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最先進堂屋, 李大嫂下意識靠近李老大，夫妻倆均是深吸了一口氣，李老大這才問：“小妹, 你說大寶闖禍了, 他干啥了？”

　如果也有人仔細聽, 恐怕還能聽見李老大聲音里有那麼一丟丟的音。

　李青梨在方桌左側坐下, 義憤填膺地對李老大說：“大哥, 大嫂, 你們知道嗎，李大寶他勾搭人家小姑娘, 而且還勾搭了四五個！你們可得好好管管, 不然遲早要被人告他流氓罪抓起來！一輩子也就毀了！”

　這話一出，先后進堂屋的人都安靜了, 當真如同圈里的一樣，安靜如，只有一雙眼睛瞪的老大。

　李老大夫妻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啥？！”

　“怎麼可能！”

　李大寶慢一步反應過來, 扯著嗓子矢口否認：“我沒有！”

　轉向他爹娘，著急解釋：“爹！娘！我沒有勾搭小姑娘！我就是朋友多，跟誰都聊得來而已。難道我跟朋友多說幾句話, 逗人家開心，這就勾搭啦？分明是小姑自己想歪了，跟我有啥關系！”

　李老大他們又把目投向李青梨。

　李青梨一手放在桌上，要笑不笑的, “聽你這意思，二梅, 秀秀, 小苗, 金蘭……這幾個小姑娘你一個都不喜歡了？”

　站在下方的李大寶脯的高高的，年五還沒完全褪去稚氣，只有好看的眉鋒利如刀劍出鞘，仿佛年的格一樣，鋒利有棱角：“們都是和我一起長大的朋友，我對們當然喜歡，但那都是朋友之間的喜歡，兄弟姐妹之間的喜歡！”

　李青梨反問：“朋友？兄弟姐妹？那你會對大丫說星星在天上，而你在我心里這種惡心吧啦的話？會對三丫說月亮一個月圓一次，而你每天都這麼漂亮這種話？”

　李大丫和李三丫各自嫌棄地瞅了李大寶一眼，了胳膊往旁邊去了點。

　聽完李大寶這席話，們半年之都不想抬頭看天了。

　李大寶口起伏幅度增大，仿佛到什麼侮辱似的，聲音拔得高高的，跟李青梨對質：“我夸二梅漂亮，那只是對的贊，我真心贊朋友又有什麼錯？至于我今晚對秀秀說的那番話……那是因為潘叔潘嬸子偏心，總是對秀秀不好，我就想安，讓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在意的！我對們完全就是朋友之間的關心！我再說一遍，我沒有想勾搭們！”

　李大寶緒這麼激烈，幾近咆哮，李老大他們原本偏移的心又轉了回來。

　李大嫂一手拉住李大寶，給他順氣，對李青梨道：“小妹，你比大寶大不了幾歲，都是一起長大的，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咱大寶不是這種人！”

　李青梨心想：我知道個屁！要不是看到小說，我連自己是什麼赤橙黃綠青藍紫的貨都不清楚，還知道別人呢！

　李老大卻怒瞪李大寶，氣呼呼道：“就算你小姑說的不是真的，但是你跟人家小姑娘走的近總是事實吧！今年我跟你說了多次，你十六了，是個年輕小伙子了，不能跟小時候一樣跟二梅們玩了，要知道避嫌，你是咋答應我的？結果就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今天你小姑看到咱們自家人說說就算了，下回外人聽到了誰聽你解釋？你自己名聲臭了不打，人家小姑娘咋辦？以后還咋嫁人？你這不是跟人家好，你這是害了人家啊！”

　李老大這話應該沒說，李大寶沒多大反應，梗著脖子道：“反正我問心無愧，是你們自己思想齷齪！”

　“你！”李老大手舉得有多高，心里就有多舍得不下手打兒子，最終屁都沒響一聲。

　眼見大家對快倒戈李大寶，李青梨卻用一句話瞬間扭轉局勢。

　“思想齷齪啊，那端午晚上，小旺河大柳樹下，你親了一個姑娘，這算不算齷齪？”

　李大寶悚然一驚，不由猛咽唾沫，用那種仿佛小可憐見到鬼似的眼神盯著李青梨。

　站在木頭柱子邊上的李三嫂瞬間來了神，剛幫了李青梨一個大忙，膽子大了，便出頭出一雙放的眼睛，問：“哎，小妹，那姑娘是誰啊？”

　上首地刁婆子都來勁了，也湊過來問：“對啊小六，是哪家的？要是好的，大寶的親事我都不用愁了。”

　除了李老大夫妻，其他李家人全都化吃瓜群眾，目灼灼地看向李青梨，一臉的求知。

　李青梨饒有興味地道：“是誰啊，可不就是那……”

　“小姑！”李大寶一聲飽滿，高有力的呼喚打斷了的說話。

　下一刻，眾人眼前一花，只覺得什麼東西流星似的飛出去，待再看，李大寶已經跪倒在李青梨前，抱著李青梨膝蓋暴風哭泣。

　“小姑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是我長了狗膽竟然反駁小姑！我不是個東西！小姑，你不僅今天是對的，明天是對的，昨天也是對的！你永遠不會錯，錯的只會是別人！小姑，你就原諒你這個很傻很天真，淘氣不懂事的大侄子吧！”

　其他人：“？？？”這小子是學過變臉吧？

　李大寶哭得聲嘶力竭，可是嚎了半天還是沒等到李青梨開口，抬眼看去，便和李青梨意味深長的眼睛對上，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姑侄，他很快就領悟了。

　眼睛一閉，牙齒一咬，一跺腳，跟要獻似的，道：“小姑，從今天起，你讓我往東我絕不會往西，你讓我干啥我就干啥，我保證一句怨言都沒有！從今天起，我李正國就是小姑的小跟班，小狗！”

　李大丫等幾個小的毫不掩飾：“咦～～～”

　李老大他們也是被李大寶這一頓作弄懵了。

　李青梨莞爾一笑，“說的始終還是虛了點，這樣吧，你先答應我兩個條件，后面看你表現。”

　李青梨分明長的珠圓玉潤，漂亮甜，此時在李大寶看來卻不啻于長了角的妖怪，哪怕只對上的眼睛都虎軀一震，磕磕問：“啥，啥條件？”

　李青梨笑得更甜了，“第一，當然是離那些年輕小姑娘遠一點，你到底是什麼心思只有你自己清楚，但是在我看來，你的這些行為絕對會引起們的誤解，們都會以為你喜歡自己。你名聲臭了，你小姑以后還怎麼嫁人啊？第二嘛，天熱了，是時候讓你剃個和尚頭了。”

　看你頭頂一顆鹵蛋，還怎麼招惹人家小姑娘，怎麼有臉說那些土的掉渣的話！

　李大寶：“！！！不！！！”

　全家只有李二寶出一幸福的微笑：突然覺得自己好幸運是怎麼回事？

　李青梨是個行派，說做就做，轉回灶房掏出一把剪刀和一把菜刀，站在堂屋門口朝李大寶微微一笑。

　李大寶下意識抱住旁邊李老頭的大，連眉都寫著：孫兒危，速救！

　李老頭一手給李大寶拍后背，一手朝李青梨招手，笑呵呵地道：“小六，你就別霍霍大寶了！”

　李大寶頓時的淚如雨下，“這是我親爺爺，還是您疼我！”

　“……你五個哥哥從小到大頭都是我剃的，剪刀菜刀給我，這個我最在行了，哈哈哈哈。”李老頭開心的像個五十七歲的孩子。

　刁婆子角狠狠一，看向李大寶的眼神突然就變得憐了許多。

　全家只有李大寶，哭的痛徹心扉，傷心絕的哭聲在李家大院久久不散。

　“爹啊！娘啊！我真的知道錯了！快幫我跟小姑求啊！我不要當死禿驢啊！！！”

　“爺爺，放過我吧！您難道都不記得了，您曾經說我是你最最最疼的大孫子啊！”

　“小姑！我再也不敢得罪你了！我只是一個小男人啊，我的心也會碎的呀！”

　“蒼天啊！們失去的只是一片真心，我失去的卻是一頭濃的頭發啊！”

　當晚，失去一頭秀發，頂著糙糙狗啃一般的鹵蛋頭的李大寶在自家房里形如枯槁地坐著，一坐就是半個多小時，仿佛他失去的不只是一頭黑發，還有他年輕不羈，自由滾燙的靈魂。

　好半天，他終于開口對三個弟弟妹妹說了一句深刻有涵的人生忠告：不要試圖招惹小姑，否則人生會有一萬種不幸的方法！

　李大丫進行補充：笑的姑娘運氣不會太差，笑的小姑心眼不會太大，請把這句話刻進肺里。

　被哥哥姐姐耳提面命的李三丫同手同腳從屋里出來，僵手僵腳推開李青梨的房門。

　李青梨坐下三屜桌前扇風喝水，搪瓷白茶缸缸放桌上，下一刻李三丫就“撲通”一聲坐到地上，抬起兩只胳膊就開始抹眼淚。

　“小姑，我跟你坦白，我收了壞人的錢！我還小，請你不要打我！更不要剃我的頭！”

　李青梨：“？？？”

　同樣這晚上，李老二，李老三，以及躺在竹床上時不時打著鼾的李老四湊在一塊，在院子外面乘涼閑話。

　“小妹這人最近也不知道發啥瘋，除了老五，咱們兄弟四個哪房人沒被折騰？大房的大寶，大丫，二房我跟二丫娘，三房二寶，老三媳婦看到就躲，也有事吧？還有就是四房的老四。就連咱老爹，快六十歲人了，天天還管這管那，這啥事啊？以往攪風攪雨的，也沒管這麼寬。外人知道了，還當咱家沒人了，才讓李小六當家做主呢！”李老二唾沫橫飛。

　李老四翻了個，含糊不清地道：“小妹也是為咱們好，最起碼沒我喝符水，讓我差點疼死。”

　“嘁！出息！我跟老三那是擔心你！翻篇的事不許再提，不然傷了啊！”李老二說完，轉而又憤憤道：“最近小妹有點太囂張了，我不真有點看不過眼，老三老四，不如咱們想想點子教訓教訓這個小丫頭片子，讓知道啥尊敬哥哥們！也好讓消停一陣子！”

　李老三輕笑：“找麻煩？這個還得看機會。不過要是只想給找點事干，那倒是簡單。”

　李老二眼睛锃亮。

　這天清晨，黃廣玲特意起了一個大早，昨晚剩下的一點米飯放在水里冰著，拿出來加一碗水燒開，就是今天的早飯了。

　吃完頭發隨便一扎，人便急急忙忙出了門，直接朝竹林里去了。

　在竹林里等了幾乎快一個小時，終于等來了李三丫。

　李三丫見黃廣玲要往這邊靠，忙打手勢阻攔，小臉上滿是戒備和警惕，“你別靠我這麼近，我會張的。”

　黃廣玲臉上堆笑，“好好，三丫你別那麼張，你愿意幫廣玲姐這個忙，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再說我也不會對一個小孩子怎麼樣。”

　原來自從李青梨拿走黃廣玲的日記本，日夜難眠，時常擔驚怕，就怕李青梨哪天帶上日記本去公社乃至革委會告發，所以做夢都想回日記本，只是苦于沒找到機會。

　近日得知李二丫和李三丫最近都睡在李青梨房中，覺得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李家幾個小輩都認識，李二丫膽子太小又老實，李三丫這丫頭鬼鬼的，剛好適合干這事，于是便找上了李三丫。

　不過說話時還是修飾了一番，就說自己落下一本筆記本在李青梨那兒，但是和李青梨關系惡化，李青梨現在不跟說一句話，沒辦法，只能找上李三丫幫忙。

　當然，不會白讓李三丫幫忙，事之后會給李三丫一點報酬。

　不過李三丫這丫頭心眼確實多，說自己可是冒著得罪小姑的風險幫忙，所以要求黃廣玲先給一半的好，并且人家還不滿意兩錢的報酬，獅子大開口非要一塊錢，這才愿意干。

　黃廣玲心想這個機會太難得，而且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所以便忍痛將自己寫了四五封信才跟父母要來的十五塊錢拿出五給到李三丫手里，想著只要日記本拿到手，一把火燒掉，到時候自己就徹底不用擔心了，哪怕李三丫看了日記，哪怕李青里姑侄倆在村子里胡說八道，們口說無憑，自己再賣賣慘，有幾個信啊？

　更甚者，如果李青梨敢胡說八道，自己剛好就有理由去公社舉報，理由就是胡言語，詆毀一個無私投建設祖國事業的知青的名譽，破壞人民團結，挑撥群眾之間的！

　到時候倒霉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至于趁人之危的李三丫，教訓一個黃小丫頭還不簡單？

　翻來覆去熬了一夜，天一亮便迫不及待來到竹林等李三丫，現在李三丫終于出現，并且還清楚地看到李三丫懷里抱著的日記本——悉的封皮，封皮上還有寫的名字，這如何不心跳加速，如何忍得住興？

　黃廣玲甚至主從兜里掏出一張黃兩張綠的錢票，對著李三丫揮了揮，/哄著道：“三丫，我早飯還沒吃，咱們直接一手錢一手貨吧？”

　李三丫眼睛飛快在四周看了一圈，再回頭黃廣玲卻又無聲無息靠近了幾分，連忙往后退，小臉也黑了，故作兇狠地道：“你別靠近你沒聽到嗎？再靠近我就走了！”

　黃廣玲見小心謹慎的模樣，心中就更篤定李三丫沒有誆騙了。

　“好好。但是我不靠近你，我怎麼把錢給你？”

　李三丫指著不遠一塊空地，板著小臉道：“你先把錢放在那，然后我再把日記本扔到另一邊，這兩個地方距離差不多，到時候我倆各自拿自己的東西，誰也不干擾誰！”

　黃廣玲心里暗罵李三丫小小年紀心眼多的跟篩子一樣，真人討厭，但是表面上還是笑著答應了。

　五錢放好，隨之日記本也被扔了出去，黃廣玲的視線一直隨著日記本呈拋線墜落，然而日記本還沒落下，李三丫就跟一只矯健靈活的小兔子瞬間躥了出去，跑過去撈起地上的錢一陣風跑，轉眼間跑的沒了影。

　黃廣玲心頭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急忙抄起日記本打開，只見里頭卻是用過的廢本，只有第一頁是嶄新的紙張，上頭龍飛舞寫了十幾個大字：你爹提前送給你的生日禮！喜歡嘛？

　竹林外的草堆后面，李青梨正抱著胳膊打瞌睡，忽然竹林里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罵聲：李青梨！！！

　李青梨淡定地挖了一下耳朵，吹了吹手，然后咧笑了，笑的梨渦都不甜了，反而有那麼點蔫壞。

　李青梨從倒橫的樹干上跳下來，哼著小曲轉離開，沒走幾步余里突然多出一個人影，睜大眼睛看過去，竟然是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