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蔣魏承輕聲道。

時序將自己整個沉浴缸之中，腦子裏卻還在回想蔣魏承的話。時仲明就這樣死了嗎？發覺自己並不算開心，因為時仲明死得太輕易了。時仲明死了，時氏落敗隻是時間問題，那父母死亡的真相呢，要隨著時仲明的死亡而永遠埋藏嗎？

還有蔣魏承，他確實是一個足夠強大的合作夥伴，一出手便將心心念念想要做到的事都做到了，欠了他很大一個人。

在臨近窒息之前時序從水中探出了頭，深吸一口氣，拿過了一旁震不停的手機。

“時序，我接到拘留所的電話，祖母突發腎髒錯構瘤破裂，現在在醫院。”

時宴的聲音中帶著慌，大概才是這段時間裏過得最煎熬的人，須臾之間，守護的城堡變斷壁殘垣，失去了一切，被迫留在廢墟之中承所有風雨。

時序太懂這種覺了，哪怕依舊那麽不願意去見杜雲英，但還是決定去一趟醫院。

蔣魏承知道要去醫院後徑自先去啟了車子，時序看著一旁沉默開車的蔣魏承，低聲道：“其實我自己去也可以。”

蔣魏承開口：“時序，現在接近淩晨，這條路上車很。”

時序不解其意，疑地看著他。

他輕歎口氣，道：“這麽晚你獨自出門，唐嬸和阿茹都會擔心……我也會。”

心又突然被人擂了擂，咚咚咚猛跳幾下。以前時序從不敢想象這種話會從蔣魏承的裏說出來，但他最近說得尤其多。

時序遲鈍地去反應著他話裏的意思，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憋了半天，蹦出來幾個字：“那……謝謝啊。”

醫院附近蹲守了不，時序和蔣魏承一下車，眼尖的看見便圍了過來。

蔣魏承虛扶著時序的腰帶避開懟上來的長槍短炮，耳邊已經有爭先恐後地提問：“時小姐，您深夜來醫院是不是意味著要和時家和解呢？”

“時仲明先生和夫人不幸罹難，您是否會接管時氏，出任下一任董事長呢？”

“時小姐，網傳您父母的事故和時仲明先生有關，是否屬實呢？”

時序因為最後一個問題頓了頓，咬了咬，最後道：“抱歉，現在我不想回答任何問題。”

隨後在蔣魏承的保護下，兩人匆匆走進醫院大樓。

時宴守在手室門口，把頭埋在手掌中，雙肩一一的。看到時序走來，時宴仿佛像找到了點依靠一般，平生首次和這個自己從小就不喜歡的堂姐抱在了一起。

時序輕輕拍了拍的後背，從無助的影上找到了點自己當年的影子。姐妹兩人坐在手室外的椅子上，沒有說話，但手卻握在一起。

手剛進行了半小時，醫生就出來和家屬談話。時序看了看時宴，對醫生道：“和我說吧。”

家屬談話室中，蔣魏承陪在時序邊，時家的事醫生也有所耳聞，多有些意外最後是時序和蔣魏承兩個人坐在自己對麵進行杜雲英的中談話。

“腫瘤破裂出比片子上更加嚴重，老太太應該是早就覺得不舒服了，扛到不了才倒下的。時間有點晚，右腎可能保不住。雖然這個手的治愈率不低，但是患者年齡較大，基礎疾病不，也有可能出現不好的況。”

時序對杜雲英早就沒有了親，但到了這個時候，心中卻還是有些不是滋味。撇開以前對自己和時冬冬的刻薄不說，時序覺得現在躺在手臺上的杜雲英有些可憐。

一把年紀被兒子送監獄，到這個時候，邊除了一個小孫，再沒有任何人為擔心。

談完話後，時宴提著心問時序：“醫生怎麽說？”

時序搖了搖頭：“好的壞的結果都有可能，你聯係時玥了嗎？”

時宴呼出一口氣：“電話打不通，等祖母出了手室我得去一趟汶島，能不能麻煩你，幫忙照看一下這裏。”

時序對著眼前這個強裝堅強的孩心了，沒有拒絕，而是對道：“汶島治安不比這裏，你需要的話，我請兩個人陪你一起去，但是不幫你理後事。”

時宴沉默片刻，問：“傳言說的是真的嗎？……小叔和嬸嬸的事。”

時序盯著燈的眼睛閃了閃，語氣略帶沉重：“我手上沒有實質證據，全看你自己吧，你願意相信，那就是真的，你不願意相信，那就是假的。我會來這裏不是因為手室的人是我緣關係上的祖母，更不是因為我把自己當時家的一份子，隻是單純因為你對時冬冬很好，且你正在經曆的這個過程，我曾經經曆過。”

時宴看著時序，影在時序臉上投下一層薄薄的影，但臉上的表不喜不悲，似乎在說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時宴覺得自己此刻和六年前的時序有了共，不一樣的是時序早就可以以平和的心態去正視那樣心的過往。

時宴點了點頭：“謝謝你，時序……姐。”

時宴去汶島的行程還不等時序出手，蔣魏承就先替為時宴安排好了。時序坦然地接了蔣魏承的幫助，反正已經在這場合約中占盡了便宜，那索積攢著一口氣還了。

蔣魏承卻似乎丁點也不在意時序占的這點便宜，撥了兩個總裁辦的助理過來，幫著時序打點醫院的瑣事和杜雲英的取保候審。

杜雲英的手持續了七個多小時，後轉ICU，期間下了好幾張病危通知書。好笑的是時序了當下唯一可以在的病危通知書上簽字的家屬，在醫院一待就是兩三天。

這幾天裏，時序一次也沒有去過杜雲英的病房，大多時間都在醫院提供的一小間休息室裏整理自己的緒。

好笑自己竟也會在深夜看著醫院燈時心中漫起一蒼涼的覺，好是蒼涼過後，覺自己清空的大腦也卸下了包袱。

室的燈驟然亮起，時序回過頭撞進了蔣魏承的目裏。

手機上時間臨近午夜，問：“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林郃不是說今天你們加班開會到九點？”

蔣魏承把手裏的保溫飯盒遞給：“聽說你晚上沒怎麽吃東西，唐嬸給你煲了點湯。”

“你回家了？”

時序本想問他為什麽都回家了還要過來，料他卻說：“回去看了看，時冬冬已經睡了，這幾天他狀態很好。”

其實這些時序也都知道，時冬冬無法以常理看待世界，唯一的好可能就是之前的綁架不會給他留下過多的心理影。

時序輕輕點了點頭，捧著散著熱氣的湯碗長歎出一口氣。

這幾天的狀態一直算不得好，蔣魏承看在心裏，他從沒什麽和人談心的經驗，隻是嚐試著開口：“當年老爺子住院的時候，蘇意在病房門前把我罵了一頓，說我沒有心，自己的親爺爺重癥難治，我卻還在盤算著怎麽保住蔣氏。”

時序順著他的話說：“上次聽你們說起蔣老先生，聽得出來，其實你們很尊敬也很思念他。”

蔣魏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兩口後道：“老爺子是整個蔣家唯一沒有放棄過我的人。”

時序訝異於自己竟然在蔣魏承的臉上看到了些許晦，隨後聽他接著說：“我自出生起就和我的母親生活在西城貧民區，後來母親積勞疾去世，我被老爺子接回了家裏。我的父親不喜歡我，覺得我是隨時會破壞他家庭的患，和老爺子提了好幾次要把我送出去讀書。老爺子對我也不疼，更多的是嚴厲，那個時候反倒是舒窈的母親了全家對我最好的人。不過頃刻之間，一切都散了。那之後老爺子對我更加嚴厲，我開始以為他是怪我，後來才知道他是希我在他老去之後，能夠保全自己也保全蔣氏。”

時序看著難得說了這麽多話的蔣魏承，從他自己口中聽到的關於他的舊事和從杜忱或是蘇意那裏聽到的覺完全不同，此刻是真切的覺到了蔣魏承心中的那種獨行，並且和他產生了共鳴。

很多時候時序覺得自己一直都在孤獨前行，疲憊的時候回頭去，那種世間萬家燈火無一盞為自己而留的覺，糟糕頂。

“這樣看一看，你一路走來，也很艱難。”時序緩聲道。

蔣魏承輕輕一笑：“我說這些不是想和你訴說過去的生活有多令人難過，隻是想告訴你，時序，世人各有自己的悲慘，或大或小。但你要知道，在這個過程中，你也是害者，所以不需要用太多無用的去自傷。”

時序反應過來，他意外地和自己說這麽多，隻是在用他的經曆和經驗開解自己。

他的眉目間帶著讓人抗拒不了的信服，看著他：“我隻是最近有一種人去樓空的孤涼，可能是繃在心中的繩子斷了，一下子不適應吧，其實我沒什麽事。”

蔣魏承相信地點頭：“那就好好吃飯，別讓人太擔心。”

時序打起神啜飲著碗裏的湯，放下碗後，真誠地看著蔣魏承：“謝謝你用自己的經曆來安我。”

“唔”，蔣魏承凝視著，“其實我剛才在賣慘。”

時序被他突兀的冷幽默逗笑，不敢相信這話賣慘兩個字會從蔣魏承口中說出。但不否認的心境確實有了些變化，何必想那麽多呢，往後才應該更要是昂著頭顱努力生活的狀態啊。

杜雲英出ICU之後，護士向時序傳遞了很多次杜雲英要見的話。

時序最終還是同意去見一眼杜雲英，時仲明的事杜雲英還不知，看著一頭全白的頭發，時序不好奇，如果杜雲英知道了時仲明的死訊，會是一種什麽心。

看到時序，杜雲英顯得有些激，一直示意護士要拿下上的呼吸。

拿下呼吸，杜雲英虛弱著聲音道：“你去守住時氏，時氏以後，給你。”

時序平靜地拒絕：“我對時氏一直都沒有興趣。”

杜雲英有些急：“那是你祖輩、父輩一代一代創下的家業。”

看著杜雲英著急地大著氣，時序忽問：“你後悔過嗎？”

杜雲英知道在問什麽，隻是疲憊地搖了搖頭：“決定是我做的，後果我也吃下了，沒什麽後悔不後悔的。”

想不到竟然在這個時候變得這麽豁達，時序輕嗤一聲：“時家早就沒有可以挑的起時氏大梁的人了，曾經有過，但被你放棄了不是嗎？”

杜雲英反應過來，說的是的父親，道：“你的父親自己都不怪我偏心。”

時序看著眼前這個毫無愧疚的老人，心態意外地平穩，問出了自己大膽的猜測：“你一直知道，是時仲明做的對嗎？”

心率檢測儀上的折線大幅波幾下，杜雲英默認了：“我不能一口氣失去兩個兒子，這是我欠老二的，時氏算是給你們的補償吧。我活不了多久了，隻有一個要求，你往後善待你伯父一家，你父母的事，你不要再提起。”

時序輕嗬，笑得諷刺：“時氏是給我的封口費嗎？”

杜雲英的話音雖弱，卻讓人寒從心起：“死了的人，不能害得活著的人不能好好活啊。”

時序偏過頭去不想再看杜雲英，此時一隻溫暖的大掌裹住時序發涼的手指，蔣魏承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的後。

蔣魏承蹙眉看著病床上的老人，隻是對時序道：“我們走吧。”

時序很謝蔣魏承在這個時候帶走出那間病房，一段時間來抑的緒發得突然。時序好笑自己居然會覺得杜雲英可憐，卻沒料到可憐的人躺在病床上還能得心陣陣疼。

“我父母從沒說過一句的不好，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母親啊。”

蔣魏承把哭得崩潰的人擁懷中，一下一下輕拍著的後背。時序的淚水浸蔣魏承的西裝，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來。

他覺得自己心疼懷裏的人，到最後都忍住沒有用時仲明的死訊去刺激病床上那個傷害的人，這樣善良的姑娘卻被欺負得這樣慘。

時序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幾天後正式回應了外界關於父母死因的傳言。

還是當時對時宴說的那句話。

“我沒有實質證據，但過程就是這樣，相信的話就是真的，不信的話就當傳言。”

四下嘩然，有人說真，有人說假。

時序全不在意了，以自己的方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至於真相，由別人信不信吧，起碼這一生，會牢牢記住。

杜雲英被監管在醫院之中，那日之後時序再也沒有涉足過醫院。聽說時仲明夫婦的靈柩回到西城之後，一直逃避在外的時玥也回來過一趟，匆匆停留了不到二十四小時後，又立馬跑去了國外。

時氏了一鍋粥，期間也有人來請時序出麵，希能暫時穩住局麵，時序拒絕了。

知道季許和蔣魏承最近都開始了對時氏作，也相信蔣魏承最終會就一個新的時氏。

蔣魏承連著很多天都異常忙碌，偶爾深夜歸家撞上時序還沒休息，他也會和時序說說當前的進度。有時時序還能聽到蔣魏承言辭之間對季許的欣賞，似乎也很勢均力敵時的快。

難得的晴日裏，時序端著一杯紅茶坐在花園中緩慢沉澱自己的心，阿茹做了拿手的汶島糕點過來。

言又止半天後告訴時序，自己想辭職回到汶島。

時序深突然，問：“你在汶島不是已經沒有親人了嗎？為什麽還要回去啊？”

阿茹回避著時序的目，隻是說：“看到您現在有蔣先生，冬冬也越來越好，我就很放心了。我年紀越來越大，以後反倒會為您的負擔，我也想回故鄉看看。”

時序沒有強留下阿茹的理由，最終還是尊重了的決定。時序本想給阿茹一筆厚的報酬，但是阿茹說什麽都不願意收下，甚至是沒有道別，悄悄離開的。

阿茹離開之後唐嬸沒了伴，有時候唐嬸實在憋不住，也會和時序說一些絮絮叨叨的閑話。有時候是說時冬冬在家的一些小事，有時候也會說到阿茹。

“阿茹做的汶島的點心滋味是真的好，前幾天我們帶著小公子在家門口玩，還有個阿茹的同胞看著小公子吃的糕點，上來找阿茹要呢。您說這人也是，怎麽一句招呼也不打悄悄就走了，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見的機會沒有。”

時序覺得阿茹突然離開有些端倪，但也想不出來為什麽，時冬冬還不能理解阿茹離開的事實，有時候會下意識地去找阿茹。

阿茹對他是打心底地用心，臨走之前還用汶島獨特的紉方式給時冬冬做了一個手工布書包。

時序把布書包掛到時冬冬上，時冬冬雙手進去掏，逃出來一張折疊著的紙張。

紙張上文字扭扭曲曲，還有些錯別字，是文化不高的阿茹留下的。

時序艱難地讀完整張紙，這才知道阿茹為什麽突然要離開和時冬冬。

阿茹會跟時序背井離鄉來到西城，是因為在汶島的那場自然災害中，阿茹居住的村莊被巖漿衝毀，失去了親人也失去了家園。

阿茹以為自己沒有親人了，但沒想到的大兒子布坤僥幸逃生，後來就在汶島幫西城的老板做事，不久前來了西城，兩個人遇上了。

很巧的是，布坤的老板是時仲明。綁架阿茹和時冬冬的時候，布坤看到了阿茹手上的圖騰，是他們家獨有的刺青。後來布坤找機會和阿茹相認，向阿茹懺悔他曾經傷害了自己的母親。

阿茹還在信中請求時序的原諒，說自己深知對不起時序，以後會在遙遠的地方祝福時序和時冬冬一切都好。

怪不得阿茹不願意接報酬，走得悄無聲息，原來是心存愧疚。時序也沒有追責布坤的打算，雖然無法原諒，但仍舊有一點替阿茹高興，起碼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阿茹的離開仿佛給時序來了一場預習告別，逐漸整理好了所有心的時序也分外希盡快開始全新的生活。

時序拿出婚禮時收到的那份禮，預備等蔣魏承回來的時候還給他。屆時兩人都如願以償，這場合約也能算圓滿結束。

隻是時序環顧著自己不知不覺生活了這麽久的蔣氏莊園時，心中居然味到了幾分留，這段時間裏，蔣氏的屋簷供遮風躲雨，令不必時刻小心翼翼，這是這幾年來有的安逸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