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泅渡,其實羅信看到的這片淺灘倒還真能走過去,水線只到腰,但下面更多的是淤泥,偶爾還有泥坑,但好在有高大的戰馬可以依靠,好幾次都扶著馬拔出來過去了……這個時候,羅信只能慶幸自己了甲冑,否則以他現在的狀態,萬一著甲陷進去,便是有真氣怕也難蹬上來。
走了一半,也就是快到河中央的時候,這位幽州之主唯一的繼承人忽然察覺到了一些靜,夕之下,滿水北岸近的道路上,明顯有一隊人自下游往上來,而且越來越近。
羅信在河中,到底是河岸稍顯崎嶇高迭,所以看不到來人,便曉得,對方肯定也看不到自己……而他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藏在河裡不,等對方離開,再行渡河,到時候已經天黑,完全可以廝混過去;另一個是立即以戰馬爲借力點,即刻拼著殘存的些許真氣,努力騰躍起來,力逃走。
這一次的糾結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爲羅信很清楚自己的狀況,他太累了,還了傷,而且一日夜耗費了太多真氣,真要跳起來,也撐不了幾次,而哪怕是吸引到一個黜龍幫的丹高手,自己也落不到好的。
他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此時是否能真的跳起來。
然而,就在那支部隊越來越近,似乎是要在這裡拐彎向北去清苑的時候,本就在水流中不舒服的戰馬似乎到驚嚇,忽然嘶鳴了一聲。
隨即,一陣輕微後,幾名黜龍軍騎士出現在北岸灘塗上,然後又是一陣後,一名年輕騎士越衆而出,立在河堤上,隔著大幾十步的距離來喊:
“兄弟是哪一營的?”
羅信僵著,勉力催馬匹繼續向北,同時低頭來答:“柳頭領軍法營的,要渡河去北面清苑,剛剛聽到你們靜,還以爲是幽州兵馬,不敢出聲……簡直嚇死人了。”
“你去清苑何事?”更多騎士涌上來,也有步卒出現,爲首騎士繼續來問,其人言語中前似乎有鯨骨牌晃,腰中也配劍,儼然是個軍。“爲何只一人?”
“清苑縣令投降了,頭領遣了我們一隊人過去維持秩序,以防城的衙役、城防劫掠,結果路上遇到一支幽州軍潰軍,打了一場,我貪戰,追一個幽州騎兵追了路,瞅著天黑,現在要趕過去。”羅信繼續緩緩向前,同時從容不迫,將剛剛站在河裡想好的說辭代了出來。“你們又是哪個營的?”
“我們是蘇睦頭領營中的。”前方岸邊騎兵首領繼續笑道,卻似乎是終於放下戒心了。“你還有心思問這個?爲軍法營的軍士,卻自家誤了軍機,怕是罪加一等,這一戰非但沒有功勳,反而要倒轉回去的……”
“倒不至於。”羅信依舊從容。“我與那幽州賊作戰了傷,這可是做不得假……按照軍律,傷可減免誤……”
話到這裡,羅信腳下忽然一,乃是再度踩到淤泥,然後一個趔趄……這似乎倒也無妨,可是,藉著這個趔趄,他目劃到自己上服,則心中明顯一驚。
無他,之前因爲疲敝、驚駭、傷,爲了確保泅渡時不出岔子,他是把鐵裲去了的,而去鐵裲時外面的罩也自然去掉,再然後居然昏了頭沒有再穿上。
沒有罩,反而是一套格外細的制春日暗紋中,爲何黜龍軍不問?
其人驚愕擡頭,卻見之前跟自己搭話之人已經在夕下拔出了一把閃閃發的寶劍來,然後朝著河中自己便是一揮:
“放箭!”
箭矢弩矢破空之聲迭起,就在幾十步有效破甲程,羅信心知中計,不顧周圍一切,盡全力激發丹田,努力來護真氣。
生死之間,居然瞬間功。
但是下一刻,側戰馬哀嚎不斷,伴著水與污泥四溢就往羅信上來。
羅信心驚跳,趕嘗試推開馬。
孰料,腳下一發力,居然陷剛剛未拔出的淤泥中,再順勢一,下半便被戰馬在淤泥與河水之中,上也倒,竟然當場嗆了不泥水污。
岸上之人,也就是蘇靖方了,看到對方護真氣閃現,心下一驚,但又看到這一幕,卻是大喜過,立即回頭連續下令:“放箭!放箭!上弩!上弩!”
羅信大驚失,憋著口劇痛,力擡起頭來,同時腳下盡全力使出真氣……結果斷江真氣在泥窩與馬下涌出,卻只將腳下攪的愈爛,陷的更深。
期間,早就數支弩矢箭枝落在無甲的前肩膀,刺破稀薄的護真氣,釘中。
而待羅信反應過來,到腰中馬上一柄北地直刀,施展真氣嘗試將前馬割開時,忽然一箭帶著真氣來,正中手臂,居然連刀都不能舉。
接著又是一箭,中肩窩靠後頸,後背與脖頸再難發力,竟是上半也跌淤泥中,這下子連呼吸都難,遑論妥當真氣逃生。
不過,羅信倒也沒有曹徹那種苦,只是箭齊著,便頃刻喪命。
藉著最後一看去,其人埋馬下,人馬之皆四下涌出,卻又爲水勢所流,片刻不停,往下游而去。
蘇靖方看了一會,著人砍了首級,又在河中洗刷乾淨,便也醒悟,這應該是幽州羅信喪於己手了……卻不知明日見了秦寶是否尷尬?
就在此時,往東十餘里地方,原本所在市鎮的北側,明顯失修的徐水河堤之上,張行微微皺眉:“道跟河堤都要修……但今年又不好徵發勞役過度,怕是要等到秋後了。”
“那也沒辦法了。”李定面無表。
兩人沉默了片刻,側後方的牛河與下方的侯君束也不說話。
隨即,李四終於是忍耐不住,將之前藏在心裡的一個問題問了出來:“張三,之前薛常雄過河來,後來又說是無了,你都能與牛公一起察覺,莫不是已經到了宗師?”
“應該沒有。”張行蹙眉北。“只是上次落龍灘之戰,東夷那位大都督借我的傳導真氣呼起分山君後,便對這些頂尖高手的行與天象變化多了些而已……但也要看地方,比如今日,滹沱河這邊、我們戰線後方的境我就能知的清楚些,其餘就不行。”
李定點點頭,沒有吭聲。
倒是張行,此時被提到這個話題,也有些無奈,復又攤手來言:“我現在連觀想什麼都沒頭緒,何談宗師?”
李定再度點點頭,而側後方牛河想了一想,也了句:“其實,修爲境界這個事倒不一定是要按部就班的,說不得張首席不是尋常宗師路數,而是地盤大了,有地氣加持,有了一地之主宗師的恢廓……”
“是聽過這個說法。”張行神一振。“不過這麼說也有些對不上的地方,因爲真要是說什麼地氣,什麼一地之主,我分明是去年底開了會才念頭便通達起來的,而這個在落龍灘就有了。”
“何止是時間對不上?”李定依舊蹙眉以對。“地盤也對不上。之前黜龍幫已經取了東境、淮北,地域這般大,也沒見你有什麼地氣加持?如今河北不過佔了一半,另一半還未落袋,如何就能在河北地界上有了宗師的?”
到張行不吭聲了……說到猜想,他自己猜想的極多,可若說到糊塗,他想不通的也不。
河畔安靜了片刻,過了一會,還是牛河搖起頭來:“我也不曉得其中道理,不過,李四郎說地盤大便能就,也不免臆想……不然當日聖人據有天下九分,立塔猶然自潰又怎麼說呢?”
“這倒是無話可說了。”李定嗤笑一聲,似乎放棄了思考。
“至於張首席這裡,古怪地方怕也不止一,非要說,或許是首席心中執念在於河北也說不定。”牛河繼續來說。“不過,最有可能的,應該還是黑帝點選的說法……黑帝爺那邊的修行路數素來自一,真要是想弄清楚,怕是得到黑水畔的黑帝總觀走一遭了。”
張行繼續著北面,點點頭:“遲早要去的。”
“打這麼利索,這次能一路打到北地嗎?”李定忽然來問。
張行曉得對方的意思,乃是問早間他張三想的事可有頭緒,取了河北全境後,到底是要進北地還是去晉北?
“這個不好說吧?”就在這時,遠遠站在河堤下方的侯君束不曉得上方二人默契,便來。“按照現在的局勢,咱們必然先要回收攏河間……河間軍自家是潰了不錯,可反而要耗費我們許多兵力認真收攏起來,不然會讓地方大壞;收拾好河間,再去幽州,可幽州地廣城多,坐地虎就十幾家,再細細收拾一番,估計就要過了夏日秋了,到時候應該緩一緩,休整一下爲好。至於說秋後再行出兵,也該去西北面置,不好在冬日北地的。”
“侯頭領大部分說的都還有道理,尤其是最後一句話。”李定點頭認可。“看來北地這次是去不得了……按部就班來吧,先去河間。”
得到認可的侯君束神明顯一振。
“北地能不能去不曉得,但河間我就不去了。”張行終於回過頭來。“我要先去幽州。”
“這是什麼話?”李定蹙眉以對。“你難道不曉得,此時大局已定,若是讓幽州口氣,說不得反而容易下手?”
侯君束先是一愣,隨即聽到李定這話,更是心中微,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
“我曉得你的意思,羅這個人有無道,上位又晚,而幽州正如侯頭領所言,地廣城多,坐地虎也多,如今一敗之下,我們緩一緩,他們反而會自我崩解。”張行不由負手失笑。“但不必了,沒必要耗費時間,直接打幽州就好。”
到李定心中微,然後意識到什麼,就沒再吭聲。
但是侯君束反而沒有繞出來:“可要是不等他們自行崩解而強取的話,恐怕得重兵上,緩緩拔除幽州各城,層層剝才行……這樣的話,一樣的耗費時間,不如留在河間稍作休整?”
“不對。”張行擺手。“我的意思是,大部隊留在河間這裡,收攏敗兵、接收地方,順便稍作休整,只我跟牛公率八營兵馬加上踏白騎,跟著對方敗軍北上……其中三營,就勢佔領固安、良鄉和涿縣,以確保通路,而我跟牛公率領其餘五營加上踏白騎,直趨幽州城下,與河間地方兩不耽誤。”
“五營兵馬,連幽州城都圍不住……”李定冷笑道,卻似乎不是在駁斥。
“不要。”張行將目轉向侯君束,微笑道。“除了五營兵,不還有我嗎?”
侯君束眼皮跳了一下,心中也跳了一下。
而牛河也點了下頭。
雖然在場的幾人都醒悟了過來,可暮中,張行卻依舊毫不知趣的指著自己鼻子繼續說了下去:“我是黜龍幫首席,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可以給幽州上下盤錯節的各類人做出承諾,他們也只信我一人。所以,我到幽州城下堵住羅,非但不會耽誤他們部崩解,反而會加速此類事。到時候,主力在河間休整完,幽州也瓜落,直接過去拿下便是……甚至,真要是順利的話,我們都不必發主力北上,而是趁機分兵,掃代郡、恆山、上谷,屆時一月統一河北,豈不更加妥當?”
李定、牛河皆閉口不言,侯君束想拍馬卻不敢胡開口。
張行見狀愈發大笑起來:“之前大家憂心我們行太慢,不能速速統一河北,如今你們幾個反而要嫌太快嗎?”
就在這時,一道流自北岸飛來,落在此,卻是面不佳的白有思,其人落地後直接來言:“我按照市集留下的那幾個老人言語,找到了之前你們駐紮市集百姓在徐水北面的躲藏……他們遇到幽州軍的潰兵,被擄掠走了,還留下十幾首。”
衆人不由凜然。
隔了幾息,李定忽然踢著腳下數年沒有維護的河堤開了口:“那張首席就趕去幽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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