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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尚佛，聽聞檀香木有安神助眠之效，侯爺若是能請得能工巧匠，用上好檀香木做一串佛珠，祖母定會十分喜歡。”

蘇梨認真的回答，上好的檀香木對旁人來說是極難得的，可對楚懷安來說並不是多稀奇的玩意兒。

楚懷安著下思索片刻，笑了起來：“佛珠很是常見，不太出衆，不若我讓人把那木頭做木簡，你再替我謄抄一份壽詞上去如何？”

他說得輕巧，卻不知只有書法大家才能力紙背、木三分，其他人要在這木頭上寫字，須先用小刀在木頭上雕刻，沒有經年積累的功力，是沒辦法做到的。

然而萬般念頭在腦中盤旋，最終說出口的只有一句：“……好！”

應承下這件事以後，蘇梨便在楚懷安的書房忙碌起來，因爲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楚懷安特意囑咐了其他人不要打擾，自己也破天荒的老實待在府中，晨昏都去給楚劉氏問安。

這一轉變讓楚劉氏高興極了，又賞了蘇梨不銀錢首飾。

最後一日，蘇梨熬了一夜，直到晨初現查終於謄抄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筆，了痠痛的肩膀，然而手上早已不知被刻刀劃傷多次，輕輕一便痛得厲害。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蘇梨抓時間趴在桌案上補了個囫圇覺。

累極了，幾乎是剛趴下去就陷沉睡，中間幾次覺天已經大亮想起來，卻沒能睜開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覺有人靠近，強撐著睜開眼，卻是思竹拿著一件披風站在旁邊正要幫蓋上。

見突然睜開眼睛，思竹嚇了一跳，連忙解釋：“三……三小姐，你醒了，侯爺方纔進來見你睡得很香，不忍醒你，就讓奴婢給你拿件披風蓋上。”

腦子睡得昏昏沉沉不甚舒服，手臂也被得越發痠痛，蘇梨皺眉著太，掃了一眼桌案：“侯爺把抄好的壽詞拿走了？”

“嗯，侯爺今兒一大早就起了，要去庫房找緻些的盒子把壽詞裝起來。”

這人還真是有心。

蘇梨在心裡嘀咕了一句，打起神起：“我去梳洗一下，侯爺若是有什麼需要，你照應著就好。”

“是！”思竹點頭應下。

天已是大盛，回到思竹住的院子，蘇梨也等不及去廚房要熱水，直接就著未化的積雪了臉，立刻清醒過來，又選了一淺藍男裝換上，沒用楚懷安的玉冠束髮，只用了一布條，簡單收拾完，將之前裝訂好的那捲佛經放進袖袋便出了門。

到楚懷安院子的時候，思竹正從背後虛抱著楚懷安幫他繫腰帶。

今日他選了一絳紅華服，裡外三層，裡面的襟有金繡的滾邊，與外的絳紅相互映襯。外上全是銀織就的祥雲暗紋，不算特別招搖，行走之間卻是流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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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帶同是絳紅，用金繡著祥雲，與外和裡襟相呼應。

繫好腰帶，思竹又幫楚懷安配了一塊渾圓的鏤空白玉，順的白絛搖晃間劃出漂亮的弧度，襯得這人像誤落凡塵的天上仙。

蘇梨被滿目無雙的俊容晃了神，頓在原地，裝扮妥當後，楚懷安開雙手，頗爲得意的轉了一圈：“爺今日的裝扮如何？”

“盛世風華，絕代無雙！”蘇梨由衷的稱讚，心底卻還藏了半句。

只是這裝扮，不像是去參加壽宴，倒像是要拜堂親的！

得了誇讚，楚懷安心花怒放，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把百花扇在手裡搖著，隔著老遠都能看見他的好心。

蘇梨和思竹與他一同赴宴，到了府門口，楚劉氏領著兩個使婆子趕來。

楚劉氏走得有些急，莫名的帶了兩分勢不可擋的氣勢，楚懷安眼皮一跳，以爲生了什麼岔子，下意識的就蹦到馬車上：“宴席馬上要開使了，快走！”說完搶走車伕手裡的馬鞭就要揮下去。

“給我住手！”楚劉氏厲喝一聲，險些失態破音。

楚劉氏自來端莊，鮮這樣激，更何況還有這麼多下人看著，楚懷安那一鞭子到底沒下去，斂了笑，耷拉著腦袋蹲在馬車轅上：“孃親，我這趕著參加壽宴呢，這幾日我也沒惹什麼事，你兇我做什麼？”

兇你做什麼？老孃還想死你個不孝子呢！

楚劉氏深吸兩口氣，強下心底的怒火，走到馬車前拉住楚懷安的袖，迫使他低頭耳語：“我方纔聽說今日宮中有‘貴人’也要赴宴，你素來無狀，萬莫仗著平素的子衝撞貴人，懂嗎？”

楚劉氏口裡的貴人除了蘇挽月，自然不會有別人。

楚懷安這幾日一直陪著楚劉氏，就是不想讓聽到有關此事的風聲擔心，卻還是沒能防住。

“孃親放心，我自有分寸。”

楚懷安安，可他現在說的話對楚劉氏來說和放屁差不多，只怪知道得太晚，不能提前尋了由頭把人關屋裡不去赴宴。

腔一片焦灼，瞧楚懷安今日這一盛裝打扮便知此行是攔不住他，楚劉氏只能放手，目在蘇梨和思竹之間來回梭巡：“今日赴宴，你們要伺奉好侯爺，若他出了什麼閃失，我要你們的命！”

楚劉氏說得嚴厲，明著是叮囑蘇梨和思竹，實則是威脅楚懷安：你要是敢不聽老孃的話，這兩個丫頭就死定了！

楚懷安向來不喜被人威脅，可這會兒時間急，他也不願和楚劉氏過多糾纏，只能退讓：“好，我知道了，娘請回吧！”說完麻利的鑽進馬車。

蘇梨和思竹朝楚劉氏行了禮也跟著上了馬車，車伕揚鞭，馬車緩緩駛離，楚劉氏一直站在門口看著，心頭的不安沒有毫減，反而愈發擴大。

遠昭國舉國上下皆知，如今喜得龍嗣的蘇貴妃是尚書府的嫡，是以今年尚書府老夫人的七十大壽格外熱鬧，楚懷安出門稍晚了一點，馬車剛轉過兩條街道，便被堵在了路上。

蘇梨掀開車窗簾往外看了一眼，前面的車馬擁得幾乎看不見頭，照這樣堵下去，能否趕在開宴前抵達都未可知。

“路被堵死了，不知何時能暢通，侯爺可要下車走過去？”

蘇梨溫聲問了一句，楚懷安煩躁的扇著扇子，擰眉不語，他今日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的，這裡離尚書府尚遠，若是走過去，難免會失了他一開始想要給那人的驚豔，然而想看見那人的心實在太過急切，思索良久，楚懷安也只得出一句：“走！”

說完率先開簾子下車，蘇梨和思竹跟著下車，然而走了沒兩步，後突然傳來響亮的鑼聲。

“貴妃娘娘回家省親，閒雜人等迴避！”

銅鑼聲落下，一人騎著高頭大馬疾馳而來，馬上的人肩上和腰間都有銀鎧甲，腰上配著鑲瑪瑙的大刀，兩鬢雖已染上幾縷霜，背脊卻仍得板正筆直，正是護國公陸嘯！

隔著幾輛車馬，陸嘯並未注意到楚懷安他們，拔出明晃晃的大刀高聲宣告：“貴妃娘娘的轎一刻鐘後抵達，前方車馬一律避讓開路，若驚擾貴妃，斬立決！”

護國公陸嘯一生金戈鐵馬殺人無數，卸任後一直深居淺出，蘇挽月此次省親，卻能請得他親自護送，可見當今聖上對寵至極。

一聲令下，前方的車馬立刻了起來，約還夾雜著驚恐地低聲談。

“夫人您再堅持一下，等前面的路通了，我們馬上就能去醫館了！”

那子的聲音帶著哭腔，蘇梨覺得有些耳，還未記起是誰，又聽見一個男人滿不在意的聲音：“每個月都要痛這麼幾天，裝什麼裝，貴妃娘娘的轎馬上就要打這兒過了，誰都不許！”

男人說完，原本說話的人沒了聲音，前面馬車太多，蘇梨一時也分不出這聲音是從哪一輛馬車上傳出來的，只能依據對話猜測是哪家紈絝子弟不珍視自己娶的正妻，把人家來了小日子腹痛當作是無病。

世間這等沒心沒肺的男子比比皆是，蘇梨在心底替那不知名的夫人嘆惋了一番，便收回注意力，回神剛好聽見思竹提議：“侯爺，前面有個茶樓，可要去那裡稍坐片刻，等貴妃娘娘的轎過了再走？”

“要從這裡過？”

楚懷安本沒聽見思竹的話，兩眼放掩不住激，甚至連‘貴妃娘娘’的品階都忘了稱呼，思竹愣了下，卻還是認真回答：“是的，侯爺，貴妃娘娘的轎馬上就要路過這裡了，我們……”

“就在這裡！”

楚懷安打斷思竹，堅定地說。

思竹沒明白他的意思，蘇梨卻很清楚，今日他如此心打扮一番前來赴宴，爲的不過是見蘇挽月一面，可了尚書府，衆目睽睽之下，普通男賓與作客的眷都難以見面，更不要提見堂堂貴妃娘娘了！

也許是命中註定，他剛下了馬車，而那人的轎很快就要從這裡路過，他們之間，只隔著一面轎簾，這麼近又這麼輕易的可以讓他見一面。

“可……”思竹還要勸解，蘇梨適時拉住思竹：“侯爺自有考量，我們聽他吩咐便是。”

思竹猶豫的看了看楚懷安又看看蘇梨，終究沒再說什麼，和蘇梨一起退到楚懷安後站在街邊，片刻後，浩浩的省親隊伍緩緩而來。

護國公陸嘯當仁不讓的騎馬走在最前面，後還有二十名銳騎兵分前後列隊護送八人擡的奢華琉璃轎，轎攆之後，務府的人擡著滿滿當當八個紅木箱子的封賞，再往後，是十六個秀麗宮婢舉著貴妃省親的旗幡。

明黃的旗幡迎風飄揚，萬千寵集於一，無限榮不言而喻，蘇家嫡，已是高不可攀的人。

隊伍緩緩行過，蘇梨不敢明目張膽的打量，微微垂首以示敬畏，不知過了多久，楚懷安的手忽的了一下，下意識的，蘇梨迅速擡頭，恰好看見轎行至眼前，車窗簾被風捲起一角，豔麗人的人與繾綣的春猝不及防泄了出來。

衆人只知貴妃省親，卻不知當今天子也在這攆之中，更不知在大庭廣衆之下，天子摟著初孕的貴妃，在行進的轎攆中頸親熱！

佳人眼中如意，冷銳似刀，見封！

冗長的隊伍終於離開，原本讓到小巷中的車馬又涌了出來，街道再次變得擁堵不堪，只是衆人再沒有相互抱怨，只低聲議論著天子對蘇家這位貴妃無上的寵。

“侯爺，時辰不早了，可還要趕去赴宴？”

蘇梨溫聲問，楚懷安的臉難看得，這個時候再去赴宴，實在不是什麼好的選擇，若一會兒宴上真出了什麼岔子，誰都救不了他。

楚懷安猶在愣神，蘇梨還要催促，手腕忽的一，被他狠狠抓住，擡頭，對上一雙泛紅的眸。

這人天生一雙招人的桃花眼，眉不彎而含笑，明明笑意薄涼，如今染上幾分忍的紅，倒是讓人品出委屈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要寵幸妃嬪，哪裡得到他委屈？

理雖是這個理，蘇梨卻沒直白的破，只在楚懷安的手背上拍了拍：“侯爺抓疼我了，很快要開宴了，走吧。”說完出手轉朝前走去。

蘇挽月是楚懷安了魔的執念，他既肯冒險幫查軍餉貪污一事，蘇梨自當投桃報李，助他得願斷覓良人！

一路車馬堵得水泄不通，蘇梨他們選擇走路，倒是到得比其他人要早一些。

門房在門口擺了桌子，旁邊已經有堆小山的壽禮，蘇梨和思竹把壽禮送上去，門房在禮單上寫了名字，給了思竹一串漂亮的珊瑚珠，給蘇梨的則是一條繡著兩條小金魚的抹額作爲回饋。

楚懷安一直心不在焉的在旁邊看著，見送完了禮便提步進門，一旁的小廝連忙上前帶路：“侯爺請隨小的來，今日宴席來客衆多，男賓客分席而坐，中間正好隔著荷花池，男賓席在這邊。”

小廝帶著喜說，腰俯得很低，思竹從善如流的拿了一片金葉子打賞給他。這種大日子，到場的都是達貴人，雖沒有規定要給打賞，但衆人已經默認約定俗，誰要是打賞了，日後難免被人揹後議論。

一路順利到了宴席區，已有好些人席落座，蘇梨一眼就看見坐在湖邊垂柳下的顧遠風，他今天穿了一純白錦，許是畏寒，外面罩了一件青大髦，了服，他那不落俗世的清骨便又凸現出來。

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裡，邊既無同僚談笑，也無丫鬟小廝陪侍，冷清寡淡得很，好像這滿園的熱鬧都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蘇梨看得頭一哽，卻見顧遠風端著茶杯遠遠地對頷首示意了一下便移開了目，疏離之意再明顯不過。

蘇梨知道是自己之前的幾番推辭所致，心中雖然痛苦，卻是含著笑對顧遠風盈盈一拜算是還禮。

不想將先生牽扯進來，如今這般，自是……極好！

禮畢，下紛雜的思緒，卻見楚懷安與思竹已不在邊，在席中搜尋一番，卻見楚懷安不知何時領著思竹落了座，正拿著一壺酒豪飲。

蘇梨皺眉，提步走過去：“尚未正式開宴，怎麼能讓侯爺這樣喝酒？”

因爲著急，蘇梨語氣中帶著質問，思竹眼神飄忽了一下，無奈道：“三小姐方纔與顧大人打啞謎，侯爺不知爲何突然緒低落，奴婢也攔不住他！”

“你的意思是我惹侯爺不快了？”蘇梨反問，思竹抿著脣不吭聲，無聲的對峙。

今日這種場合，蘇梨無意和思竹爭執，只坐到楚懷安邊搶走他的酒壺：“侯爺今日神俊朗，剛纔一路走來府上已有許多丫鬟看得紅了臉，天人之姿定會被人口口相傳，想必你也不想被人聽見說逍遙侯是個醉鬼吧！”

蘇梨暗示得很晦，今日他雖然不大可能見到蘇挽月，可府上人多雜，蘇挽月多半也能聽見下人討論楚懷安今日有多好看。

喜歡一個人都是這樣，即便不能相見，也希在心上人面前留個好印象。

是以，蘇梨說完這話，楚懷安並沒有急著搶回酒壺，只慵懶的撐著額頭笑盈盈的看著蘇梨，片刻後問了一句：“阿梨，與人好的滋味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