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過于暗,我一度覺自己會做噩夢。
小九手里握著從盤子里抓的豬腦,直接糊在了沈青蓉的臉上。
「來,豬腦子,好好補下腦,再想想怎麼和我們斗。」
沈青蓉致的妝容被弄得慘不忍睹。
這場面簡直......
「嘔......」我沒忍住,干嘔了聲。
小九看著我,眼神漸漸清明,好像恢復了理智。
大一聲,一副驚的無辜模樣:「哎呀,這幾個人怎麼為了搶吃打起來了,姐姐快跑!」
那樣子,用自己的話說,就像是 82 年的龍井——老綠茶了。
臨走時,還不忘在沈青蓉新買的云錦衫上干凈了手,拉著我跑出了包廂。
跑了好長一段路,才松開我的手。
我語氣中著擔憂:「小九,你剛才......」
「都是太保佑。」從我抖著的手里接過佛珠戴上,輕飄飄道,「回去再給太燒點紙。」
我膽子本來就小,聽這麼一說,頓時嚇得不敢挪步。
嘆了聲氣,輕拍我的后背:「好了好了,太老人家早就安息了,我剛才只是正常發瘋而已。」
「發瘋......正常嗎?」
「我的人生信條就是與其神耗自己,不然發瘋外耗別人。」彎笑了笑,「現在沈青蓉不高興了,我就高興了。」
12
小九出嫁那日。
我為梳好了鬢發,放下梳子,端起一杯甜羹遞給:
「婚禮儀式繁瑣,你先喝點甜羹墊點肚子。」
接過碗,卻沒有喝。
「姐姐,你知道故事最開始是怎麼樣的嗎?」
我沒聽懂話里的意思,只是靜靜地看著銅鏡里的。
描著黛眉,畫著紅,和我記憶中的妹妹沒有半點相同。
「你去青樓贖小九的時候,已經被老鴇失手打死了,老鴇搶了你的錢,給你下藥,瞞了小九已經死去的真相,用的命來威脅你,讓你留在了青樓......」
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與不相關的事。
我抿了抿:「我知道,你不是小九,真正的小九只會躲在我后,不會護在我的前......」
是啊,真的小九早就不在了 。
垂眸看著碗里的甜羹,眼眶里涌出些意。
了鼻子:「我在我原來的世界沒有親人,還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為我做這些事。」
我的手輕上的發頂:「無論你是誰,你都是我的妹妹,甜羹快冷了,快些喝了吧。」
端起碗,像是朝我敬酒般:
「姐姐,你相信我,你將來的夫君會是一個蓋世英雄,你會長命百歲、子孫滿堂......」
說完,將碗里的甜羹倒在了地上。
猜到我想做什麼。
此時,侯府迎親的花轎已經到了沈府門口。
我看著地上的殘羹,開口問:「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給一個死人,我可以替你......」
「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事要做。」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綴著,「謝謝你,姐姐。」
13
沒過多久,邊關起了戰事。
最開始無人在意,可是打仗的時間卻越來越長。
戰事吃,許多男丁戰死沙場,孤苦無依的子越來越多。
我收留了很多子,教們刺繡、制,讓們有養活自己的本事。
空閑時,我會教們的孩子識字讀書。
一個繡娘和我說:「沈小姐,您教男孩念書就行了,孩讀書沒用的,又不能去科考。」
我只是笑笑:「讀書是為了明理,子在這個世道上討生活本就很難,們要明白,這輩子不一定要依靠誰,靠著自己的雙手也能活下去。」
我被退過婚,現下年歲也不小了。
曾經我以為子這輩子一定要嫁人,有了夫家,才算有依靠。
可是現在我一個人也活得好好的,還幫了那麼多人。
除夕夜,我被請宮參加宮宴。
我有些疑,我竟然也能參加宮宴?難道是小九安排的?
現下,因為救濟災民有功,已經被封了誥命夫人。
還收養了孟氏同宗的一個男孩,永安侯和夫人也待極好。
京中再也聽不到嘲笑的聲音。
14
宮宴那日,我坐著侯府的馬車,與小九一同宮。
披著狐裘,手里抱著暖爐,懶洋洋道:「你爹活著回來了,他南下的時候為了救二皇子被擄進了山匪窩,被救了出來。」
「真的嗎?爹爹還活著?」
二皇子,那不就是......當今的太子,未來的天子。
「二皇子之前一直不知道是誰救的他,這下終于知道了。」拍了拍我的手背,「你爹這下飛黃騰達了,你再也不用為沈府心了。」
我的手按在心口,欣喜的眼淚溢出眼眶:「太好了,爹爹還活著......」
進宮后,我被帶去見了太子的生母——嫻妃娘娘。
說,爹爹現在被安置在江南養傷,等傷好了之后,就會回京。
還賞了我很多首飾頭面。
「沈姑娘,聽說你現下還未定親,我有個在邊關打仗的侄兒也尚未娶親,他在之前信里說過,如果能從邊關活著回來的話,他就向你提親......你們之前認識嗎?」
嫻妃娘娘的侄兒是霍翊,霍將軍。
他在戰場上殺敵無數,是無數京中所仰慕的年英雄。
我與他的份有云泥之別。
我聽聞了他不事跡,卻從未見過他。
我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娶我。
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了小九曾經說過的那些事。
老鴇用小九的命威脅我,將我騙進了青樓。
從屈辱到麻木后,我竟然了花魁。
那日,一個年郎替我贖了。
他一玄,面容俊朗,眉眼間著英氣,氣息凌人。
一眼便知,像他這樣的人,不該來這種污濁之地。
他告訴我,他馬上就要上戰場了,生死未卜,如果能活著回來,他就會娶我,帶我走......
離開青樓后,我才發現老鴇騙了我,小九其實早就死了。
不久后,爹爹活著回來了,有大好的仕途,而我這樣的兒只能為他的污點。
本想就此了斷此生,可是我突然想起,那位要為我贖的年郎說過他沒有家人,孑然一上戰場。
如果他真的戰死了,怕是連個替他收尸葬骨修墓的人都沒有。
他的恩我還是要還的。
我牢牢記著他的名字——霍翊。
三年后,邊關的戰事終于結束。
我站在人群中,著騎在馬上的那位年將軍。
他上的鎧甲沾染著跡和灰塵,鎧甲折著日,晃得人眼前發暈。
原來他那麼耀眼。
像是察覺到我的目,他轉過頭,漆黑幽深的眼睛在人群中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他好像是在尋我。
在他看過來之前,我轉離開了。
尋常人家都不能接我這樣的子,更何況
,他是霍翊。
那晚,我投了湖。
霍翊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前往宮中赴宴的路上。
他不管不顧地掉轉了馬頭。
我被漁民打撈了上來,渾,已經涼得沒有一點溫度。
霍翊像是瘋了般推開人群,步履踉蹌地朝我跑來。
他將外披在我上,他手下的人驅趕著周圍的村民,不讓他們再看我一眼。
初冬,凜冽的寒冬卷著雪籽呼嘯而過,寒冷刺骨。
夜濃得像化不開的墨,不出一點。
他將我抱在懷里,著手輕上我的臉,眼眶漸漸溢出。
「他們告訴我,你一直在乖乖地等我從戰場上回來。」
「你不記得我了,我是你從前救過的小乞丐。」
「我爹戰死沙場的那年,娘帶著我離開京城躲避仇家,在路過滿家村的時候,所有人都染瘟疫死了,只有我活了下來。」
「那些人看見我從滿家村逃出來,都囂著要燒死我,是你讓我躲在一廢棄的院落里,每天給我送吃的。」
「后來,我被住在隔壁的殺豬匠發現了,他提著一把刀把我趕走了,我再回去的時候,已經尋不到你了,他們說你爹去京城做了。」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只記得你的眼睛,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就像你不在乎我染瘟疫,我也不在乎你的那些過往......我想著要是能從戰場上活下來,我就娶你,帶你走......可是為什麼你沒有活下來......」
一滴淚落在我臉上,滾燙......
那是我靈魂消散前,最后的知。
霍小將軍在流河、尸橫遍野的戰場上都沒流過一滴淚。
此刻卻哭得像一個無助的小孩。
醒來后,我的枕頭了大半。
小九和我說的那些不著邊的胡話都在夢里應驗了。
15
邊關的戰事很快就結束了,比我夢里提前了一年。
這一切都要歸功于永安侯,抓住了幾個與敵軍里應外合的賣國賊。
其中就有兵部侍郎李生——孫文愷的岳父。
雖然我知道孫文愷那樣的人,應該沒膽子犯賣國的死罪,但他難免會被殃及。
李生被抓后,孫文愷扔下妻妾跑了。
他走的時候,帶走了所有的錢財。
沈青蓉沒有傍的錢財,也沒有依靠,聽說現下只能做皮生意養活自己。
......
霍翊回京的第二天恰好是上元節。
他約了我去看花燈。
我提著一盞他送我的兔子燈,著街邊的連天燈火。
我微微側過頭,發現他正在看著我。
眉眼深邃,燈映他的黑眸,像黑夜中掠過的流。
和我夢里看過的那雙眼睛一樣,不過眼底沒那麼冷了。
他微微俯,手摘下我睫上的雪粒。
我愣在原地,一時有些無措,只聽他輕聲說:
「下雪了,我們回去吧。」
我點了點頭,和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往回走著。
吵鬧的人群越來越遠,我們走到了安靜之。
他突然開口:「婉若,要是你愿意的話,我明天就宮讓陛下為我們賜婚。」
我沒有說話,只是紅著臉垂頭向前走。
他跟在我后,直到走到沈府門口,我才回過頭看他。
他微蹙著眉,臉說不上好看。
我走了過去。
他比我高很多,我需要仰著頭和他說話。
「霍將軍,我愿意嫁給你。」我得寸進尺,紅著臉和他談條件,「但我不做妾室。」
他角揚了揚:「我不納妾,只娶你一個。」
我看著他的眼睛,腦子變得迷迷糊糊的。
「我愿意的。」我又重復了一遍。
上輩子我就愿意了。
16
第二日,陛下為我們賜了婚。
我帶著丫鬟去城外拜了姻緣娘娘。
為了祈求姻緣長久,京中即將嫁人的子都會去城外拜姻緣娘娘。
我之前從未拜過,所以姻緣從未長久。
拜完姻緣娘娘,在回城的路上,馬車突然壞了。
我坐在馬車里聽不見馬夫和丫鬟的聲音,安靜得詭異。
我從坐墊下出防的匕首。
突然,一個黑人掀開車簾,躥到我面前。
我拿著匕首對著他。
隨后,他對著我的臉吹了些藥,我暈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我發現我手腳被綁住,被困在一間廢棄的房屋。
孫文愷一夜行,坐在炕上喝著酒。
他指甲里還有殘留的白末。
剛才那個黑人是他
。
我瞪著他,問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肩上,冷笑道:「你說......孤男寡,能做什麼?」
我這才發現,我的衫都是破的。
一種悉的屈辱、惡心的覺在我心底蔓延。
我又像夢里那樣,被下了藥,失去了子最重要的清白。
我忍住眼眶里的淚:「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他笑了聲,語氣狠:「我有沒有好下場不知道,但就你現在的殘破之,還能嫁給霍將軍嗎?」
突然,屋外傳來聲響。
「把我姐姐放了,你想要什麼,銀票,金子?我都可以給你!」
是小九,來的人是小九。
聽見聲音的那瞬間,我哭出了聲。
孫文愷將我從地上提了起來,用匕首抵上我的脖子。
他踹開破爛的木門,朝小九吼道:「馬上為我備好一車的金條,還有快馬。」
小九朝他笑道:「這些就夠了嗎?你難道就不想報仇嗎?」
孫文愷的作頓了頓。
小九繼續說:「我可比我姐有錢多了,要不我和換怎麼樣?」
我搖頭:「不行,絕對不行。」
「好啊!」孫文愷興地大笑,氣息間滿是酒氣,「我早就想殺了你這個小瘋婆子!」
小九踩著積雪,一步步朝這邊走來。
我瘋狂吼著讓別走過來,卻像是聽不見一般。
就這樣走到孫文愷面前,說道:「放了我姐姐。」
我啞著嗓子哭吼:「小九不要啊,他會殺了你的。」
孫文愷看著的眼神充滿恨意,他沒有放開我, 而是將匕首掉轉了個頭,對著小九。
「放心, 你們兩姐妹在黃泉路上會有伴的。」
說完,他揮著匕首向小九刺過去。
一道鮮紅的霧在我眼前彌漫。
短暫失神后, 我看見孫文愷的脖子被箭刺穿, 直直倒在了地上。
箭的人,是不遠, 躲在樹后的霍翊。
小九扶起我, 看著孫文愷的尸,冷笑:「沒看過警匪片的人, 就是好騙。」
見小九沒事,我終于沒忍住, 嚇暈了過去。
17
再次醒來的時候, 我上的衫已經被換了。
小九正為我著臉:「姐姐, 你醒了?」
起倒了杯茶水給我喝, 我喝著水, 聽見和我說:
「我剛才給你換服,所以沒讓霍將軍進來, 我現在去他。」
我慌忙拉住的手:「別......別他......」
小九的視線落在地上被撕破的衫上,好像已經意識到發生過什麼事。
我整理好思緒,緩緩開口:「你放心, 孫文愷就是想要我的命,但我不會自尋短見,讓他如愿......即使不能嫁人,我還有很多事可以做, 我會經商、教人制、刺繡......」
小九打斷我話:「姐姐,其實這都不是個事。」
我努力跟上的思維:「你的意思是,就算這樣我也可以和霍翊在一起?」
「只要相互喜歡,當然可以在一起。」頓了頓,嗤笑了聲, 「孫文愷那貨也就只能弄破你的衫了,我剛才幫你換服的時候,看到你上除了磕的傷痕, 什麼都沒有.......還有......」
「還有什麼?」我問。
小九挑了挑眉:「上次他不是把你賣給侯府了嗎?我向來有仇必報,我趁他走夜路的時候, 本來想暴揍他一頓,但一不小心失手把他給噶了......」
噶了???
「他連作案工都沒有,怎麼犯案?」
我一臉疑地看著。
咳了聲:「你猜, 為什麼這幾年沒聽到他的妻妾有孕的消息?」
我終于明白, 孫文愷為什麼那麼恨小九了。
......
我走出房門的時候,霍翊正在院子里等我。
他后的那顆樹出芽,藏著點點春意。
積雪融化,帶出了清新的泥土氣息。
漫長的冬日總算過去了。他突然問我:「你們兩姐妹剛才在聊什麼?」
小九和我說的那些話, 我是說不出口的。
我仰頭, 凝視著他,輕聲道:「小九讓我明白,子的貞潔從不在羅之下,讓我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
霍翊垂眸看著我:「那你還愿意嫁給我嗎?」
我仰頭朝他笑了笑:「聽說江南的春天很,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嗎?」
他說,他愿意。
那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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