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濃低頭看著手背上的潤晶瑩，怔然許久，間一甜，泛起鐵鏽樣的腥。抬手死死按著心口，將腥甜咽了回去，然後弓下腰，慢慢地蜷進狹窄的沙發裡，整個人窩小小的一團，睫低垂，長久地，不了。

唐若遙摔門而去，震耳聾，製造出的靜大得上下兩層都能聽見。

先拉開房間出來察看的是關菡，隻捕捉到唐若遙怒氣衝衝的背影，又是一聲，自己的房門也摔上了。

關菡：“……”

關菡若有所思地看著秦意濃的房門，即使猜不到的，大致也能推測出發生了什麼。輕輕地歎了口氣，打算回房，轉的瞬間余卻掃見樓梯林若寒的影。

關菡：“！！！”立刻停下了腳步。

林若寒循著聲音上來，走廊裡空無一人，就杵著一個冰山臉關菡，面無表地對上視線，打招呼道：“林老師。”

林若寒四下瞧瞧，靜謐無聲，只能選擇問關菡：“出什麼事了？”

關菡波瀾不驚道：“在對戲。”

林若寒狐疑道：“對戲？”

關菡：“劇本後期有緒激烈的戲。”

林若寒：“哦，那們還在裡面嗎？”指了指秦意濃房間。

“在的。”關菡說。

林若寒看看面前毫無靜的房門，慢慢地皺起了眉頭，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但看關菡眉眼平靜，對秦意濃助理的信任佔了上風，說：“們倆討論完了，你到樓下喊一下我。”

關菡沒吭聲。

林若寒補充：“我今晚要睡你房間的。”

關菡低聲道：“我收拾一下。”

林若寒最後回頭看了眼，又從來路回去了。

***

唐若遙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手指狠狠地攥住窗沿的金屬邊框，仰起臉，不住地深呼吸。將眼淚留在了秦意濃那裡，此時倒是沒有再哭，憤怒的緒蓋過了難過。

不想要理智了，任憑衝主宰了一切緒。

就是不懂，不想分析，不想再一遍一遍自一般回憶秦意濃說那些狠心話時細致的神。秦意濃喜歡，但喜歡自己為什麼能這樣一次次地給錐心之痛，沒有心，還是當自己沒有心？！

秦意濃。

唐若遙咬牙切齒地在心裡喊人的名字，恨不得狠狠地叼下一片來，以泄自己心頭之恨。

但恨是不能長久的，指尖的力道漸漸松懈，背抵著牆無力地坐了下來，眼淚還是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畔傳來敲門聲。

咚咚咚——

禮節的，不輕不重的三下。

唐若遙抬起頭，神麻木，眼眸裡卻燃起一絕逢生的希，又摻雜著憤怒。

秦意濃又要故技重施嗎？這樣的把戲到底要來多次？

但即便如此，唐若遙還是不得不承認，的心跳依舊因為這幾聲敲門而怦然。

賭氣，暫時沒回應。

咚咚咚——

又是三聲。

門外的人出了聲。

“唐唐，你在房間嗎？”穩重的聲。

聲音的主人是林若寒，本不是預料中的人。

唐若遙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出什麼表，悲傷嗎？絕嗎？生氣嗎？

唐若遙怒極反笑，角勾起嘲諷的弧度，弧度越來越大。抬手了臉上早已乾涸的淚痕，語氣尋常地回答門外的人：“在，有事嗎？”

林若寒：“沒事，我就是過來問問，你睡了嗎？”

唐若遙回：“睡了，若寒姐也早點睡吧，晚安。”

林若寒垂眼著門裡出來的，說：“……晚安。”

想：唉。

敲完這邊的門敲那邊的門，秦意濃倒是開了門，只是臉看起來很不好的樣子，蒼白，問：“有事？”

方才林若寒在樓下聽唐若遙說秦意濃進組以後心可能一直不太好，現在見這樣更篤定了，便打定主意為解憂，笑道：“介意我進去坐坐嗎？”

秦意濃側讓開一人通行的道路。

林若寒視線漫無目的地一掃，先瞧見了臺的小幾上打開的一瓶威士忌，還有一隻盛著琥珀酒的玻璃杯。將目轉回來，看著秦意濃的臉：“這麼有閑逸致，大晚上喝酒？”

秦意濃說：“睡不著。”

林若寒和當過三個多月的“鄰居”，早在認識的時候就知道有喝酒助眠的習慣。走過去，晃了晃那瓶威士忌，只剩下小半瓶了，道：“這也喝得太多了，容易傷。”

“也不是每回都喝這麼多。”秦意濃解釋。

“還有杯子嗎？”

“嗯？”

“杯子。”林若寒衝攤手，挑眉道，“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正好我有點饞，給我一個。”

秦意濃從酒櫃裡取出一隻玻璃杯，問：“要冰塊嗎？”

“要。”

秦意濃給加了冰塊，遞過去。

林若寒抿了一口冰涼的酒，將玻璃杯放在秦意濃那隻旁邊，酒在下折出琉璃一樣的彩。

單刀直道：“有煩心事？”

“……不算。”秦意濃坐了下來。

“那你怎麼對小朋友冷冰冰的？”

“小朋友？”

“哦，就是唐若遙。”

你和已經這麼了嗎？

秦意濃心想，疼得快沒知覺的心臟忽的再次了一下，抬手按在心口位置，好像這樣能稍微減輕一點疼痛似的。

“你怎麼了？”林若寒關切道，“是不是出問題了？”

秦意濃搖頭：“我不知道。”臉煞白，“最近經常這樣。”

林若寒：“肯定是酒喝多了，心臟供不足。”三下五除二地將小幾上的酒瓶和酒杯都收了，瓶蓋擰，“挑個時間去做檢，你上次檢什麼時候？”

“去年，月份不記得了。”

“趕檢。歲數不小了，還這麼作踐自己的。”

秦意濃默了兩秒，道：“……你比我大。”

“我心態比你年輕！”林若寒沒好氣，屈指彈了一下的額頭。彈完就後悔了，覷著秦意濃的臉，怕發怒，可是沒有。

臉上浮現出了一近乎哀傷的神，道：“你說得對。”

林若寒茫然：“對什麼？”

秦意濃忽然抬眸，認真地看著：“和我做朋友很累吧？”

以秦意濃的格，很難真正打開心防，這段友能存續至今，基本上都靠林若寒一個人在維系，隔一段時間就發發消息問問近況，有空約個飯，沒空就等某個頒獎典禮面順便去約個飯。秦意濃沉默寡言，時不時還懟，更從未和言深，也不在乎，照樣空過來探班。

這樣的家世，這樣的地位，犯不著結自己。圖什麼呢？

林若寒不假思索地說：“沒有啊。”

秦意濃看著，雖然沒說話，但眼神裡分明寫的就是不相信。

“真的。”林若寒笑了，“我跟你做朋友很開心啊，你長得這麼漂亮，是看兩眼都覺得是對靈魂的洗禮，能年輕好幾歲。”

秦意濃：“……”

林若寒嘖了聲，道：“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有點自卑啊？”

秦意濃垂下眼簾。

林若寒拍了一下的手背，蓋在上面，瞇起眼睛，唔了聲，道：“要說你格呢，是真的悶，三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偶爾蹦出來一句多半能將我氣吐，我都想不通到底為什麼要自討苦吃地和你朋友。”

秦意濃將手從手掌往外。

林若寒製止，繼續道：“但人和人之間是看眼緣，看氣場的，你合我的眼，我喜歡你，見著你就開心，所以我願意，不是凡事都能說出來一個為什麼的。”

秦意濃抬起眼瞼，靜靜地進眼睛裡。

林若寒的眼珠偏淺，茶，真誠而清澈。

說：“而且你雖然不說話，但是你會做事啊。今天晚上那家館子就很合我胃口，點的招牌菜也都是我吃的。你有好的本子會想著我，去國外拍戲會記得給我帶禮，我失你陪我聊一晚上天，聽我祥林嫂似的叨叨叨，一點都沒有不耐煩。”

秦意濃好似商忽然掉線，一句一句地反駁：“餐廳是關菡定的，記住你胃口的是，不是我；本子給你是因為我檔期太滿沒空拍，放著也是浪費才給你；帶禮是我的習慣，不止你，別人也有；陪你聊天是因為我恰好失眠，醒著不如說會話。”

話語落地有聲。

秦意濃張而忐忑地等待著對方的反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但林若寒口中的那個人那麼陌生，讓無所適從。

林若寒長長地歎了口氣。

秦意濃神木然地想：你也要走了麼？

臉頰卻突然傳來輕微的疼痛，轉眼珠，看見林若寒的手指落在臉上。的表不像生氣，更不像難過，而是……興和玩味？

秦意濃：“？？？”

林若寒在膩的臉蛋上不釋手地又了一把，大笑道：“我突然又想起你一個優點，心，口是心非，明明在乎我在乎得不行，還說這種話。”

“我……沒有。”秦意濃目裡閃過局促，踩在拖鞋裡的腳趾都蜷了起來。

林若寒挑眉：“那你臉紅什麼？”

秦意濃揮開的手。

林若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烏黑發遮掩下緋紅的耳尖，眼神裡流出一癡迷，說：“你真可。”說完立刻清醒過來，用力搖頭，一點也不小聲地自言自語道，“不行，我不搞老的。”

“老的”秦意濃：“……”

算了，還是繼續互相傷害吧。

林若寒歪了歪頭，說：“笑了？”

秦意濃微怔，才發現自己角不知何時上揚了一個弧度。

“不知道你最近什麼刺激了，還是誰對你說了什麼話，讓你突然產生這種不自信的想法。”林若寒沒有刨究底追問，隻說，“刨開家世背景，你，秦意濃，名氣比我大，獎項拿得比我多，賺的錢比我多，就連外貌也稍微勝過我那麼一點，你願意和我朋友，是我的榮幸。”

“我……”秦意濃下意識地低頭。

林若寒兩手捧住臉，讓直視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記住，誰看不上你，那是他瞎了眼。”

秦意濃笑了下，輕聲說：“謝謝。”

“有安到你嗎？”林若寒眨眨眼。

“有。”秦意濃彎起眼睛，再次捧場地笑笑。

但和唐若遙的況比這複雜得多。

林若寒看看腕表，到臺將兩隻玻璃杯洗了，叮囑：“時間不早了，你趕睡覺，再喝酒看我半夜過來敲你門，我嚇不死你。”

張牙舞爪，做了個超兇的表。

秦意濃噗地笑出聲，道：“知道了。”頓了頓，狀似不經意地問起，“你也要睡了嗎？不去找唐若遙？”

林若寒擺手道：“我來之前就去過了，睡了。”

“這麼早？”

“早睡早起好。”林若寒逮著機會就數落，“不像你似的，天天夜貓子。”言罷又兇道，“趕睡，要我給你關燈嗎？”

“……我還沒洗澡。”

“哦，我忘了這事兒，那我先走了。”

“嗯。”

林若寒走到門口，忽然扭過頭來看，目匪夷所思。

秦意濃給看得莫名發，攏了攏領口，問：“你乾嗎？”

林若寒托著下，百思不得其解道：“你二十幾歲的時候，我為什麼沒有想和你談呢？”

秦意濃有理有據地反駁：“我現在也二十幾歲。”人的年齡永遠是區，三十歲差一個多月也是二十九！

林若寒嫌棄地：“咦。”走了。

可見人與人之間是真有氣場相合的問題的，秦意濃隻合了的友，沒到的。

好比今天片場第一眼見唐若遙，就是的覺。

林若寒在走廊裡往著唐若遙的房門，兀自笑了會兒，才不舍地回了房間。

一夜風吹，三間房裡心思各異，只有林若寒黃粱夢，好眠到天亮。

翌日一早，按掉特意提早了一個小時的鬧鍾，起來梳洗打扮，從行李箱裡挑出了一條最顯材的紅穿上，想了想，給秦意濃去了條消息：

【你今天不要穿紅的！！我要豔全場！！】

***

“重新拿一件吧，不要紅的。”秦意濃指尖著酸脹的太，眼皮半闔，掃見被面堆疊整齊的一團正紅，出聲道。

關菡：“好，那您想要什麼的？”

秦意濃：“越低調越好，不出風頭的。”

關菡從櫃裡取了套淺系的，提著架給過目，秦意濃說：“就這個吧。”

關菡邊掛架邊納悶地心想：秦姐在公眾場合的私服一般不都是越鮮豔矚目越好麼，怎麼忽然低調起來了？

“秦姐，你手好了沒有？”關菡忽然想起來。

秦意濃將掌心攤開給瞧，指甲劃出來的傷口畢竟小，又即使上了藥，自愈能力強的話，一晚上過去基本好得差不多了，只在皮上留下了幾個較新的痕跡。

關菡松了口氣。

“那我先出去了，你換服。”關菡帶上房門。

秦唐二人起床時間差不多，關菡守在外面，不意外地再次在走廊裡到唐若遙。向往常一樣和唐若遙打招呼，甚至因為昨天的事，冰塊臉帶上了一罕見的友好笑容：“唐老師早上好。”

唐若遙沒回應，只是看了一眼，眸底凝著千年不化的寒冰，冷得快掉出冰渣子。

關菡：“？？？”

正莫名其妙呢，後房間，現在是林若寒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關、唐二人同時去，關菡皺起眉頭，唐若遙神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

林若寒和秦意濃高相當，材更是接近，氣質亦有相似之。乍一換上秦意濃標志的大紅長，不看臉的話幾乎會以為是同一個人。

林若寒笑容明豔：“唐唐早上好。”

“林老師早上好。”認清那張臉後，唐若遙收回眼裡的驚豔，不冷不熱道。

“昨天還若寒姐，今天就林老師了？”林若寒佯作不滿。

唐若遙改口：“……若寒姐。”

方才是因為林若寒突然“像”秦意濃，潛意識地生出了一不悅。

“乖。”林若寒眉眼盈盈，再轉臉問關菡，“秦意濃醒了嗎？”

“在換服，應該快出來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話音剛落，秦意濃便開門出來了，淺針織條紋短袖，白長，素面朝天，黛不施，樸素得超出想象。

尤其是和妝容致、彩照人的林若寒比，不，是本沒法兒比。

唐若遙見此一幕，若是還察覺不出什麼的話，就枉費這段時間以來和秦意濃的“鬥智鬥勇”，當即諷刺地扯了扯角，說：“秦老師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