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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勞顧大人掛念,民已無大礙。”
蘇梨福問好,因爲是在宮裡,耳目衆多,並未喚他先生。
顧遠風手將扶起來,在旁人驚詫的目中,遞給蘇梨一個瓷白的小瓶:“這是蕎桅,我方纔請高太醫看過了,有排毒之效,你每日晚飯後服一次,可幫助排清餘毒。”
“謝顧大人。”
蘇梨收了小瓶,微微一笑算是激。
楚懷安在旁邊冷眼瞧著,心裡很是不滿,這人什麼意思?他連日來屈尊降貴的照顧,剛剛還拋下這麼多人去找,都沒給自己一星半點的笑臉,合著他做這麼多還比不上一小瓶七八糟的排毒藥水?
“顧大人,男有別,你是不是該注意分寸?況且本侯的人本侯自會照顧,用不著你這麼噓寒問暖吧?”
楚懷安懶懶的開口,聲音不算小,其他人立刻長了脖子準備看戲。
這顧大人平日在太學院不是一副冷冷清清、生人勿近的模樣嗎,怎麼今兒個轉了竟然關心起逍遙侯的人了?
“先生……”不想顧遠風和楚懷安起衝突,蘇梨低聲音喚了一聲,想讓顧遠風走遠些,顧遠風卻打斷,一臉嚴肅的質問楚懷安:“侯爺所說的照顧,就是讓阿梨代你中毒,去鬼門關走一遭嗎?”
“顧遠風!”
楚懷安了顧遠風的全名,眼睛微微瞇起,平時吊兒郎當的紈絝氣息一斂,泄出幾分皇家的冷肅。
這句話了他的逆鱗。
從蘇梨中毒開始,這件事就梗在了楚懷安心裡,誰也不能提。
“你現在是要和我搶人?”楚懷安冷聲問,語氣頗有幾分挑釁。
五年前蘇梨被衆人嘲諷,顧遠風都能做壁上觀,所以楚懷安認定現在顧遠風也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公然和他搶人。
畢竟就算時隔五年,顧遠風都還頂著蘇梨恩師這個份,他沒有膽量挑戰世俗禮教!
楚懷安心裡篤定,顧遠風卻出人意料的開口:“阿梨想要的,下也能給,侯爺不妨問問,阿梨如今願意跟誰走!”
話落,已是變相的承認他要與楚懷安搶人。
衆人議論紛紛,目在楚懷安與顧遠風之間梭巡,對比著兩人的份地位,容貌才華,得出的結論自然是除了才,其他方面都是楚懷安要更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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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不知,楚懷安卻很清楚,旁人看重的,並不是蘇梨想要的,不然怎麼會連支髮釵都不開口問他要?
莫名的,楚懷安又想到那個一直揮之不散的夢境,顧遠風這樣自信的要讓蘇梨自己選,他突然就不敢賭了。
若是蘇梨真的腦子犯選了別人他豈不是很丟臉?
想到這裡,楚懷安抓著蘇梨的手輕輕一拉,把人拉進懷裡:“賣契都籤給爺了,就是爺的人,還有什麼資格做選擇?”
他原本只是想宣示自己的所有權,話一出口,卻變了味,傷人得。
顧遠風怒,剛要爲蘇梨說話,太監高聲通報:“皇上駕到!!”
語畢,楚凌昭穿著明黃的龍袍,在衆宮人的簇擁下走來,今日除夕,爲了應景,腰帶上垂了絳紅絛,袖口和襟的金暗紋也用紅線勾了活靈活現的龍珠寓意祥瑞。
楚凌昭一來,衆人全都跪下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場的,楚懷安的份不是最高的,但與楚凌昭最爲親厚,是以,楚凌昭的座位與楚懷安的最近,楚凌昭隨口說了聲請安,就朝著楚懷安這邊走來。
及至眼前,楚凌昭的目向後一掠,在蘇梨上頓了一頓,那目淡淡,並未有什麼不滿,卻蘇梨心裡打了個激靈,直覺是頭上的白玉簪引起了楚凌昭的注意,莫不是這簪子還有楚懷安也不知道的來頭?
蘇梨暗自琢磨,站在楚懷安後越發的低眉順目,好在楚凌昭落座以後並沒有與蘇梨說話,而是和其他大臣話起了家常。
雖是話家常,被點到名的大臣卻不敢隨意答話,都繃了神經小心翼翼。
“張卿居四品,怎地坐在如此靠後的位置?務府的人是幹什麼吃的?”楚凌昭忽的笑問,語氣裹著笑,卻也嚇得一衆宮人哆哆嗦嗦的跪下,連聲高呼:“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躲在角落的京兆尹也連忙出來解釋:“犬子之前犯下大錯,怕陛下看見老臣心煩,便與吏部侍郎換了位置,請陛下恕罪!”
“原是如此,卿不必多慮,古有父債子償一說,斷沒有子罪父連之理。”楚凌昭‘大度’的說完,揮揮手讓京兆尹回去坐著了。
前些日子張嶺被罰,京兆尹面盡失,今日隻赴宴,坐在角落已是愁雲慘淡,生怕被人數落看了笑話,沒想到楚凌昭竟親自點名,要將他這張老臉反覆的刷涮,回到座位上,京兆尹的面更難看了。
聽見京兆尹方纔的話,蘇梨掀眸在他坐的那一片掃了一圈,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瞧見一個打扮儒雅,面容嚴肅的中年人,正是當朝吏部侍郎趙忠,當初蘇梨的二姐就是許給他家二公子趙恆的。
人當初說趙恆此人溫文儒雅,風度翩翩,與蘇喚月是天生良配,在蘇喚月及笄以後兩人便訂了婚,蘇梨不放心,還央求顧遠風帶瞧過一次,隔得遠遠的看了一眼,只知道那趙恆長得還算清俊,並非歪瓜裂棗,沒想到他後來竟然幹出退婚這件事!
想到前塵往事,蘇梨看著趙忠的時間就稍長了些,趙忠有所察覺,扭頭朝蘇梨看過來,見站在楚懷安邊,穿著打扮又與其它宮婢不同,立刻知曉蘇梨的份,眉頭一皺,表泄出鄙夷來。
楚懷安本在左顧右盼的看戲,不期然看見趙忠的表,脣角一咧,出獰笑:“沒想到趙大人與張大人的私這麼好,本侯還以爲你們會老死不相往來呢。”
蘇喚月先許了趙家,趙家退婚後,才又嫁給張嶺,這種事若是放在尋常百姓家,兩家人不說世仇,平日也斷然不會有過多的來往,他們現在這樣,的確很是反常。
“子婚事自有天命,我與張大人同朝爲多年,怎能因這樣的小事就疏遠?”趙忠一本正經的說,想了想,意有所指的看向蘇梨:“況且,張大人子的婚事是貴妃娘娘與陛下親賜,乃天作之合,臣與張大人更沒有道理因此有隔閡了。”
貴妃娘娘與陛下親賜?
蘇梨的手猛地握,那日時間急,綠袖只說蘇喚月這幾年過得不好,並未言明這樁婚事的由來,如今猛然聽見趙忠提及,心臟又絞痛起來。
原來竟是賜的婚事,難怪張嶺如此囂張暴,蘇家的人卻不管不問,連面子功夫都不曾做一做。
蘇挽月,你果真是好姐姐啊!
後的呼吸略有些急促,楚懷安的思緒被打斷,扭頭向蘇梨:“怎麼了?可是又不舒服了?”
語氣頗爲關懷,蘇梨低頭看著他,想問他對蘇挽月的所作所爲知不知,話到了邊只覺得很是嘲諷,連回京短短數日都能發現的事,他如何能不知道?只是縱容著那位心上人罷了……
“我沒事!”蘇梨搖頭,甚至後退一步拉開了與他的距離,楚懷安眸子一凜,察覺到的抗拒,但今日事關重大,他也不好太輕佻給招惹太多流言蜚語。
思及此,楚懷安下怒火,低聲開口:“老實待著,若是有哪裡不適,別給爺死撐,爺不缺你一個撐面子!”
“好。”
蘇梨低聲答應,安安靜靜的聽著衆人談,沒一會兒,趙寒灼與安玨、趙啓一同走來。
安玨與趙啓穿的是青朝服,上多也都佩戴了些亮佩飾以顯喜慶,獨獨趙寒灼,因大理寺卿一職需冷麪鐵判,朝服是冷的墨,服上的銀也泛著冷。
今日是除夕,這人面上仍繃繃的,沒有一笑意,木頭一般,不像是來賀新年的,倒像是來查什麼冤假錯案的。
“臣等叩見陛下!”
三人跪下行禮,背脊直,聲音洪亮,俱是武將作風,聲音一出,便將整個花園都震得安靜下來。
“卿請起!”三人應聲而起。
趙寒灼爲大理寺卿,居三品,位置排在陸國公陸嘯旁邊,安玨雖是軍主蔚,但這個部門是新設立的,他的品階按理來說不是很高,卻也挨著趙寒灼坐下,一看這位置關係,便知他與宮裡那位安貴妃關係匪淺。
趙啓乃寒門仕,品階又不是很高,坐到了顧遠風對面。
三人一落座,朝中大臣基本都到齊了,宮人上了些小點心和熱茶,供人閒聊。
聊了一會兒沒了趣味,不知是誰提議開始比文采,衆人便紛紛拿出早就備好的彩頭。
武向來不喜這些文縐縐的東西,還有有些人自知文采不好,便與武一起用彩頭下注,看誰是最後贏家。
一番統計下來,押顧遠風的人自是最多的,畢竟京都第一才子的盛名不是白得的。
蘇梨私心也覺得顧遠風的勝算很大,這是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卻了進來:“臣賭蘇三小姐會贏!”
循聲去,安玨拿出一塊銀鏤空白玉珠放在桌上。
上次楚懷安將他暴揍了一頓,他臉上的淤青已消,又恢復那副清俊的模樣,只是向蘇梨時,眸中的玩味更甚,應該是因爲上次的事,記恨上了蘇梨。
因他一言,衆人又議論紛紛起來。
顧遠風勾脣,拿了一塊墨玉吊墜放在桌上:“下也押阿梨會贏。”
那墨玉吊墜是顧家的傳家之寶,與其他權貴的東西相比,雖不算價值連城,對顧遠風而言卻是意義重大。
蘇梨看得眼皮直跳,連忙開口:“此番比試乃是各位大人之間的玩樂,民無才無德,難登大雅之堂,還請各位大人不要取笑於我。”
這一番自貶已是十分推拒,卻不想那安玨再次開口:“蘇三小姐何必自謙,當年你師承顧大人,又曾以男裝參加科舉,奪得探花之位,可見才華過人,安某當年未曾有緣一睹你的風采,一直都覺得甚是憾呢!在座諸位可有與本同的?”
年年除夕玩的都是這幾樣,衆人早覺無趣,今年能有新的樂子,自然都興致的看熱鬧,那趙忠便是第一個響應安玨將彩頭押在蘇梨上的。
蘇梨氣結,還要推辭,卻見趙寒灼了半晌,從袖兜裡出一個被綵綢纏裹著的小玩意兒丟進下注的陶罐裡,發出叮噹一聲輕響,竟是上次陸嘯拿給蘇梨那半截生了鏽的刀把。
“下也想看。”
趙寒灼寡淡無奇的說,雙手攏進袖子,又恢復之前目不斜視的坐姿,好似剛剛參與下注的人不是他!
以這人冷淡的子而言,多半不會輕易參加這種事,是以,趙寒灼一下注,其他人跟炸開了鍋一樣議論紛紛。
楚懷安看得脣角直搐,忍了好半晌沒忍住,扭頭抓住蘇梨的手腕質問:“在爺的眼皮子底下,你竟敢揹著爺招惹這麼多人?!”
“我……”
剛要解釋,又是兩聲脆響,卻是陸國公和京兆尹分別丟了小玩意兒進去。
有人帶頭,其他人也都積極的下起注來,連趙啓都丟了兩枚銅板押在蘇梨上,最後宮人唱票,蘇梨與顧遠風的注竟然不相上下!
“如此,那便讓顧卿與蘇小姐兩人對決好了,誰若是贏了,現場所有彩頭,歸贏家所有。”楚凌昭宣告,面前的桌案上擺了兩個陶罐,罐子裡滿滿當當的,是這幾年的彩頭之最,可見大家的參與熱有多高漲。
楚凌昭已經發話,便是推不過去了,蘇梨只能著頭皮應下。
宮人按照往常的慣例宣佈規則,比試分爲兩場,詩,書法,國論。
詩即由衆人隨意指定一個命題,圍繞命題作詩一首,然後由衆人投票決出優勝者。
書法即現場謄抄任意一頁文章,以見書寫功力。
規則說完,立刻有宮人擡上桌案,奉上筆墨紙硯,兩人中間用屏風隔開,不能看不能談。
蘇梨開始研磨,對一會兒國論要寫的容基本已有方向,正思考著,忽然聽見顧遠風揚聲道:“侯爺爲何不下注?”
“謹之素日最熱鬧,往年也數你對此事最爲積極,今日怎地如此消沉?莫不是擔心蘇小姐輸了?”楚凌昭也跟著問,他地位最高,作爲裁決者,爲了公平起見沒有押注。
楚懷安還在生悶氣,聞聲想解腰上的玉佩,撈了個空,想起剛剛給了蘇梨,氣得更甚,在上了好一會兒,解了個香囊準備丟出去,被顧遠風制止。
“侯爺方纔說阿梨簽了賣契與你,下可否請侯爺以此契爲注?”
“你要幹嘛?”楚懷安像被人踩到尾的貓一樣炸起來,渾的倒豎著,一言不合就要撲上去撓人:“想贏一場比賽就跟爺搶人?做你丫的白日夢去!”
“侯爺誤會了,我不是要拿賣契,只是今日本若輸給阿梨,可見其才學在本之上,而本還在朝爲仕,卻在你手下爲奴,這宣揚出去該怎麼算?”
是啊,一個才學在朝廷命之上的人,卻在逍遙侯手下做個奴婢,這算什麼?
“下並非要與侯爺搶人,只是希侯爺還自由。”
還線自由,是自己故意撞老子手裡來的好嗎!
楚懷安在心裡反駁,卻還是不想把那契約拿出來。這小東西他捉不,沒點憑據拿在手上,還真是不放心。
他心裡不願,卻不知道這賣契蘇梨雖然按了手印,但還沒去府登記冊,蘇梨其實並不算真的了奴籍。
“小爺想押什麼就押什麼!你管得著嗎!”
楚懷安無賴的說完將荷包丟進代表蘇梨的那隻陶罐裡,氣咻咻的坐下,顧遠風皺眉,還要再說,蘇梨隔著屏風低聲開口:“一張紙而已,先生不必如此執著。”
畢竟是除夕,不能把事鬧得太僵,顧遠風抿脣沒了聲音,宮人搬來銅鑼準備敲鑼爲號,顧遠風再次提議:“陛下,兩場比試萬一不分勝負,臣想加試一場國論!”
國論,即對當朝國進行論述分析,這種一般是在科舉中試子寫文章來評判是否有治國之道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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