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起，“這個頭當磕的。”

溫印覺得他奇奇怪怪的。

但李裕沒繼續這個話題了，而是看了看殿外的雨，分毫都未見變小的趨勢，李裕輕聲嘆道，“可能今晚真得住這里了……”

他背對著，看著殿外四方天地中圍的天井，心中想著事。

溫印在他后，繼續托腮看著他，沒出聲，心中想到——在這里就在這里吧，你在哪里，哪里都是好的……

溫印笑了笑。

李裕忽然轉，溫印還沒來得及收起笑容，笑容就凝固在臉上。

李裕折回，正好起風了，風將火堆吹得散開了些，李裕重新半蹲下調整，一面問，“笑什麼？”

溫印搖頭，“沒呀，隨意笑笑。”

“哦~”他又是這悉的一聲。

但兩人都沒穿。

隔了稍許，火重新調整好了，但李裕沒有起，看著前的火堆，沉聲道，“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不應當讓你陪我走這一趟，留在東邊安穩些？”

這一路上，他不是沒想過……

尤其是每次在留上遇到驚險的時候，又譬如眼下，這樣的暴雨天，也有駐軍在周圍往返，搜捕人。

不說溫印是不是婁長空這個份，就算只是婁長空，也不見得安全。

他心中也權衡過很多次。

他知曉婁長空會四奔走，溫印即便不是同他一，也不見得會安穩呆在東南邊。與其讓自己一人，還不如同他一。就算有事，也能讓彭鼎帶走。

但其實，他是想多同呆在一起。

即便眼下在，他也明知不是做夢，但有時候半夜依舊會驚醒，睜眼也不敢往邊看，怕睜開眼睛時，發現還是早前，其實后來的才是虛空夢境一場。

人有時就是這麼奇怪……

李裕也不知道自己正看著火堆出神，而溫印一直看著他。

火堆燒得嗶啵作響，火映襯下的臉，五似是更加致而深邃，分明俊朗，清冷，儒雅，又藏了幾分不似這個年紀應當有的。

好看，而且，還不知道以后會多好看……

正好李裕抬眸看，“又在看我。”

溫印笑，“好看還不讓人看啊？我愿意看……”

嘖嘖，李裕輕笑，“多說些，我聽。”

溫印也笑開。

李裕忽然道，“溫印，你喜歡我嗎？”

溫印托腮，“你是不是傻了？”

李裕溫和笑道，“我就是想聽聽。”

“稚。”溫印看著他，輕聲道，“喜歡。”

李裕心里舒坦了，繼續看著火堆笑。

殿外傾盆大雨，天井中都是雨聲，卻更讓廟中多了幾分寧靜。

溫印也看著火堆，一面托腮，一面嘆道，“也不知道趙暖怎麼樣了，外祖母很想念，這次要是見到，外祖母肯定很高興。”

李裕看了看，微微愣住，想起早前記得的事，又不好直說，只溫聲道，“柏靳人不壞……”

溫印看他。

李裕記憶里，趙暖是同柏靳在一，不僅是在一，而且還做了皇后，這讓長風同蒼月之間的關系急劇惡化。

但這是后來很久的事……

李裕收起思緒，見溫印眸間都是擔心，李裕又道，“興許，趙暖過得還不錯，因禍得福？”

溫印看他。

李裕繼續道，“去看看不久知道了？別擔心。”

溫印多打量了他幾眼。

“做什麼？”李裕笑。

溫印輕嘆，“就是忽然覺得，你有時候年氣，有時候又故作老沉……”

李裕微楞，其實他眼下是只有十八歲，但記憶中的事，他已經完整經歷過一次了，那時的他已經二十五六了，心早就已經了，經歷過那麼多事，到最后沉默寡言的時候多，早已不像時……

但眼下，卻依然是年。

李裕溫和看，應道，“不好嗎？在你面前是年，旁人面前老沉……”

溫印嘖嘖輕嘆兩聲，也佯裝湊近，“以前怎麼不覺得你這張這麼厲害？”

李裕也湊近，“哪有你厲害，我眼下還是破的。”

溫印：“……”

溫印違心道，“不要，你破也好看。”

李裕：“……”

殿外依舊大雨，但不知不覺間，大雨似是也有了溫度。

兩人言辭間，彭鼎披蓑和斗笠快步來了殿中，氣吁吁，“殿下！”

李裕轉，看到彭鼎的時候眉頭不由皺！

彭鼎不會這樣，一定出事了。

“怎麼了？”李裕起。

彭鼎連蓑和斗笠都忘了取，快步上前，附耳。

溫印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但明顯見李裕僵住。

溫印從未見過李裕眼前這幅模樣，同早前見到圖時還不同。

李裕沉聲問道，“人呢？”

彭鼎趕轉，朝后喚了聲，后當即有侍衛，懷中抱了……溫印約看到是一個孩子。

要穿過天井，就是暴雨。

另一個侍衛一直撐著傘。

溫印不由跟著起，等侍衛走近，果真見侍衛懷中抱著一個三四歲模樣的孩子，而且，應當是生病了……

發白，但是臉通紅，尤其是雙頰這里。整個人靠在侍衛懷中，裹著幾層裳都能看出在打抖。

李裕只看了一眼，間就似有什麼東西哽咽住了，不由手輕他額頭。但指尖剛到他額頭，李裕眸間就微微滯了滯，很快，眼底有些泛紅。

額頭是滾燙的，燙得怕人&

這場暴雨才下多久？

不是暴雨之中才燒起來的，是之前就生病發燒了，還不知在這場暴雨里淋了多久……

大人都撐不住，更何況這麼小的孩子？

早前哪里這樣過……

李裕心中似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扎了一般，沉聲朝彭鼎道，“找大夫！有多快要多快！”

“是！”彭鼎連忙應聲，轉安排人手去了。

暴雨這麼大，要找大夫只能下山。

殿下吩咐的事，彭鼎不敢耽誤。

溫印也起上前，只見李裕從侍衛手中接過那個孩子，的確應當是在發燒，而且應該燒得很厲害，能聽到很不舒服的.聲，也裹在裳里打抖著。

見溫印上前，李裕抬眸看他。

溫印見他眼底都是紅的，鼻尖也有些微紅，是很在意這個孩子。

溫印家中有一對龍胎，龍胎小時候，溫印就時常同他們在一，也幫著莊氏照顧過龍胎，對小孩子悉，至，比眼下手足無措，但又明顯擔心的李裕要強……

溫印仔細看了看他懷中的孩子，又手了他額頭，額頭很燙，難怪剛才李裕會張。

溫印輕聲道，“他裳了，裹這麼厚，服里的寒氣都會去到上，風寒還會加重，要換裳。”

李裕心頭一直沒底，尤其是眼下這種時候，暴雨，還困在山間，本不知道哪里去找大夫，更不用說旁的。

但忽然聽溫印這麼說，李裕好似心底有了兜底，不由點頭。

溫印輕聲道，“我不是大夫，但是大夫來之前我可以照看，龍胎小時候，我跟著大嫂一道照顧過他們，等大夫來之前，可以先做簡單照顧。”

李裕看著，忽然心底一暖意。

“給我吧。”溫印看他。

他將懷中的丁卯給，“有些沉。”

溫印輕嗯一聲，從他懷中接過小孩子，不算沉，龍胎這麼大的時候要沉得多，而且，懷中小豆丁應該病了些時候了，如果不是發燒顯得臉紅潤，面應當都是黃的。

溫印喚了聲，“福旺，順子。”

順子和福旺，“東家。”

“拿干凈的裳和巾來，還有，路上備用的被子被褥，在找地方清理了，鋪好，再壺熱水。”溫印吩咐得有條不紊。

“好。”福旺和順子兩人應聲，然后很快分工。

溫印是婁長空的時候，時常會外出經商。

有時候路上耽誤，不會每次都能趕在夜前抵達客棧，有事便要睡在馬車里，或是遇到大雨，也會宿在這樣的破廟中，有個遮風避雨之就行。福旺和順子兩人要打掃和鋪一地方出來很容易，也很利索。

很快，順子取了裳巾來，溫印和李裕一道替丁卯換了裳；順子同福旺一道在一側打掃，鋪個簡單能如水的地方。見東家懷中的孩子病著，又多鋪厚了些，免得夜里寒意起來，病會加重。

另一側，溫印和李裕也給丁卯換好裳了。

許是換了干爽些的裳，丁卯舒服多了，靠在溫印懷中，只是還是在微微打抖。

水壺里的水沒開，但也正好，溫印一點用巾給他著額頭，怕燒迷糊，燒壞頭。

李裕看了看丁卯，才又看向溫印，“你不問我是誰？”

溫印看他，“這麼小的孩子，是誰都可憐。”

李裕吻上額間，旁人還有人在，溫印瞪大了眼看他，但李裕本沒顧這些，眼下見丁卯暫且安穩了，李裕又朝溫印道，“替我照看會兒，我有事出去一下，晚些就回來。”

眼下，出去？

溫印看了看殿外的傾盆大雨，有些意外，但也清楚，如果不是極其重要的事，李裕不會這個時候冒險出去。

溫印頷首，沒多問。

正好彭鼎折回，李裕又看了溫印懷中的丁卯一眼，朝溫印道，“我晚些回來再告訴你。”

“好。”溫印輕聲。

“人在哪？”李裕一面轉，一面朝彭鼎問起。

另一側，侍衛趕上前替李裕撐傘，李裕同彭鼎一道快步出了天井往破廟外走去。

“不遠，快不行了。”溫印剛好聽到彭鼎口中這句，福旺和順子這之鞥安好收拾妥當，順子朝溫印道，“東家，好了。”

溫印收回目，李裕和彭鼎已經走遠。

溫印小心將小豆丁放到剛才福旺和順子臨時鋪好的床褥上，小豆丁轉枕著的手，不松開，溫□□中輕嘆，只好就著小豆丁邊坐下，讓他枕著的手。

還很燙，溫印皺眉看他。

……

李裕一路從天井出了這個苑落，然后路過前方，剛好見到江之禮和銘躍在前方候著了。

剛才就見彭鼎帶人抱了一個孩子回來，而后進去了這麼久，殿下沒喚，他們不好，眼下看到殿下出來，兩人這才迎上。

“主家？”兩人都見李裕的臉有幾分難看。

李裕頷首，似是腦海中一直在想事，臨到要走過，又停下來，朝著兩人吩咐道，“懷瑾，你跟我來；佑安，你去長空那里幫忙照看。”

“是！”江之禮和銘躍都拱手應聲。

但很快，江之禮和銘躍都愣了愣，佑安？

江之禮沒反應過來，佑安是誰？

銘躍則是腳下一頓，佑安？

是在嗎？

殿下怎麼知道給自己取的表字，是佑安？

是準備加冠的時候用佑安做表字的，而且，這是前兩日才剛剛想好的，應當還沒同人說起過才是？

難道，是什麼時候無意中告訴殿下，殿下記住了？

但自己怎麼都不知道的？

銘躍手撓了撓后腦勺，有些懵，但很快，也不去想了，反正，總不會是殿下自己知道的……

江之禮也是頓了一瞬，但沒來得及有時間再去想佑安這個名字，因為殿下已經出了寺廟，江之禮也快步跟上，沒再多問旁的。

剛才就見彭鼎抱了個孩子。

這個年紀大小，又讓殿下這麼張的……

江之禮心中其實已經猜出了十之八.九。

那眼下，他們要去見的，不會是？

江之禮眼中驚訝看向李裕背影，李裕低著頭，腳步踩在水中似有萬千沉重，卻一聲未出。

濺起的水滴又重新落回被暴雨潤的地面，與泥濘混雜在一，伴著空中低沉的雷鳴聲，暴雨滂沱里，好似整座山峰都在咆哮著……

李裕垂眸。

雨勢太大，雨傘本遮不住。

他臉上都是雨水掛著，眼前有些模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底氤氳……

“主家，到了。”彭鼎停下腳步。

江之禮等人也都停下。

這不是旁的地方，就是一座狹小的山神廟，江之禮跟在李裕后，約見到山神廟中有人。

雨水仿佛澆了屋檐，也順著屋檐滴落。

江之禮看見被雨水沖走的黃泥里混著鮮紅的……

李裕上前。

山神廟中的人服狼狽模樣，但又忽然張，抬眸看向眼前的人，手中的匕首擋在前，像是驚恐害怕，又像是殊死掙扎。

李裕看著他，待得眼前的人也一點點看清他的時候，一雙眼睛瞳孔驟然伊索，忐忑道，“你？怎麼會是你？”

李恒握著匕首，一面著氣，一面往后退。

但后就是土地公的石像，退無可退……

李裕邁步上前，沉聲道，“我還活著，你意外是嗎？李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