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逍沒有一板一眼地站在講臺上講課,他是采用了座談會的形式,讓學生隨便講,然後他把學生的觀點整理了下。有很大一部分學生說我們的電腦都被黑客攻擊過,有次我的論文寫了一半,屏幕突然黑了,真讓人抓狂。可是為什麽我們明知保羅是黑客,卻恨不起來呢?
欒逍講了一個事例,有一個山匪綁架了一位富商的兒,要求他家用一萬兩銀子來贖。富商一時間湊不足那麽多銀子,怕他撕票,隻得報。山匪帶著那位小姐四下逃亡。在逃亡過程中,小姐發現自己對山匪有了好,他似乎並沒有那麽兇惡,他給吃的、穿的,也沒有迫做不喜歡的事。有一天,他們在一條小溪旁遇到了一隊兵,兵手裏有張畫像,那時的肖像畫技不是很高,兵覺得眼前的男子似乎有點像畫像裏的人,可又不確定。他問小姐山匪是的什麽人,小姐毫不猶豫地說是男人。這個事例聽著很像浪漫的故事,其實就是一種人質結,也斯德哥爾綜合征。人質在被綁架時,對劫持者產生了一種心理上的依賴,然後是非觀模糊,或者顛倒。這種癥狀說明人是可以被馴養的。
學生們聽得臉發白,一個個都沉默了。欒逍笑道,很多觀點並不都是黑白分明的。你遇到一些事、一些人,無形中就改變了你,這不能說明你是錯的,隻能說你不夠明朗、不夠確定,不管是之前還是之後。
欒逍沒有留下聽學生們討論,他疾步向大門走去,他走得太急,以至於諸航在圖書館前朝他招手他都沒有看到。
諸航看著他上了一輛七座的黑汽車,車疾馳而去,有些納悶,沒聽欒逍說他今天要出去呀?
諸航第三次走進保羅的房間,看到了三個外國男人,保羅沒有為他們介紹,隻說是朋友。諸航猜測是VJ組織的員。房間裏的氣氛很張,幾個男人講話的語速非常快,好像意見不太一致。見諸航來,他們便出去了。
保羅倒是很平靜,竟然把整個窗簾都拉開了,大約是天的緣故,海麵上有點黏糊糊的。
“你臉書上的那張海景照片不是在這個房間拍的?”諸航看著海對麵鱗次櫛比的大樓問。
“那張是他們坐船去外麵拍的。我不是罪犯,我不想像罪犯那樣見不得,可是又不想讓別人太容易找到我。”
諸航站在空調的風口下,冷風對著的肩吹,泛出些許的涼意,挪了個位置,站到保羅的左側。“這也是一種藝。”
保羅攤開雙手,表示對這個說法很無奈。
兩個人默默地站著,一艘遊艇扯著帆向遠海駛去,幾個穿著比基尼的子躺在甲板上曬日浴。這是港劇裏常見的鏡頭,但無論多麽狗的節都有一個更狗的現實版,讓人無語。就像港城滿街的珠寶店、名品店,仿佛滿港城的人非富即貴,其實真正的大富之家有幾個,多的還是螻蟻。
保羅沒有錯過諸航臉上的不屑,他微微一笑,回轉,從屜裏拿出一個黑的U盤:“豬,我送你件禮。”
諸航到心髒強烈地一,看著保羅。保羅彬彬有禮地頷首,神是與外形相匹配的自信與倨傲。“這禮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拒絕的話已經出口,可是視線卻像黏在那U盤上,怎麽也挪不開。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
“你來港城不就是衝著它來的嗎,怎麽矯起來了?”保羅在沙發上坐下,優雅地疊起雙。“不要告訴我,你是想和我敘舊,才特意過來的。”
這才是真正的保羅吧,前兩次見到的都是藏在麵後的人。諸航調整了一下不規則的呼吸,到鎮定點了,才說道:“我過來是想向你道謝,你送給寧大的那件禮,我們收到了。”
保羅恍然道:“那不算是禮,飛翔的山鷹裏的資料真真假假,的隻有創建者清楚。我負責的是用中文工和中文代碼編寫惡意件,來攻擊某些企業網站,說好聽點是模糊別人的視線,說難聽點就是栽贓,是不是讓你們恨得牙?這個資料,我發現有一陣了,解用了不時間,然後我想辨別下真假,便隨便找了個地方試水。”
還真是隨便呀,寧大何其幸運!諸航沒揪他的語病,心裏明白就好,那些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認出了他,來了港城,他們見上麵,也不枉他一路過來,步步為營。“如果是假的,你會繼續在裏麵待下去?”
“不管什麽職業都有一個倦怠期,即使是假的,我也會離開。不過,我可能會選擇悄然離開。”
“周師兄,你主和我聯係,你明知我是什麽份,就不怕我泄?”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保羅的反應都沒有快,諸航再次把握了話語的主權。保羅聲音喑啞了,頭低垂著:“你不會,因為你是豬。不管何時何地,你都不會被別人左右,你永遠不會失去自我。你有你的原則,這和你的份無關。”
諸航覺得心裏那勉強下的憤怒再掀起一角:“既然你這麽了解我,那又何必拿個U盤來試探我?”
保羅連忙解釋:“不是的,我是真想把這個禮送給你。”
“你舍得?”
“送你,我就舍得。”保羅的神不像作假。
“好,我接。”
諸航完全沒有給保羅反應的時間,抓起U盤就往洗手間衝去,當保羅追過去,隻聽到馬桶嘩啦一聲衝水的聲音,U盤連個影子都沒了。“豬,你瘋了,你知道那裏麵的資料有多重要嗎!”他氣急得用手捶門,麵容因激怒都扭曲變形了。
諸航冷然地對視上他的眼睛:“我知道。我厭惡被別人監視、窺探私,同樣我也對別人的私不興趣。大家都站在一個公平競爭的環境裏,軍事、經濟、民生,即使玩計謀,都憑實力說話,贏得磊落,輸得尊嚴。這樣卑鄙、齷齪的行為如果被默許,那還要什麽法規、道德?時倒流,一切回到原始社會,叢林規則,弱強食,什麽束縛都沒有,你希世界變得那樣嗎?”
保羅像一條衰弱的魚被拋棄在了夜晚的沙灘上,唯留有茍以延命的息。這些資料是他的支撐,是他的全部,現在沒了,一種讓人窒息的孤獨裹挾著他,仿佛掉落千年的冰窖。他再也反抗不了了嗎,隻能由著命運來宰割?
錐心之痛——真的是眼前發黑,一時間大腦和心髒都不供了,他到自己在冷卻,冷卻了一座雕塑。
“周師兄,你的支持者們支持的是你勇敢站起來揭醜惡的方式,想得到那些資料的都是別有用心的人。那是一枚形炸彈,隻會把你炸得碎骨。”曾經,周師兄人長得清風朗月,品位春白雪,笑起來,極容易得到別人的好,呢,總讓人覺得不好好盯著,一不留神就到邊緣外了。命運卻玩了個顛覆,這到底是誰的錯?那種沉重的窒息又堵上諸航的心頭了。
保羅肩膀無力地耷拉下來,憂傷地看著一臉正義的諸航。良久,他說服自己平靜了,從前他設計防火牆,可以攔住天下人,卻總是被攻破。好像在麵前,他就沒贏過,也許這是他對的縱容,他無意輸贏。一個圓圈一樣的符號,從他的心底漸漸地升騰上來。在那一刻,他決定不再徘徊,不再搖,不再癡了,就讓本該結束的結束吧!
“豬,如果我犯下滔天大罪,逃亡在外,你是追捕我的警察,有一天,我們在街角狹路相逢,你會舉槍殺我嗎?”
“我……”這是什麽鬼問題,諸航猶豫了下,準備反駁,保羅笑著截住了的話頭:“你遲疑了二十秒,我知道了,不管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即使是個罪大惡極的人,在你的心底,對我總留一寸不舍、不忍。我還有什麽可埋怨的呢?”他像是真的開心,周都罩上一團愉悅的氣流。
“豬,我也懷疑過當時的衝和選擇,但是每一次的午夜夢回還是會走上同一條路。不管結果是什麽,隻是對自己所作所為的一個代。就像音樂,可以聽到流淚,卻不需要告訴別人為什麽。”他是多麽喜歡高貴而不聲的古典音樂,哪怕是用單調和重複掩飾在的富。他閉著眼睛聆聽,想擁它懷,像無數次的那樣,無數次的珍惜那樣珍惜,但還是要鬆手的,讓它隨風而逝。
他看著對岸逐漸亮起的燈火,聽到自己冷靜的聲音:“豬,我考慮好了,我要離開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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