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琢默默的翻看著賬冊。

梁生抿了口茶道，“如今進奏院用飛錢兌換現錢，也不再收費了，再開柜坊生意也會影響。”

見蕭玉琢似乎并未在意，他加重了語氣道，“且如果再開，會不會引得圣上懷疑娘子？”

蕭玉琢點點頭，“梁掌柜擔心的是，既然長安城不我開柜坊，中央輻地方不行，就地方包圍中央吧。”

梁生聽得一愣，“娘子說什麼？”

蕭玉琢笑了笑，“我們先在長安城之外的地方發展柜坊，待勢不可擋之時，再沖擊長安。”

梁生被淡然卻篤定的語氣，驚得一愣。

“不過這是長足的計劃，如今不著急，先減長安城五芳齋的規模吧，一些坊間盈利的店鋪都關了，大力在長安城以外的地方開設分號。”蕭玉琢說道。

梁生連連點頭，雖然覺得這想法太冒險。

畢竟長安城盈利的店鋪也是在盈利啊，重新在別的地方開設分號，還不知道是什麼形，又會遇見什麼困難呢。

但見一個子，都有這般膽氣，他為的大掌柜，自然不能膽怯了。

“小人明白。”梁生拱手答應，“還有一件事，小人……”

梁生開口卻又有些猶豫。

蕭玉琢看了他一眼，“梁掌柜是從長安城來吧？我想打聽些長安城的事兒。”

梁生微微皺眉，“小人想告訴娘子的，也是長安城之事。”

蕭玉琢微微一笑，“那真是巧了，還請梁掌柜先說吧？”

梁生了，“小人一直注意著將軍府的況，希能從將軍府那里得到娘子的消息。就在小人離開長安之際，聽聞將軍府近日頻頻請一位胡郎中去往府上，也不知是不是……景將軍病倒了？”

蕭玉琢面一僵，胡郎中？

“將軍得勝歸來，圣上卻擄去他的兵權，雖封了吳王之爵，如何比得過手握重兵的將軍？”梁生皺眉，緩緩說道，“不知是不是將軍憂思過重，所以生病。”

蕭玉琢咬住下，面一白。

景延年壯得跟牛一樣，他會生病？

該不會是自己的寶貝兒子重午生病了吧？

“可……可曾打聽到是什麼病？”蕭玉琢小心翼翼的問道。

梁生連連搖頭，“那胡郎中同景將軍關系匪淺，他不會說的。”

蕭玉琢立時如百爪撓心，坐立難安。

原以為景延年這親爹定會照顧好孩子，便是忍的思念之苦，但為了日后能堂堂正正的接回兒子，不用帶著兒子躲躲藏藏的生活，也都認了。

如今小重午卻病了？

“娘子別急，”梁生輕嘆一聲，“景將軍強壯，便是一時想不開，終會好起來的，胡郎中的醫在長安城也頗為有名。”

他的勸如隔靴搔，如何能說進蕭玉琢的心里。

咬牙皺眉，似乎艱難中做下了什麼決定。

“多謝梁掌柜告訴我這些，五芳齋的事，還是拜托梁掌柜了，至于柜坊的事，等回頭我們再詳談。”蕭玉琢說完，便起要走。

梁生也連忙站起，“娘子這般著急，是有什麼打算？”

回頭恰撞上他擔憂的目。

他眼眸深深，薄抿，面有關切。

蕭玉琢輕嘆一聲，“我不在的時候，你把我的產業照顧的這麼好，且一直四尋我，是在辛苦你了。如今我平安無事，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娘子不是說要問我關于長安的事？”梁生問道。

蕭玉琢笑了笑，“梁掌柜已經告訴我了。”

“所以娘子是打算，悄悄返回京城，去探將軍麼？”梁生立時說。

蕭玉琢微微一愣，遲緩的點了點頭，“是……我終究是不能安心。”

“圣上以為娘子已經……若是娘子如今返回長安，落圣上手中，豈不大為不好？”梁生皺眉。

蕭玉琢笑了笑，“我悄悄的去，看過了，放心了，就悄悄的走，不會圣上知道的。”

梁生微微皺眉。

蕭玉琢笑著行禮告辭。

梁生連忙還禮，卻是開口住，“娘子給我兩日的時間準備。”

“嗯？”蕭玉琢微微一愣。

“娘子這般去長安，未免人懷疑，給小人兩日時間，小人組了商隊，請鏢局護送，娘子藏商隊之中，才不人懷疑。”梁生說道。

蕭玉琢聞言，不由驚喜，“真是多謝你。”

梁生拱手還禮，“都是小人應該的。”

蕭玉琢回到越王府，梅香想要收拾東西。

蕭玉琢卻什麼都不收拾，“越王懷疑，只怕就走不了了。”

“不帶些，被褥，茶葉，點心……娘子路上怎麼得了？”梅香擔心。

蕭玉琢哼了一聲，“我是有正事兒，又不是去游玩的，帶上這麼些東西，浩浩的去長安啊？只怕我剛進了城門，就得被圣上拿下吧？”

“那娘子一路可是要苦了。”梅香嘆氣。

蕭玉琢搖頭，“苦不怕，我只想去看看重午可好。”

梁生蘭雪捎信兒給，商隊已經準備好了。

蕭玉琢沒告訴越王，同平常出門一樣，只帶了一套換的服，還專門將梅香曦月都留在府上。

只帶了竹香和香一起上路。

梁生請了鏢師隨行保護。

商隊有幾大車的東西，并非五芳齋的商隊，還有別的商戶要去往長安的。

也有旁人家眷。

蕭玉琢帶著兩個丫鬟，在這一行中也不算特別惹眼。

“多謝你。”蕭玉琢等上馬車前，回頭同梁生道。

梁生了一眼，連忙垂頭拱手，“娘子再客氣就見外了。”

蕭玉琢笑了笑，扶著竹香的手，上了馬車。

商隊沒到晌午就離開宛城城門。

待倒晚上的時候，已經離開有百余里了。

李泰聽聞夜降臨，蕭玉琢還未回府，不由有些擔心。

但自從重午被景延年奪去之后，也曾回來的很晚，他仍舊耐心的等著。

可天已然黑，都過了晚膳的時候，還不見回來。

李泰有些坐不住，來到院中，卻只見兩個丫鬟在正房外的廊下，小聲說話。

他上前詢問，兩個丫鬟支支吾吾。

李泰便覺得事不對，可兩個丫鬟無論他如何問，就是不肯老實代。

李泰氣急，“只有在宛城，我方能護住，若是離開宛城，我卻不能知道，遇了危險，可怎麼辦？”

梅香和曦月都跪著不說話。

“曦月，你可是我越王府的家生子，你老家就在宛城，你夫家娘家，都在宛城的莊子上干活兒，你若不說實話，是不想他們好過吧？”李泰冷聲問道。

曦月臉一白，“娘子……”

“曦月！”梅香立即抬手拽拽了拽的袖角。

曦月抿上，“婢子不知道……”

李泰震怒，命人將陳曦月的孩子也尋了來。

給小重午做娘的時候，的兒子恰滿八個月，如今兒子已經一歲有余，養在府上。

見到兒子，陳曦月渾抖。

李泰將小小孩子抱在懷里，冷著臉問，“我再問你最后一遍，娘子去哪兒了？”

梅香見曦月連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孩子一眼，似乎唯恐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合盤兜出。

忍不住，霍然從地上爬起，“越王殿下，拿一個孩子來威脅人算什麼本事？難怪我家娘子要離開這里！若是我家娘子看到此此景，只怕我家娘子往后都不想再看見你！”

李泰臉一僵。

他憤然看著梅香，梅香也梗著脖子看他。

李泰忽而彎將孩子放在地上。

那孩子立時撲進母親的懷中。

李泰卻猛的手，一把扼住梅香的咽，“我可以放過那孩子，不過倒要好好問問你了。”

梅香被他掐的臉漲紅，臉上卻帶著冷笑，“越王掐死我好了，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我家娘子帶待婢子如親人一般，從不威脅，從不強迫，婢子絕不會出賣娘子！愿為娘子而死！”

李泰看著固執還面帶笑意的梅香，面愈發黑沉難看。

梅香被他掐的直翻白眼的時候，他卻忽然松了手。

梅香咳嗽連連。

曦月連忙起扶住。

梅香冷哼一聲，“曦月本是越王派到娘子邊的丫鬟，為何愿意忠于娘子，不越王威脅而出賣娘子，越王殿下都不會深想其原因的麼？”

越王皺眉，轉要走。

梅香卻在他后朗聲說道：“因為我家娘子從來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不依附任何人！是獨立的，自強不息的，我們看到希！待我們親切平和！看我們是個人，尊重我們每一個人！”

越王腳步微微一頓，他回頭冷冷看了梅香一眼，眼中似有疑。

梅香卻笑了笑，“我家娘子以往不會依附將軍，現在也不會依附越王殿下。越王殿下若是愿意幫助娘子，便還可能和娘子為朋友，殿下若是只想控制娘子，只會娘子與您疏遠。”

越王看著梅香，呵的冷笑一聲，“愚昧！無知！”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曦月抱著自己的孩子，有些怔怔的看著梅香。

梅香著自己的脖子，長舒了一口氣，“你干嘛這麼看著我？”

曦月眼眶里卻含著淚，“梅香，你說的真好！真的，我們是奴仆，在別就是可買可賣，生死全憑主子心意的件兒。可娘子卻是帶我們如同親人一般……我說不出你那般話，可我心里和你想的是一樣的！”

梅香重重的點頭，咧著沖笑，“跟著娘子，娘子必會我們過的更好，娘子曾經說過的，一定會帶著我們做到。”

曦月重重的嗯了一聲。

已經離開宛城的蕭玉琢，不知道在自己院中，丫鬟是這般的看好。

是有一番大業要做，是有宏偉的理想要達。

可也是個心的母親，惦念自己的孩子。

哪怕看一眼，只要知道小重午如今好好的平安無事，就放心了。

也許如今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的孩子，不能帶著孩子明正大的生活。

可終有一日，定什麼都不用懼怕，可以好好的活在日之下。

越王派人悄悄追出宛城。

他自己卻不能離開。

周炎武是圣上派來盯著他的，倘若他也離開，周炎武定然會懷疑。

那玉玉就更危險了。

越王的人手四下追去，他沒料想到竟然有膽去往長安。

蕭玉琢離開宛城的第三日，天的很重。

路上聽人說，這天是要下雨了。

蕭玉琢還不信。

梁生問要不要先在鎮子上落腳休息，心急去長安見小重午，便搖頭拒絕了。

這商隊是梁生組織起來的，自然都聽梁生的。

商隊沒在鎮子上歇腳，仍舊往前趕路。

可過了晌午天便沉的厲害。

商隊加快了速度，想要趕到下個鎮子上，好有個地方落腳。

沒曾想，還沒到傍晚，天便沉的如同黑了一樣。

一道閃電劃過天幕。

嘩嘩的大雨傾盆而下。

路上不多時就泥濘不堪，行路艱難。

“這下可好……該落腳的時候不落腳，趕路趕路，了落湯了吧……”

車外有人抱怨。

蕭玉琢的臉不甚好看。

不落腳的人是，這抱怨雖然沒有指名道姓，聽來卻不舒服。Μ.166xs.cc

梁生命人去前頭探路。

不多時，那人回來稟道：“前頭一里之外，就是驛館了，那驛館地方不小，定能商隊落腳！”

一行人馬聽到這個消息，才算鼓起了士氣。

馬車轱陷進泥坑里，大家便都頂著雨將車子推出來。

蕭玉琢也沒坐在車上不，縱然香竹香不停的勸，可還是親自下車，和眾人一起推車。

其他的眷瞧見邊有兩個丫鬟，著氣質不俗，竟然一句抱怨都沒有，還冒雨先士卒。

便都不說話了。

先前有所不滿的鏢師，其他商戶，看著蕭玉琢的眼神都變得不同。

“娘子上車吧，這等活兒，我們做就了！”有個鏢師上前說道。

蕭玉琢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微微一笑，“沒有多遠了，坐在車上反倒不便，走吧。”

有鏢師把自己的雨披披在和的丫鬟上。

還有婦人從車上遞出干凈的巾帕子給們。

再有車子陷泥坑之中，那車上的婦人再不多說一句，也同蕭玉琢一樣，下來走在一旁。

大雨傾盆，但一行總算是趕到了驛館。

一行人剛住進驛館，蕭玉琢們也是剛換上了干凈爽利的服。

便聽到驛館里的雜役和在驅趕人，“出去出去！都到后頭馬棚里去！”

蕭玉琢聞言一愣。

“怎麼回事？”竹香皺眉道。

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兒，便聽到雜役在拍們的門了，“快出去，聽見沒有，出去住在馬棚里！”

“咱們又不是不給錢，憑什麼住在馬棚里？”竹香拉開門，怒道。

“給錢？”那雜役哼笑一聲，“有位爺，把這驛館給包下了，現在驛館不你們住，給錢也不行！出去出去！”

竹香聞言大怒，擼袖子就要手。

香上前拉住。

“嘿我還沒聽說過……”

“竹香。”蕭玉琢也喚一聲。

“娘子，他們怎麼能讓人去住馬棚？”竹香皺眉。

“出門在外，不要惹事。忘了咱們是去干什麼的？”蕭玉琢看一眼。

竹香撇撇，負氣的把們所帶不多的行禮給收拾了起來。

廊間有人在和雜役爭吵。

蕭玉琢出門的時候，正瞧見梁生同那驛丞說話。

梁生沖擺擺手，在廊間等著。

不知梁生給了那驛丞什麼好，驛丞看了們一眼，給們留了一間下房。

還親自過來叮囑他們道：“看你們有眷，才給你們這一間下房，你們房間里待著，可千萬別出來，惹了事兒，把我都得連累了！”

“是什麼人包下了驛館，這麼橫？”竹香忍不住問道。

那驛丞瞪一眼，“別打聽！知道的多了沒好！”

說完，擺擺手，們進下等房里呆著，千萬別出聲，也別出來。

下房房間不大，還是兩排通鋪。

商隊一行的眷，可不止蕭玉琢和的兩個侍。

見蕭玉琢不去馬棚，那些個眷們也都進了下等房，沒去馬棚。

屋里除了蕭玉琢三人，還坐了三四個婦人，兩個小孩兒。

那六個人住一排通鋪太，便勻了一個人跟蕭玉琢們睡。

“雨停了就好了。”香低聲說著，和竹香一起鋪床。

蕭玉琢站在窗邊。

窗外雨聲很大，這下房里頭不但是通鋪，且臨著后院馬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