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渭水補充說:「去看看林場和大草原,我還沒有見過草原呢。」
王向紅又了口煙,說:「算是去旅行結婚?那你們明年秋天之前是不打算要孩子了?」
王憶說道:「不是旅行結婚,就是去旅行。」
「嗯,至於要孩子,我們不著急,小秋老師還年輕,再等兩年。」
他早就想跟秋渭水上一下對抗強度了,隔著傢伙什始終不如真刀真槍來的酣暢淋漓。
可他對這年頭外島的婦產條件沒有信心,起碼得等在滬都買房之後再準備生孩子。
到時候就在滬都生孩子,有點什麼問題便於解決。
生孩子是一場冒險。
他得多做點準備。
王向紅聽後點點頭,又叮囑一句:「響應國家號召是好的,不過該抓也抓,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老人著想,讓老人多跟孩子相兩年,這總歸是好事對不對?」
他準備從生產隊隊長的位子上卸任,但他還是王家的家族長。
作為生產隊長,他要響應國家號召、堅定執行國家政策。
作為家族長。
那這些可去他娘的吧,他就一個目標:發展壯大家族。
等到他從隊長位子上徹底退了后,那他餘生任務只有三項:添丁、添丁,還是添丁!
秋渭水嘻嘻笑著說不著急。
王憶了臉。
這裡的人,只有他了解葉長安的況。
他確實得儘快要孩子。
實際上他在滬都已經有房子了,只是房子距離滬都的紅房子醫院有些遠。
於是他下定決心,過完年去紅房子附近買個房子,以後給生產隊當待產室。
隊里婦們懷孕了就去那邊住,想辦法把關係打通,讓隊里的孕婦可以進紅房子生產。
這時候炒菜一盤盤上來了。
知道秀芳懷孕,秋渭水、祝晚安和楊文蓉便去幫忙了。
秋渭水挽起袖子炒菜,楊文蓉燒火,祝晚安端菜送水。
王東方訕笑著回來,說:「其實我廚藝還行的,這西瓜皮我炒的,待會都嘗嘗。」
今天這桌子菜算是王向紅的謝師宴了,很盛。
隊里分他要了一塊裡脊,做了糖醋裡脊;隊里分了燒烤鴨,他今天用上了;再就是炒蛋、炸花生米之類,沒怎麼做海鮮,多數是菜。
連主食都很,牛水餃。
他的戰友每年臘月都給他送禮,今年便有蒙戰友送了牛乾和凍牛過來。
王向紅開了兩瓶北大荒酒,招呼著眾人吃吃喝喝,在年下湊一起喝酒,真是好不快樂!
中午喝過酒,下午還要上船謝年。
謝過往舊年裡大海的慷慨相護,盼來年在船上能紅火興旺的捕撈漁獲。
這是外島最重視的傳統之一,又做請太平菩薩。
漁民們在海上討生活最是關心是否風調雨順。
風調雨順才能出平安,這關係到無數漁家無數漁島的闔家歡樂、幸福綿延。
所以到了一年之終,虔誠的漁民就會一次次的祭拜船神、祈求大海。
上船謝年從臘月二十就開始了,只要在除夕之前選擇黃道吉日即可。
但在傳統中,漁民漁船上謝年一般會選在臘月廿八這樣的好日子。
天涯島便選在這一天。
傍晚開始,漁民們紛紛上船,他們沒有自己的船,可是請起太平菩薩來一樣虔誠。
漁船空間狹小,可該有的禮儀規格半點不能馬虎。
點燭焚香自不可,此外必備「三牲」——
不是三種,是糧食、魚以及鹽,這也是漁民出海必須的生活資。
再就是水果,放的是蘋果。
王憶記得在21世紀,最早從高校開始流行平安夜送蘋果,說蘋果是平安果。
但在外島這個說法都流行半世紀了,早就有平安果的說法。
王向紅和王憶在天涯二號船上謝年,他教授王憶謝年風俗。
能用上的,用不上的;以前的,現在的,他都一一說給王憶聽。
船用『三牲』、年糕、三杯茶、六杯酒,等等,甚至怎麼掛鞭炮,怎麼算時間點燃鞭炮,怎麼在船頭磕頭、怎麼祭酒他全得教給王憶。
王憶學著往四周看,碼頭上的船隻一字擺開,都有漢子在上面主持祭酒謝年。
不管大船小船上都有人,船頭豎起竹竿,桿子上掛了鞭炮。
鞭炮在風中搖晃著,王向紅一聲『大謝』,大傢伙紛紛拿起一支香來點燃鞭炮引信。
頓時,噼里啪啦的聲音在海上響起來。
放了鞭炮,在有桅桿的大船上漁民們還會爬上桅桿。
桅桿上有國旗的他們會換上新國旗,沒有國旗的就掛上一面國旗。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
獵獵震在東海海濱之上。
王向紅看著一面面的紅旗掏出煙袋抓了點煙塞進煙袋鍋里滋滋的起來。
他吐出一口煙圈,放鬆的嘆了聲氣:「直到這順利謝了年,咱漁家人才算是正經的可以準備過年了。」
其他社員跟他的想法一樣,收拾上東西開心的吆喝著往回搖櫓。
海上又約約的飄來清脆的鞭炮聲。
聲聲不斷,這是其他村莊、生產隊的漁民在謝年呢。
過往一年終於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這個謝年是告別往年,也是期待新年。
壬戌狗年要結束了,癸亥豬年要來了……
臘月二十九,小除夕。
王憶開船把葉長安接到了島上,他們今年在一起過新年。
最開心的莫過於秋渭水,攬著爺爺的胳膊又是介紹這個、又是介紹那個:
「你看我們新開墾的農田,這個冬天生產隊都在開墾荒山,這下子來年能耕種的土地可就更多了……」
「爺爺我領你去山頂看看,我們學校蓋的很快,明年開學,學生差不多就能進樓房裡念書了……」
「還有我家裡,王老師家裡的老房拆掉了,明年生產隊先給我們家裡蓋新房子……」
葉長安氣吁吁:「停停停,你以為爺爺還跟你一樣是二十多歲的年紀?爺爺上年紀啦,你得讓爺爺先歇歇。」
王憶隨帶著個摺疊躺椅,小號的躺椅,通是PVC管做骨架,很輕,能承的重量也輕,超過150斤就有骨架斷裂的風險。
葉長安迎著暖坐下。
一陣風吹過,他長嘆道:「今年是暖冬,沒怎麼覺冬天的氛圍,這春天馬上已經來了。」
他們環繞天涯島轉悠,社員們看見他來了紛紛打招呼,都稱呼他為小秋爺爺。
葉長安這時候自然沒有領導架子,就跟個尋常小老頭一樣回應眾人,到壽星爺他們聚集在一起曬太,還湊上去蹲著一起胡聊。
老爺子其實並不老,才不到七十歲,但比起二十一世紀的老人,他的年紀跟八十一樣。
這也導致他跟壽星爺等老漢在一起的時候毫無違和。
特別是他裡還叼著一狗尾草。
王憶回去在聽濤居里收拾出春聯、福字、門神、青龍紙這些東西。
春聯、福字、門神這些活在全國是標配,青龍紙應該是江南沿海地區的獨特風俗。
青龍紙是6到15厘米大小的正方形紙,紙上印有木刻的青龍騰飛、雙龍戲珠、和合二仙、聚寶盆等圖案和吉祥文字,均為黑,統稱為青龍紙。
紙的有紅、青、黃三種,不同的青龍紙,各有司管,然後要分別在不同地方。
外島的風俗是把黃在穀倉、谷櫃或米缸上,紅在室邊門或房門上,綠在水缸、磨盤、大秤上。
不是老百姓家裡青龍紙,銀行、百貨大樓之類的單位也要青龍紙,在櫃檯、櫥窗、賬桌、保險柜等,既要獲取青龍的運勢,也要讓青龍幫忙看門。
這風俗在21世紀就很見了,王憶聽父親緬懷舊時的時候介紹過,所以如今到了青龍紙的機會,他非常珍惜,很仔細的每一張青龍紙。
青龍紙有講究,比如米缸的寓意是「青龍盤米缸,吃不完,用不完,越來越發」。
王憶要用膠水來青龍紙、春聯,秋渭水嫌他不會過日子,讓他打漿糊。
打漿糊是用麵和水,王憶就調侃:「麵不要錢啊?你用麵打漿糊就是過日子啦?」
秋渭水說道:「總比你用膠水來的便宜,再說你往麵里混上點玉米面一樣能打出漿糊來。」
王憶服了:「你這真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這玉米面能用來打漿糊?」
秋渭水給他一記很有風的白眼:「你呀,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玉米面同樣富含澱,怎麼就不能打漿糊了?不過用玉米面打漿糊不那麼粘。」
「所以你用麵打漿糊,往裡面加上點玉米麵,調和一下就好用了。」
王憶掏了一些麵進小搪瓷盆里倒上清水攪和黏稠又上熱水打出漿糊來。
老黃的崽子們在旁邊愉快的搖尾。
它們看王憶整的搪瓷盆里東西這個噁心樣,以為是給自己準備飯呢。
王憶給它們一個眼神,熊sai,滾犢子!
小黃們沒臉沒皮沒有眼力勁,搖頭擺尾的還以為王憶跟它們玩眼神流呢,又開始歡快的撲王憶要去搶搪瓷盆。
老黃見此爬起飛奔而來張開就咬。
它是真下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