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得知了醫院里發生的事。
他太有分寸了,分明猜到了什麼,卻什麼都沒說,只是委婉地安我:
「每個人年輕的時候總要試幾次錯。」
我靠著椅背,笑了一下:「那我就很好奇,陸老板在什麼人上試過錯了。」
「大學的時候,過一個朋友,也吵過不架。其實仔細想想,大部分時候我都把無用的驕傲看得太重,不肯低頭,才越鬧越僵。」
他出煙盒,看了我一眼,又放回去,
「人總要長,如果過去的經驗能讓你更好地應對下一段關系,也算是一件好事。」
「陸老板就不怕浪費在我上的這些時間,又是一次試錯嗎?」
陸堯的表很從容:
「予初,我對你的欣賞不僅僅只在男層面。所以就算只做朋友,我也不覺得是浪費。」
11
等手里的項目告一段落后,我去醫院檢查,確認沒有大礙后,又開了藥吃。
也是在這個時候,大學室友南樹找到我,說校友群里最近流言四起,都說我私生活不檢點,還打過胎,江野不想接盤,所以才分了手。
我怔了怔:「怎麼傳出來的?」
「據說是有校友認識的醫生給你做的檢查,病歷單不小心被看到了。」
我腦中倏然閃過程詩玥的名字。
但流言傳得很晦,像是平靜海面下的暗流,尋其源,卻又無跡可循。
畢業后在社會磨礪了兩年多,我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沖,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在校友群里和程詩玥對質。
沒想到過了不久,竟然主跳出來,公開向我道歉。
「對不起,是我把周學姐和別人的就診記錄看岔了,才造了這樣的誤會。這件事我也只告訴了一個朋友,不知道怎麼會傳這麼廣,但造的后果我愿意一力承擔!希周學姐可以原諒我。」
我還在驚訝,南樹又來跟我八卦。
「我聽說喜歡江野好久,連大三實習都選的是江野就職的公司,結果實習期結束后,江野給了一個不合格的分數,評語是讓把心思用在正事上。」
「而且工作能力不足還因為嫉妒心造謠你這事,好多業有名的獵頭和 HR 都知道了
,這小妹妹以后找工作估計會很難。」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我知道了。」
江野做這一切,都沒有告訴我。
大概是覺得就算我知道了,也不會怎麼樣。
但我至想明白了一件事。
程詩玥一開始熱地跟我介紹醫生,目的就不純。
我沒接的道歉,直接刪掉了的微信好友。
往后的日子的確如我所想,很是平靜。
陸堯無疑是個合格的朋友,相中進退得宜,工作上,他作為前輩,也能給我難能可貴的意見。
至之前那些我和江野總是會為之吵架的小事,和陸堯就絕對不會有沖突。
那天下班,上海下著大雨,又又冷,我拎著一盒新鮮的紅絨蛋糕往回走。
結果半路一腳踩空,為了扶住旁邊的路燈桿,蛋糕摔進了面前的積水里。
恰好這時候,陸堯打電話來,問我在哪里。
我愣了一下:「……在回家的路上。」
「你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不太開心,是出什麼事了嗎?」
我低頭看了看面前的一片狼藉:
「沒什麼,就是剛買的蛋糕還沒吃就掉地上了,還是店里最后一塊。」
陸堯溫聲安我:「別難,下次出去吃飯的時候我們先路過那家店,再買一塊。」
「好。外面還在下雨,我先回家了。」
掛了電話,我忽然又想起江野。
的時候,有一次我打車去學校很遠的地方買雙層芝士蛋糕,也是一口沒吃就掉在了路邊。
當時我又急又委屈,拍了照發給他。
江野立刻回我:「趕快趴地上兩口。」
我氣得罵他:「你是不是有病啊江野?」
「嘖,自己想吃的蛋糕都沒拿穩,也不知道誰有病。」
「神經病,以后別找我了。」
我不想再理他,順手把手機丟回包里。
那天晚上,江野很晚才回家,手里提著一個雙層芝士蛋糕。
他打開盒子,把叉子準備好,專門端到臥室里。
「來吃你的蛋糕吧,病人小姐。」
12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那家蛋糕店開在上海的分店,點了一個雙層芝士蛋糕。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蛋糕口的一瞬間,好多關于江野的記憶涌上來。
其實他是我的初。
所有里第一次發生的事,都是我和他一起。
所有難免冒失、沖突、不可調和的矛盾,都是因為我喜歡他。
來年春天,公司幾個同事我去玩劇本殺。
因為是大型本,需要和其他人拼車,最后他們約了甲方公司的人。
我也是到了現場才知道,原來江野換了工作。
大半年沒見,他又瘦了點,這次頭發剪短了,襯得廓更加凌厲。
那種獨屬于年的飛揚和肆意并沒有從他上散去,反而因為多出幾分年人的穩重,顯得更加矚目。
其實大城市里,這種年輕人的活,多多帶著點相親的意思。
因此看到江野后,兩個單的同事眼睛都亮了。
「這位是新職的員工嗎?以前沒見過。」
江野笑了笑:「上星期職。」
「哇,這麼巧,有朋友了嗎?」
他目掃過來,落在我上:「有喜歡的人。」
我抿了抿,拎著包站起來:「我剛想起來下午還有點事,你們玩吧。」
轉剛走出店門,江野已經追了上來。
「周予初……」
他握著我手腕,又不敢太用力,聲音里摻進去許多霧氣般的緒,「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
目里不加掩飾的愫籠罩過來,我幾乎快維持不住自己平淡無瀾的表。
不是不想見到。
是我還他。
最終我也只是垂下眼睫,淡淡地說:「算了,回去玩吧。」
但其他人顯然察覺到我們之間的不同尋常,哪怕是玩游戲期間,也時不時用曖昧的眼神掃過我們倆。
甚至最后,其中一個本來對江野有想法的同事還跟我咬耳朵。
「寶貝,你在猶豫什麼?這麼帥的極品,一萬個程序員里也遇不到一個,還不速速拿下。」
另一個同事附和:「陸老板雖好,弟弟更是寶。」
江野明顯是聽見了,勾了勾角,笑得十分開心。
最初的最初,我答應給他微信,就是因為這個人笑起來神采飛揚,特別好看。
回去的路上,江野那個很久沒靜的微信忽然發來一條消息:「下周末有沒有空?」
「沒有。」
「有約?」
「對。」
放在以前,江野一定
會很不客氣地說:「推了他,約我。」
但這一次,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發過來一條:「所以你二十五歲的生日,也不和我一起過了嗎?」
我心尖驀然一痛,一下子就想起那天在醫院,他因為落淚而在我面前紅了眼圈的樣子。
那是我第二次看到江野哭。
第一次是在我二十三歲生日時,他訂了酒店最豪華的套間,又用領帶把自己的眼睛蒙起來。
「周予初,送你一個玩……慢慢玩吧。」
我這個人,向來很聽話。
如他所愿。
后來我解開領帶,才發現江野被我折磨哭了。
以至于后來我試圖復制那天的事,他就會惡狠狠地拒絕我,又補充一句:「等你生日再說。」
出神了很久,回過神來,我還是沒再回復江野。
但從那天開始,我越來越頻繁地夢到他。
有些被我抑在平靜生活已久的愫,就快要忍不住破土而出。
關于生日的安排,陸堯一早就和我約好了。
一整天的行程排滿,到了傍晚,是在附近一家很有名的餐廳吃飯。
最后一道菜上來后,陸堯取出一只小盒子遞給我:「生日禮。予初,生日快樂。」
我沒打開,直接還了回去。
「陸老板,和你做朋友很開心,所以我們還是一直做朋友吧。」
他微微苦笑:「你好像猜到了我要說什麼。」
「可能因為我就是個不不妥帖的人,喜歡的始終是那種橫沖直撞的。這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說,「陸老板,給我個面子,不可以拒絕壽星。」
他定定地看著我,半晌,到底是嘆了口氣,把小盒子收了回去。
「好吧,我再給你準備一份別的禮……」
「不用了。」
我趕說,「白天你帶我玩了一天,就已經算是禮了,今晚這頓飯我請吧。」
「這頓飯還是讓我來付。」陸堯學著我的口吻,「予初,給我個面子,不可以拒絕剛失的老男人。」
13
吃完飯,陸堯把我送到樓下,道了別。
我站在原地,著他遠去的車微微失神了片刻。
……回過神的時候,面前不遠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個人。
江野站在那里,穿了件灰衛,被一團昏黃的路燈芒籠罩。
晚風吹起他落在額前的碎發,出下面帶著醉意的眼睛。
我抿了抿,走過去:「江野,你喝酒了?」
他用滿是妒意的聲音說:「你就這麼舍不得他?」
「……什麼?」
「姓陸的陪你過了一天生日還不夠嗎?他都開車走了你還站在原地不舍的——」
他說著,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往我這邊倒過來。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扶住他。
江野的額頭恰好在我臉頰上,我才發現他居然發燒了。
發燒還喝酒,真是嫌自己命長。
我著火氣,咬著牙把人扶到家里,艱難地挪到床上躺好。
原本想轉去浴室擰把巾來給人降溫,結果剛直起,他忽然手勾住我脖子,往下用力。
我整個人都撲在了他上。
哪怕喝醉又發燒,江野還是很練地找到我的,吻了上來。
「周予初,你太過分了……生氣就生氣,干嘛讓程詩玥盡管沖著我來,你知不知道給我灌酒還對我手腳,我差點清白不保……」
綿長的親吻里,他帶著委屈的聲音響起。
這樣的場景,笑出聲來實在是不合時宜。
但我忍不住。
江野聽到了,微微一僵,接著惡狠狠地在我肩上咬了一口。
我手把他腦袋推開:「江野你是屬狗的嗎?」
「我是屬于姐姐的。」
「來,之前讓你刪小妹妹微信你還舍不得呢。」
「因為那時候還在我手下實習,工作上還有流。后來實習結束,當天下午我就刪掉了。」
「今年我換了公司,準備通過工作接讓你發現我確實長了,結果那姓陸的居然趁虛而。」
他說著,停頓了一下,「你連生日都是和他一起過的,是不是,未來都打算和他一起過了。」
我眨眨眼睛,慢條斯理地說:「你猜呢。」
江野猛然一僵。
「你上次說的那些話,我都記住了,我在改。」他輕聲說,「脾氣差我會改好,有矛盾我來低頭,你想怎麼玩我都可以,不在生日也行……周予初,你喜歡什麼,我就做什麼。」
「別離開我,別不要我。」
「我只喜歡過你,我永遠只可能喜歡你。」
后面的幾句話被醉意包裹,微微有些模糊不清,卻被我的大腦
自分解清晰又厚重的字眼。
半晌,我終于低聲道:「我沒答應陸堯。我和他只是朋友。」
其實也就這麼一瞬間,我的喜歡已經遮掩不住地從心里蔓延到眼睛。
也或者,我從來都不敢去想,如果江野真的會離開我,該怎麼辦。
江野大概是察覺到我的變化,他的手從我服下擺往上,親吻加深。
很快就……烈火燎原。
原來他一直在裝醉賣可憐。
我終于反應過來,但已經晚了。
江野起,覆在我上,給我們換了位置:「周予初,送你的生日禮。」
和前年不一樣,這一次他是帶病上崗。
我不免擔憂他的,指尖輕輕了下他額頭:「好燙。」
江野置若罔聞,扣在我腰間的手又用力了幾分。
「姐姐說的是哪兒?」
這破路也能開。
我瞪他······
14
第二天醒來,我第一時間給江野下了逐客令。
他笑到一半,表頓時僵在臉上,小心翼翼地看著我:「昨晚不是……和好了嗎?」
「誰跟你說和好的?」
我冷笑一聲,「是誰提分手的時候說的,誰復合誰孫子?」
「姐姐……」
他再一次試圖裝可憐,被我無視過去。
于是最終。
江野也只能咬咬牙,恭恭敬敬地喊我一聲:「。」
「沒聽清。」
「——。」
我笑了。
「乖孫子,這下咱們差著輩分,就更不能復合了。」
我一邊說,一邊穿好服起床,順便把江野的服團了團,踢到遠去,又打開柜翻翻找找。
他在被子里,低聲下氣地問我:「那怎麼才能復合?」
我終于找到了一條領帶,走過來扔給他。
「系上。」
「你昨晚自己說的,不是生日也可以。」
江野眉心微跳,試圖掙扎:「姐姐,我還在生病……」
「早上探過,燒已經退了。」
所謂命運。
大概就是此刻位置反轉,昨晚占據主權的人,了任我肆意的大狗狗。
而我還……滿意的。
……
作間,不小心到了手機,隨機切到一首歌,是傻白的《象牙舟》。
「十川百海任它游,
最后還回港口,
而我與你依舊。」
而我,與江野,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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