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豇豆, 地里的蘿卜白菜之類的也長好了,顧棠又把地翻了一遍,把十月份就開始育苗的大蔥種了進去。
原主的這雙手真的是天生為種地而生, 只要一把種子,就知道泡沒泡夠時間,一土, 就知道是該澆水還是該施。
苗什麼工都不用, 出來就是直線,間距都一樣, 就像用尺子量過一樣。
怪不得能養大四個兒子, 還有錢給他們娶媳婦蓋房子。
顧松唯陪著一起干活, 一臉的為難, “, 大蔥味道好沖的,我不吃這個。”
顧棠笑了笑,“明年大蔥賣得特別貴,一斤至能賣到十塊錢。”
明年的大蔥還有個諢號,做向前蔥,一直沖到了歷史最高價,貴的地方甚至能賣到13、4塊, 不過這一分地的就不想那麼多了, 到時候自己挑到城里去賣,至也能賣出十斤的高價來。
大蔥畝產能上萬斤, 原主種地的手藝一流, 又是細伺候這一分的地,怎麼也能種出個一千兩百斤的大蔥來。
“這波蔥收了,明年送你去鎮上上學。你好好看書, 咱們就能從三年級開始上了。”
顧松唯重重地點頭,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深知好好學習的重要,每天看書都不帶停的,再說顧棠教得也仔細。
“九九乘法表我已經會背了。”顧松唯一門一門的背給顧棠聽,“還有日照香爐生紫煙,還有My_best_friend_is_a_cat。”
顧棠了他的腦袋,然后就看見小花一臉嫌棄,皺著眉頭,從滿了蔥苗的田地走過來,靈活地扭來扭去,什麼都沒到。
顧松唯大笑,“!你看小花也不喜歡蔥味!”
顧棠這邊按部就班過得順利,到了臘八,又帶著顧松唯去了鎮上,買了點糖和糕點回來,還買了一包紅紙。
“快過年了,咱們自己剪窗花。”
兩人手拉著手剛從店里出來,就跟同樣來鎮上采購的劉大滿一家打了個照面。
顧棠有日子沒見過他們了,但是距離劉大滿上次找茬,也不過一個多月的樣子,他都快憔悴的顧棠認不出來了。
劉大滿也在看他一個多月沒見過的娘。
原先就是個干癟的老太太,現在看著……說是李紅的姐姐也有人信了。
當然變化最大的還是顧松唯,他直了背,不僅高了也胖了,整個人眉飛舞的,一看就是被好好養著的。
“娘,我也想吃糖。”劉麥金看著顧棠手里的點心和糖果,拽了拽李紅的手。
李紅拍了他一下,沖著顧棠訕訕一笑,“娘。”
顧棠往后退了一步,“不是說了別我娘!”掃了李紅一眼,目就落在了劉大滿上。
“大滿啊——”
“我沒有之災!”劉大滿厲荏地說:“我一直沒出門,我沒有之災!”
“你小聲點!”李紅又在他背上一拍。
“走!”劉大滿用力把劉麥金一扯,“回家!”
劉麥金眼睛全在顧松唯手里那包糖上,尤其是他最喜歡的糖,甜的,味可足,吃一顆能滿足一整天,那包糖一半都是糖呢,可真舍得給他花錢。
劉大滿這麼一拉他,他完全沒反應過來,直接就摔了,可他手被劉大滿用力扯著呢,這一下子就臼了。
“疼!疼!”
劉大滿下意識就想把兒子拽起來,勁兒用的更大了,那胳膊明顯都被拉長了好大一截。
李紅氣得使勁兒拍劉大滿,“你松手!你松手!你把兒子胳膊扯斷了!”
顧棠二話不說,嘆了口氣就拉著顧松唯走了,“我說不能太靠近。”
顧松唯目瞪口呆,一邊往前走還一邊回頭,“,你以后拉我可千萬輕輕的拉,你力氣比劉大滿還大呢,我還沒劉麥金高,那一下胳膊就真的掉了。”
“你這孩子,都敢編排了!”顧棠假意在他背上一拍,“再去給你買幾個本子,又快用完了。”
“上學好貴啊。”顧松唯道:“我一定好好讀書。”
附近十里八鄉的人都在余治鎮趕集,屏興村的人也不,顧棠回去的時候,消息就傳開了。
還傳得邪乎。
“顧老太不是三令五申他們別靠太近?這也是自找的。”
“聽說就打了個招呼?”
“不止,我聽人說那劉麥金要搶顧——就是原先那小狗子的糖,顧老太一聲呔!劉麥金胳膊就斷了。”
“切~你這是唱戲呢,要說這事兒跟顧老太沒什麼關系,這是劉大滿拉扯的呀。上回那個巡講組來的時候不是也說了,別拉小孩子的胳膊。”
“劉麥金那是小孩子?他都十三了。”
眾人一言一語的八卦,不過看見顧棠的影過來,一個個都聲了,還堆上滿臉笑意,“您親自去鎮上呢?”
“您親自去買東西呢?”
“是啊。”顧棠皮笑不笑地回應道:“我這要親自回家了。”
等離開,幾人懊惱地給自己臉上扇了兩下,“瞧瞧我這豬腦子,我這說得都是什麼!顧老太不會記恨咱們?”
“那不會,你看那謝杰出,到現在不也好好的?胡自強,出了院也好好的,要說倒霉,還是劉家那——”
話音剛落,劉大滿就沖了過去。
要說生氣也不是,就是特別……好像邪了一樣,直愣愣地往前沖。
“他兒子不管了?”
“不是還有他媳婦。”
“這是要去顧老太家里?”幾人對視一眼,又看了著遠遠跟在劉大滿后等著看熱鬧的人,兩撥人合在一起,隊伍漸漸壯大,又往顧棠家里去了。
看熱鬧,他們屏興村的人稱第二,附近就沒人敢說第一的。
劉大滿幾乎是跟顧棠前后腳到的。
“娘!”劉大滿厲聲道。
顧棠聲音比他還大,“吵什麼吵,我耳朵沒聾!”
劉大滿這種人,只會窩里橫是他的標準寫照,現在顧棠完全不用指他過活,而且還過得很好,他立即就慫了,“娘,我這之災……究竟該怎麼辦。”
顧棠嘆了口氣,子丑寅卯戊己庚辛地念了一會兒,道:“這之災,一開始可能就是蹭破點皮兒,兩道就能躲過去。”
“可若是一直躲著,蹭破皮就得變切菜切破手指頭。”
“下來就是像上次謝杰出那種,得針的。”
“再下來就得斷胳膊斷了,唉……”
“娘!”劉大滿嚇得在寒冬臘月出了一冷汗。
顧棠道:“你別我娘!跟你說別我娘了!”
“老太太,老仙人,您救救我!”
顧棠指了指院子里的青磚墻,“去把頭磕破,可保你無恙。”
這話其實說的不對,頭都破了,還怎麼無恙?可劉大滿擔驚怕兩個月,夜里怕樓塌了磚掉下來砸他不敢睡覺,白天連下樓梯都得拉著才敢走。
早就從驚弓之鳥進化了神經衰弱。
如今顧棠給他指了明路,他二話不說,一頭就磕了上去。
人的神一旦出了問題,這大腦就不太控制得了,劉大滿一下撞過去,咚得一聲巨響,縱然是見過大世面的顧棠也不由得往后一。
他對自己都這麼狠,怪不得能給自己親娘喂老鼠藥,還能聽著親娘哀嚎一夜凍死在新年的第一天。
流了下來,劉大壯哈哈大笑起來,“我的之災過去了!”他也沒理顧棠,直接就把一抹,抹了整張臉,就這麼出去了。
門口一大堆看熱鬧的人給他嚇了個半死,尤其是站在最前頭那人,劉大壯抹的時候一甩,那都甩在了他鼻尖上,腥味沖得人惡心。
“我的之災過去了!”劉大壯頂著一臉的,繞著村子走了一圈,見人就道:“我的之災過去了!”
沒等他到家,流言就先傳出來了。
劉大壯瘋了!
劉大壯村里晃了兩圈,暢快淋漓回到家。一眼就瞧見他三個弟弟和弟媳一臉張的等在門口。
“看什麼看?我沒瘋!”劉大壯厲聲呵斥道。
一臉還咧著角笑,說自己沒瘋?
最膽小怕事的劉二壯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輕聲道:“大哥,你去洗把臉啊。”
劉大壯認真道:“我琢磨這臉先不能洗,我這之災了兩個月,如今才發出來,我要是洗得太快怕是不起效,我得多留幾天。”
他一邊說一邊往自己家里走,走了兩步又覺得有點頭暈,一手撐在墻上,道:“你們趕回去,外頭冷。”
他這越正常就越人害怕,劉家剩下三個兄弟對視一眼,同時打了個寒,齊齊轉,咣的一關上了門。
回到家里,吳慧蘭問劉四良,“你說……咱們去醫院也沒查出什麼病來?要麼找你娘問問?”
劉四良嚇得一哆嗦,“我可不敢,那天……我裝窮的時候,說的就是要帶你去看病,我怕記恨我,你看我大哥都什麼鬼樣子了?”
吳慧蘭推他一把,“窩囊廢!你大哥那是一直憋著,小禍憋了大禍,剛才你沒聽趙大娘說嗎,你娘說一開始蹭破點就行。”
“而且……你看這兩個月過得多好?每天有人給送吃的,咱們每月給的一共八百塊,肯定都攢著呢,這都——快有三千了?”
吳慧蘭越說越嫉妒,“你娘吃得好睡得好,人變白了還胖了,一點都不像快五十的人,老二家的還想把劉小妹送過去學手藝呢,你說要是咱們頭胎生個兒,去帶,那將來這一切不都是咱們兒的了?”
“二胎再生個兒子,有姐姐幫襯,咱們就能搬去鎮上住了!”
劉四良聽著也有點心,原先種地的時候,刨去吃喝,一畝地能有五百的收益都是多的,如今什麼東西都貴,種地還是這些收益,那就完全不夠了嘛。
不然他們干嘛把地都承包出去也不自己種呢。
“那咱們趁人的時候去,別人跟著,不然——”
劉四良話沒說完呢,院子里就是一聲尖。
是大嫂的聲音!劉四良忙站起來,沒想吳慧蘭把他一拉,“你著什麼急?萬一是你大哥暈了,你是幫還是不幫?萬一他們跟你借錢,你借不借?”
劉四良又坐了回來,道:“那等看看我二哥跟三哥怎麼辦。”
“大滿!大滿你怎麼了!”李紅一進門就看見劉大滿一頭倒在地上,嚇得上前不住的推搡他。
劉麥金一手吊在脖子上,嚇得跟著一起哭。
“二壯!三德!四良!你們大哥暈了,趕來幫我送他去醫院!”李紅一頓喊,家里三個兄弟這才慢吞吞出來。
“剛睡著了沒聽見。”
“在里頭屋子,艷艷也是,不我一聲!”
這會兒李紅顧不得破他們的小心思,“趕搭把手,把你哥扶起來!”
劉四良道:“慢著!大嫂,我大哥這是頭撞破了,我原先聽人說,頭撞破了不能,得——”
李紅一掌狠狠拍在他背上!
“你個沒良心的,你還四良,我看是喪盡天良!這麼冷的天,你大哥暈著,你不他,他躺在地上等死不?”
劉四良一掌被拍得狠了,口噎了一口氣半天才出來,道:“我也是為了我大哥好,你小學都沒畢業,名字都寫不到一塊去,你知道什麼?”
劉二壯也道:“不然先把衛生所的雷大夫請來看看?”他倒不是擔心他大哥不能,就是覺得去醫院,掛號費就得好幾塊,各種檢查下來,再開點藥又得好幾百,不值當。
李紅直接就給氣哭了,“大滿啊,你這三個兄弟都不是好人那!生生想要耗死你分你的家產,完全不打算送你去醫院啊!”
門口還圍了一圈看熱鬧的村民,嘻嘻哈哈的指指點點。
“這還是不能沒娘,沒娘這家就散了。”
“顧老太力氣大,你去找顧老太,肯定幫你扶。”
“他就是流多了,人有太激,緩緩就好了。”
李紅一抹眼淚,跟劉麥金道:“你去雷大夫來。”劉麥金轉出去,李紅大:“跑著去!”
劉麥金這才加快了腳步。
李紅又扯了一床被子,給劉大滿蓋在上,坐在一邊等著了。
顧棠聽說這事兒的時候正在吃晚飯,用柴火熬了一個下午的八寶粥,豆子就靠一層薄薄的皮包著,放在里輕輕一碾,就全是面了。
謝杰出眉飛舞地給從頭說了個遍。
“后來雷大夫說人沒事兒,就是這一個月太累了,讓吃點紅棗和豬肝好好補補。”
顧棠嘆了口氣,故意道:“唉……現在想想,是我當初對他們太好了,他們四個兄弟不知道擰一繩過日子,大滿也才過三十出頭,他們還把屋子建在一起,中間連個院墻都沒有,這心里有了芥,以后還怎麼過日子?”
謝杰出陪著唉聲嘆氣一番,又嘻嘻哈哈起來,道:“您還想管他們不?”
顧棠瞪了他一眼,“我管他們,他們死得更快。”
謝杰出又給挑了一桶井水上來存在缸里,這才道:“要說我這一個月,在你這兒待得久了,的確是運氣好了很多,連我爹都不打我了。可見是你四個兒子不好。”
等謝杰出走了,顧棠看了一眼顧松唯。
這眼神很悉了,是想給他講道理,顧松唯坐得端端正正,顧棠問道:“剛才謝杰出說他在我這兒待久了,運氣好了,連他爹都不打他了,你說是什麼道理?”
顧松唯很想說這是心地善良,會教孩子,就跟他一樣,跟顧住在一起,有吃有喝還能認字。但是據以往的經驗,這個肯定不是正確答案。
顧棠見他還在冥思苦想,便又啟發一句,“他原先整天都在干嘛?現在都在干嘛?”
顧松唯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原先天天湊熱鬧,哪兒人多去哪兒,說話又不好聽,天天被人罵,時常被人打的。”
“上回他頭破了之后,他來幫咱們修門,還幫著砍柴,沒事兒就來晃兩圈,看著熱鬧著急跟咱們說,自然也就不會被打了。”
顧棠他的頭,“所以說,這事兒跟運氣沒關系,跟你平常同什麼人相有關系。”
顧松唯點點頭,“我們搬去鎮上就是為了避開這些人嗎?”
顧棠笑了,“當然。”
快到小年,顧棠拿著剪好的窗花往鎮上去賣了。
“一塊一張。”
對面那人瞪圓了眼睛,“人家窗花才買五,再說這東西誰不會剪,你就敢賣一塊?”
“我剪得好看,比村里所有人剪得都好看!”顧松唯在一邊氣呼呼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