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低聲:“沒說。”
“那你擱這兒折騰什麼呢?你倆中間隔著六年,誰也不跟誰說自己干了什麼。”石一茗費解,“費不費勁啊,談還是猜謎語呢?”
三個人往里走,穿過中庭,夜風輕和,暗香浮。
已經是后半夜,庭院樹木上復古的金屬燈被風吹得搖晃,幽幽藏在樹冠里,燈紅酒綠才剛開始。
商行舟后頸,有點不知道怎麼講:“我去找的時候,那陣子,正好有一個老同學,在追求。”
石一茗聲音抖:“然后你退了?懦夫!”
商行舟:“……不是。”
他說:“那個同學,心理有點問題,但又還沒到變態的程度。就……溫盞應該困擾的吧,我跟了一段時間,覺特別小心,可能有點恐男。”
那陣子,兩人分手剛過去不到半年。
一切都還是鮮活溫熱的,商行舟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沒有溫盞的聯系方式,對在國的一切一無所知,只知道學校專業,于是他守株待兔,等了幾天。
運氣好,真讓他給見了。
比記憶中瘦一點點,迎面走過來,商行舟臉龐籠在黑外套的帽檐下,肩時一低頭,就從邊過去了。
真的沒有看見他。
他那不管不顧要見面把按在墻上強吻的勇氣,像被潑了水的火焰,囂張的氣焰忽然滅下去一點。
也沒多想,轉手著兜,就跟了過去。
然后,他見證了溫盞在舊金山的一天。
非常單調,跟過去沒什麼差別,上課,吃飯,圖書館。
至是他觀察的那兩天里吧,沒見著參加什麼社活,或者是去運。
但第二天下午,發生一個事。
溫盞回公寓的路上,一架小無人機嗡嗡地跟著,停在面前,特突然地,噴出來一條橫幅。
對,噴。
橫幅寫的什麼,商行舟記不太清了。
總之是土味話,對溫盞同學熱烈的意,希能收下我的心意,之類。
這玩意兒吸引不留學生駐足看,起哄,生們竊竊私語,討論自己從沒被這麼熱地追求過。
然而溫盞站在人群中央,表現出來的只有困,以及茫然。
商行舟后來想。
甚至可能是無助的,連在食堂遇到陌生男生,都會刻意避開。
商行舟于是放棄了“在黑暗的走廊里將按在墻上強吻”的念頭。
“就,你懂嗎。”商行舟推門進酒吧,表示,“我那時候再出現,一定會嚇到。”
但他又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所以他把始作俑者暴打了一頓。
他母親在國,有探親假,但休假期間私自跑掉,回來還是領了分。
之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再想跑出去,變得很難。
他預那時候的溫盞特別需要陪伴,偏偏他給不了這個。
重新在一起,又會回到之前的境地里去。
鬼打墻一樣。
進屋,掀翻屋頂的音樂聲如同水,撲面而來,將三個人包裹。
石一茗嘆氣:“那你現在怎麼想?”
商行舟腔微震,慵懶地勾勾角:“現在我比過去可靠吧?”
這麼長時間,也不是沒反思過初。
商行舟得出的結論里有一條,是:溫盞真的非常沒有安全。
跟的時間里,他每天都在搜:怎麼才能讓可的小朋友更信任你,以及,跟?
他嘗試了很多方法,沒法帶去見家人,就帶去見了朋友。
可好像還是放不開。
他擔心不喜歡那樣的場合,后來不再帶去,又被人問:“怎麼以前都不帶朋友來?”
似乎怎麼做都不對。
他始終不能找到一個很好的平衡點,讓溫盞既對他的生活有適度的參與,又不會太患得患失。
所以每次溫盞他,他都隨時出現,他很想讓到“男朋友的存在”,哪怕溫盞總是只能接收到一小部分喜歡。
但再后來,這個問題還是反復地出現
于是他想,也許也要給溫盞一些時間,等長大一點。
到那時候,他已經能完全把控自己的人生,強大到可以保護。
錯的燈,在商行舟頸肩打轉。
他抵了下腮,囂張地道:“現在就是,‘那時候’。”
石一茗笑起來:“總之是還喜歡,對吧?”
他搭他肩膀:“那你再想想辦法啊,兄弟。”
三個人穿過酒吧,不出所料,紀司宴在后面的吧臺等他們。
聊完一,紀爺晃著酒杯問:“你什麼時候結束休假?”
商行舟:“下周一。”
紀司宴佩服地鼓掌:“那你下周一之前就要追到溫盞?時間很趕啊,來得及嗎?”
商行舟:“滾。”
涂初初背上雙肩包,悶聲打斷:“下周一肯定趕不上,你倆之間對方不知道的事,也太多了。”
商行舟冷笑一聲:“你要是不打算說,就甭提這茬了,行嗎?”
涂初初乖乖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你太不了解溫盞了,你活該的。”
商行舟放下水杯,正要罵人。
紀司宴忽然想到:“說起來,六年前,你們在海邊分手那天,談了什麼?”
大家都喝趴了,沒人知道談話容。
燈影拓在商行舟臉龐,他低聲:“說注意到我,比我想象中早。”
紀司宴:“別的呢?”
商行舟:“不記得了。”
紀司宴:“……”
紀司宴:“那你是活該的。”
商行舟忽然就又有點煩。
那晚他也喝了酒,量不小,說話時以為腦子是清楚的,一覺醒來,幾乎什麼都沒記住。
“算了。”他沉聲,“你們等會兒送涂初初去學校,我回醫院了。”
紀司宴已經調好了酒,石一茗問:“來都來了,不喝一杯再走?”
商行舟拿起酒杯,又放下:“不喝了。”
以后都不喝了。
石一茗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形高大,消失在燈與織的地方。
收回視線,他嘆:“心里有人就是不一樣啊。”
紀司宴促狹地笑:“要不說呢?他再喝,媳婦都喝沒了。”
-
從酒吧回到醫院附近,晨已經熹微。
天氣回暖,日出時間比之前要早很多。
醫院附近小吃街已經很熱鬧,溫暖的白煙在空氣里飄。
商行舟買了一些早餐,停車,折上樓。
回病房門口,敲門:“溫盞?”
沒靜。
是不是還沒醒。
他推門:“我進來了?”
門仍虛掩著,跟他離開時一樣。
屋靜悄悄,晨落在窗臺,病床上干干凈凈,被子疊好了,像是沒人來過。
只有床頭空落落,放著一把沒人要的糖。
商行舟頓住,一只手還停留在門把手上,忽然想到,在紀司宴那兒喝了檸檬水,檸檬也是苦的。
很久以前,溫盞下課,眼睛亮晶晶地朝他跑過來,捧著臉問他:“一天沒見面了,你想不想我?”
他還低笑反問:“你說呢?”
現在他確實有點后悔。
應該更肯定一點的。
應該更肯定地說:是的。
也許就不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想。
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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