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雨匆匆收拾了自己的隨行李,跟著溫致禮來到一無人的巷口。

　夜深重，臺風剛過境，到都是潤的水汽,路上還能看到未及時清理的樹木斷枝,月亮和星辰都黯淡。

　“人還沒來，再等等。”溫致禮停好車，頭出車窗外左右看看。

　佘雨點點頭,嗯了聲,低頭揪著安全帶,怔怔的像是在想什麼。

　溫致禮沒察覺,繼續解釋道：“梁彥怕是要找你麻煩,在容城你不太安全,反正這邊事你能做的也差不多了，我先讓朋友送你回去，出了容城，梁家的手就不了那麼長了。”

　佘雨點點頭，聽他繼續說路上要注意的事，還塞給一張銀行卡，愣了一下,不肯收,卻被他是塞進了口袋里。

　“聽話,這是應急備用的，路那麼遠，萬一遇到急用錢的時候呢？你不愿意用，就等下次見面再還我好了。”

　說完他張手將抱進懷里,低頭親吻的臉,輕輕一扭頭,他的吻就落在耳廓上。

　“小雨，我舍不得你走。”

　他上有悉的干凈氣息，猶豫了一下，抬手扶上他背，能清晰地覺到自己雙手在抖。

　也舍不得他，他是在熱里，何嘗不是。

　可是終究更自己，佘雨想，是個很自私的人。

　“學長，溫……致禮。”

　很直呼他的名字，聽起來有些生疏，但溫致禮還是笑起來，“我在，小雨，你以后都這麼我好不好？”

　人分別時總是依依不舍，有許多話想說，哪怕只是討論天氣，也可以說很久。

　他以為他們之間也是這樣的黏膩。

　佘雨沉默片刻，才終于下定決心，說出心里醞釀許久的那句：“致禮，我們分手吧。”

　溫致禮一愣，錯愕地松開的肩膀，借著線仔細打量的臉，見一臉的平靜，云淡風輕到像是在說明天吃什麼。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你剛才說了什麼？”

　佘雨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發，“我說，我們分手吧。”

　原來沒聽錯啊，溫致禮哦了聲。

　車廂里沉默下來，佘雨以為他就這樣答應了，心里悶悶地疼，忍不住埋怨他一句挽留的話都不說。

　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意識到自己的矯，分手是提的，他答應了，省去糾纏的麻煩，不是正好嗎？

　良久，溫致禮才終于回過神來，也深吸一口氣，問道：“理由呢？為什麼？”

　他的嗓音很平靜，也很溫和，和剛才臉上的表很像。

　他說：“不要開這種玩笑，不好笑的，下次不要開了。”

　佘雨的眼淚就在這時突然掉了下來。

　搖搖頭，忍著嚨的疼痛，“不是，我沒有開玩笑……學長，我不想嫁給你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踏進容城一步。”

　溫致禮呵了聲，淡淡地問道：“為什麼？”

　如果佘雨見過溫董事長，會發現這個時候的溫致禮，和他是很像的，越是語氣平靜，就越代表了他的憤怒。

　沉默許久，像是斟酌著要說的話，“……可能是因為……你見到了我最難堪的一面吧。”

　“姐姐的事告訴我，高攀的婚事沒有任何好，也許我可以勇敢地追求，但未來我很可能變另一個人，像苔狄蒙娜，像我姐姐，我恐懼這樣的改變，想要避免那一天的到來。”

　“我一想到在容城的日子，就會回想起自己的愚蠢，姐姐的苦惱，以及……即將面對的一切，我爸爸……”

　“他并不希我像姐姐一樣，嫁一個有權有勢的富貴家庭，去當勞什子的

　，學長，我們注定不是一路人，不是今天分，也會是以后分。”

　越說越平靜，最后干脆把心里的想法全都說了出來，“我想我應該向你道歉，一開始我只是想找個理由留下來……總之，是我利用了你，很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用？”溫致禮這時終于說話了，他的聲音里出現了抑的怒氣，“佘雨，我幫了你那麼多，你現在居然跟我說是利用我，利用完了，要跟我分手？”

　“你聽聽你說的這人話嗎？”他質問道，“現在還沒過完河呢，你就急著板？”

　他有些氣急敗壞，就尼瑪離譜，這才談了幾天，還沒稀罕夠呢，這就被甩了？

　熱期還沒過就被甩，他溫二怕是要被其他人笑死！

　他氣得罵：“佘雨，你這是耍流氓！是玩弄我的！”

　他生氣的時候也不可怕，佘雨甚至有些想笑，但是笑不出來，剛一咧，眼淚就掉了下來。

　點點頭，又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答應你的。”

　可是當時的他太人了，不管是他的承諾，還是他的眉眼，全都那麼恰好地落在的心坎上。

　抬手用手背了眼淚，連聲說著對不起。

　溫致禮安靜下來，半晌嘆口氣，手捧起的臉，用指腹幫揩干凈臉上的淚水，“小雨，別哭了。”

　“溫二，出來吧。”這時車窗被敲響。

　他頓了頓，對說了句：“我知道你現在心很，你再想想，好嗎？等這邊事結束了，我會去找你，到時候我們再談談。”

　“小雨，雖然我們是一時沖地開始，但我不希我們的分開也是一時沖，我不希我們以后會后悔。”

　說完他放開佘雨，推門下了車。

　佘雨聽見他和別人說話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沒過兩分鐘，他頭進來喊：“小雨，下來吧，該走了。”

　點點頭，沉默地下了車。

　溫致禮將的行李從車后座拿下來，看見除了溫致禮，還有另外兩位男士，一位穿著西服和皮鞋，一位穿著運服運鞋。

　溫致禮介紹道：“我朋友，嚴淮升，這是他的人，龍哥，這次主要是龍哥送你回去。”

　佘雨連忙向他們問好，低著頭垂著眼，看起來沉默又黯淡。

　溫致禮送上車，關上車門的那一刻，還不放心地跟強調：“小雨，那件事你再考慮考慮，我們下次再談，記得啊。”

　說完不等答應，就把車門嘭一下關上了。

　連忙搖下車窗，聽見他和嚴先生的對話傳過來，“這次要麻煩你了，算我欠你個人。”

　“放心吧，阿龍是我最能打也最靠得住的手下，給他沒事的，路上的住宿我也安排好了。”

　嚴先生又說：“梁家那邊，有好記得告訴我一聲。”

　“放心吧，不了你，咱們什麼。”

　聽著他們的話，佘雨沉默了片刻，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有了龍哥的互送，佘雨一路平安順利地回到了家，不知道的是，在連夜離開后的第二天，梁彥就帶人找上了溫致禮。

　“佘雨在哪里？”

　“佘雨？在哪里我怎麼知道。”溫致禮死不承認，還說，“都走了三四天了，不信你去查。”

　溫致禮有恃無恐地看著他，笑得非常囂張，梁彥在他這里找不到佘雨，只好氣憤地離開。然后讓人去車站一查，佘雨果然在三天前，也就是梁家聞剛見報那天，就上了去京市的火車。

　溫致禮送走梁彥和他的大手，角泛起冷笑，他又不是傻子，還能沒后手？找個人當佘雨的替又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想

　到佘雨臨走前提出的分手要求，他難免有些煩躁。

　回家吃飯，溫太太還問起：“上次我逛街的時候，見到你跟一個小姑娘一塊兒吃雪糕，是你朋友？”

　溫致禮含糊地嗯了聲。

　溫太太又問：“什麼時候帶回家來讓我們看看？”

　要是早那麼一兩天，溫致禮肯定會說隨時能帶回來，但現在嘛……

　他繼續語氣含糊地應道：“……還不是時候，再說吧。”

　溫太太看他一眼，告誡：“談朋友就好好談，不要朝三暮四，態度要端正，不要只是玩玩。”

　溫致禮嘆氣，嗯了聲，心說這是我要玩嗎，是在玩我啊。

　溫致仁沒回來，不知道去哪兒浪了，桌上只有大嫂鐘岫和侄子阿善，已經快五歲的阿善吃著母親剝的蝦，好奇地問：“，什麼是談朋友哇？”

　“就是給你找小嬸嬸。”溫太太解釋道。

　小家伙眼睛一亮，“有小嬸嬸就會有弟弟了，對不對？”

　溫董事長看一眼玉雪可的長孫，笑瞇瞇地問：“為什麼是弟弟，阿善不喜歡妹妹嗎？”

　小豆丁晃晃兩條小，歪著頭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說，只是道：“反正就是弟弟，弟弟好玩。”

　因為小家伙的打岔，溫致禮心好了點，他笑著點點頭，“行，小叔努努力，以后給你生個弟弟。”

　阿善也學他笑瞇瞇地彎起眼睛，圓圓的臉蛋分外討喜。

　佘雨直到回到家，整理行李時才發現多了一個皮箱，打開一看，是一個黑的骨灰盒。

　是佘云的，也不知道溫致禮怎麼把它弄了來，大概率是追悼會后梁家還沒來得及下葬，暫存在殯儀館的。

　的眼淚瞬間洶涌而出，一路上已經收拾好的緒再次決堤。

　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溫致禮太好了，為做了太多，完全給不了相應的回饋。

　母親張麗從醫院回來，見坐在沙發上抱著一個木頭盒子在哭得天昏地暗，心頭猛地一跳，“……小雨回來了，這是？”

　“媽，媽……”抬起頭，出沾滿淚的臉，都顧不上，“我把姐姐帶回來了。”

　張麗的眼淚瞬間也掉了下來，人看著一剎那老了十歲不止。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走過去抱著小兒，不停地給眼淚，“小雨辛苦了，多虧有你，爸媽對不起你，沒保護好你們姐妹倆，對不起，對不起。”

　母倆抱頭痛哭，哭完了才有心思去想接下來的事。

　佘云的骨灰在一個明的日子靜悄悄地安葬在老家的祖墳里，沒有驚任何親友，但消息還是不脛而走，了左鄰右舍茶余飯后的談資。

　“聽說了嗎？佘家那個跟人跑了的大兒，死啦！”

　“真的假的啊？我記得是佘云？好一姑娘，怎麼人就沒了呢？”

　“聽說是病死的，唉，可憐啊。”

　“跟人私奔，跑哪兒去了，不會是那個男的對不好吧？”

　“那男的肯定不是什麼好玩意兒，要不然佘老師哪能不答應。”

　“說起佘老師，我上次去醫院看病，順便去看他了，哎喲你都不知道，太慘了，病得都說不出話來了，人特別特別瘦……”

　彼時們還不知道，佘家將會為們提供一個更大的談資。

　佘云下葬后，佘華的神就徹底撐不住了，他本來就是強弩之末，此時遭兒死于非命的打擊，不啻為一次重創，立刻便倒下了。

　他終日昏迷，醫生說他到的刺激太大，緒起伏太劇烈，刺激了病惡化，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佘雨忍不住哭起來，張麗卻松了口氣，“早就知道會有

　這一天，你爸馬上就能解了，是好事，你姐回來了，也算了了他一樁心事。”

　但這口氣剛松下來，就意外撞見小兒晨起時在衛生間的水槽前嘔吐。

　愣了愣，“……小雨？”

　是過來人，幾乎是立刻想到了不好的事，加上之前和小兒通電話，知道在容城遇到了關系很好的學長，對照顧良多，這次佘云的事也多虧了他幫忙。

　佘雨還沒意識到不對勁，解釋道：“昨天吃的菜，當時我就覺有點不新鮮，今天一起來胃就不舒服。”

　張麗輕易地信了兒的話，猛地松口氣，隨口道：“嚇死我了，還以為你有了呢，可你又沒結婚，我真是多心了。”

　接著又說：“我懷你跟你姐的時候就這樣，也是吐得不行，多虧了你，那時候老太太還在呢，腌的酸菜是一絕，我一吃就好了……”

　不過是隨口回憶往事，卻聽得佘雨臉登時煞白。想起來了，那天晚上和溫致禮春風一度，確實是沒有避孕的……

　神思不屬地吃完早飯，母親去醫院照顧父親，自己一個人坐車，去了另一家醫院。

　掛婦產科的號，漫長又忐忑地等待，終于看上了醫生，醫生問了幾個問題，讓去驗尿做檢查。

　沒多久結果就出來了，醫生說：“恭喜啊，你懷孕了，一個月左右，預產期是……”

　還沒等醫生把預產期算出來，就連忙打斷道：“醫生，我可以不要這個孩子嗎？”

　醫生一愣，“你是二胎嗎？”

　搖搖頭，醫生就納悶兒，“又不違反政策，為什麼不要？”

　垂著眼，著眼睫，艱難地編造出一個與丈夫離婚了的故事，醫生聽完，滿臉憐憫地又讓去了一管，然后告訴，最好留下這個孩子。

　“你的子宮壁很薄，其實這個孩子就算你想留，最后也要看運氣，運氣不好就會生化掉。”

　“你的凝功能不是很好，有些營養不良和貧，現在流產的話風險比較大……”

　反正說下來就是，質不太好，如果流了這個孩子，可能會造習慣流產，以后還能要孩子的幾率比較小。

　才二十歲，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問題，聽完醫生的話，已經慌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渾渾噩噩地離開醫院回到家，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失聲痛哭。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出的決定負責，想，如果那天晚上不想著溫致禮的車鑰匙去找梁彥麻煩，如果事后記得吃藥，甚至是如果不和溫致禮在一起……

　或許都不必面臨今天這個局面。

　但世事沒有如果，世間也沒有后悔藥。用了最爛最差勁的辦法，就要承擔最壞的后果。

　張麗從醫院回來，原本是要問兒舒服點沒有，結果剛推門進去，就見兒蜷在床上，滿臉淚痕，雙目無神，看起來憔悴極了。

　嚇了一跳，忙問：“胃這麼不舒服嗎？要不要媽媽陪你去醫院看看？”

　“……不是腸胃炎。”佘雨搖搖頭，對著母親難以啟齒。

　張麗生養，如何看不出有難言之，還猜測說不定是闖了禍，心頭一陣狂跳，強自按捺著突如其來的心慌心悸，坐下來握住兒的手，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大半輩子都生活在擔驚怕和忙碌奔波里的母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聽完兒未婚先孕的消息還能不暈倒的。

　先是沉默，繼而大發雷霆，為兒的魯莽愚蠢，和不知道保護自己，然后捂著臉落下淚來，“……我不知道我和你爸是不是做了什麼孽，你和你姐怎麼都……明明很聰明的孩子，怎麼就不知道這種事對人來說就像……是我沒有教好你，是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