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有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明明這麼小、卻能看到裴西洲眉眼的影子。
南風心里太多的緒在洶涌發酵,最后都變掉出眼眶的眼淚。
這是和裴西洲的寶寶。
南風看著兒,心里想念更重:“媽媽,我想給他打個電話,可以嗎?”
南野清清嗓子聲音難得溫和:“姐,我們執行任務的時候,不能接聽電話。”
眼淚還在眼眶打轉,南風卻乖巧收起手機。
想著,萬一裴西洲正在毒販周圍設伏,萬一手機忘記調靜音,豈不是很危險。
南野:“只要姐夫可以,他會聯系你的。”
南風點點頭,臉頰和都是大病一場的蒼白。
南野不忍心:“姐夫沒有危險,你放心好了。”
南風:“你怎麼知道?”
南野突然就搭不上話,還是南國先開口:“想吃什麼?爸爸回家給你做。”
南風笑著、溫聲回答爸爸:“不要麻煩,從醫院食堂買一些就好。”
心里有濃重的不安,說不清是為什麼。
可能是剛才晴空萬里現在一瞬間變得沉。
也可能是因為剛從鬼門關爬回來,脆弱連帶人都變得多愁善。
陳怡見發呆,過來幫掖好被子:“休息一會,好不好?”
南風不想讓家人擔心,乖巧躺下來,小小的兒睡在邊。
市人民醫院的產科病房在九樓。
此時此刻,從病房出來的南國直奔十一樓。
南風已經轉到普通病房,邊有一大家子人。
而重傷的裴西洲還在重癥監護室,生死未卜,孤一人。
他想起十幾年前在貴州見到的年。
那麼熱的天氣里長袖、長,上全是傷。
是因為上不起學,所以舉報毒販,拿獎金。
那個時候他就想著,如 果他的爸爸媽媽看到,心得疼碎了。
現在他為他的爸爸。
一邊是剛剛生下兒、從鬼門關里闖回來的南風。
一邊是在重癥監護室的、重傷的裴西洲。
南國坐在走廊長椅,背靠冰冷墻壁,摘下眼鏡垂著頭。
時間的齒帶著刺一般,從他心尖最不設防的位置寸寸碾過。
陳怡來到南國邊,手搭在他的手上,握住:“一定沒事的,小裴一定不會有事,他還沒見過自己的兒……”
幾十年前的雨夜歷歷在目,看到緝毒警察書的震撼難以言表。
那個時候他不是等在手室外的父親,是跟著老師上手臺的醫生。
裴西洲的父親是這樣。
這一刻,南國祈求上蒼。
讓這個可憐的孩子見一見自己剛出生的兒。
讓這個可憐的孩子抱一抱剛從鬼門關回來的妻子。
裴西洲昏迷,干裂沒有任何,氧氣罩里,輕輕說了兩個字。
霧氣彌漫,南國從型辨別,他喊的是他兒的名字。
南風。
-
南風素質比一般孩好很多,得益于結婚之后,裴西洲犧牲相帶育鍛煉。
可是就算素質再好,也是虛弱的,甚至,是脆弱的。
想念來勢洶洶,在看到和他眉眼一樣睡的兒時,在看到別的產婦邊悉心照顧的丈夫時,在看到新手爸爸手足無措去抱自己的孩子時。
忍不住會想,如果裴西洲在邊多好,想裴西洲第一次見到兒會是什麼場景,會不會紅了眼睛、了睫。
其實裴西洲在面前一點都不堅強,也會哭。
脆弱又,沒有任何防備,結婚那天落淚,告訴他懷孕的時候眼睛通紅。
那些因為疼痛輾轉反側的夜晚,忍不住想,的裴西洲現在在哪里,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危險。
雖然現在上有難以言說的疼痛時時刻刻存在,可是裴西洲卻在經歷最最真實的生死一線。
從紀錄片里、從法制節目里,看過最真實的一線緝毒,現實永遠比電視劇危險。
你以為臥底、緝毒警察假扮毒販“馬仔”易是杜撰,以為緝毒警察被車輛拖行、傷模糊還要追緝逃犯是騙人眼淚的把戲。
以為他們潛伏在毒販邊等待收網、即使傷也不能出聲全是不了解現實的夸張,以為毒販睡覺的被褥無論如何不會藏著一把鋒利無比的鋼叉。
以為這太平盛世,再也不可能有人流流淚以理想信念為生不惜犧牲。
一切僅僅是你以為,因為你從不曾為他們停留,亦不曾分給他們半分注視,你甚至不知道有這樣一群人存在。
僅僅是因為,有一群人真實存在又不為人知,代替你,代替我,代替我們,將黑暗擋在后。
他們的存在,不是為了揚名立萬,更不是為了讓你記住。
是因“寸寸山河寸寸金”,是為祖國國土干干凈凈。
有人倒下英魂長眠烈士陵園,卻有更多的人前仆后繼奔赴緝毒一線。
電視劇里的緝毒警察主角環足夠大,為皆大歡喜的圓滿結局,編劇會讓他無數次死里逃生。
可是,裴西洲不是電視劇男主角,他是毒支隊的緝毒民警。
之軀非鋼筋鐵骨,要上天多眷顧,才能次次死里逃生平安無恙?
南風本不信神佛,卻因裴西洲,無數次心中祈求上蒼,祈求他平安歸來。
接到裴西洲電話,是在寶寶出生三天后。
看著來電提示,南風呆了幾秒,而后手忙腳按下接聽鍵。
“裴西洲。”
他的聲音很輕,羽一樣輕輕緩緩落在耳邊:“嗯。”
電話那邊很安靜,南風忍不住問:“你現在在哪里?”
裴西洲:“任務結束,警校培訓。”
任務結束,讓南風懸在嗓子眼的巨石瞬間回落到肚子里。
提心吊膽太久,倏然放下心,眼睛都在發熱。
鼻子驀地一酸,思念說不出口,疼痛說不出口。
好半天,變一句:“你沒事就好。”
裴西洲聲音本就好聽,低聲說話的時候輕聲細語:“你好不好?”
南風抿一線的抖。
我一點都不好。
生寶寶真的好疼。
打了無痛還是很痛苦。
但是,想到你我就一點都不怕了……
所有酸委屈都咽下去,笑鬧的小姑娘不再撒。
小小聲說:“我很好,我們的……我們的兒也很好。”
電話那邊沉默下來,裴西洲“嗯”了一聲。
在他開口之前,南風迫不及待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病房里,南國偏過頭,手臂蹭過眼睛。
裴西洲安長輩,笑著搖頭。
讓全家人擔心,是他錯了。
他上的石膏厚重,手還沒有拆線,走路都是問題。
如果南風見到,肯定又要哭。
裴西洲聲道:“我沒有任何危險,你不要擔心。”
南風乖巧應聲,極力克制,尾音還是帶了意。
“等培訓一結束,我就立刻回去,好不好?”
電話那邊,回應他的,是脆生生的、破涕為笑的“好”。
南風的心完完全全放下來。
警校培訓,沒有任何危險。
所有的擔心和難過在聽到他聲音的瞬間都消失,又變回那個開開心心的南風。
后知后覺,滿心都是兒出生的歡喜。
的食也重新回來,沒掛斷電話,就小小聲說:“媽媽,我想吃水果。”
陳怡連連點頭給削蘋果,切塊,放到碟子里,放上小叉子。
南風端著果盤,里咬著蘋果,聲音含糊不清:“裴西洲,我想看看你……我想視頻。”
醫生過來提示裴西洲應該休息,裴西洲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
而后,語氣很,告訴電話那邊的南風:“我現在不好看。”
想必是執行任務太久,現在又在警校,不像是住在家里的時候。又或者,跟他同住的還有別人,不方便跟自己膩膩歪歪,作為一名不添麻煩的新時代警嫂,南風表示理解。
笑瞇瞇回了句:“偶像包袱還重。”
裴西洲聲音里慢慢帶了笑:“回去給你看個夠。”
南風:“對啦!我拍張兒的照片給你!”
照片傳過來,裴西洲難以形容那一刻的心。
半天,才低低開口:“可是我也想看看南風醫生。”
于是睡的兒旁邊,多了他的小姑娘,笑容又可。
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全部的牽絆。
是給了他一個家,有有兒。
-
五天后,裴西洲可以下地走,但需要借助拐杖。
無數次,南國和陳怡想要告訴南風,裴西洲現在狀況。
南風的病房,熱熱鬧鬧一大家子人,有爸爸媽媽弟弟弟妹,還有兒。
等他們間隙、趁著南風不注意又或者找理由消失去看裴西洲,就只有一個孤孤單單的背影。
在嘗試著借助拐杖走路、又或者在看著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發呆,最多的時候,是在看手機里南風發給他的視頻,視頻畫面里,南風和兒都如此鮮活生。
“告訴南風吧。”南國終究是不忍心,再一次開口提議。
裴西洲抿了抿,沉思片刻,認真開口:“我很快就可以不用拐杖,那個時候再告訴吧。”
他現在的形,要麼拐杖,要麼椅。
無論是哪一種,都會惹南風難過。
出生死,傷又或者犧牲,都是尋常。
唯獨害怕,看因為自己哭。
南國輕嘆口氣。
自從知道裴西洲是在警校參加培訓,南風隨意很多,時不時的電話信息還有照片。
剛剛傳過來的視頻里,南風聲音含笑。
“寶寶,我是媽媽。”
“這是爸爸。”
把拍下的警證照片,放到兒面前。
照片里的裴西洲警校剛畢業,棱角分明清清冷冷的一張臉,眉眼干凈到冷淡。
襯衫彎折的弧度鋒利,領帶打得一不茍,他明明是看向鏡頭,卻好像可以直直看進人心里。
裴西洲抿起的角有笑。
南國心都要碎了。
晚上,他過來送晚飯,裴西洲乖巧吃完:“謝謝爸。”
“客氣什麼,”他收起碗筷,“想不想看看們?南風和寶寶睡著了。”
裴西洲個高長,一條因為傷,完全使不上力氣。
輕輕推開門,醫院的消毒水味道,混著清甜的柑橘香氣。
兒在南風邊睡得安穩。
那麼小一點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又是那麼大,南風生下的時候,會有多疼。
可那個時候,孤立無援只有自己。
他俯,沒有任何的印上南風額頭。
南風睡得迷迷糊糊,有清冽的悉的氣息,即使是在夢里,也知道是裴西洲。
當睜開眼,面前只有兒。
夢里見到他、懷抱著期待睜開眼睛,卻看不到他,心里突然很空很空。
“裴西洲,你還不回來嗎?”
眼前醫生換藥,裴西洲清冷出塵的一張俊臉,眉都沒有皺一下。
撒起謊,語氣平靜無瀾,還能溫聲哄人:“快了。”
醫生離開,裴西洲額頭盡是冷汗。
這時安安靜靜的電話那邊,傳來門被拉開的聲音:“裴西洲,輸了。”
裴西洲骨節分明的手指捂住電話。
電話那邊南風還是聽到聲音:“我聽到一個聲音,是在和你說話嗎?”
“不是。”
“我現在有工作,晚點打給你好不好。”
“好呀!”
“裴西洲。”
“嗯。”
“今天也很喜歡你。”
“我也一樣,南風。”
-
在病房里待太久,閑不住的南風也會出門走走、溜溜彎。
這里是工作的地方,隨便一個小醫生小護士就能搭上話。
“特別特別特別帥,那多長我給你描述一下,”護士臺的小姑娘,手夸張比劃在自己腰上側位置,“那個大長,從這兒就開始長了!”
“臉蛋更絕,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長那樣的,眼睛還是淺琥珀你敢信?”
就是那句“淺琥珀”,讓南風停住腳步:“又在上班魚討論哪個大帥哥呀?”
小護士興得小臉通紅:“一周前住進來一個警察小哥哥,長得是漂漂亮亮那種帥,紅齒白超級驚艷,你知道有多蠱人嗎?”
“警察”兩個字一下子到南風心尖某塊位置,接著,小護士指著自己鼻尖:“鼻尖還有一顆可好看可好看的小痣。”
春節剛過的深冬,所有熱鬧歡笑在一瞬間離,空氣中只剩下無盡冷意。
像是墜結冰的深潭,無法呼吸,牙齒打,周止不住地抖。
“他……況還好嗎?”仿佛靈魂出竅,聽見自己問。
小護士搖搖頭又點點頭:“現在好很多了,除了不能走路,剛來的時候,真的像是要死掉了……”
南風深吸口氣:“他是哪天住的院?”
小護士:“說起來,跟你生寶寶是一天呢!”
南風拿出手機,翻到那一天的通話記錄,裴西洲并沒有給打過電話。
南風離開護士臺,南國拎著飯盒急匆匆走進電梯。
南風一步一步,走的臺階,每一步都有無法忍的酸,每一步都像踩踏在自己心尖,狠狠碾過去。
推開安全通道的門,手已經沒有力氣,仿佛以第三人的視角,看著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病房外。
病房里,裴西洲一寬寬大大的病號服,試圖在南國進門的時候,拄著拐杖為他搬一把凳子。
病房外,南風手捶在自己心口位置。
拼命忍住哭,甚至已經腦袋木木的,本哭都哭不出來。
心臟好疼,比生寶寶的時候更難過,疼到快要直不起腰。
如果掉眼淚,那裴西洲這麼長時間里只敢看自己,豈不是全部白費。
也是那天,裴西洲發現,自己好像可以不用拐杖,就能走路。
可是走路的姿勢還是不對,他試探著,想要從自己的病房走向南風的病房。
像是長針碾過一樣疼。
于是,重新拿來拐杖,走進電梯、出電梯。
在南風病房門口,放下拐杖,慢慢推開門。
南風聽見門開,閉上眼睛,睫抖。
半張臉都埋進薄被,淚于睫,牙齒咬住下。
頭頂落下淺淺影,不再是曬過的洗味道,而是不能更悉的、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的印在自己臉頰,南風心都要碎了。
聽見他走路,很慢很慢,到兒的小床邊。
“不要羨慕別的小朋友。”
“你也有爸爸。”
是他從小沒有爸爸,所以就算兒還小,也要告訴,不要羨慕,你有爸爸。
年裴西洲沒有的,他想要全部、全部給自己的兒。
南風臉往薄被里埋,手指攥著床單,心疼得好像要死掉。
那曾經故意輸給自己、背著自己回家的人,曾經在貴州山區背著下山的人,那曾經沖鋒陷陣在一線的緝毒警察,此時此刻,一步一步走得很輕、很慢,卻遲遲沒有聽到門帶上的聲音。
不用去看,南風也知道。
他在看自己和兒,他也同樣不想離開們母邊。
不要走,裴西洲,不要走。
門帶上的那一刻,南風所有的緒決堤。
拿起手機,抖著按下裴西洲的號碼。
電話接通,南風咬住,聽見他喊名字:“南風。”
捂住臉的掌心,全是眼淚,南風開口:“裴西洲,你在哪兒呢?”
裴西洲聲線清冷又溫:“剛剛下課。”
南風:“你好不好?”
裴西洲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我很好,不要擔心我,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片刻后,他低低說了一句:“南風,對不起。”ωωω.χΙυΜЬ.Cǒm
南風心疼得要死了,即使是分娩的九級陣痛,都沒有現在這一刻難過。
你看這個人,他到底是有多堅強,又是有多不在乎自己。
被艾滋毒販的針扎到的時候是,緝毒重傷的時候也是。
他總是一個人,從不讓任何人知道。
即使是結婚以后的現在。
“裴西洲。”
“在。”
“我也是。”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只有他知道,那是對他的回應。
那天離開前,他第一次說,南風,我你。
“裴西洲,我也是。”
電話那邊,南風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哭腔,再一次重復。
“裴西洲,我命令你,現在,向后轉。”
裴西洲轉,隔著門,淚眼朦朧的南風和他視線相對。
“愣著干嘛。”
“快點過來抱抱我啊你這個混蛋……”
南風癟著角,眼淚斷了線,哭著:“我和兒都很想你。”
裴西洲推開門,一步一步走到邊。
每走近一步,都有針,狠狠扎在南風心上。
南風看著他的:“疼嗎。”
裴西洲笑著手擋住眼睛不讓看:“不疼。”
南風瞬間紅了眼:“騙人!”
卻聽見他嘆氣,清冷聲線盡是無奈:“見不得你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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