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市, 梅花公寓。
時值下午四點整,烈日當空, 公寓大堂卻是一片昏暗清涼。徐徒然拖著行李箱走進大堂時,正撞上一戶人家忙著往外面貨車上搬東西,著急忙慌的表,不像是要搬家,倒像是要逃命。
貨車的車廂門尚未蓋嚴就呼啦一下開走了,整棟公寓一下變得安靜起來。
安靜之中,又著幾分死氣沉沉。
大廳的一角, 是公寓管理員的值班室,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正倚在值班室的小窗旁, 與里面的管理員說話。徐徒然拖著行李箱過去打了聲招呼,從管理員的手里拿到了房間鑰匙——這是助理寄存在這兒的。租房合同是他出面搞定的, 鑰匙自然也在他手里。他今天有事趕不過來,只好托管理員轉。
“1501……是吧?”年邁的管理員費勁地確認了一遍, 徐徒然點頭道謝,取過鑰匙。一旁的中年男人似是捕捉到了什麼關鍵詞,飛快地掃了一眼。
徐徒然視若無睹,拖著行李箱走向電梯。剛踏進去, 便見那中年男人快步跟了過來。
“抱歉等等, 我也要上去……誒, 謝謝。”他呼出口氣,著面前緩緩閉合的電梯門, 遲疑片刻,轉頭笑著開口:“你好, 我是羅宇, 住16樓。”
徐徒然看他一眼, 禮貌回應一句,兩人便算作打了招呼。
電梯開始上移,老舊的機發出刺耳的運轉聲。徐徒然注意到電梯部著的一張紙——
【本公寓每月十四、二十四號,需要對樓梯進行安全排查。請請勿在當天使用樓梯。請公寓住戶互相轉告提醒。】
有點奇怪。徐徒然想道,只聽說過電梯要檢修不可使用的,倒頭一回聽說樓梯不讓用的。
似是注意到眼底的困,羅宇咳了一聲,開口解釋:“這個老早之前就有了,說是社區要求安排的。”
徐徒然“哦”了一聲,目仍黏在那張通知書上:“一個月查兩次,這也是夠嚴格的了。”
羅宇笑了兩聲,沒再接話。過了片刻,才斟酌著再次開口:“說起來,你……怎麼會想到要住15樓的房呢?”
他扯了扯角:“你沒聽說嗎?關于15樓的那些事?”
“請問你指的哪件?”徐徒然面不改,“是說半年前的租戶陸續失蹤事件,還是半個月前的直播團隊集人間蒸發?”
“……都有。”羅宇似乎是沒想到的態度居然如此坦然,反倒噎了一下,“不過要說傳言最多的,還是兩年前……”
“兩年前的連環殺人犯事件?”徐徒然淡淡道,“略有耳聞。”
話說到這兒,忽然停住,似是不愿再多談。倒是旁邊的羅宇,突然神兮兮地咳了一聲。
“怎麼說呢,事,確實就是你說的那些,但實際吧,也不止那些。”羅宇意味深長道,“這棟公寓因為那些事,搬走了不人,但也有一些人,因此而搬了進來。什麼網紅、主播、想蹭熱度的、純粹好奇的……他們都是來‘找刺激’的,你懂吧?”
徐徒然“嗯”了一聲,表沒什麼變化。羅宇觀察著的神,意有所指道:“那房子啊,人來來去去的。目前是說只有一個直播團隊失蹤了,但私下,誰清楚哦。”
徐徒然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叔看你年紀小,所以才悄悄和你說一句。那些人的下場,實際都不太好——‘找刺激’這種事啊,有些時候,就是‘找死’。能撿回一條命就算不錯了。”
語畢,他深深地看了徐徒然一眼:“小妹,做人首先得惜命啊。”
徐徒然沒有回答,只回頭看了眼自己的拉桿行李箱。
羅宇隨著的目看過去,輕輕笑起來:“你也別怪我多。實在是你這箱子太惹眼了……我在網上看到過,這是大牌吧?一個就要小幾萬。叔看得出來,你肯定不是因為缺錢才住在這兒……”
所以他才會特意過來“提點”一句。
徐徒然淡淡“嗯”了聲,頓了頓,忽然開口:“聽你這意思,現在還留在這公寓里的,不是因為缺錢,就是為了找刺激?”
倏然抬頭過去,目掃過對方手上的名貴腕表和脖子上碧綠的翡翠牌,漂亮的眼睛里出幾分審視:“那大叔你住在這里,又是為了什麼呢?”
羅宇:“……”
他張口干笑兩聲,將前的翡翠玉牌往服里藏了藏:“假的,都假的。玻璃做的。你叔窮著呢。”
徐徒然:“哦。”
淡漠地轉過臉去,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羅宇表頗不自在地站在旁邊,電梯的氛圍,突然變得尷尬起來。
所幸,沒過多久,這份尷尬就迎來了尾聲——“叮咚”一聲,十五樓到了。
著眼前緩緩打開的電梯門,羅宇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然而下一瞬,令他茫然不解的畫面出現了——
只見徐徒然拖著行李箱,踏出電梯門。站立兩秒后,又退了回來。
羅宇:?
“妹子,你干嘛呢?”他掃了眼電梯上方的樓層提示,心中忽然騰起些心虛,“十五層,到了呀。”
“?”徐徒然偏了偏頭,說出的話卻讓他一怔,“這里,真是十五層?”
“當然是十五層啊。”他了鼻子,“電梯不都顯示十五樓……”
徐徒然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電梯上方的顯示,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好吧,那應該就是了。”
再次拖著行李箱走出去,走到一半,忽然回頭:“對了,順便請問一下,我樓下那家,這會兒有人嗎?”
等等要去整理房子,怕吵到人家。最好是去打聲招呼。
羅宇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十三……十三,還有十四樓,都已經搬空了,沒住人。”
“那就好。”徐徒然似是笑了一下,這才拖著行李箱往外走去。
電梯門再次合起。過門的隙,羅宇一直關注著的影,直到確認進門,方真正松了口氣。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羅宇接通電話,抬手了眉心:
“喂,哥?不好意思,我剛上樓了……對,又有人搬進來了,我來‘提點’一下……”
“還能是誰,又一個來找事的小姑娘。吃飽撐的沒事干,過來兇宅探險……我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閑的。還能為啥,不知死活唄。”
“嗯,對,沒讓上十五樓……沒事,這事兒我能理好的。”
羅宇微微挑眉,原本溫和的面目上忽然覆上了一層狠厲。
“不就是想來找刺激嗎?那今天晚上,就給來點刺激的。保管讓明天就滾。放心,不耽誤事。”
*
同一時間,另一邊。
徐徒然提著行李箱,在自己的新房子里左顧右盼,若有所思。
很奇怪——不解地想道,怎麼到現在都還沒點提示的?
不管是從電梯進十五層也好,還是開門進1501也好,始終都沒有接收到作死值上漲的提示。這也太奇怪了。
至于這間房子……徐徒然沿著客廳走了一圈,手往桌子上一抹。看著確實和自己在圖片上看到的差不多。房子部也確實存在著一些異樣的氣息,然而比起照片上的,卻似乎要弱很多……
徐徒然沉默了。
不是吧不是吧?這年頭,難道連兇宅都要搞虛假營銷了嗎?這算什麼?圖片僅供參考?
徐徒然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來都來了,總不好再立刻搬回去——再說找兇宅,本也只是為了更大地發揮“撲朔迷離”的效用外加掙點作死值,對方兇得不到位,這倒也不算什麼大問題。
徐徒然收拾好心,當即開始收拾屋子。客廳此時正放著不包裹,全是助理之前幫采購好后,提前放過來的。從床上用品到組裝家,一應俱全。
他本打算專門雇人來幫徐徒然完打掃和家布置的。不過徐徒然不太喜歡這樣,便拒了,這會兒一個人吭哧吭哧地收拾起來,作還練。
被一路拖來的行李箱,此時正隨意地橫在地上。碼鎖自彈開,一團黑影子暈暈乎乎地從里面爬出來,仿佛醉酒般原地轉了兩個圈,腦袋直直到了墻上。
徐徒然只當沒看到,自顧自地抱著助理買的全新蠶被褥從它旁邊走過。黑影注意到徐徒然的影,似是終于想起來自己是來干嘛的了,本能地跟了過去,跟到一半,腳下又一個趔趄,整個影子摔一團,滾到了窗戶邊上。
窗戶是半開的,通風。徐徒然正在床板,轉頭看到黑影靠在窗邊,還以為它是想跑,眉頭一皺,猛地提高聲音:“想干嘛去?回來!”
那黑影被嚇了一跳,暈乎乎地爬起來。總算它的尊嚴還在,沒當真回到徐徒然旁邊,自己原地轉了幾圈,找了個涼昏暗的小角落,抱著膝蓋,逐漸消失了。
徐徒然:……
不知是不是因為的技能。自從二三四五六寶來了之后,這個黑影的行為,就越來越智障了。
徐徒然搖了搖頭,走過去將窗戶關上,順便探頭朝下看了看——方才說話的聲音有些大,有些擔心聲音順著窗戶飄出去,引人誤會。
好在樓下的臺是封閉的。想起羅宇曾說過,十三十四層都沒住人,這才放下了心,將腦袋又了回去。
窗戶被啪地關上。幾乎是同一時間,樓下的臺窗戶,被用力推開。
楊不棄探頭向外面著,神略顯驚疑。
他面上還帶著幾分困倦——他從接到通知后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梅花公寓,住進了仁心院騰給他的房間,原本正在補眠。
補著補著,卻忽然到一來自邪的寒意,本能地就給驚醒了。
不過很奇怪……那寒意稍縱即逝,這會兒卻又一點都不到了。
他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在大驚小怪。據他所知,這公寓已經被仁心院盤下了不房子,經常有仁心院的能力者在公寓巡視搜查。而他們那邊,又向來喜歡將弱小的可憎當做道使用……
或許方才自己到的氣息,正是來自某一個仁心院的“道”也說不定。
楊不棄暗自思忖著,最終還是因為太過疲憊,又一頭倒回了梆梆的、只簡單鋪了層麻將席的床板之上。
*
當晚,凌晨兩點。
徐徒然獨自收拾了一下午外加大半個晚上,疲憊得很,睡得正。
的房門外,不知何時已多出了一個人影,正面無表地著面前閉的防盜門。
相比起下午所見,此時的防盜門上多了一個八卦形狀的紙,大剌剌地占據了近三分之一個門板,中間還被挖了個,出圓圓的貓眼。
羅宇著這種不倫不類的裝扮,當場冷笑出聲。
都已經住了兇宅,還要往門上這種東西,真不知是該說葉公好龍,還是又當又立。
他搖了搖頭,從懷里拿出了一個大約掌大的娃娃,后退一步,將娃娃著門板放到了地上。
“和之前的要求一樣。把住在這屋里的人嚇走。”羅宇冷冷道,“別真的傷人命。下手有點輕重。別的任你發揮。”
被他放在地上那娃娃,上一套兒西裝,臉上兩坨高原紅,笑容燦爛又詭異。
塑膠做的脖子轉了一下,他著羅宇,笑瞇瞇道:“撈一點吃,也可以嗎?”
“隨你。別鬧出事來就行。”羅宇不耐煩道。
娃娃嘻嘻一笑,兩只小手抱在門板上,忽然化為了一黑煙——下一秒,黑煙再度聚攏,他人已經出現在了房子。
娃娃手腳并用,門路地朝主臥室走去。待到主臥門口,卻沒急著進去,而是摘下自己的一顆眼球,從門下滾了進去。
眼珠子借著慣滾了幾圈,最終停在了床頭的斜前方。
眼珠轉著,努力觀察起臥室的況。不知為何,以往非常清晰的視野,這會兒卻顯得有些霧蒙蒙的,整個眼球也有些難。
娃娃沒有多想,只當是自己的眼珠沾了灰,正想將它收回。忽然注意到床頭柜上立著幾個古怪的影子,不由一怔,好奇地湊了上去。
一縷月從窗口投進,照亮了擺在床頭柜上的東西。
一個布娃娃——型是他的兩倍,一頭瀑布般的黑發。
此外還有一面鏡子、一本書、一套小木偶,還有一個照相機,照相機上放著一張照片。
……眼珠子不會說話。但眼前的這些東西讓它本能地到有些不妙。就在此時,原本安靜的床頭柜上,忽然傳來了細微的響。
布娃娃的頭發有生命般開始生長,蒼白的臉上出瘆人的微笑;騎馬的小木偶們眼中亮起綠油油的芒,將笛子放到了自己的邊,細細的枝條從笛子中出,直直扎進他們的,他們卻像不到痛,臉上盡是癡迷與瘋狂。
沾的舊書自行翻開,一只沒有皮的人手從書頁間探出,赤的目驚心;破碎的鏡面上,忽然覆蓋上一層冰冷的霧氣,鏡子部,一個白的影子正在越靠越近。
放在拍立得上的相片自行飄落在地,一個長發遮面的扭曲影從照片里爬了出來。努力朝著床邊爬去,翻起赤紅的眼睛,蹼狀的手掌直直朝著床上睡的徐徒然去——
下一秒,就被打了。
一叢黑的頭發狠狠在手臂上。布娃娃眼冰冷地看了過來,看向的影像是在看一個垃圾。
“你算……老幾……”布娃娃著,艱難地出詞句,話未說完,忽然被人摁著后腦勺,用力拍到了桌子上。
摁它的是從書里探出來的那只鬼手。它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拍到了什麼,只胡地四抓著,想找什麼東西借力,好繼續往外爬。
布娃娃卻是怒了,黑的頭發朝著鬼手卷去,掙得自由的同時順手將那幾個木雕掀翻在地。木雕們罵罵咧咧地互相攙扶著站起來,也沒什麼心繼續擺什麼瘋狂表了,朝著布娃娃發起了集沖鋒,途中毫不留地從破碎的鏡面上踩過,是將即將浮出鏡面的白影子又給踩了回去……
“干……你……爹……”被沖翻的布娃娃沒忍住罵出了聲。從相片中爬出的鬼見沒人顧及自己,試探著再次朝徐徒然出手去,手還沒靠近,再次被布娃娃的黑發一擊拍開——同樣被一擊拍開的還有一旁的舊書。厚重的書頁被強行合上,又被木雕們聯合往外推開了十幾厘米,不偏不倚,正好到破碎的鏡子上,蓋住了一半的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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