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冷謙，錦娘猛地一拍自己的頭，懊惱地哎呀了一聲，“又忘了，一會子見了阿謙可要不好意思了。”

冷華庭見了就拿眼，只差沒用上眼刀了。

錦娘顧不得解釋，推了他出來，兒幾個已經擺好了飯，錦娘將冷華庭推到小幾邊，盛了碗瘦粥放到他面前，訕笑著說道：“相公，你先吃著吧，我去阿謙去，一會再來陪你。”

秀姑正好端了個果盤出來，聽了錦孃的話就不同得皺了眉，轉眼去看旁人，果然幾個丫環都是臉有異，尤其是王府裡原來的幾個，珠兒瞪大了眼睛看著錦娘，玉兒神雖是淡淡的，但給冷華庭盛湯的手頓了頓，眼都沒擡，又繼續做事。

四兒最鎮定，自是姑娘時就風一陣雨一陣的，男大防沒別人看得重，但正得很，府裡也並未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所以，倒是覺得秀姑反應過了，微微扯了秀姑一下。

秀姑當然也知道錦孃的習慣，可在孫府畢竟是孃家，這裡可是王府裡，多雙眼睛盯著的啊，可不能行差踏錯半步了，哼了一聲，對錦娘使勁眨眼。

冷華庭早瞇了眼，舉起兩隻棒錘手道：“餵飯，不餵我就不吃。”

錦娘一聽就頭痛，阿謙昨兒說了，今天要拿了圖紙去將作營的，都跟人家約好了的，自己卻總是被這事那事給絆住，忘了，早一日做個新椅出來，相公的手掌也就不用那樣用力，以後，就算沒人推他，他也能輕鬆地在園子裡轉悠呢。

於是便哄道：“讓玉兒餵你啊，相公，我去拿了紙筆來，就在這裡畫，不走，還是陪著你，可好？”

一聽是要當著他的面與冷謙在一起，冷華庭煩燥的心才覺得平靜了些，仍是嘟了，扭過頭去，錦娘忙對玉兒道：“好好服侍爺，一會子讓他還吃幾個包子，別隻喝點稀粥，那不頂用的。”

玉兒笑著應了，錦娘便對外頭守值的丫頭道：“可見了冷侍衛？”

外面冷謙應聲而現，站在屋外行裡，一屋子的丫環，他一個大男人實在不適合進來，錦娘只好走到穿堂去，對四兒道：“快去幫我把紙筆擺在穿堂的桌上，一會子你給我磨墨。”

冷華庭聽了就冷了臉，這丫頭說話一陣一陣兒的，才還說要陪著自己呢，這會子又要去穿堂……不行，他要看看，倒底與阿謙要做啥？

玉兒再舀了口粥送到了邊時，他頭一扭說道：“我要到穿堂去吃。”

珠兒和玉兒兩個早就習慣了他像個孩子樣的任，忙放了碗，一個推他，一個去拿托盤，在穿堂裡要架了個小幾子，給他擺飯。

那邊錦娘已經鋪了紙在畫，冷謙先是離得三尺遠的樣子，錦娘邊畫邊給他講解，實在是吃力得很，不由說道：“阿謙，你站近些，這個圖你必須看清楚啊，這裡沒有鉛筆，我沒法畫標尺，又沒法畫細，好麻煩的，你得記好了，這個承是這樣的，裡面有十個鋼珠，這裡要放一個齒，再這裡，得有鏈條，這些，你聽明白了沒？”

冷謙正聽得一頭霧水，齒他還是懂的，只是鏈條他真的沒見過，就是承也是第二次聽說起，更是沒見過，筆畫出一圖看著很模糊，冷謙都不知道要怎麼去跟師付們細說去。

錦娘一看他那樣子就明白他沒不弄懂，不由急了，衝著秀姑就喊，“幫我拿碳條來。”

秀姑莫明其妙，不過還是使了個丫頭去了廚房，找了黑炭來，錦娘也不嫌弄得手髒，握了炭條鋪了紙重畫，炭條的尖端畫出來的線條還是很細的，錦娘標好圖標，又在上面註明了大小尺寸比例，再跟冷謙說時，冷謙明白多了。

冷華庭一直靜靜地坐在一邊，邊聽邊看，玉兒送了粥過來，他看也不看，張口吃了，眼睛盯著忙碌著了錦娘，他如今才清楚，與冷謙是在琢磨著給他改造椅呢，怪不得錦娘前先日子老盯著他的椅發呆，原來那時候就想弄這個了，一暖流自心底涌上，不經意地又看向了自己兩隻被纏得不堪目的手，想著早上伏在自己肩頭時哭泣著說的話，眼裡瀰漫著溫，或許，是溫吧。

玉兒第一次看到爺會用那樣的目看人，他的眼睛灼亮如火，又璀璨如星，得耀目，卻又似水，爺……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呢，玉兒看怔了雙眼，半天也沒挪開目。

珠兒從屋裡出來，就看到玉兒呆看著爺的模樣，心中一凜，走過去輕輕了玉兒一下，玉兒回神，眼裡卻是欣喜，若是爺從此在的幫助下好了起來，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錦娘終於畫完，又在紙邊寫了詳盡的註解，又問了冷謙一遍，見冷謙差不多都明白了，才鬆了口氣，捲了桌上的紙給他：“先去做著吧，最好是把子也改鐵了，要是有胎就好了，哎，我又在說傻話了，你無視我就是。”碎碎唸了好一陣，才停了，冷謙一頭冷汗地拿了圖紙走了。

錦娘纔想起自己肚子真了，四兒很有眼力介地打了水來，淨了手，又去看冷華庭吃了多飯，轉頭便到雙深的眸子，那明亮又魅的眼裡竟是膩得出水來的溫，不由怔住了，被如此豔的男子深的注視，還要保持淡定的神，那可真有難度，倒底修爲不夠，耳子一熱，臉就紅了起來，扭著道：“相公，你總看著我做什麼。”

“你臉上好大一塊黑印，原就醜，這會子更醜了。”冷華庭酷酷地收回目，呲笑著說道。

就像火熱的心上被澆了一盤冷水，錦娘腳一，心火便升了起來，瞪著冷華庭就罵，“是，我醜，你，得像個妖孽，得比人還漂亮。”說完，頭一昂，轉進了正屋。

冷華庭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罵，又不知道罵什麼，也捨不得罵太厲害，飯都沒吃，忙了一早上了。

玉兒和珠兒兩個第一次看到爺吃憋，偏還一副不能還，有氣無出發的樣子，不由掩了低頭笑，冷華堂見了更氣，吼道：“爺哪裡是漂亮，爺是俊好不，你個醜人……”前面的話說得很大聲，後面那句卻是低得幾不可聞，像是生怕人聽見了，末了還不忘慌張地飛眼看看正屋。

珠兒和玉兒見了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冷華庭正在嘀咕，就見錦娘急急地衝出來，他嚇得一怔，以爲錦娘聽見了，臉立時尷尬起來，不自在地喚了聲：“娘子……”

錦娘一手拿一個包子，裡還塞得滿滿的，四兒跟在後面，努力將裡的包子吞掉，對四兒道，“快，你先幫我推著，我吃完這兩個包子了再接手。”

這個形像還真是……真是難看得很，可卻著爽直和可，冷華庭張張又想要刺幾句的，到底沒說出來，抿了抿，讓四兒推著出了屋，錦娘跟在一邊吃著包子，臉上神采翼翼。

今天終於看到冷華庭的傷腳了，雖然不能肯定是什麼病癥，但發現按能有用，而且，他的骨頭並未傷，神經也沒壞死，只是因爲太疼痛而不能行走罷了，或者，假以時日，真能找到醫治的法子也未爲可知呢，一時間，對前途充滿了希，眼睛比平日更加清亮如洗。

三人走到離王妃的院子還有十幾米的假山，就見世子夫婦正在前面也走了過來，看樣子像是也要去夫人屋裡的，錦娘不得不停下來，過去給他們行禮。

冷華堂今天穿一藏青錦袍，頭戴玉冠，腰繫銀玉帶，臉上掛著溫潤親和的笑，一副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的樣子，而世子妃上枚則是一紅的繡銀邊的長襖，下著一條滾邊百摺大擺羣，帶著長長的拖尾，梳著漂亮的渦髻，發間了枝大大的三尾金步搖，整個人看起來豔麗，又大方貴氣，這樣的兩個站在一起，真的很是養眼搶目，錦娘眼裡不由出欣賞之來。

“不是說娘等著嗎？”還不快走，舉著兩隻棒錘手的冷華庭見了就冷了臉，衝著錦娘喝道。

錦娘也不介意，反正他當著別人的面斥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早就習慣了，正要轉回來推人，就見上枚驚呼了一聲：“二弟，你的手怎麼了這個樣子？”

冷華堂也是看見了，控詢地看向錦娘，錦娘見了臉就紅了起來，卻是拿眼瞪冷華庭，醜就醜嘛，幹嘛非要舉起來，這廝分明就是故意的。

“那個……相公的手痛，所以，塗了些藥，又包了，是包厚了點哈，下次改進，下次改進。”錦娘訕笑著，幾步便跑到冷華庭面前，將他的手使命往下按，不得要藏到椅後纔好。

冷華庭哪裡就肯依，按下去一隻，他便拿起另一隻，兩人像在玩抓兔的遊戲一樣，鬧了好一陣。

冷華堂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庭看著是在生氣，其實眉眼裡都是笑，小庭他，很喜歡錦孃的吧。

“弟妹，讓我來推小庭吧，我們也是要去母妃那呢，老夫人也在。”冷華堂走上前來，接過錦娘手裡的扶手，在後面推著冷華庭。

錦娘倒沒怎麼介意，有人願意出力，當然不會拒絕，反正是同路。

但冷華庭的臉卻是沉如鍋底，他狠睛了眼錦娘道：“娘子，你說話不算數。”

錦娘一怔，看了過去，見冷華庭正撇了在生氣，像沒有分到糖果的孩子一樣，氣呼呼的，狹長的眼裡全是對的控訴，不知道這個人又是哪筋不對了，錦娘無奈地對冷華堂道：“謝謝大伯，還是我來吧，一大早我跟相公說好了，今天一天都推他，不讓別人推，連冷侍衛也不讓的，他就記住了，在發氣呢。”

這話說得也正好像在哄孩子一樣，冷華堂溫潤的臉上笑容更加適意，先前有人說，小庭好像在弟妹的幫助下有了改變，如今看來，小庭仍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他不由搖了搖頭，輕輕移開了子。

上枚卻爲錦娘不平，說道：“弟妹，你要推一整天啊，二弟也真是，不怕累著你嗎？”

“累的是我娘子，與你何干。”冷華庭嘟著，沒好氣的白了上枚一眼，說道。

上枚聽得氣結，正要發作，冷華堂適時說道：“娘子，小庭只是在鬧小孩子脾氣呢，你別介意。”

上枚一想也是，何必跟個半傻子計較呢，倒失了份，便不再理冷華庭，伴著冷華堂一起走。

錦娘聽著心裡卻是一陣酸楚，低了頭看自己的相公，豔不可方的俊臉，雙眼裡出無辜的純真，因爲剛纔小小的勝利，角便帶上了一驚豔的微笑，他……天天這麼裝著，也很辛苦吧，難不，這府裡全是對他不利的人嗎？怪不得，自己做了那麼多努力，仍沒有讓他完全敞開心菲，看來，將來的路，還真是很崎嶇啊。

王妃屋裡，老夫人正坐大正堂，三老爺和三太太也來了，就是平日難得一見的二太太也端坐一側，劉姨娘正然也是在的，只是這會子倒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王妃坐在老夫人下首，溫婉的臉上微微有些怒意，卻是忍著沒有發作。

上臺階時，冷華堂適時地了手，幫著院裡的小廝一同擡了冷華庭的椅子上去，然後率先一步進了正堂。

老夫人正在說著什麼，一見他進來了，面上便帶了笑：“堂兒今兒怎麼得了空？平日你也沒看多去看看，這會子倒來這裡湊熱鬧了。”

冷華堂笑著上前一步，給老夫人行了禮，又給王妃和一應長輩都圍圈兒行禮，說道：“知道您在這呢，正是來看您的，孫兒只要有得三日不見，心裡就想得慌呢，，您看著神可更健旺了。”

老夫人聽了便嗔他：“你那就是甜，也怪得不你父親就是喜歡你一些，正好，這裡也有點子事，你三叔在跟我鬧騰呢，被他鬧煩了，跟你母妃求，你母妃不肯呢，堂兒，你來幫幫吧。”說著，拿眼瞪王妃。

錦娘推著冷華庭進來，上枚也走在前面，見自家相公圍圈兒行了禮，也笑著先給老夫人行禮，再去給各位長輩們做福禮，一個也沒落下，很是周到。

他們夫妻兩，男子偉岸風流，子高貴，態度又很是溫和親切，二太太三太太自是很喜歡，都不住地當著老夫人的面誇讚著。

等錦娘推著冷華庭要去見禮時，冷華庭冷冷地著脖子，一個也不願意，鼻孔朝天，誰也不理，就是王妃，他也不肯多看一眼，彆扭得像個正在賭氣的孩子。

老夫人見了自是不喜歡，連帶著對錦娘說的話也不是很客氣：“都辰時過了呢，哪有這時候纔來給長輩們請安了，我說孫媳婦啊，你下次可得注意些個，王府可比不得你們孫家，規矩可大多了，不過，你原就是個庶出的，你那親孃怕是也教不出什麼好規矩出來，你能這樣，也算不錯了。”

丫丫的，明明自己夫妻與世子夫妻是同時進來的好不，若說晚，他們不也一樣晚麼？這老太婆存心欺負人，太偏心眼兒了。

但是這屋裡的最大的，錦娘雖是氣，卻也沒辦法，只是笑著說道：“老夫人您教訓得是呢，孫媳錯了，孫媳不該在園子裡一到大哥大嫂就與他們聊天扯閒話兒，應該推著相公跑快一些的，明兒就不會如此了。”

這話看著是在道歉，實則在控訴，先是說明，自己夫妻是與冷華堂夫妻一同進來的，二點便是告訴老夫人，冷華庭有疾，怎麼說也應該得到寬容和照顧一些，而不該是如此的苛責。

老夫人哪裡聽不懂的意思，這個新孫媳看著老實，實則是個悶葫蘆呢，一點也不肯吃虧，當著幾個媳婦的面便給自己下絆子頂，真真氣死人了。

但說的又沒錯，那邊王妃也在呢，老夫人只得拿眼瞪錦娘，裡卻說：“以後注意著點就是了，你是庶出的，以後可要多多學習戒，訓，還有，王府裡的規矩啥的，也讓你母妃多教教，別以後府裡來了貴客時，你啥都不懂呢。”

錦娘聽第二次說自己是庶也了，庶出怎麼了，老夫人自己不也是個側妃嗎？還有二老爺三老爺，加上冷華堂可全是庶出的，一屋子的庶出，憑什麼拿自己說事？

錦娘不氣反笑道：“您說的可不是麼？孫媳原就是庶出的呢，不過，孫媳的孃親可從不以爲庶出就低人一等了，出又由不得孫媳自己選擇，正出的就一定是好麼？要真說起來，這屋裡，也就我相公是正出嫡子了，相公，還是你的份最爲尊貴，你是正懂禮儀規矩的，對吧？”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主是老夫人自己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橫了眼去看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