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軍們同心協力,t城的堤壩口堵住了,洪水正在往下退,聶文遠這房子的地勢本就好,現在地面已經沒有積水了,只是到都是爛泥,一腳踩下去,再抬起來,鞋底板能黏上一大塊泥。
陳飛維持著被踹倒在地的姿勢,兩只手沾滿了泥,服上也是,混著些許腐爛的葉子,看起來有點狼狽,他膝蓋被踹的地方很疼,額頭冒出冷汗,子僵著一不,頭都沒敢抬一下。
耳邊是舅舅的聲音,不是在跟陳飛說話,是問的他弟弟,他嘲諷的扯扯角,這時候很想問尊敬的舅舅一聲,哥哥不該對弟弟手,那舅舅就可以對外甥手?
到底還是不敢問出口,陳飛對舅舅不單單是畏懼,更不能得罪,他的人生才剛開始,以後肯定會需要依仗舅舅的權勢,這是很現實的問題,容不得他不去考慮。
突有一道目掃過來,陳飛一下子就繃了神經,他屏住呼吸,把頭低的更厲害。
不清楚是不是出現了錯覺,陳飛竟然覺得舅舅想把他踢死。
那道淩厲的目並未停留,只是掃了一下就撤走了,陳飛卻已經出了一的冷汗,他權勢的原因,就是來源於舅舅,想跟對方一樣被人敬畏,一個眼神就能讓人不寒而栗。
所以陳飛從小到大都在詮釋著優秀二字,他努力看書學習,以第一名的績考進大學,努力悉並掌握多項技能,為的就是得到舅舅的認可跟表揚。
可惜事與願違,陳飛無論怎麼努力,依舊不被舅舅看重,連那個周薇薇都能在舅舅那裡獲得重視,他卻不能。
陳飛自暴自棄過,重新振作過,反反複複,這些年周圍的人都在誇他,用了各種各樣的誇法,那些人把他捧上天,舅舅卻不放在眼裡。
現在舅舅為了他這個一無是,天就知道惹是生非的弟弟,對他手,還用上了訓斥的口吻,陳飛很想笑,卻笑不出來,真他媽的見鬼了。
要知道兩年前,他這個弟弟跟朋友犯事,鬧出人命,家裡第一時間就找了舅舅,希他能把事給擺平了,可是舅舅沒出面。
弟弟被抓去蹲牢改那天,舅舅也在,那麼從容淡定,毫不覺得自己的決定有什麼問題,他的思想比較傳統,認為一個人做錯了事,就要接懲罰,誰都不能例外。
陳飛可以肯定,就算他弟弟死在勞改期間,或者是出來後鬼混被人給打死了,舅舅都不當回事,怎麼現在維護起來了?
他是打了弟弟一拳,就算要得到懲罰,那也是弟弟出手,跟舅舅有什麼關系?為什麼要替對方出頭……
膝蓋還疼的,陳飛一口氣,暗暗的咬了牙關,眼底的疑越發深重。
周遭的氣氛很差。
黃單的鼻子滴滴答答的滴著,指裡都是紅的,他剛被陳飛打的那一刻差點疼暈過去。
由於自的質原因,黃單很小就遠離一切暴||力|事件,他從不看熱鬧,讀書或工作的時候,跟別人產生了矛盾,向來都是講道理,君子口不手。
力是雙方的,黃單跟人手,他自己也疼,況且對他來說,罵髒話可以,手這種行為真的非常不好,損人不利己。
黃單也不喜歡任何運,因為很容易摔到磕到,能讓他疼半天,不要忍著疼,還要去承別人異樣的目。
久而久之,黃單在面對他人的攻擊時,反應能力會很不好,剛才如果換個人,也許能躲過去。
“起來。”
頭頂響起低沉的聲音,黃單回神,眉心蹙的的,鼻梁的疼痛沒有減輕,他的視線被水霧模糊,準備起來的時候,一只大手朝自己了過來。
聶文遠把蹲在地上的人拉起來,從口袋裡拿出疊整齊的帕子遞過去。
黃單接過男人遞來的帕子,快速把鼻子捂住,他的視線落在陳飛上,什麼也沒說,就跟著聶文遠走了。
陳飛被忘在樹林裡,沒人喊他一聲。
那種迫消失,陳飛手腳並用的爬起來,他在不遠找了個水坑,準備把手洗一下,在手快要進坑裡時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吳在屋簷下掃地,看到渾髒兮兮的陳飛,嚇了一跳,連忙就放下掃帚跑過去,“小飛,你不是跟小於一塊兒出去的嗎?怎麼把自己弄這樣的?”
陳飛強歡笑,“我惹舅舅生氣了。”
吳摳掉他子上的幾塊泥,“我說怎麼就見你舅舅帶著小於回來,沒見著你。”
抬頭,兩個眼袋松松垮垮的,眼神渾濁,“小飛啊,你跟說實話,你這是不是你舅舅弄的,他打你了?”
陳飛眨眨眼睛,“沒有。”
吳在他胳膊上拍一下,沒用什麼力道,“你這孩子打小就不會撒謊,一撒謊就眨眼睛,你舅舅真是的,也不看看你都二十多歲了,怎麼還對你手……”
想起了什麼,吳的話聲一停,懷疑道,“小飛,你弟弟鼻子流難道是……”
陳飛愧疚的低下頭,“是我弄的。”
吳聽了,不覺得有什麼,“兄弟倆打打鬧鬧的,不是常有的事嗎?就流個鼻,又沒有做別的,你別怕,跟進屋去,給你找幹淨的衫。”
陳飛聞言就搖頭,“,我就不進去了。”
吳二話不說就拉著他往屋裡走,“你這樣怎麼回去?什麼也別說了,聽的。”
陳飛被吳拉進了屋,沒看到他的舅舅跟弟弟。
吳給陳飛拿拖鞋,“他鼻子不是流了嗎?在衛生間洗呢,多大點事,你舅舅還跟進去了,把他當小娃娃。”
陳飛被一個形容詞驚到了,“小娃娃?”
吳說可不是,往裡走,“你先換鞋,去給你找服。”
陳飛心不在焉的換了鞋,他沒走,就站在玄關那裡,左右摳著右手指甲裡的泥,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吳拿了服子過來,“這是你舅舅以前穿的,都留著呢,你穿上看看行不行。”
陳飛沒接,“,我手髒。”
吳帶他去廚房,“要皂不?我去衛生間給你拿。”
陳飛說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他走到衛生間門口,聽見裡面傳出水聲,夾雜著舅舅的聲音,在說著什麼“不要再哭了”“把頭往後仰”“疼就忍著”。
可能是有水聲幹擾,陳飛竟然覺得舅舅很溫,他好奇的往前走兩步,人上門。
就在這時,門從裡面打開了。
陳飛毫無防備,他發愣的時候,已經錯失跑開的機會,只能著頭皮抬起頭,“舅舅,讓我來拿皂。”
聶文遠卷著袖口,手上答答的,他起了眼皮,那裡面深黑異常,讓人悚然。
陳飛聞到了舅舅上的腥味,他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全的孔都著,那是一種遭遇強敵,無能為力的驚恐姿態。
然而聶文遠沒做什麼,他邁步離開,拿了幹巾回衛生間。
門又關上了。
陳飛沒有再繼續聽,他走開前聽見裡面的喊聲,是陳於在說話,帶著哭腔的聲音說很疼,舅舅輕點。
舅舅也說話了,陳於不要。
陳飛聽的真切,舅舅的聲音裡沒有不耐煩和厭惡。
吳說的那句話竄進陳飛的腦子裡,小娃娃嗎?他此刻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了,陳於在舅舅那裡有特權,那都不是他們會有的待遇,包括周薇薇。
早知道那天自己也跟過來了。
陳飛心裡清楚,陳於很怕舅舅,背地裡就說舅舅的不是,很不屑,還說舅舅是資本家,其實他連資本家是什麼意思都不懂,就知道胡說八道。
舅舅一直當做不知道,對陳於不管不教,他們的關系是這段時間才發生了改變。
陳飛去廚房的水池那裡洗手,把手指頭上的泥一點點洗掉,困被嫉妒跟後悔取代,他如果跟陳於一起過來,哪裡還有對方的事。
活了二十多年,陳飛就沒這麼後悔過,他心裡很氣憤,想自己一大子,當初因為工作的事埋怨舅舅,那口氣憋著下不去,所以就沒過來,不想過的不自在。
現在後悔都來不及了。
黃單出來時,看到陳飛跟吳坐在沙發上,他穿的那一看就是聶文遠早年的服,很合。
陳飛站起,關心的問,“小於,你沒事了吧?”
黃單看他一眼,沒說話。
陳飛被看的很別扭,他又問,人也走了過去,“鼻子還流嗎?對不起啊,哥不是有意的。”
黃單還是沒說話。
陳飛的臉有點難看,他歎口氣,“這樣,你要是生我的氣,就打我一拳,我不還手,也不躲。”
這話說的漂亮,好像是弟弟在無理取鬧,哥哥不但不怪,還會去包容,總歸就是一句“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我都可以順著你”的意思。
黃單沒怎麼樣,吳就坐不住了,明目張膽的站在自以為的好孩子陳飛那邊,用一種很不待見的眼神看著面前的壞孩子,“小於,你哥他也不是存心的,依看,這事就算了吧。”
黃單的視線挪到玻璃桌的杯子上面。
陳飛也看過去,“小於,這是你喝水的杯子?”
吳說,“什麼你的我的,你們兄弟之間還分這麼細做什麼?”
陳飛笑了笑,“,我是不介意,怕小於嫌棄我這個哥哥,我去給你把杯子洗了。”
黃單說,“不用。”
原主的記憶告訴黃單,介意的人是他哥陳飛,嫌髒。
這次怕是陳飛心裡有事,好奇他跟聶文遠走的有多近,擔心自己在聶文遠那裡留下不好的印象,工作還能不能有著落,他七八糟的想著,就沒注意杯子的事。
黃單察覺出陳飛臉上的笑意僵了僵,面上做出尷尬的表,心不清楚是什麼景象,八想去摳嗓子眼,把喝進去的水給吐出來,再刷個牙漱漱口。
一旁的吳見混小子不領,就把眼睛一瞪,“你跟你哥還記上仇了怎麼著?”
黃單現在不怎麼想跟這個老說話,他沒有跟老一代人相的經驗,這次是一次全新的驗,發生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困難,吵架?講道理?這兩樣都行不通。
老人多都有些固執,自個認定了的事,誰說再多,哪怕是說的天花墜,照樣都於事無補。
“陸先生,你有別的辦法嗎?”
系統,“沒有。”
黃單說,“我像陳飛那樣哄老開心,會對我改觀?”
系統,“你做不到。”
黃單手指,確實不行,自己他只能在對著男人時才會笑的很真,對著其他人,要麼是模擬,要麼就是扯一下角,本不是在笑。
面無表的哄人,是哄不了的,因為連自己都不用心。
聶文遠清理了衛生間出來,讓客廳的氣更低。
吳是長輩,又跟聶文遠相的時間最長,說起話來沒那些個顧忌,“文遠,小飛也是擔心小,想趕回去,所以心裡頭著急,就跟小於發了脾氣,他剛才已經道過歉了。”
又說,“我看小飛隔一會兒就膝蓋,臉都白了,是你踢了他吧,文遠,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個孩子,你那力氣大,要是沒個留神,那後果還不知道有多嚴重。”
“小飛跟小於又不一樣,他每天都在讀書學習,不像小於早晚的往外面野,跟一群朋友各個地兒的玩鬧,皮||要結實很多。”
聶文遠拿了帕子手,“吳媽。”
吳歲數大了,腦子轉的慢,明顯人都知道聶文遠那聲稱呼裡的警告。
陳飛嚇的都沒敢出氣。
黃單的餘往男人那裡掠去。
聶文遠剛巧側頭,發現小外甥在看自己,眼睛還是紅紅的,那裡面有哭過的痕跡,他的眉頭微皺,著手的作漫不經心。
吳看聶文遠沒別的表示,就以為這事翻篇了,於是靠近點,換了個話題繼續說,“小飛畢業幾個月了還沒找到滿意的工作,你能幫就幫著點吧,這孩子品行好,做事穩重,不驕不躁,學習又那麼優秀,在外頭是不會給你丟臉的。”
聶文遠突然就把帕子扔進垃圾簍裡,“什麼工作算得上滿意?要不我把主任的位子讓出來給他?”
吳不敢置信自己一手帶大的人會跟個晚輩計較,裡的話還很像是在譏諷,“文遠,你這話說的真是……”
聶文遠一個眼神過去。
吳立即就閉上了,老人家心裡委屈。
黃單看的出來,吳照顧了聶文遠幾十年,把他當兒子的同時,也把自己當對方的媽了,分不清其中的界線。
剛才吳說的話,陳飛全聽見了,他垂著眼皮,沒抬過頭。
聶文遠用客廳的座機給聶友香打電話,說會把人送回去,他掛掉話筒,“走吧。”
陳飛說,“哥哥,我騎車過來的,跟小於一起騎回去就行。”
聶文遠司機把車開到門外,無視了陳飛。
陳飛的臉漲紅,自尊心都到了創傷,從他打了陳於一拳,舅舅把他撥開,給他一腳到現在,他就沒想明白過。
舅舅在跟他置氣,連的話都起不了作用,就因為陳於?
聶文遠沖著大外甥頷首,“你坐前面。”
陳飛暈車,以為舅舅是在為自己考慮,他忙說,“沒事,讓小於坐前面吧。”
“我坐後面。”
黃單說著就彎腰坐進去,聶文遠從另一邊上車,挨著他坐。
陳飛又一次被無視,牙都快咬碎了,他沉默不語的坐上副駕駛座,把車門帶上,臉很不好。
車裡很安靜,司機察覺到不對勁,只是問了要去的地方,就沒再說一個字。
黃單的後腦勺靠著椅背,眼睛著前面的路況,他的鼻梁上有塊淤青,散發著藥酒的味兒,無聲無息的彌漫著。
旁邊的聶文遠在翻文件,不時打個電話。
別說黃單跟陳飛,連司機都看得出來聶文遠很忙,公事私事都有,尤其是今天,格外的多,本沒必要親自把人送回去。
路變的坑坑窪窪,車子一下一下顛簸,黃單的子上下起伏,前後晃,像在坐船,胃裡難,他下意識的就抓住了男人的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