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年紀其實與月娘差不多,卻明顯不同,此時立在黃平側後方不免侷促,而小娘後的屋,張行修爲雖然連大宗師都覺得奇怪,但知力倒是一如既往的出,早早曉得那裡有個正在睡的嬰兒。
見此形狀,張首席便要從這裡閒話一番,打開僵局。
孰料,就在這時,白有思忽然開口了:“舅舅在魔衛數十年,心牽掛於此,乃是人之常,但現在的問題是,事已經了定局,而舅舅又是鐵山衛中親附黜龍幫與魔衛正統衆人的基……若是舅父大人不能振作,怕是反而會更加誤事……舅父大人,這可是命攸關,乃至於流河的事。”
坦誠說,白有思這番話毫無技含量,就是簡單提醒局勢嚴峻罷了,但妙在於的特殊份。
天下數得著的宗師,黜龍幫部一大派系首領、實權總管,大英皇帝的嫡長,張行的唯一發妻……這個時候開口,反而輕易擊破了張行沒法擊破的舅甥份壁壘。
“白……白總管說的對,要不是憂心局勢,我也不會讓家裡小娘帶著外孫回這裡躲避。”黃平反而無奈。“只是到底該如何置?”
白有思這纔看向了張行。
張行笑了笑,給出答覆:“怎麼置都行,置了就行……現在就把消息放出去,告訴上上下下,魔衛跟黜龍幫合一家了,以後就是我當家,我現在就在舅舅這裡,請鐵山衛所有人都來,三日之,願意來的就都到舅舅這裡來見見我,只要是過來坐下喝碗湯,握個手,就算是自己人……不是說什麼前途,關鍵是刀兵之前,總要分個敵我。”
黃平點點頭,復又來問:“那些戰團呢?”
“只要是在鐵山衛周邊的,也請他們來。”
“總有人不會來的……”黃平還是有些黯然。
“戰團還是鐵山衛裡的人?”張行繼續來問。
“衛裡到底沒有撕破臉,便是存了一些心思,也不至於在這麼短時間冒著這麼大風險翻臉。”黃平認真道。“而戰團那裡,本來也不會有人能自作主張,可肯定有衛裡的人存心不良,然後鼓著一些外圍戰團來鬧事……”
“無妨。”張行依舊從容。“舅舅……戰團平日裡爭奪場地,生意上起伏,肯定有些矛盾吧?甚至總有仇家跟友家是吧?”
“這是自然。”
“那就務必留心一下那些可能鬧事戰團的對頭,到時候我讓他們去控制鐵山衛外圍的局勢……”
“這會鬧出事的。”黃平急忙提醒。
“就是要鬧出事來。”張行平靜以對。“舅舅,你想想,三日之,能鬧出來多事?而數人鬧出了事,其餘人不就妥當了嗎?這對全局是有好的……你要想保全鐵山衛,這是最好的法子。”
“不錯。”白有思也開口提醒。“舅舅請想清楚,這是刀兵生死的事,那些人自家去博,不管是自己心思還是樂意當人的刀槍,便也都由不得人了,生死也是活該。而舅舅這個時候要做的,便是抓時間利用三郎的份和在這裡的優勢,趕把事落實了,真要是拖下去,三郎走了還不能分野,會出大子的。”
黃平嘆了口氣,如何不曉得被這位外甥和大勢到牆角的不只是魔衛、不只是鐵山衛,也包括自己呢?
決議定下,事就變得簡單了,張行亮出份,魔衛合併於黜龍幫的正式消息也傳來,再加上李定之前的表演……三重力之下,整個鐵山衛立即陷失序狀態,上上下下驚疑惶恐之中紛紛來拜見張行。
朱司命的兩個兒子都來了,朱穆本人沒來,卻也帶著不好的藉口讓副司命過來了。
而張行在確定宇文萬籌匆匆離開此地北進後倒是也沒了多餘的念想,只是一心一意、按部就班的縱起了本地局勢,這與朱氏父子的患得患失形了鮮明對比。
他們就是不相信,這事這麼簡單就行了,偏偏又不敢有所大作爲。
平心而論,如果張行真的是如之前跟大司命殷天奇開玩笑那般,當日以殘兵敗將之過來,那他肯定會拿朱氏父子搞事,肯定會費心費力,想著怎麼見針,怎麼利益最大化。
說不得就能上演一出跟之前對付陳凌一般的金錐戲來。
但現在不一樣了,真不一樣了,雪球已經滾起來了,黜龍幫的規制真的就是之前的東齊模樣,這麼大地盤,而且還在席捲之勢中,這個時候,朱氏父子的事只不過是茶壺裡的風暴……無論是學李定一腳踢翻茶壺,殺個乾淨,還是學張行現在這樣,將茶壺拎起來放在一邊,都無所謂了。
實際上,結果比想象中更加順利,最終鬧騰起來的只有四個戰團,卻又因爲察覺到氣味不對,在第三日之前又有兩個團首孤前來謁見張首席。
這下子只剩下兩個戰團了。
不過,即便是隻剩下兩個戰團,張首席依舊沒有食言……四月廿五,黜龍軍如約出現在了鐵山衛的邊界,並且在大頭領劉黑榥的帶領下以其實只是象徵的三個營兵力果斷髮起了攻擊。
這兩個戰團哪裡還有戰意?
直接便要往北面奔馬城去,結果被白有思路上截住一個,斬了團首,還有一個被劉黑榥追不捨,部衆潰散,不得已自戕謝罪,以便部屬投降。
戰事沒有半點波瀾。
隨即,黜龍軍順理章,轉就開鐵山衛那座臨山之城,並在張行軍令下堂而皇之要求鐵山衛提供軍械補給,並要求所有來謁見過張首席的武裝團首領統一號令,調鐵山衛直屬力量與戰團銳準備向北參戰。
這個時候,反抗也沒有意義了,尤其是黜龍軍後續部隊還在陸續開進,而隨著北地南部三城兩衛中另一衛白狼衛也旗幟鮮明的投到了進攻柳城戰鬥的消息傳來,就更讓人喪失對抗慾了。
於是乎,張行也不多留,再度啓程南下。
這一次,邊的人就多了一點,牛河依舊留在這裡協助控制局勢,但踏白騎重歸了秦寶領下,繼續充當張首席的直接護衛,病好的極快的封常封文書也帶著留在此地的一部分文書、參謀隨行。
此外,還有一位來自鐵山衛姓朱的客人,不是他倆兒子,而是朱司命本人,在張行強烈“建議”下,此時隨行,準備去尋千金夫子養病去。
甚至,這裡面還有張行的表妹和外甥……黃平要求的,理由是北地要打仗,他不放心……這當然沒什麼,可一上路張行就察覺到不對勁了,因爲很多人都對張首席這個表妹和外甥的態度曖昧,不僅僅是重視,還有些避諱敏之態。
但也馬上醒悟……不是說自家這個表妹如何,而是說自己這個外甥是目前自己唯一有一定緣關係的下一代,尤其是考慮到張行本人其餘的親屬關係缺失,就更顯得重要了。
偏偏白總管也在隊伍裡呢。
張行反應過來,卻也懶得理會,反正孩子到了鄴城,確實會教育環境更好一點,總不能攆回去。唯一的困是,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無論是他,還是白有思,似乎都對生孩子這件事沒有確切的追求。
這是夫婦二人不對勁,還是怎麼回事?可爲什麼其他人都對此沒有太多反應呢?
好像,好像,幫許多同齡人也多沒有子嗣?
據說是修爲越高,子嗣就越,可這正常嗎?
“有個事要告訴你們……”走到擲刀嶺前的路口,早就從柳城方向過來的李定已經等在了這裡,然後就在路邊語出驚人。“十娘有孕在,我已經讓提前回去了。”
張行和白有思明顯都懵了一下。
然後不及恭喜,張首席就進到了政治模式:“這是好事,讓去鄴城,等開會時推你做北面主帥一定輕鬆不。”
李定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孩子的緣故,雖然還是嘲諷,語調卻樸實了許多:“我便是將留在側,你難道沒本事推我到主帥?”
張行乾笑了一聲,卻又來問:“如何數年不見開花,今日結果?”
“你說爲什麼?”李定昂然道。“修行之事耗時耗力,所以修爲之輩本就子嗣艱難,何況咱們生逢世,之前五六年最好的時候整日四奔波,常年宿在軍營裡,聚離多,也就是這半年,你強行著幫裡歇了半年,幫中這些頭領纔出了些子嗣……”
張行想了一想,總覺得哪裡不對。
白有思倒是一語道破:“可是按照日期,十娘應該是在幽州乃至於在北地懷上的,跟之前半年停歇有什麼關係?何況別人四奔波聚離多是真的,十娘卻常常隨你側,哪裡要這麼計較?”
李定一時訕訕。
張行倒是沒計較這個,反而例行思維跳:“可曾取了名字?”
“你在開甚玩笑?”李定一時發懵。“男都不知道。”
“若是生了男孩,就悟空,若是生了兒就喚作沉香。”張行想了一想,怎麼都沒法將哪吒二字說出口,這不字呀。
“悟空倒也罷了,還算有些經學影子,沉香算什麼?”白有思都聽不下去。“孩子如何能用香料取名?”
張行只能點頭:“那就李貞英。”
“別胡扯了。”李定無奈至極。“我找你來不是送行,也不是說這個的,只是不好瞞著而已……張首席,張三郎,你將北面託付給我,有一個地方就顯得重要了……幽州你準備給誰?”
張行肅然一時,卻又反問:“你覺得誰好?”
李定看向了白有思。
張行立即搖頭:“不行,我也不瞞你,我準備讓三娘去做南面元帥。”
白有思面如常,儼然是夫妻間討論過此事。
“若是這般,爲何讓三娘來大行臺做總管?不繼續去領兵,順勢轉向南方?”李定略顯不解。
“因爲南面和北面不一樣。”張行肅然道。“南是佯攻,北是實攻。南方本就有淮右盟的兵,咱們只要以部分銳攻擊特定城市,沿著大江控制局面就可以,北面則是大兵團野戰,是一刀斃命。所以,要讓三娘先掌握類似於之前靖安臺那種力量,同時讓你先經營北地,做好準備。”
李定想了一想,也點頭贊同:“不錯,若是三娘往南路走,必然能讓白橫秋側目,三孃的修爲也適合在南方施展。”
白有思低頭不語,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自己的世。
與此同時,張行微微頷首,再來詢問:“三娘之外,可有人選?”
“你讓徐大郎留在幽州如何?”李定繼續來問。“他雖有些心不正,但僅論天賦和能耐,絕對是幫中翹楚,你看柳城的事,他支援的極快極好,他在幽州坐定,對我助力最大。”
“其一,徐大郎我要放在邊當中軍元帥。”張行立即搖頭。“其二,把他放到地方上對他來說對幫裡來說都未必是好事。”
“那……要不把幽州一併劃給我。”李定圖窮匕見。
“不可以。”張行搖頭以對。“不是幫裡不能同意,更重要的一點是,一旦把幽州劃給你,白橫秋就會警覺了。”
李定沉默以對,半晌方纔頷首:“有道理……那你準備安排誰來幽州?”
“竇立德如何?”張行也不遮掩了。
“竇立德……”
“竇立德這個人好就好在他擅長理關係,而且幽州這般大,能調過來的人不多……”
李定終於無話可說:“也罷,竇立德總比單通海強……”
“我回河北,先見一見雄天王、徐大郎、竇立德、洪長涯這些人,風,協調一下,這些是幫裡真正的核心,總得尊重他們的個人想法,然後再回鄴城。”張行想了一想,給了最後答覆。“但你放心,一切的佈置都要服從咱們的大方略,我就是要借你李四郎的雄邁來定勝負,若是竇立德不來,我就把小周調來。”
李定嘆了口氣,只能點頭:“你最好說話算話……最後一件事,你回鄴城不能待太久,要快點發兵支援,按照你之前傳來的說法,聽濤城前要有一場大戰,戰場已經鋪開了,我兵力不足。”
“這是自然。”張行點頭。“北地的事,無論如何不會拖到冬日的。”
二人說定,終於放行。
而張行這一次則是暢通無阻,直幽州。
抵達幽州,喊上鎮守幽州的徐大郎說了些話,問了下河北況……說是詢問,其實張行此番進北地只不過是一個月,並沒有哪裡翻天覆地,甚至河間和幽州的人事安排都沒妥當呢,唯一的重大變化是單通海進晉北,聯合洪長涯與大英的兵馬在山地裡做了一場,卻不分勝負。
當然,對於黜龍幫而言,打通晉北,本就是一個勝利。
於是張行復又四下傳出哨騎,點了河北北部周邊幾位要害人,要他們來見,卻不是往幽州,而是往南下道路上雄伯南雄天王的駐地。
也就是當日徐水之戰黜龍幫的戰後大本營。
更加龐大隊伍繼續向前,抵達彼時已經是五月上旬,天氣愈發炎熱起來,好在此地作爲之前一戰的戰後大本營,很多建築都齊全起來,圍繞著之前他們屯駐的市集,甚至有些城市的覺了。
而因爲距離和輕車簡從的原因,此時竇立德、洪長涯、馮無佚都已經抵達,只單通海還在晉地駐紮。
張行見了幾人,卻沒有搞什麼場面話,也沒有著急公開談論正事,而是直接讓三人先回營,自己則是先帶著白有思、徐世英與雄伯南匆匆做了說明,算是先行得到了雄伯南的認可。
隨即,就在當晚,開始分批召見那三人。
先見的是竇立德。
竇立德來到此,只見星之下的一個小院,外面全是踏白騎,秦寶親自領著巡視,裡卻居然只有張、雄、徐、白四人,聯想起白日不急臉面的將自家三人各自攆回,卻是心中猛地一跳,曉得是要說關礙大事,便打起十二分神來,以至於張首席親手給遞了一碗冰鎮酸梅湯都忘了喝。
而送完酸梅湯後,張行便也開門見山:“竇龍頭,馬上去鄴城,有個臨時的大會,我們想請你會後轉到幽州去起行臺,做幽州行臺的軍政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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