都說吐了好大一口，又有的說是昏迷了，甚至還有的說直接被衛東打死了……反正七八舌，結果大夫看他神志還清楚，量了是正常的，又查看口腔，除了缺了三顆門牙，嚨氣管里都沒。

　又做了進一步檢查，發現那不吐，是牙齒掉了出的，被含在里太久，孩子們不懂啊，以為里出來的都吐。

　大夫也認識衛東，此時看他蔫頭蔫腦的，一副做錯事生怕闖大禍的樣子，很是不忍心，“這小子沒事，就是牙掉了，你得賠他牙。”

　礦區的人嘛，部矛盾可以很多，但對外那必須團結，這個臉生的胖子，自從來到礦區已經闖好幾次禍了，狗見了都討厭。

　啥，只是掉牙？被打的謝景元在床上嗷嗷，他覺全都疼，可這群庸醫居然只說他是掉牙，不是傷。

　大夫更加不喜歡這個病人了，一路上各種殺豬，問他哪兒不舒服也不說，反正聽著是中氣十足，檢查的時候也十分不配合，嫌棄礦醫院不好，他要去省人民醫院，要是敢給他治壞，他爸爸是誰誰誰……

　跟經常幫他們干活的衛東比起來，這小子是真的一點也不討喜啊。

　衛孟喜趕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衛東被醫生著頭安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衛東了重傷，“衛東怎麼了？”

　“媽媽，我沒事。”他眼神閃躲，“我可能又闖禍了。”

　路上寶已經把來龍去脈講清楚了，衛孟喜聯想到孟淑嫻，就知道這個“舅舅”假不了，所以先沒怪衛東，謝景元什麼德行，先保留批評收拾衛東的權利，待會兒再說。

　長大的謝景元依然是個小胖子，被爸爸媽媽保護得很好的小胖子。

　小時候欺負的時候，還沒衛東大呢。

　“他沒事吧？”

　“沒事，就掉了三顆牙。”

　衛孟喜松口氣，不是大問題就行，謝景元確實該打，但犯不著把自家孩子進去，那種渣渣以后社會會教育他。

　“那行，麻煩大夫幫我家老二看看。”

　寶的皮破了好大一塊，此時還沒完全止住呢，倒是牙齒沒事。

　大夫給用生理鹽水沖洗一下，上了點藥，“回去好好養著，吃點消炎藥，別吃辛辣刺激的，幾天就好了。”

　正說著，忽然一個人撲上來，直接抓住衛孟喜的領，要不是衛東上前擋了一下，一個大耳瓜子就要扇到衛孟喜臉上了。

　“衛孟喜，你不認我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讓人打你弟弟？不給你帶孩子的是我，又不是你弟弟！”孟淑嫻聲嘶力竭，哪還有平時的溫賢惠。

　在心目中，丈夫排第二，與丈夫的的結晶才是排第一的，剛聽見謝依然說兒子被打吐，送來醫院搶救了，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衛孟喜冷下臉，看著衛東因為幫擋著，被抓花的左臉，也是怒從心起，一一掰開的手指，解救出領。

　“孟淑嫻睜開你眼睛好好看看，是你兒子先打我兒子，我兒子是正當防衛。”

　“而現在，你抓花了我兒子的臉，就是故意傷害。”

　“衛國，去報警，就說有人打架鬧事。”

　看來以前是太高看孟淑嫻了，哪是金雀，在兒子跟前，是脖子上的都能豎起來的老母。

　此時老母忙著奔到兒子床前，見他一不，上啥管子也沒，一針也沒打……一定是連醫生都放棄搶救了！

　頓時頭腦一昏，“嗷”一聲昏死過去。

　衛孟喜的火氣已經來到天靈蓋了，哪有時間管死不死，只看著寶的背影，誰知寶剛走到門口，龍公安就帶著人來了，“我看看打架的是誰？”

　是謝依然找來的，作倒是快。

　礦區群眾都知道他的份，趕讓一條通道，指指里頭。

　謝依然指著病房，哭得那一個撕心裂肺，也沒耽擱們說話，“衛孟喜指使兒子打舅舅，舅舅在里面都沒氣兒了，公安可得給咱們做主啊！”

　哦，原來剛才要掐衛孟喜的人是媽啊。不過，下一秒，所有人，凡是知道況的，都忍不住反駁，“啥沒氣，沒事。”

　孟淑嫻此時悠悠轉醒，哭得梨花帶雨，用一種似哭似笑的調調喊著，“我的兒啊……娘的心肝兒誒……你姐姐好狠的心啊，見不得你好啊……居然讓人生生把你打死了呀……我的兒呀……”

　“哭啥哭，人好好的，不興這個。”龍公安已經找大夫了解清楚了，就沒事，順便在謝景元上拍了一把，“喂，差不多得了，睜開眼睛。”

　謝景元這才不好意思的睜眼，嫌他媽哭得難堪，他一張小白臉臊得通紅，“媽你哭啥，不許哭了，還嫌不夠丟人啊。”

　說話風，但是真沒死。

　孟淑嫻喜極而泣，抱著又是一個哭，謝依然都忘記哭了，明明看見這小子吐了好幾口的啊，怎麼居然還能好端端說話？倒不是說希弟弟死，但至要點傷吧，最好是重傷，這樣衛孟喜才會遭殃。

　“大夫要不重新好好檢查一下，真的沒事嗎？”

　“怎麼，你質疑我的醫？”

　事到此，已經很明白了，所謂的打死人，打到吐，就是以訛傳訛，龍公安瞪了謝依然一眼，“你這報假警的，一點孩子之間的小糾紛，偏要鬧這麼大。”

　他也不喜歡床上躺著那胖子，明明自己沒事，偏要在那兒裝死，自己媽媽都哭淚人了，他還裝得下去，可見也不是什麼好人。

　謝依然見形陡轉之下，跟自己預料的完全不一樣，又怕引火燒，讓衛孟喜逮著機會收拾，于是趕說：“誤會誤會，對不住公安同志，是我要著急了，關心則，對不住……”

　“好，你不報了是吧，那龍公安，我報案，有人故意傷害未滿十周歲的兒，當時很多人看見了的。”

　頓時，一群孩子全站出來，指著病床上的胖子說，“就是他，咱好好的踢著球，他忽然從背后襲陸衛國，把他踹地上，還囂他就是故意打的他，衛東這才跟他打起來的。”

　于是，大家七八舌的，把事原原本本給說了。

　龍公安對這種孩子打架的事早見慣不怪，整個金水煤礦，哪天不打架呢？

　只是鬧到真報警的不多，都是他去教訓幾句，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反正孩子們從小都在這一片上長大，大人們也都是同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說開就好了。

　孩子們說一句，他就點一下頭，最后，孩子們終于說完了，他才問謝景元：“是他們說的這樣嗎？”

　謝景元小時候吧，不怎麼聽話，孟淑嫻管不住他，為了嚇唬他每次都說“公安來了”，效果倒是好，可一來二去這孩子就養一個病——害怕公安。

　明明啥壞事沒做，他也怕，更何況今天確實是他先找茬，還找錯了對象，只能低著頭“嗯”。

　龍公安嚴厲道：“抬起頭來，你什麼名字，哪里人？”

　孟淑嫻終于反應過來，理了理頭發，收起剛才的瘋癲，掏出介紹信。

　龍公安看了看，“嗯來探親的，那你這孩子可得好好教育，自個兒惹是生非怪不了別人。”

　孟淑嫻張了張，想說那兒子的三顆牙呢？難道就變自找的？

　衛孟喜磨牙，前腳剛警告過這母倆，后腳就敢慫恿謝景元來揍自己兒子，這分明是沒把警告當回事啊。

　那就要讓們長個教訓，永生難忘的教訓。

　“龍公安，我說兩句我的意見，您看是不是這個道理。其實這事很簡單，就是十六歲的謝景元故意找茬，衛東是幫著自家哥哥正當防衛，還是做好人好事呢，但他們仨都是未年，所以我建議家長涉，有錯家長認罰，您覺得怎麼樣？”

　龍公安有點不準的意思，聽起來好像每一句都能聽懂，可放一起咋就不懂了呢。

　見他點頭，衛孟喜又繼續道：“都說養不教父之過，咱們家陸工不在家，那我孩子要是犯了什麼錯，我這當媽的來承著，同樣的，謝景元的父親也不在這里，他犯了錯，是不是也該由他母親來承擔？”

　眾人說是，這還用說嘛，當媽的也負有教育孩子的責任。

　“那現在，我要正式向龍公安報案，舉報孟淑嫻慫恿縱容兒子行兇，故意傷害我的孩子。”

　“你你你你你……”

　衛孟喜都懶得看一眼，怎麼著，你兒子是你的心肝寶貝，我兒子就是小草咯？衛東也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寶也是我一把試一把尿拉扯大的，他倆誰打破一塊皮，都會心疼！

　“龍公安，謝景元打人事小，其實背后的始作俑者是孟淑嫻，是故意唆使，才是主謀，為的就是借著孩子未年不用負法律責任來故意傷害，這才是最大的惡，才是最應該到法律制裁的。”

　這幾句說得擲地有聲，甭管孟淑嫻怎麼想，反正在場的其他人是信了。

　“各位還不知道吧，孟淑嫻是我媽媽，是生我養我的人，因為覺著我在生這麼多年對我不聞不問，十七歲就把我嫁個病秧子，不幫我帶孩子的氣，所以故意唆使謝景元傷害我的孩子，想我向跪地求饒，你們覺得我應該屈服嗎？”

　“不該！”有人已經悄悄抹起了眼淚，衛老板的事，大家其實是知道的，沒有一個人的八卦能逃過窩棚區煤嫂的。

　這麼多年，拼拼湊湊，外加劉桂花蘇大娘出去的，們都知道衛孟喜有多不容易。

　十七歲就嫁給一個病秧子，解放后那麼大年紀就結婚的可不多了，真心疼閨的父母，怎麼會舍得讓那麼早就結婚？還是個病秧子，婚后三年就了寡婦！

　更別說那些被前婆家著改嫁瘸子，被后婆家待，最后逃命到礦區，靠洗下水把日子過起來，還要被鄰居造黃謠……的破事，哪一件，大家都知道。

　這里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但們為人的善良卻從未丟失，此時看著孟淑嫻的眼里都是鄙視和憤怒。

　“喲，你是小衛的親媽啊，我們還以為親媽沒了呢，咋去年回去沒給你上墳？”劉桂花早就替好友不值了。

　孟淑嫻氣得臉發白，這群村婦說話也忒難聽！

　“怎麼著，現在看著小衛日子好過，打秋風來了？”

　“嘖嘖嘖，就是來打秋風，也沒打人家兒子的道理啊，還要不要臉啊。”

　“舅舅打外甥，打不過還裝死，哎喲，是想訛錢吧？”

　……

　打炮，就是十個孟淑嫻捆一起，也說不過煤嫂們，只有乖乖聽的份兒，臉上一會兒白，一會兒青，一會兒又紅的，比打翻調盤還彩。

　“所以，無論從機還是手段上，就是主謀，按照咱們龍國的法律，《龍國刑法》第二十九條，教唆他人犯罪，應當按照他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罰，其次，教唆不滿18周歲的人犯罪，應當從重罰……孟淑嫻是不是要去坐牢？”

　此話一出，空氣都安靜了，全都看向孟淑嫻。

　也沒想到啊，頓時慌了，“我……你別冤枉人，不是我教唆的，是他二姐教唆的，不信你問景元。”

　別以為沒聽見，其實聽見了。因為衛孟喜的話徹底傷害了努力維持多年的尊嚴，所以那一瞬間也有點鬼迷心竅，也抱著那就教訓教訓衛孟喜的的心態，所以對于出去找衛東“宣戰”的兒子，也沒阻攔。

　謝依然急啊，想否認，也不知道是誰故意在腳上踩了一腳，頓時疼得哎喲，趕蹲下去看，一時就沒顧得上反駁。

　謝景元這小胖子，在公安面前那是一句謊話都不敢說的，一五一十將二姐怎麼給他錢，怎麼讓他出來找衛東玩，又說衛東放話要揍他，小時候他怎麼欺負衛東的話……一骨碌全代了。

　“那你媽媽當時在旁邊嗎？聽見沒？”

　“在，聽見了。”

　此時，大家還有啥不明白的，橫豎就是謝依然和孟淑嫻教唆唄，一個故意教唆，一個有意縱容，一場明明可以避免的架，就這麼打起來了。

　“謝依然，孟淑嫻，你們是怎麼當家長和監護人的？天底下就是因為你們這樣不嫌事大的家長多了，孩子才容易鬧矛盾，你們仨，都給我向小衛家孩子道歉。”

　龍公安很嚴厲地批評們，順便還夸獎衛東是不畏強權，見義勇為的好孩子，說要給他送錦旗。

　衛東：還……還有這種好事兒？

　孟淑嫻差點一口老沒噴出來，“他踢掉了我兒子三顆牙，他他他怎麼就見義勇為了？”

　“你兒子不先招惹陸衛國，他會被踢嗎？”

　孟淑嫻啞口無言，只能心里狠狠地罵謝依然，本來是想來上學的，現在這麼一鬧，景元哪還有心思上學啊，那三顆牙怎麼辦啊，大小伙子缺牙以后怎麼娶媳婦兒啊……

　當然，衛孟喜可不管擔心啥，“還有，謝景元打傷我兒子，衛國這沒個十天半月好不了，孟淑嫻抓傷衛東，小孩子皮，不好好治療會留下疤痕，醫藥費，營養費，耽誤學習不得不請家教的費用，神損失費，這些我都要你們賠償。”

　謝依然徹底被氣瘋了，“你咋不去搶呢你？”

　“放心，我也不會訛你們，趁著大夫都在，驗傷吧，驗完以后出個報告……哦對了大夫，麻煩用最好的藥，小孩留疤會影響一輩子的，要是留疤，我保留追究到底的權利。”

　說著，也不管孟淑嫻和謝依然愿不愿，自有醫生上來看。

　其實，錢花不了幾個，又不是重傷，但就是想給倆添堵，想讓們知道，別來招惹衛孟喜的家人。

　最后，甭管們愿不愿意，李父和李懷恩聽說了，連忙請假過來，著母倆給孩子們賠禮道歉，醫藥費營養費神損失費自然也一分不的賠償了。

　孟淑嫻看公安準備走了，圍觀群眾也要散了，立馬急了，“那我兒子的三顆牙怎麼辦？也要賠償！”

　所有人都回頭，心說咋還不死心呢。

　衛孟喜起自己服，原本白皙的上腹，有一塊拇指大的死，黑紅相間，皮一層又一層扭結在一起，“這是你兒子當年故意燙的我，現在我兒子只是踢掉他三顆牙，算便宜他的。”

　真的，要不是當年才十二歲，新陳代謝快，恢復得好，又傳了父親不會留疤的質，否則不敢想象到底要留下多大一個疤。

　十二歲的，就是被燙了也沒人管，可二十六歲的，也是有人會保護的了。

　孟淑嫻咽了口唾沫，眼神飄忽。

　可衛孟喜會就這麼放過嗎？“既然要湊上來，那我就把這麼多年的心里話告訴你吧，從此以后，我不會再你一聲媽媽，因為你不配做我的母親，不配做衛衡的妻子，不配當衛家的兒媳婦。”

　這幾句用的是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量，節節拔高，斥責這個頭烏，這個卑鄙的傻子！

　孟淑嫻先是想要反駁，繼而呆若木。是啊，怎麼反駁呢，不知道自己這麼做不對嗎？也是過正經教育，知道禮義廉恥的。

　可是，當時就是太害怕了，就是太想找一個男人依靠了，只有舍棄大兒，才能討好后面的丈夫和繼，才能站穩腳跟，等生下兒子，又覺著閨始終是要嫁出去的，只有兒子才是給養老送終的人，才是能給帶來終極榮的人。

　可現在，一切都沒了。

　能給養老送終的兒子對輒打罵，就是舊社會的老媽子過得也比好，現在還掉了三顆牙，以后就是能鑲上，讀書無，好吃懶做，的榮在哪里？

　小時候被偏心疼的繼，現在只是把當免費保姆在使用，還想利用攀上歸國華僑的關系。

　而一開始就被毫不猶豫的犧牲掉的大兒，嫁的是狀元，還是煤礦第一個研究生，兩年后回來前途不可估量，就是一直唯唯諾諾的大兒本人，也了金水煤礦有名的個戶，事業蒸蒸日上。

　曾經也是衛家嫡系長媳，也是能進衛家宗祠的，被丈夫疼，被兒依賴信任的孟淑嫻啊，也是小姐妹里長得好嫁得好的第一人啊，怎麼就把一把好牌打爛了呢？

　孟淑嫻第一次意識到，的人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