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柏見到方才送到自己邊的東西又被枕珠和一些侍拿了上來,歡喜地挑揀,當然他的挑揀也僅限於那些不能被吞進去的玩意,就像是那華麗的寶劍和弓矢,也得掛在高高的牆壁上。
鄭玉磬讓寧越抱著十皇子,自己的眼神卻有意無意掃過那觀世音的雕塑。
上麵的佛珠果然略有些不大相符,像是與木雕不同的材質。
一般這種整塊雕刻的東西,是不會允許有這樣的失誤,就算是有,也該尋一個相近的,更漂亮和諧。
的手上雕像同樣纖細的手,遲疑片刻,將那串佛珠取了下來。
佛珠似乎是用魚膠固定,雖然穩固,但不需要費太多力氣,輕輕巧巧就拿下來了。
這串佛珠普普通通,不細看是沒有什麽特殊之的。
但是鄭玉磬卻下意識想起來,那個名為扶風的地方。
“阿育王寺的佛珠,似乎就是這個樣子,”握了這串佛珠在手裏把玩,輕嗅味道,倚著榻想起當年舊事,“當年我見有人戴過寺廟裏求來的佛珠,隻是樣子記不太清楚,但味道卻還記得。”
初到長安,人生地不,對一些事知道的不算清楚,曾經也有秦君宜的同窗過府做客,他的夫人祖籍扶風,上的香囊比較常見,著相對樸素,可靠近斟酒時總會有些不一樣的香氣。
鄭玉磬當時以為是
那位夫人有香,但又不好意思問一問,後來起來一些悄悄問了,才知道那日是佩戴了佛珠。
佛火化之後的舍利被分八萬餘份,被當初天竺的統治者奉送天下各國,建造寺廟供奉,弘揚佛教,而扶風的阿育王寺正是其中一座。
後來秦君宜去了那個地方做縣尉,便記得去那座已經建立數百年的寺廟看一看。
據說那座寺廟還有千佛碑,十分聖上的重視,比一般的寺廟要宏大許多。
但是隻聽說過,也從來沒有見過,對那佛珠的記憶早就模糊了。
枕珠聽著娘子這樣說,不免有些吃驚,是知道那一串白佛珠存在的,三殿下雖說奉旨去過,但所請的雕塑並不是從扶風送來的,特地掛上一串扶風之的可能微乎其微。
如果眼前這一串是前姑爺留下來的,那蕭明稷托溧長公主轉送的,又是什麽?
鄭玉磬想起席間蕭明稷略含探究的眼神,心如麻,當真是出自他的授意嗎,如果是,這個人又有什麽目的?
“先都收好放下去吧,有什麽事以後再說。”
鄭玉磬定了定心神,對於這些東西並無太多偏好,也隻籠了那串佛珠在手裏,將幾樣不算太過貴重的小件留下賞人,然而還沒等宮人收拾齊全,就見外殿的小黃門進來稟報。
“娘娘,鍾婕妤過來求見,說是請娘娘原諒。”
鄭玉磬對於鍾妍說實話頂多是不喜歡,偶爾利用一
回,懲罰說不上,但聖上應該很中意鍾妍這張臉,不得頂著孝慈皇後這張臉被人責罰,自己這個時候又不能對用刑。
是蕭明稷送進宮的人,這個時候來怪的。
怪給人添堵的。
“回去吧,聖人都沒拿怎麽樣,我算什麽,怎麽好無緣無故責罰聖上的嬪妃?”鄭玉磬索一個都不想見,淡淡吩咐了一句:“你們都出去,我先歇一歇。”
“應該是聖人說以後廷都要娘娘管著,估計鍾婕妤是怕了,”寧越低聲道:“娘娘不清楚,自從您生產之後,聖人至今沒踏足承歡殿。”
一個後宮裏的人,還是聽命於某個皇子,這樣的命運不可謂不悲慘,失了寵,對於蕭明稷的作用大打折扣,無論是聖上還是蕭明稷都很難再給撐腰,而且如今是這個善妒的貴妃在打理廷,萬一磋磨,恐怕是天天不應,地地不靈。
“聖人的心思當真比子還要善變,這才寵了幾個月,便又丟開手了,再等幾年,不知道又要寵哪個新人,”鄭玉磬懨懨道:“若隻是這一點事,你告訴隻管放心,本宮不會缺食的。”
但是聖上去與不去,就不打算管了,為著舉薦,兩人已經生了一場氣,而在大庭廣眾之下吃醋生氣,下了皇帝的臉麵,雖說有故意的分,但可以知道,聖上對此也不了一番生氣。
所以如今也
懶得去左右聖上的夜晚了,他要來錦樂宮就來,不來就算了,雖說近來頻頻留宿,反而將紫宸殿空置,但也願意應付應付,順從聖上,也滿足了自己的一些需求,隻是有時候聖上在那方麵實在太強,第二日都沒什麽神。
聖上現在也好說話得很,若勉強了些,應付不過來,他也不會強求。
那小黃門去而複返,低聲說了說鍾妍的哭求,寧越覺得這樣的影響也太壞,人覺得貴妃剛剛掌權便欺負嬪妃,似乎也不大好:“娘娘,奴婢打發了婕妤去,不您煩心。”
他是聖上派來的總管,本來就是該聽聖命,為鄭玉磬解決令人煩惱的事,而鍾妍與他又都是出自那間小院,要威脅一些,並不算太難。
鄭玉磬卻搖搖頭,“算了,聖人的心意難定,你別瞧聖人今日說什麽不願意見便不見,可我若真的不見,保不齊哪一日又覺得我是小家子氣,連接見外命婦都不願意。”
聖上給予了僭越的權力,但是鄭玉磬並不願意真的去用,反而盡量小心一些,省得將來聖心變卦。
“進來吧,我倒想聽聽,要說些什麽,”鄭玉磬吩咐母進來把元柏抱下去哄著,自己整理了輕便的常服,走到花廳去見客,“到底也是東宮為聖上心挑選的禮,我不見,好像是刻意嫌棄大殿下送的項圈不好,遷怒一般。”
自從聖上開始逐漸偏心錦樂
宮所出的皇子後,廢東宮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蕭明辰犯下這麽多錯事還能倚靠皇子這個份活下去,憑借的無非是聖上在他上付出多年的心和對孝慈皇後的掛念。
他現在倒是不如以前那樣張狂,但是日子卻差了許多,不是這位廢太子又做錯了什麽,是聖上的心意已經變了,看待他自然不如往日寬容。
鄭玉磬沒把東宮送的禮放在心上,不過也不願意蕭明辰能憑借這一點在聖上麵前賣可憐,皇帝以為氣量狹小。
元柏沒有被確立為東宮之前,還是得謹慎些才好。
鍾妍是已經回過宮、把豔麗宮裝換了的,今日穿的簡單,是有心來哀求,請貴妃消氣,基本上就差帶一帶刺的藤條過來了。
見到貴妃理了妝過來,同樣子有些不適的鍾妍已經梨花帶雨地跪了下去。
“鍾婕妤今日是怎麽了,想起來到我這一畝三分地來品茶?”鄭玉磬淡淡道:“你子弱,還是回去侍奉聖人,萬一在我這裏跪暈了,傳出去不大好。”
瞥了一下鍾妍的臉,雖然說被冷落了,但是容貌和氣倒是越發好了些,隻是子似乎看著比生忌那日瘦了好多,有弱弱的韻味,是聖上偏的那種弱人。
這個有幾分肖像孝慈皇後的嬪妃來這裏做什麽呢,是為了求原諒做給聖上看的嗎?
“聖人也沒有罰你,你不必這個樣子,倒是弄
得我做個惡人,”鄭玉磬笑道:“左右聖人也沒有走遠,不如我吩咐人追上去問問,你這般該如何置?”
“奴知道娘娘生氣那日聖人當眾下您的麵,可聖人並不是為了護著奴,隻不是生氣娘娘在人前怒罷了,”鍾妍麵上梨花帶雨,倒是惹人十分憐,“奴好些回都想過來給娘娘請安,奈何聖人不許人打擾娘娘,直到今日才敢過來。”
三殿下也沒有騙,那東西用了之後,子確實是更加窈窕,除了疼痛,倒也有些別的好,可奈何聖上似乎真的就因為這件事將厭棄了。
貴妃子欠安的時候不能侍寢,但是聖上也沒有外宿的意思,頗有幾分舉目無中意之人的覺,哪怕幾次過去邀寵,皇帝也沒有見。
而肖似貴妃的那幾個子,早就遷出了承歡殿,不知道如今是死是活。
而貴妃好了之後,們就更沒有邀寵的可能了,毫無疑問,失寵得太徹底,便是子再怎麽妖嬈,皇帝也不會願意再看一眼了。
本不像孝慈皇後那樣大度,或者說低估了聖上心裏貴妃的份量,所以當被聖上帶回紫宸殿吩咐太醫驗傷的那一刻就已經完了。
聖上也有不會拆穿人這些小把戲的時候,但是不是對這個替,不能為聖上編織出舊夢,聖上自然也不會再留一個有心誣陷的嬪妃。
戰戰兢兢,但是好在三殿下倒也不
算是很絕的人,並未因為這樣的失敗就遷怒於,除了一個月的刑罰,並未刻意對有什麽新罰。
但是接下來的吩咐倒是讓覺得,三殿下還不如繼續人將藥丸帶進來。
“奴已經見罪於聖人,陛下是再也不願意踏足承歡殿的了,”鍾妍以額地,哀求道:“奴隻求貴妃屏退左右,讓奴單獨與您說幾句話。”
“鍾娘子未免也太將錦樂宮的規矩不當一回事了,”枕珠忿忿道:“你不過是一個婕妤,萬一對娘娘圖謀不軌,你的命還不如貴妃的一頭發金貴!”
鄭玉磬不能說的話、不能做的事當然得來說,本來便瞧著這個鍾婕妤不大順眼,反正這話也不是貴妃說的,一個失寵的婕妤,能搞出什麽風浪?
“枕珠,你說什麽呢!”
鄭玉磬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鍾妍,要真是廢太子的人,還有幾分顧慮,畢竟蕭明辰的行事風格是有些琢磨不的,玉石俱焚也說不準。
但心裏知道鍾妍聽命於蕭明稷,蕭明稷這個人雖說對虎視眈眈,哪怕了聖上的嬪妃,也不放棄那一星半點的可能。
然而這個人到底還是在意那至高無上的位置,聖上從未表過這個兒子毫無可能,隻要不出去,蕭明稷始終會有忌憚,不會讓人手殺了,而他下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樣馴服,可手段當然不會弱。
聖上對和孩子這樣在意,
一旦濺三尺,那麽鍾妍的世或許就會被查到他上去了。
“你有什麽要的話便說吧,”鄭玉磬吩咐人都出去,饒有興趣地讓鍾妍起,“怎麽,是東宮近來日子又不好過,有什麽話要遞給我嗎?”
鍾妍看著這位貴妃,搖了搖頭,“奴是想隨著貴妃娘娘一同去騎馬箭,畢竟……有長公主在,娘娘有些事會不方便。”
溧長公主隻是突發奇想,想玩兩個侍衛,還不至於將自己與三殿下的關係暴出去,那自然也就是這個沒什麽用的棄子來做這些事了。
“就為了這個?”鄭玉磬嗅到鍾妍上的淡淡甜香,不聲地拿起茶盞喝了一口,“若我記得不錯,婕妤是宮人出,似乎不該善於此道,你跟著去做什麽,難道我還能你伺候我上下馬嗎?”
“聖人日理萬機,不去的,”笑著道:“你放心,本宮沒有騙你。”
貴妃的尖酸刻薄在鍾妍的預料之中,原先常與鄭玉磬爭寵,雖然不是自願,但貴妃可不這麽想,“娘娘誤會了,奴騎上雖說不比男子,但要論盡忠職守,遮掩一二,沒有比奴奴最合適的人。”
聖上恐怕也不會完全放心自己這個貴妃出去騎馬,必定有許多侍衛跟隨,但是有這個“死對頭”跟著,恐怕不會疑心到那上麵去。
在這一點上,這個和貴妃互相嫉妒吃醋的嬪妃比伺候貴妃、貴妃越好權力才
越大的寧越要更加能聖上放心。
“主子今日送來的賀禮,奴見娘娘目一直停留在那上麵,想來是極喜歡的,”將聲音放低了些,似乎害怕鄭玉磬存了別的心思,還在殿放了人守著:“那貴妃娘娘,便不想見一見這手串的主人嗎?”
鍾妍莞爾一笑:“溧長公主是天家的金枝玉葉,不會長久地停留在您邊,更不會伺候人,不耐煩的時候當然會自己去縱馬馳騁,有我陪著您,沒人會疑心。”
這樣無疑是自報份,但是鄭玉磬卻隻是頓了一頓,有猜想過這串佛珠到底是有怎樣的意思,但卻沒有想到那個人會真的活著。
不過蕭明稷怎麽會自己見到秦君宜?
“婕妤似乎是在說笑,”鄭玉磬的平靜出乎鍾妍預料,“便是長公主帶我過去,難道那個人便能輕易進皇家苑嗎?”
秦君宜若是還活著,自然是比那個避子丸的更能拿住自己,但是的丈夫自己心裏也有數,別說那萬分之一的存活可能,就是他活著,他也不會什麽武功不武功的。
一個書生,沒有足夠的份和自保的武力,蕭明稷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天子腳下做這種事?
“馬場自然有安排的人,這娘娘便不必心了,那人如今又沒什麽事,不會人察覺到,”鍾妍瞧鄭玉磬麵上毫無波瀾,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奴的事,您便毫不覺得驚
訝嗎?”
鄭玉磬微滯,心裏方才唯一的震撼隻是因為那個從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可能,都沒對鍾妍的份有任何做戲興致地裝一裝。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為了這個可能冒一次險。
兩個人今生未必還有機會再見,這次之後,他也未必能在蕭明稷手裏繼續活下去,但是他還不知道元柏是他的孩子,這始終是心的憾。
這樣的冒險實在是有些人心。
“婕妤平常倒也沒什麽不妥,”鄭玉磬緩了緩,隨口謅了一個理由:“不過你上這味熏香有些悉,我前些日子問過承歡殿香料取用之事,果然是我從前調配過的方子,這個除了你家殿下怕是沒有人知道。”
蕭明稷厭惡的決絕,因此平常也不見他會熏這味香,估計是不想再看見那些東西,將剩下的都賞賜了鍾妍,連方子都告訴了。
這回倒是到鍾妍呼吸一停,想起殿下調香時如貴公子般的溫閑適與懲罰人時的狠辣,下意識子輕微栗,要是殿下知道這個做奴婢的敢記錄獨屬於貴妃與他的香方,那……
“婕妤先回去吧,”鄭玉磬微微顯出些疲倦的神,起往去,不願意鍾妍看出自己的喜悅與迫切,淡聲吩咐道:“我也乏了,枕珠去送送你吧。”
枕珠不喜歡鍾妍,送人的時候也有些不不願,隻是瞧見鍾妍那略有些擔憂的神稍微痛快
,等進殿的時候發現鄭玉磬伏在枕上低聲哭泣,氣不打一來:“娘娘,鍾婕妤是不是欺負你了!”
“你閉!”鄭玉磬勉強下哽咽的聲音,勉強道:“枕珠你把元柏抱過來,我有事要說。”
……
溧長公主是個的主兒,而聖上也不會虧待這個妹妹,選了一個天朗氣清的日子讓林軍護送貴妃與長公主前往馬場,趁著從錦樂宮上朝起駕,把還沒醒的元柏一起抱過去了,省得元柏醒來哭鬧。
“音音不必總是擔心朕與元柏,你難得出宮,就讓溧好好教你玩一會兒,”聖上難得像是做賊一般地輕手輕腳,瞧著換上一騎裝的鄭玉磬自己先笑了:“若不是前麵騰不開空閑,朕豈能溧一個子這樣的教導樂趣?”
若是自己有空閑,哪能讓溧這麽愜意,必得自己教才好。
鄭玉磬前一日到底還是了鍾妍過來隨駕,安安靜靜地站在帝妃的後,皇帝一句話也沒有給,貴妃珠玉在前,反倒真像是宮人。
著聖上囑咐的那些話,說不出的溫與珍,與和在一的冷淡完全不一樣,但是一點也不嫉妒。
隻是看著貴妃的麵龐覺得諷刺。
前一刻還在聖上懷裏卿卿我我的貴妃娘娘,十殿下的生母,下一刻便要這般英姿颯爽地去見三殿下了。
聖上富有四海,但是在這一刻,竟然覺得皇帝也是說不
出的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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