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給了承諾,昭儀娘娘卻還要得寸進尺。

　“陛下，臣妾喜歡小紅馬。”

　沈輕稚眼睛水汪汪的，好似無辜又單純。

　蕭煜卻一點也不生氣,他把剝好的栗子推了推，讓嘗一嘗今年的新栗。

　“好。”

　沈輕稚起一個栗子,放在邊輕輕咬了一口,香甜糯的口回味無窮，栗子的香氣在齒間縈繞,讓人忍不住又吃一個。

　“陛下金口玉言，那臣妾便等著屬于自己的小紅馬了。”

　沈輕稚笑著說。

　蕭煜點頭，見還要吃，便道：“夜已深,晚上莫要多食。”

　“這京西的油栗子就是好吃，又又甜,明日拿來做栗子羹，應當也很味。”

　沈輕稚放下栗子，用帕子干凈手，然后便道：“陛下，這筆筒做完了，陛下可喜歡這樣式？”

　指了指筆筒上的如意結紋：“這紋樣簡單又大方,做起來也不難，若陛下喜歡，那明日墨盒臣妾也做一樣的花紋。”

　蕭煜道：“不錯。”

　他說不錯,便就是不錯。

　沈輕稚就高興起來，把這筆筒很仔細放在邊上的錦盒里，道：“等這一套做完再送給陛下。”

　蕭煜嗯了一聲，閑談般地問：“你倒是學的快,不過兩三日就能做兩個樣式了。”

　沈輕稚道：“藤編簡單，都是一樣的手法，只是形狀不同罷了，臣妾一學就會。”

　蕭煜眼皮都沒抬，問：“以前沒學過？”

　“臣妾上哪里學這個手藝，”沈輕稚笑了，“這是迎紅家鄉石碑亭的祖傳手藝，聽聞石碑亭的百姓以此為生。”

　說著，把迎紅的話學了一遍，道：“這倒是個好知縣。”

　蕭煜點頭：“確實不錯。”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蕭煜才想起什麼，道：“年九福，回稟給娘娘。”

　年九福這才小碎步進了雅室，規規矩矩站在沈輕稚邊，聲音不徐不慢：“回稟昭儀娘娘，前幾日月宮三名宮人污蔑娘娘行厭勝之，竟慎刑司審問，三人俱有招供。”

　年九福的聲音沒有喜怒哀樂，他只是如實陳述。

　“尚宮局吳姑姑供述，娘娘宮中的宮迎紅確實說的是紙樣，當時聽岔了，加之林盼引導，致使以為迎紅說的是紙人，故而才有了后續的暗查。”

　“據宮林盼口供，確實跟著迎紅回了景玉宮，但景玉宮進不來，只能在邊上的角門暗查，迎紅確實去過角門，卻是去取水，本沒在角門留下任何東西。”

　“林盼供述，此行無人指示，皆因其心懷嫉妒，故而才做了一個假紙人，用來誣陷娘娘。”

　“押送并威脅供迎紅的嬤嬤供述，得了莊嬪娘娘指使，豬油蒙心才坐下此等錯事。”

　沈輕稚倒是有些驚訝：“誰指示？”

　年九福語氣很淡：“是莊嬪娘娘。”

　沈輕稚：“……”

　沈輕稚也不知要說什麼才好，只能說德太妃娘娘手眼通天，即便買通的宮人進了慎刑司，也不敢招供出來。

　蕭煜平靜吃茶，沒有說話。《宮升職記》,牢記網址:m1年九福繼續道：“這嬤嬤沒有證據，只說是莊嬪娘娘邊的宮給了一百兩銀子，就做下了錯事，并且在慎刑司千防難防的形下，于深夜咬舌自盡。”

　沈輕稚微微嘆了口氣：“這就是死無對證了。”

　年九福沖行禮，道：“娘娘，話雖如此，但畢竟沒有證據，此案無論是誰，都無法直接定罪。”

　本案無論怎麼看，都是蔣家人所為，從頭到尾莊嬪除了咳嗽，連句話都沒說。雖事非絕對，但這個自盡的嬤嬤會故意供出莊嬪也很有意思。

　沈輕稚道：“那后續當如何？”

　年九福很是冷酷：“回稟娘娘，吳姑姑和林盼污蔑宮妃，造證據，禍宮闈，各判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宮里三十大板都能打死人，五十大板基本上是沒有轉圜余地了。

　沈輕稚想起那日林盼怨恨的眼神，不由嘆了口氣：“何必呢。”

　何必做這些骯臟手段，不僅沒有害到人，反而傷了自己命。

　年九福沒有回答沈輕稚這話，只打了個千便退下了。

　蕭煜看向：“怎麼，覺得不忍心？”

　沈輕稚卻搖了搖頭：“陛下，他們可是要害臣妾似死，若此事能，不臣妾一人，這景玉宮上下都得損命，臣妾可不會覺得不忍心。”

　蕭煜看著，等著后面的話。

　沈輕稚回他，眼眸里有著堅定。

　“陛下，臣妾是覺得們蠢，既然要害人，就要做萬全之策，哪怕最后害人不，也不能傷了自己，他們這樣只會令親者痛仇者快，還不如不做壞事。”

　蕭煜點頭：“倒是這個道理。”

　沈輕稚沖肆意一笑：“若是臣妾手，一定不會心慈手，而已不會馬虎行事，臣妾一定準備周全，做好所有的事。”

　這般“惡毒”，這般“張揚”，若是旁人聽了定要害怕，但聽者是蕭煜。

　蕭煜看著張揚的眉眼，竟是贊許了一句：“說得好。”

　沈輕稚微微欠，湊近了看他的臉，語氣里有著飄忽不定的糾纏。

　“那臣妾哪里好？”

　吐氣如蘭，上的四合香幽幽靜靜，清淡微甜，極是好聞。

　蕭煜手住的下，如同鷹隼一般直接掠奪了的呼吸。

　“哪里都好。”

　今夜落了雨，窗外雨打窗楞，噼啪作響。

　在淅淅瀝瀝的雨中，兩個人很是熱鬧了一回。

　時而疾風驟雨，時而小雨如，總歸最終是雨過天晴，晴日來臨。

　待到子夜時分，蕭煜終于有些盡興，兩人才安然睡下。

　伴隨著雨聲，伴隨著彼此溫熱的溫，縈繞在兩人之間的只有一夜好夢。

　此日清晨，沈輕稚再醒來時，蕭煜已經去上早朝了。

　平日里的小朝只有閣臣、三省六部和各衙門堂上朝，故而時間不是人困馬乏的卯時，改為了更舒適的辰時。

　畢竟老大人們年紀都大了，整天這麼折騰下來，不說他們吃不消，就連皇帝也疲累。

　沈輕稚醒來時剛過辰時，不早也不晚，起披上外袍，踩著青云履出了殿門。

　殿外明，草木青新，有一雨后難得的芬芳宜人。

　“天又冷了，一場秋雨一場寒，老話總是對的。”

　戚小秋跟在后，嗔怪道：“娘娘也不等等我，天冷了，且得仔細，可不能著涼。”

　沈輕稚乖巧穿上外衫，然后便讓把自己的長發編長辮，趁著早膳還沒來時在院中打五禽戲。

　相比于旁的事，現在最在乎自己的，萬事都可不經心，卻定要長命百歲。

　要不然這一遭就白活了。

　還不自己打，領著宮人都跟著出了一的汗，才歡笑著進殿中更。

　不多時，早膳便呈了上來。

　今日早晨是沈輕稚自己點的湯餛飩，餛飩一共三種餡，小蔥豬，香菇還有蝦仁豬，樣樣都是膳房現包的。

　熬住了兩個時辰的湯又濃又香，皮如蟬翼的餛飩飄在水面上，幾乎明的面皮如同水草一般在湯碗里綻放花。

　秋日時節，早晚都已經涼爽。

　湯里放了胡椒，吃起來多了些辣味，能祛除。

　沈輕稚一連吃了兩碗，又吃了一個煎得圓圓滾滾的蛋，這才覺得飽了。

　用過了早膳，就要準備上午的請安了。

　銅果昨日已經往膳房下了果點單子，份例的就按份例給，份例之外的沈昭儀娘娘單獨花費。

　不過長信宮宮規再嚴苛，膳房也不太敢同當紅一時的寵妃要什麼果點銀錢，不過就說一句先記上，自然就不了了之。

　沈輕稚挑挑揀揀，換了一蝴蝶袖藕荷衫，是百褶，襕繡了五彩飛蝶，行走之間星流轉，綺麗多。

　裳換好，銀鈴便給梳了個很活潑的雙環髻，鬢邊只戴了一朵海棠花，整個人看上去是青春年，活潑可。

　沈輕稚穿都為自己喜好，只管自己不看，旁的人事皆不在乎。

　這一打扮只要喜歡便足夠了。

　今日秋高氣爽的，即便景玉宮用了琉璃窗，殿殿外皆是一般明亮，沈輕稚卻還人把桌椅擺到了抱廈里，迎著暖風賞那一棵火紅黃櫨。

　這些都準備好，沈輕稚便尋了本書，在樹下慢悠悠讀起來。

　也不過讀了兩刻，外面便傳來通傳聲。

　接著，錢三喜滿臉堆笑，領著一群鶯鶯燕燕進垂花門。

　沈輕稚抬起頭，便看到四位老人。

　領頭的自然是位份最高的李巧兒，下，白皙深邃的面容越發晃眼，那種異域的讓人過目難忘。

　在后，是沉默不語的王夏音，巧笑倩兮的紀黎黎以及小心翼翼的趙媛兒。

　這幾人似乎跟以前一般無二。

　沈輕稚坐在主位上，面上是淡淡笑容，卻沒有起。

　待到四人來到面前，剛要行禮時，沈輕稚才開口：“都是自家姐妹，免禮吧。”

　于是幾人只是同福禮，然后便各自落座。

　李巧兒跟趙媛兒坐在邊兩側，再往邊行去則是王夏音和紀黎黎。

　李巧兒原同沈輕稚也說不上幾句話，但兩人一宮便相識，說起來緣分要比趙媛兒還久，此刻便先開口。“一早就想過來給娘娘請安，只是娘娘這里事多，咱們不敢打攪娘娘，才拖到了現在。”

　沈輕稚笑著說：“哪里有那麼客氣了，我也不是主位娘娘，宮里也沒這晨昏定省的規矩，你們若是想來找我玩便來，不來便在宮里歇著，沒什麼不好。”

　李巧兒聲音輕巧，櫻桃口微啟，臉上掛著恰到好的奉承笑容。

　“咱們自然聽娘娘的，娘娘說什麼，咱們就做什麼。”

　沈輕稚意味深長道：“倒也不用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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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巧兒似乎被沈輕稚這一句話說懵了，略有些錯愕，深邃的褐眼眸里滿是不解。

　“娘娘？”下意識問。

　沈輕稚淡淡向看來，眼睛余里看到了王夏音的不忿。

　“你們住在端嬪娘娘的碧云宮，按制應尊端嬪娘娘為主位，故而有什麼事，要去稟報端嬪娘娘，并非我這個不住一宮的昭儀。”

　這話一點問題都沒有，李巧兒很快就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笑笑：“娘娘說的是。”

　說罷，便不再開口了，倒是另一邊的紀黎黎道：“娘娘這真是好看，瞧這蘇繡手藝，肯定是尚宮局織造所的織繡大家所出，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趙媛兒也終于跟上了話題，勉強道：“是啊，好看，好看的。”

　沈輕稚看了看兩人，笑道：“是了，我也很喜歡。”

　說實話，們是一點都不悉的，坐在一起也不知要說些什麼。

　不過紀黎黎聲音聽，也很會說話，倒是緩解了抱廈里的尷尬氣氛。

　“娘娘這里的隔窗真好，用的是琉璃窗，屋子里就很亮，碧云宮的后殿就沒換窗，白日里也不怎麼亮的。”

　李巧兒趕跟上一句：“是啊，真好，咱們平日讀書的時候，都要在院子里的。”

　沈輕稚道：“待得以后太后娘娘回宮，你們趕上年節也可同娘娘稟報，求了娘娘把隔窗換了。”

　“琉璃窗雖昂貴，但換了窗也能省蠟燭燈油，天長日久終歸是儉省的。”

　宮里不是不能做琉璃窗，如今住了娘娘的主殿都給換了琉璃窗，只有他們四個小主的沒人開口，只能將就用隔窗。

　沈輕稚覺得章婼汐這人不錯，這麻煩人的差事便沒托給章婼汐，但太后是不同的，娘娘管著后宮諸事，自可以同懇求。

　這麼一說，幾人都不自覺點了點頭，只有王夏音突然開口：“我們不過是下三位的小主，比不上昭儀娘娘在太后娘娘那里得臉，什麼都能說，什麼都能要。”

　這話說得，仿佛沈輕稚這個昭儀也是同太后要來的。

　沈輕稚沒有理。

　只同趙媛兒問：“如今日子如何？宮人可都盡心？”

　這四個小主里，只有趙媛兒沒有侍寢，年紀最小又子懦弱，若非同另外三人一起住在碧云宮，日子怕是會很艱難。

　趙媛兒聽到關心自己，心里忍不住泛起委屈，可委屈過后，眼中卻沒有眼淚。

　沖沈輕稚笑笑，道：“娘娘且放心，碧云宮很好，端嬪娘娘很是和藹，咱們過得都很好。”

　沈輕稚這才放了半個心。

　幾人之后又說了會兒閑話，大抵也不過是東家長西家短，說幾句就沒什麼詞了。

　最后倒是李巧兒看著院中的黃櫨，突然道：“說來也是慨，妾原在家中時，左近的榮恩堂也種了一大片黃櫨，這樹的樹皮可以染，秋日里葉子掛紅，很是漂亮。”

　沈輕稚頓了頓，笑道：“你家臨著榮恩堂？”

　宮里人大抵都知道，沈輕稚就是榮恩堂的孤兒，此番聽了李巧兒的話，怎麼也要問一句。

　李巧兒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兀自變白：“娘娘，妾口不擇言，還請娘娘恕罪。”

　沈輕稚道：“這有什麼可認錯的，我從榮恩堂宮，宮中上下皆知，榮恩堂養育了我，讓我一個孤兒能活下來，我不認為有什麼可丟人的。”

　“先祖高皇帝設立榮恩堂，為的就是讓無父無母的孤兒可以活下來，這是咱們大楚宗室的仁心，是歷代帝王的福祉，為何不能說？”

　李巧兒微微一愣，旋即便笑了：“娘娘訓斥得是。”

　沈輕稚笑道：“咱們原也都是春景苑出來的，如今雖不住在一，卻也不用如此生分，想說什麼便說什麼，我的脾氣你們也是知道的。”

　只要不惹，昭儀娘娘是很好相的。

　李巧兒笑笑，小聲說：“謝娘娘。”

　雖然東拉西扯說了會兒話，卻也過了小半個時辰，瞧著日頭高懸，燦爛，紀黎黎便道：“娘娘，能來給娘娘請安，是咱們的福氣，卻不好耽誤娘娘正事，如此，妾便告退了。”

　一邊說，一邊起，另外三人便也跟著起來。

　沈輕稚這會兒倒是沒有端著昭儀娘娘的架子，親自送們來到垂花門。

　王夏音估計今日就不想來，但是不來不行，憋著脾氣一直沒怎麼說話，到了門口就立即走了。

　紀黎黎也同沈輕稚行禮，笑瞇瞇離開。

　景玉宮里便知剩下李巧兒和趙媛兒，李巧兒似乎看出趙媛兒有話要說，頓了頓才道：“娘娘，以后若是得空，妾再來給娘娘請安，妾看了娘娘宮里這黃櫨，心中覺得頗為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