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和平的年代，伊里斯的工作態度無可厚非，但在所有巫都為這次行堵上命的現在，伊里斯刻意拉開的距離與冷淡的態度卻讓巫們所有顧慮。

“之前管伊里斯要地圖，給我們了。旁敲側擊問報，也都回答了。目前為止，給我們的報都是準確的。”貝斯笑著對伊里斯揮了揮手，但是后者并沒有作出回應，依然抱著被褥站在原地。

貝斯收回手，臉上依然帶著甜的笑，說出的話卻是十足的冷靜：“啊，看看的表，是真的討厭你。提高警戒心吧，莉莉，我們得多做一些準備了。”

莉莉再次看向站在走廊的伊里斯，不知道貝斯是怎樣看清伊里斯的表的，莉莉只看到昏黃的燈照亮了伊里斯抱著的被褥，而伊里斯的表在暗，模糊不清。

巫們來到通恩的第八天，伊里斯帶來了討伐巫的隊伍即將出發的報。

當天晚上，巫們聚在一起，召開了最后一次會議。

“這次討伐隊伍總共有三百余人，亞爾曼伯爵派出了兩百人，其他貴族湊出一百多人，據說亞爾曼伯爵還派人向維爾博求援，要求溫士頓·迪福出兵支援。”克利歐說道，“亞爾曼伯爵府已經開始準備今天收獲季的大型聚會了。”

亞爾曼伯爵選擇在這個時間準備聚會，應該是對這次討伐勢在必得，想在聚會上第一時間公布凱旋的消息，一雪前恥。

亞爾曼伯爵的自信是有道理的，派出這麼多兵力討伐巫是前所未有的事，更何況討伐軍中還有六十多個騎士。

獲得騎士頭銜的人本來就，供養騎士也需要花費大量金錢，所以雖然騎士為貴族服務，但卻不是每個貴族都養得起騎士。一次派出六十多個騎士，顯然是亞爾曼伯爵孤注一擲的結果。

幾百的兵力，夠得上一個小型戰役。

比起對手，巫們的人數得可憐。

所以巫們制定計劃時，每個步驟都反復斟酌，并竭力利用所有能用到的有利條件。

“林塞巫解決掉討伐軍之后，們會向通恩進軍。在們發出信號之后，我們就馬上按照計劃行。”莉莉在地圖上移著手指，“還有一點需要注意，通恩有兩道城門，除了現在的雙開式城門以外，還有一道下沉式鐵門，那鐵門由機關控制，鐵門落下后，需要手重置機關才能重新打開。”

“之前已經說過了很多遍我們的行計劃，想必大家已經都清楚了。我們分為了五個行小隊，如果還有不清楚的。可以去問自己的隊長，隊長再最后核對一遍每個小隊的員名單，和員的任務。”莉莉環視四周，“大家還有問題嗎？沒有的話我們就散會，小組各自……討論。”

在莉莉說話的時候，有個視線牢牢地盯著，莉莉頓了一下，說完了剩下的話，然后朝視線的主人去。

視線的主人是麗薩，用迫切的目看著莉莉，甚至舉起了手。

莉莉說完話后，麗薩就迫不及待地跑了過來。

“小姐，小姐！”麗薩連聲問，“我可以換組嗎？”

“為什麼，”莉莉問，“你不想和瑞吉蕾芙一組？”

“哦，不是的，但是我和瑞吉蕾芙說過了，同意我轉組。”麗薩說，“我想和你在一組，小姐，我曾經在公爵府當過仆，我悉貴族家的規則，我比其他人做得更好，我更適合和你一組，一起潛伯爵府。”

“不，對工作太悉反而令人起疑，更容易被盤問過去的經歷。”發現很多巫停止討論，看向這邊。莉莉打開門，帶著麗薩來到了走廊，“麗薩，你一直和瑞吉蕾芙配合得很好，最初魔法覺醒時你就在邊。你們隊的其余人也和你相得非常融洽，我見過你指導曼瑞達和昆娜劍，你了解們，們也很信任你，你們會是一個很好的隊伍。”

“可是小姐，我好久都沒有和你在一起了，上次你去維爾博就沒有帶我，在外出時，我們也沒有分到同一組。”麗薩嘟囔道，“我明明是你的仆，卻沒有辦法陪在你邊。”

莉莉想了想，問：“麗薩，你是覺得寂寞嗎？”

麗薩愣了：“什麼？”

“你希我和你一直在一起？”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麗薩紅了臉，晃著手，出尷尬的微笑，“我的意思是，按照我們的份，我應該隨時陪在你邊才行，不然就是我的失職不是嗎？那天苔士用很嚴肅的表看我，看到那個表，我就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很懈怠，我明明是你的仆，但是卻沒有照顧好你。”

“你是說第一天，我們剛來的時候？”莉莉說，“不要介意，當時苔還不知道我們的相模式，我已經和說清了。”

“不，小姐，不是這樣，是我太沒眼了，你知道的，我總是很馬虎，不像其他仆一樣細心，很多事都注意不到……”

當伊里斯出現時，莉莉和麗薩同時靜了下來。

伊里斯是從樓梯上來的，站在樓梯口，握著扶手，看了莉莉們幾秒。

莉莉和麗薩保持著安靜。

這種安靜是一種信號，帶著一種生疏的客氣，就像路上相遇的人側讓路。

見們不再說話，伊里斯走了過來。

也許是因為剛才麗薩的話，莉莉忽然想起了苔。

苔一說起伊里斯就贊不絕口：“是個好孩，你看到有多能干了吧，機靈又勤快，這里沒有一個人比得過！”

每次都能滿臉驕傲地數出一堆伊里斯的優點，并認為伊里斯和莉莉能和平相。

“雖然一說起你就會冷下臉，但是你的事，都是伊里斯告訴我的。”苔出慈的笑容，“一直關注著你，所以，你們倆找個時間好好聊聊怎麼樣？”

當伊里斯走近時，莉莉鬼使神差地口而出：“媽曾經提起過你。”

伊里斯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莉莉。

視線接，莉莉再次看到眼中的憤怒和恨意。

“佩格。”伊里斯說。

莉莉愣了愣。

伊里斯重復道：“我的母親，佩格。”

“我知道的名字，”莉莉說，“我只是想說，小時候，莉莉把佩格士當母親，所以才會像媽媽一樣……”

“不，”伊里斯的聲音從牙中傳出，“是我媽媽！”

伊里斯冷冷地看了莉莉一眼：“最開始，我并不知道合作對象是誰，否則……”

沒有說完，大步向前走去，走進不遠的客房，并用力關上了門。

最先答應和卡俄斯合作的人正是伊里斯，當時派去洽淡的人沒有過多信息，伊里斯并不知道卡俄斯與誰有關，只是單純地想為旅館爭取一些客人，解決生存問題。

發現卡俄斯與莉莉有關，應該是因為那年的“壞種子”事件。

公主送出種子之后不久，卡俄斯送出種子也送達了旅館。那時，伊里斯就猜到了卡俄斯背后是誰。

不是公爵，也不是公主。那麼，和們有淵源，又幫著公主的，還會有誰呢？

還有誰會想到兩個守在通恩破旅館里的人，和們合作？

這次，赫卡特派人傳遞消息時，也沒有告訴伊里斯要來的人是誰，所以伊里斯最開始看到車隊時表現出了極高的警戒。

但當伊里斯看到莉莉的臉，馬上知道了為什麼對方沒說需要招待的人是誰。

因為只要看到，就能明白。

“怎麼回事，也太沒有禮貌了吧！”麗薩很生氣，“怎麼能這樣？瞪了你，還摔門！”

莉莉答道：“不喜歡我。”

“怎麼能不喜歡你？”

“哈哈……”莉莉忍不住笑出了聲，“你不知道這世上有多人討厭我嗎？”

麗薩搖頭：“不，伊里斯不一樣，的媽媽是你的媽，苔士是你媽媽的仆……應該對你忠心耿耿，怎麼可以不喜歡你？”

這句話讓莉莉心里驀然升起一種怪異的覺，不知道哪里怪異，是麗薩據份推斷出的結論，還是話語中出的那種理所當然。

大家都很喜歡麗薩，熱心腸又活潑，很快就能融集，和大家打一片。

但是有時候，莉莉卻能從上看到那個，和格完全不同的人的影子。

“忠心，”莉莉問，“是忠于自己的心，還是忠于別人的心？”

“哎？”麗薩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張想要回答，卻又因為腦中忽然浮現出的疑問而合上了。

莉莉的表變得和起來，輕快地轉移了話題：“說起來，麗薩，你為什麼不像其他人一樣，我莉莉呢？”

“那怎麼可以，你可是我的小姐！”麗薩了起來，但對上莉莉詢問的目，的聲音又小了下去，“哎呀，其實，我也想過像大家一樣你，但是，沒有理由就忽然改口很奇怪，覺怪尷尬的，我有點擔心你會覺得我在疏離你，而且……只有我一個人你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總有一種和你特別親近的覺呢，畢竟你本就是我的小姐。”

“我已經不是公爵小姐了。”

“我知道！”麗薩說，“我不是因為你是公爵小姐，而是想要追隨你才從公爵府跑出來。”

“……麗薩，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當然，我每天都很開心，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那麼，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在哪兒呢？”

“咦？”麗薩有些慌張，“小姐，你要去哪兒？”

“那不重要，我只是想問，等我們達目標之后，你有沒有想要做的事？”

“嗯……”麗薩有些迷茫地皺起眉頭，“我……嗯……我……”

費力地思考著這個問題的答案，看起來甚至有些焦慮。

“不用著急，你可以慢慢想。”莉莉手平麗薩皺起的眉間，“麗薩，我能照顧好自己，我不需要別人專門照顧我。你不是我的仆，你是我的姐妹，我的同伴。你站在這里，應該是為了自己的未來，而不是追隨某個人。”

當們對視時，麗薩紅了眼圈，覺得委屈，又有些，一些無法言說的復雜緒令鼻子發酸。

最終，避開了莉莉的視線，笑了出來：“嗨呀，真是的，嘿嘿嘿，怎麼忽然說這種話，也太煽了吧，小……”麗薩抿了抿，住了那個習慣的稱呼。

莉莉彎起角：“你隨時都可以我的名字，麗薩。”

大家都很喜歡麗薩，熱心腸又活潑，所有閑暇時間都用來幫助隊伍里的其他人。

但莉莉能察覺到向自己的視線，和視線里，對自己的期盼、向往，崇拜與依。

“莉莉，你為什麼不帶著那個孩呢。”塞赫特曾經這樣問過，“真的很喜歡你，我敢打賭，如果遇到了危險，絕對會獻出生命為你擋刀。”

那時候，莉莉是這樣回答的。

“我知道，正因為知道，所以我才不能一直把帶在邊。”

第二天清晨，亞爾曼伯爵在城門舉行了大型的送行儀式，送討伐隊出發。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個長得像茶壺一樣的小胡子伯爵如此大張旗鼓，是想展示自己為民除害的功績，畢竟這種大規模的討伐所需本極高。

但儀式現場非常冷清，甚至送行的各大貴族和其奴仆都比圍觀的普通人多。

通恩的街道，像以往一樣死氣沉沉。

莉莉帶著一頂褐的假發，混在某個貴族隊伍的后面。

討伐隊排了方隊，每個人的服上都帶著所屬貴族的家徽，在他們后是一隊馬車，其中有部分貨車非常醒目，馬車后面是巨大的籠子，籠里裝滿了家禽牲畜。

周圍的人在小聲抱怨。

“神啊，看看那些籠子，我的就在那籠子里。”

“他們搶走我們的家畜，把它們當戰斗的儲備糧！”

……

莉莉早就聽說貴族們在征收平民家的家畜，說是征收，其實是掠奪，因為他們給出的錢遠低于市場價。

剛開始莉莉也以為奪走那些家畜是為了吃，但看到那些馬車以后，的想法發生了改變。

組織幾百人的討伐隊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除了和裝備，還需要傷藥和食。一旦討伐變持久戰，人數多的討伐隊反而會陷不利。所以討伐隊的目標應該是速戰速決，快速找到巫們的據點，并攻破它。

據現場的況和波伊·亞爾曼籌備聚會的時間來看也是如此。

不難猜出他們的大致計劃：為了保證速度，討伐隊會先走原本上山的商路，然后在半路離開不便進森林的馬車，分小隊進森林搜索林塞巫的據點。

但他們帶那麼多家畜干什麼？

如果是當糧食，面包和干更加方便，沒有理由選擇活生生的家畜。

帶大批家畜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等下！

莉莉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在林塞山脈中曾經看見過的，落進陷阱的，和那些被炸得碎的魔的殘軀。

啊，原來如此，那并不是食，而是探路的工。

莉莉側過，小聲對邊的同伴道：“去通知所有隊長，林塞巫那邊發出信號的時間有可能提前。”

不打算冒險通知林塞巫——們已經離開林塞山脈一段時間了，山上的陷阱已經產生變化，原本能安全回去的路現在則變得不可預測。

林塞巫驍勇善戰，應該會在第一時間發現討伐者的意圖，所以，莉莉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

人群忽然出現了。

莉莉的目在站在人群對面的卡珊德拉上停留了一會兒，轉向了討伐隊。

現在正在舉行的是祈福儀式，神們將圣水撒到討伐隊的員上，并贈予他們過祝福的護符。

圍觀的人們第一次出了羨慕的神，他們小聲地歡呼著，向神的方向靠近：“是神！神的祝福！”

“再靠近點，說不定我們也能沾到些圣水。”

盡管有人在維持秩序，人們還是對著神所在的方向著腦袋，盡可能地靠近神。

“哈，我波頓的時候他還不愿意來，如果他知道有神來，一定會后悔。”

“對，沒來的人都會后悔。”

“啊，也怨不得他們，都要活不下去了，哪有心思湊熱鬧，你忘了之前發生的瘋子咬人事件？”

“那些人不是瘋了，是著魔了，不然瞎子怎麼可能追著人咬，他們的尸會送到神殿，由神們驅魔。”

“也許他們變那樣就是因為巫的詛咒，愿班布爾神保佑討伐隊一切順利，殺死巫。”

……

莉莉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人群，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送行儀式結束之后，討伐隊出發了。

亞爾曼伯爵和貴族們寒暄之后，特意把阿博特公爵在通恩的代理人——杜威子爵送到了馬車邊。

“今天的送行儀式真是太彩了。”杜威子爵笑道，“尤其是最后的祈福儀式，看看那些虔誠的信徒，他們都在為您即將到來的勝利歡呼呢。”

“勝利不單屬于我，也屬于公爵和通恩的所有貴族們。”亞爾曼伯爵笑道，“等到剔除阻礙，商路暢通，所有人都會知道您是個多麼出的代理人。”

“哈哈哈，那也是托您的福。”

在客氣的寒暄中，杜威子爵與亞爾曼伯爵道別，上了馬車。

亞爾曼伯爵滿臉笑容地沖著馬車揮手，然而在轉之后，他的笑容變了嘲諷：“呵，阿博特公爵，呵。”

馬車里，杜威子爵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在馬車的椅子上發現一枚阿博特家族的家徽針，那下面著一張印有阿博特家族家徽花紋的信紙。

紙上寫著一段話。

——這是你主人的命令：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無論晚上發生什麼事，所有人都不能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