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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囚金宮》 第九章 旌旗麾動,坐卻北軍風靡

次日下午,金軍果真被我軍死港黃天

水師扼住死港唯一的狹小出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金軍前進無路,後退阻,被困於死港。

這幾日鉛雲堆疊,煙水蒼茫,整個黃天水天一,江風涼。

站在海艦船板上,我問葉梓翔:“金軍已困於黃天,為何不趁此良機全殲金賊?”

他搖頭失笑,“敵我力量懸殊,八千水師如何全殲十萬金賊?”

“史上以勝多的戰役並非沒有,為何不行?”

“並非所有的勝戰都是全殲敵人,長公主,八千水師圍殲十萬金賊本不可能,還有可能被金賊反撲,那便功虧一簣了。唯今之計,隻能困死金賊,一月兩月,甚至更長,金賊糧水不足,必死無疑。”

“假若困不死呢?假若完弼尋得另一條水道呢?葉將軍,完弼並非蠢人,我們不能掉以輕心。”我據理力爭,不希金軍困北歸。

“長公主稍安勿躁,統帥者,最忌急躁火,此事末將會與韓將軍商討。”葉梓翔著黃天水域上的金軍戰船,目淩厲。

我隻想殺所有金兵,給金國、金帝一個大大的威懾與震驚。

次日,葉梓翔說,已經派人偵察黃天四周水域,一有發現,立即回報。

在金國皇太弟王府兩年,我看了不前朝曆代世、征戰的書,對排兵布陣、攻敵謀略有了一些認識,南歸後時常與李容疏探討,有了更深的理解與認識。臺州海戰給予我一次真實而激昂的親經曆,此後我便發覺,如果想要在排兵布陣、兵法謀略方麵有所長進,必須親臨戰場,親經曆,親眼所見。

我忽然想起一事,問韓世宗:“江北形勢如何?”

他道:“日前尚無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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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梓翔凝重道:“完弼被我們困於此,江北金賊必定會伺機營救。”

我漸不妥,道:“營救完弼大軍最好的法子,便是‘圍魏救趙’。”

韓世宗捋著髯,頷首道:“長公主言之有理,末將派人切注意江北靜。”

不出所料,兩日後,士兵回報,江北發現伏兵,應該是完昌部下。

昌乃金太祖叔父之子,為元帥左監軍,是金國一員猛將,近兩年來戰功不,聲名赫赫,僅在完弼之下。

我問:“如果完昌來襲,我軍腹背敵,那便大大不妙,二位將軍有何對策?”

“完昌尚未與完弼取得聯絡,韓將軍,我以為先發製人,必能阻止完昌援救完弼。”葉梓翔眸熠熠。

“如何先發製人?”韓世宗問道。

葉梓翔沉思片刻,沉聲道:“完昌若要援救困於黃天的金賊,勢必以戰船來襲,我便率十艘海艦於江中恭候完昌大駕。”

我讚同道:“此計可行。”

韓世宗亦同意這麽辦。

次日,葉梓翔率十艘海艦北行,我本想隨他迎擊完昌,他卻要我留在黃天,與韓夫人在一起。我好說歹說,他都不同意,態度堅決,於此,我便留下來了。

這一戰,他不辱使命,退完昌援軍,擊沉金軍戰船半數。

兩日後,葉梓翔回航。

弼命部下突圍多次,皆被水師海艦猛擊,金兵葬水域,戰船倉惶逃竄。

被困多日,援軍又被擊退,完弼坐不住了,再次遣使求見韓世宗。

換了使臣,卻依然是同樣的說辭。

終於到完弼窮途末路了,到金狗嚐到幻滅的滋味,我心大好。

卻沒料到,上天不絕金軍,竟讓完弼逃掉了。

四月十二日,完弼大軍逃出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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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完弼聽了何人指點,在夜裏出大軍,利用老鸛河故道,開渠三十裏,一夜之間便鑿通了故道,神速逃出,反居我軍上遊,退至建康。

得悉消息,我們扼腕歎息。

葉梓翔立即率水師追擊而去,窮追不舍。

可笑的是,三日後,完弼大軍竟然折返黃天

葉梓翔道,完弼本想自龍灣渡江到淮西,聽聞完昌率援軍至真州(備注:江北,今揚州儀征)接應,於是折返黃天,決定從此渡江,與完昌會師。

於是,完昌屯兵長江北岸,完弼駐軍長江南岸,我軍水師泊於金山腳下,形對峙之勢。

對峙一日,金軍先發製人,襲擊我軍海艦。

這日,長風呼嘯,水汽撲麵。

韓世宗將水師分兩路,一路由他自己統領,一路由葉梓翔統領。

海艦上,我站在他側,著金軍戰船陳於江麵,綿延無際,頗有氣勢。

如果我們的海艦造得更多,千百艘,橫陳於江麵,那場麵必定蔚為壯觀,還有韓世宗與葉梓翔這樣的將軍統領三軍,金兵焉能染指宋土?

我側首看葉梓翔,他微抿著,側臉堅毅,在這風帆鼓的海艦上,在這江風凜凜的長江上,作為武將的他,冷冽篤定的眼神彰顯了將帥者的氣度,沉穩淩厲的風采展了指點江山的氣魄,意氣風發,神采絕世。

文武全才,懷坦,忠君衛國,他是真君子,是我宋猛將,是足可托付終的大丈夫。

可惜,我早已心有所屬。

海艦乘風揚帆,往來如飛,一靠近金軍戰船,便居高臨下地拋出大鐵鉤,鉤住金船船舷,使勁一拽,金船不住這拽力,船傾覆,金兵落水溺死。

韓世宗善水戰,想出大鐵鉤鉤翻金船的妙計,實在妙絕。

這大鐵鉤以鐵鏈聯結起來,早先,他命工匠日夜趕工,製好以後,挑選健壯的水兵反複練習這項“鉤”,以備下次與金兵水戰時派上用場。

因此,今日大戰,我軍水兵作嫻,一一鉤翻金船,令金兵落水者無數。

金軍慘敗,戰船相繼傾覆,後來居上的戰船金兵士氣低落,而我軍士氣高昂,越戰越勇。

韓世宗那路水軍亦如此,兩路夾擊,金軍腹背敵,慘敗而歸。

我軍大獲全勝,齊聲高呼。

這山搖地的歡呼聲,久久飄於江風中,直衝雲霄。

此後三日,完弼避而不戰。

這夜,用過晚膳,我獨自站在船板上,冷涼的江風吹散了鬢邊的發,心中覺得快意無比。

有腳步聲靠近,我知道,是葉梓翔。

“夜裏風大,長公主仔細涼。”他的聲音就像江南的天氣,溫潤得似乎能擰出水來。

“我不冷。”我回眸一笑。

不意間,他將自己的外袍披在我上,低沉道:“江上不比陸上,末將沒有李容疏的高明醫,隻能防患於未然。”

上驀然一暖,我默許了他的關懷。

夜幕高遠,無星無月,江上黑乎乎的一片,隻有金軍方向依稀可見星星點點的火

袍噗噗作響,我將雙臂擱在船欄上,向金軍戰船停泊的方向問道:“如今此種形勢,隻能耗下去嗎?”

“耗下去也不是辦法,完弼必定正在尋求破我軍水師之策,我們必須時刻注意金軍向,以防萬一。”他似乎有些擔憂。

“明日我們找韓將軍商議一下。”

“長公主,在軍中月餘,可覺得辛苦?”葉梓翔關懷地問。

“韓夫人都不覺得辛苦,我怎會覺得辛苦呢?”我反靠在船欄上,莞爾一笑,“韓夫人真是中豪傑,隨夫征戰衛國,四奔波,再辛苦再勞累,也不覺得什麽,一心為國朝出一份力,我很佩服。”

“在末將心目中,長公主氣度與氣魄,無人可比。”他所說的並不是恭維,我相信此言發自他的肺腑。

我失笑,“葉將軍過譽了,我哪有什麽氣度、氣魄。”

他眉宇含笑,“假若長公主從此在軍中曆練,說不定會為叱吒風雲的將軍。”

我嗬嗬笑起來,“我倒不想將軍什麽的,跟在葉將軍後出出餿主意就行了。”

江風刮麵,葉梓翔的眼睛微微瞇著,眸卻越發炙熱,“長公主自降份跟隨末將左右,末將寵若驚,亦求之不得。”

語聲未落,他抬手撥順我淩的鬢發,溫地凝視我。

我僵住,片刻後,垂首道:“有點乏了,我先回船艙。”

未及他開口,我便邁步離去,直至次日才將外袍還給他。

葉梓翔的確是一個值得托付終的男子,六哥也樂於見到我與他兩相悅,可是為什麽我對他沒有男呢?

自從南歸,我時常想起完磐,想起昔日種種的,一旦想起,便會心痛得不過氣。但是,我與他是天生的仇敵,我們的,此生此世絕不可能有開花結果的那一日。南歸前我對他說的承諾與誓言,雖然發自真心,但相較於民族大義與國仇家恨,我選擇自己的家、自己的國,舍棄了他。

饒是如此,我仍然想著他、著他,無法對別的男子心。

我答應過完磐,此生此世非他不嫁,那麽,就一輩子孤寡吧。

如此一來,便辜負了葉梓翔的一腔意,而且我整日與他一起,讓他如何忘

咳……

以後該如何對待葉梓翔?對他冷淡,還是維持君臣關係?

翌日,完弼遣人送來一封簡函,邀韓世宗於明日在長江岸邊商討宋金戰相關事宜,並言道,他隻攜一名親衛,韓世宗可攜二人。

弼究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葉梓翔思慮半晌,道:“完與韓將軍談什麽?借道北歸嗎?隻怕這其中有詐。”

我道:“完弼武藝不凡,韓將軍若是赴約,隻怕為他所擄。”

韓世宗皺眉沉,道:“長公主,末將與完弼沒什麽好談的,這就回絕了他。”

“韓將軍可帶二人赴約,葉將軍武藝高強,完弼不是他的對手,再尋一武藝高強之人一同前往,應該無礙。”我笑道,“看看完弼的葫蘆裏有什麽藥,也不是壞事。”

“既是如此,末將便赴約。”韓世宗道。

“末將與韓將軍不在船上,如果金軍來襲,可怎生是好?”葉梓翔想到的這一點,不可忽視。

“無妨,我會安排好一切,你我二人不在,便由我的部下指揮作戰。”韓世宗對他道。

此事就這麽議定。

宋金主帥商談這日,上午巳時,金軍水域方向駛來一艘小船,船上隻有三人,完弼、他的親衛,另一人是船夫。那小船慢慢駛向相約的地方,韓世宗、葉梓翔等三人亦出發前往。

我極目遠眺,著他們漸漸變小小的點,直至再也不見。

這一個多月來,幾乎每日都待在船上,無戰事時,便悶得很,沒有李容疏為我講書釋疑,也沒有書打發時間,實在悶得慌,便與韓夫人閑聊解悶。今日,韓夫人說剛送來一批淡水,要親自下廚做幾樣可口的飯菜讓我改善夥食,我實在無聊,便跟著來到夥房幫忙。

做菜,我不起來,便說也下廚做兩道菜。

韓夫人拗不過我,便由著我了。

做了三道菜,接著由我手。

的侍找到這裏,說有個士兵有事稟報,便匆匆離去。

這夥房就剩下我一人,我做了一道紅燒魚,正起鍋的時候,忽然覺得後有一道人影靠近。

我心尖一,立即回,卻已是來不及。

那人影迅捷上前,一臂擊在我後頸上。

未及看清襲擊我的人是誰,我便暈過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慢慢地有點知覺,好像有人握著我的手。

那手寬厚溫暖,似乎有一種怪異的

睜開眼,發現屋頂並非海艦上的船艙屋頂,而是陸上房屋的屋頂。

怎麽回事?

接著,一張悉而久違的臉孔赫然出現在我眼前。

黝黑,臉孔一如刀削斧刻,棱角分明,五縱深有度,猶如峰巒般深刻而懾人,濃眉虎目,目威嚴,迫人。

此人見我醒來,欣喜地攬起我,“湮兒,你醒了。”

“別我!”我尖道,衝魯地推開他的手。

“怎麽了?一見到我,高興得這般激?”完宗旺見我如此,笑意不減,自我調侃。

他的突然出現,他從海艦夥房綁走我,我無比震驚。

他怎麽會出現在長江?

我怎麽就輕而易舉地被他綁了來?

他試探地握我的手,“湮兒,分別一年,你出落得更了。”

可不是?足足一年了。

去年四月,我在金國皇太弟王府服毒假死,幾日後南下,現今正是四月,正好一年。

我仍然不語,心念急轉。

宗旺沒有什麽變化,依舊魁梧俊豪,依舊見了我就腳。

我以為此生此世再也不會遇見這個惡魔,未曾料到,如李容疏所說,他真的南下捉我,而且是悄悄南下,神不知鬼不覺地綁走我。

他真的無法容忍我詐死南逃嗎?

磐說過,假若我再次私逃,他的皇叔一定不會放過我。

恐懼在四肢百骸流竄,我戒備地看著他,以防他突然對我不軌。

“湮兒,你怕我?”完宗旺瞧出我眼中的畏懼。

“你怎麽會在長江?”我故作鎮定,他說得沒錯,我的反應太過激烈了,我應該像在金國時那樣,善於喬裝,藏自己的緒與所思所想,不讓他猜中我的心思。

“我一路聞香而來。”他自負地笑起來,得意於再次輕易地捉到我。

“你何必執迷不悟?”我驅散了方才的激與驚懼,決意與他周旋,虛與委蛇。

“莫非你忘了?我的執念,便是你。”

見我不語,他自嘲一笑,“你寧願南歸,也不留在金國,可見你的執念不是我。”

他凝視我,目漸熾。

我不知如何應對,避開他的目,他又補充道:“但也不是阿磐。”

他說得對,我的執念,不是他,也不是完磐,而是大宋,是家國大義。

臉頰一熱,我猛然發現他的掌心正在我的腮上,燙得我全一震。

他靠近我,我驚得移向床的裏邊,他的左臂立即拽住我的右臂,“分別一年,你我倒生疏了。”

我與他曾經親過,如果我可以選擇,我會選擇殺了他,或是自盡。

但是,我的肋讓我隻能曲意承歡,在金國以事敵足足兩年。

“湮兒,你可知,當我聽聞你南歸,被你六哥封為寧國長公主,我是多麽生氣?然而,我更加高興的是,你還活著,並沒有被毒死、被燒死,我又可以見到你,擁有你。你可知,我多麽迫切地想南下見你。”

“現在不是見到了嗎?”

“隻要我想見你,自然可以見到。”完宗旺篤定道,自信滿滿。

他的右手下我的頸項,繞到後頸,緩緩後背……

我一,任他上下其手。

冷靜!

再冷靜!

我不再是當年的小姑娘了,不能再魯莽衝,而應該冷靜地與他周旋,尋求對策。

隻要不是最後一步,不是最壞的境況,就還是安全的。

襟略鬆,他驟然將我向他的膛,熱吻覆蓋下來,狂風驟雨一般席卷了我。

隻是親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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