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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收官章1 無他無中原

可再難熬,到底是狀元出,李吉甫未來的仕途,只要沒有太大波折,終究是會越走越順當,不說什麼位極人臣,以離王朝歷任皇帝的氣量,還真沒有半道夭折的狀元,最差也都磕磕當上了從四品員。

那麼三五年之後,李吉甫一本奉版書籍的錢,當然掏得出,還得起。

那麼李吉甫現在將書賣了,哪怕是賤賣,也有兩百來兩銀子,對於李吉甫的那個家族而言,天大的坎,只要有這筆銀子開路,肯定能邁過去。

狂士孫寅,既然能夠在科舉製藝之上冠絕離的讀書人,豈是死讀書之輩?當真是不諳世事不通人?

不可能的。

劉懷百集地回到宅子,看著那個翹起二郎翻書的孫寅,輕聲道:“哪怕明知多此一舉,我也要替李兄想你說聲謝謝。”

孫寅頭也沒轉,淡然道:“你替他謝我?嘿,小心以後姓李的榆木疙瘩在場上,不念你的,”

劉懷坦然道:“我與李兄,本就是君子之淡如水,雖味不如酒,可酒解饞,水卻能解。我從不希與李兄之間有任何利益來往,既然如此……”

孫寅打斷劉懷的言語,“錯啦,大錯特錯,你知道為何遍觀歷史,好像歷朝歷代的激烈黨爭,都是真君子輸得一塌塗地,而偽君子卻能捷報連連嗎?”

劉懷正要說話,又被孫寅打斷,這位狂士凝著那盞油燈,娓娓道來:“你不知道,就算你現在以為自己所知道的,也是錯的。君子喜歡自稱朋而不黨,真君子傻乎乎奉為圭臬,真這麼做了,要知道場登頂途中,最忌諱看似高朋滿座,實則孤立無援,落難之時,尤其是惹來帝王君主厭煩之時,旁君子的施以援手,很多時候只會適得其反,為何?因為他們本不知道,天底下最大的順驢是何人。倒是豁得出臉皮的偽君子,和那些在賭桌上有膽子押上全部家當去以小博大的真小人,才有可能幫著化險為夷。話說回來,你別以為偽君子和真小人就是腹空空的讀書人,我告訴你,讀書人之品行高潔低劣與否,和他們讀過多書得到多功名聲,有一定關系,卻絕無必然關系,我問你,宋恪禮的父親祖父,永徽年間譽海外的‘宋家兩夫子’,宋老夫子的字寫得如何?一等一的大宗師,指不定幾百年以後,依舊有無數讀書人臨摹苦練,宋小夫子的文章好不好?當然好得不能再好了,詩詞歌賦無所不,隻說散文,我猜千年以後,評定什麼十大散文大家之類的,宋恪禮的那位父親,還是會有一席之地。可這父子二人,若說晚節不保,最終敗名裂,只是老輔張巨鹿不滿他們的文壇霸主地位,是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劉懷真信?我孫寅不信,或者準確說隻信一半。這件事要往深了說,掰碎了說個通,你得聽我說到天亮才行,因為涉及太多朝政事了,離科舉走勢,天下文脈興衰,江南輿論風向,吏禮兩部的沉屙,等等等等,估計你得聽得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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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懷站在原地,呆若木

孫寅還是翹著二郎,一晃一晃,嘿嘿笑道:“只要你躋了廟堂,真正志同道合之人,肯定不多,對吧?但是你要記住一件事,無論在京為,還是在地方執政,場上的椅子,都是有定數的,你一屁坐下,就肯定有個別人了。場結仇遠甚江湖,這句至理名言,是某位大文豪……嗯,就是我孫寅說的。當你位置夠高之後,椅子越來越,更是如此,志向遠大的讀書人,如果沒在場沉浮裡泯滅初心,只會越來越痛苦,因為你想放開手腳施展抱負,就越需要手握權柄,自然需要一大幫同僚下屬一起鞠躬盡瘁,方方面面的利益,你都得一一照應到。舉個簡單例子,場對手向你潑髒水,哪怕皇帝沒上心,可是半座京城都跟著說你壞話呢?或是半座士林都在盲從附和呢?更可怕的是到時候連老百姓都會跟著罵你。你怎麼辦?罵回去?你一個飽讀聖賢書的君子,都是黃紫公卿了,當面跟人對罵,斯文掃地,總歸不像話吧?再者也壞了皇帝心中的印象。你需要怎麼做?你到底要不要朋黨?要不要打造一座張廬,要不要做青黨領袖?劉懷,你捫心自問便是,我給不了你答案。我隻想告訴你,要國事暢通政治清明,必然及種種最終阻塞朝野道路的弊端,而弊端來自弊政,也有可能是良政被貪惡人,更有可能是不做事之員的冷眼袖手。空談之人,最瀟灑。做事之人,最挨罵。天下熙熙攘攘,無非是利來利往。我最後告訴你一個悲哀的事實,張巨鹿之所以自尋死路,在於他看到了,世家子弟把持朝廷,到底是富貴慣了的,對錢財一事,看得再重,同樣的稟品行,前者肯定不如從寒門裡頭冒尖的貴子,我不是說所有人皆如此,但必定不在數。試問後者驟然富貴之後,就算他能潔自好,那麼他所在家族之中,會不會有人索求無度?會不會在地方上仗勢欺人?會不會為橫行一地的豪族劣紳?百善孝為先,當了,多人敢不認無仁義的父母?兄友弟恭,兄長一路助你苦讀才,他若說我要娶妻納妾,要良田千百畝,你答應不答應?夫妻兩人相敬如賓,妻族有人為非作歹,東窗事,你敢不敢任由其頭顱滾地,願不願看到同床共枕的妻子,每日以淚洗面?同鄉寒窗多年,你富貴他無名,他求個小當當,若他確有才學,無奈命運不濟,你如何應付?若是攜手富貴,子聯姻,日後他卻貪誤國,來求你網開一面,至好友滿門上下數十口,有你賜表字的讀書郎,有認你做乾爺爺的黃口小兒,卻皆是命懸一線,你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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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寅終於不再說話,大概是說得口乾舌燥,開始起翻箱倒櫃找酒喝去了。

劉懷目瞪口呆,汗流浹背。

孫寅總算找到了一壺綠蟻酒,仰頭痛飲,然後瞥了眼劉懷,笑瞇瞇道:“為富不仁,我倒是不怎麼怕,那些家夥死即死了,高樓崩塌便蹋了,說不得我孫寅還會主找他們的麻煩。可窮兇極惡四個字,人窮志短又四個字,你怕不怕?我孫寅怕!他張巨鹿更怕!”

劉懷始終沒有挪步,沒有吭聲。

孫寅走到他跟前,在劉懷眼前晃了晃手臂,“怎的,嚇傻了?”

劉懷眼眶通紅,約有些淚水。

孫寅把酒壺遞給這個北涼讀書人,打趣道:“別怕啊,喝酒驚。”

劉懷搖頭苦笑道:“還是不喝了,我沒喝過酒。”

孫寅翻了個白眼,收回手,去門檻上坐著,嬉皮笑臉道:“得嘞,那我就有福獨嘍。”

劉懷默默坐在他邊。

初春時節,以倒春寒和化雪時,最為凍人骨。

孫寅自顧自說道:“退一萬步說,無親無故之人,無牽無掛,有朝一日終於居高位,小善之事願不願做,小惡之事怕不怕做?反正這兩種事,我孫寅是既不願做,也不怕做。”

劉懷歎了口氣。

孫寅喝酒向來牛飲且快,晃著價格不菲的那小半壺綠蟻酒,唏噓道:“唉,頭疼!心太高,看得太明白,想得太清楚,所以我孫寅比你們這些蠢材更寂寞啊。以後,再也不跟你這個北涼老鄉說這些廢話了,浪費老子的綠蟻酒。”

劉懷輕聲道:“我想好了,我還是要當。”

孫寅立即笑罵道:“狗日的,你比李吉峰那榆木疙瘩還榆木疙瘩,老子什麼時候沒讓你做了!你小子要不做,以後怎麼給我孫寅當那場幫閑?”

劉懷悶悶道:“可我隻為自己當,為北涼做些事。”

這次到孫寅愣在當場。

長久沉默後,孫寅站起,放下那隻酒壺,走向自己那間屋子,好似自言自語道:“看來是真想明白了,那我酒沒白喝,話沒白說。”

劉懷猶豫了一下,提起酒壺,聞了聞,轉頭問道:“我喝了啊?”

背對劉懷的孫寅出一隻手,隻彎曲大小拇指,“約莫著還剩下三口酒,就當欠我三兩銀子了,看在北涼老鄉的份上,只收你……六兩銀子!”

劉懷問道:“你這是怎麼算的帳?!”

孫寅走進屋子,猛然關門後,大聲道:“我孫寅製藝的本事,天下第一!殺的本事,天下第二!”

劉懷轉過,小喝了一口綠蟻酒,打了個激靈。

從此以後,太安城,就又多了個酒鬼。

只不過很多年後,年輕酒鬼沒有變老酒鬼,而是了桃李滿天下的……酒仙。

————

祥符四年,春暖花開。

北涼懷關一直向北的龍腰州邊境地帶。

一個貂覆額、腰系鮮卑玉扣的小孩,牽著那匹如一團火焰的赤紅小馬駒,在廣袤草原上緩緩而行,長得雕玉琢,大概可以稱之為世間頭等的人胚子了。

跟隨著三位神古板的侍衛扈從,一名指玄境界,一名金剛境,一位二品小宗師。

在這注定不會有戰事生的寧靜草原上,僅是這三人陣容就足以讓人怎舌,要知道如今涼莽大戰正酣,高手宗師早已傾巢出,過江龍地頭蛇,池塘底下的千年老王八,都一腦跟隨四十萬大軍去往拒北城那邊了。那麼一個十來歲模樣的孩子能夠擁有這三位扈從,份之顯赫,可見一斑。其實不是三名頂尖高手,三大一小四人的後,還遠遠吊著的那六七百披甲騎,更有潛伏在暗中的數十位於刺殺的死士,最後有總計六十騎的馬欄子,在四周井然有序地遊曳巡視。

他們便是烏欄子,在龍眼兒平原一役之前,曾經是天底下唯一能夠與涼州白馬遊弩手媲的斥候!是董卓耗費無數心調教出來的銳,這六十騎董家馬欄子,算是最後的種子了,卻在此時全部用來保證一個小孩的安全。

可是董家大軍上下,無人膽敢質疑半句。

因為誰都清楚,在大將軍董卓心目中,這個袍澤孤的小侄,比南北兩朝所有郡主加在一起,還要珍貴。

孩不說話,但毫無驕縱脾,而且天生讓人心生親近,哪怕是一路護送漫無目的逛的三名高手扈從,都打心眼喜歡這個天真爛漫的閨

那名指玄境武道宗師突然轉頭向北去,視線可及的最遠,數騎烏欄子正在與一支來歷不明的草原騎軍對峙,很快就有半數董家私騎疾馳而至,迅將四人圍起來,剩下三百多騎則向北而去。

那支風塵仆仆人人憔悴的騎軍似乎疲於奔命的緣故,陣型被拉得斷斷續續,在那六騎烏欄子的視野中,最有七百騎,而且據其中兩騎欄子之前傳回的消息,這支騎軍人數最在千騎左右。

那名千夫長裝束的為騎士高高揚起馬鞭,怒喝道:“讓開道路!老子正在追殺逃犯,是玉蟾州持節令和呼延大將軍兩人的軍令!擋我者死!”

六騎烏欄子置若罔聞,完全無於衷,既不向前,也不後撤。

滿腹怒火的北莽千夫長瞇起眼,咬牙切齒,如果不是看到那礙眼更礙事的三百多騎正在趕來,他早就帶兵一衝而過了,六騎而已,任你天大本事,也是一個死!

年紀不大的董家騎將停馬後,沉聲問道:“何人?”

北莽千夫長側頭狠狠吐了口唾沫,“老子是玉蟾州軍鎮主將,耶律宣平!還不滾開?!耽誤了大事,別說你這都沒長齊的娃娃,你家主子都得死!”

董家騎將面無表道:“我是董大將軍麾下,騎軍千夫長耶律斜軫。不管你是誰,隻管衝鋒便是。”

那名千夫長瞬間氣焰全無,仿佛整個人都矮了一截,,可怎麼都說不出半個字。

整座草原十三州,大小悉剔和軍鎮將領不計其數,但是大將軍,二十年間只有十三人,直到那個當過南院大王的董胖子為第十四人。

同樣是千夫長,同樣是姓耶律,從北而來的那位恨得牙,瞥了眼那六騎馬欄子,再看了看那三百多騎,心中已經確認無疑,還真他娘的是董卓私騎!你董大將軍不是在懷關跟北涼都護褚祿山死磕嗎?怎麼還有騎軍有閑心在這龍腰州邊境閑逛?最後還跟老子撞上了?!

他滿臉苦,無奈道:“這位耶律將軍,實不相瞞,末將正在奉命追殺一名從敦煌城逃竄出來的江湖高手,不僅是我,還有其他三支騎軍向南齊頭並進,別說咱們傷亡慘重,就是蛛網諜子死士,這一路上都死了好幾十人。”

董家騎將皺了皺眉頭,稍作思量後說道:“我家小主人就在後,你們南下,可以在一裡地外繞行而過。”

那名千夫長哭喪著臉道:“耶律將軍,咱們這趟南下,真是恨不得把每一寸地皮都給掀起來瞧幾眼,就怕錯過那個高手。如今那人負重傷,肯定逃不遠,至多在我們前十裡地,我這支騎軍隊伍裡有擅長追捕的人,如果擔心咱們這些大老驚擾了你家貴人,那我就隻帶著一百騎跟著你們,怎樣?耶律將軍,你大人有大量,別為難我,行不行?就當我耶律宣平求你了!”

董家騎將猶豫不決。

那名千夫長收起先前略帶諂的神,沉聲道:“我耶律宣平死了兩百二十三名弟兄,他們不能白死!”

董家騎將舉頭去,在此人後的大隊騎軍,以七八騎十數騎的小騎軍各自扎堆,大多都在一名沒有披鐵甲的騎士率領下,如同拉開一張大網,疏有序地向南馳騁。

他終於點了點頭,緩緩道:“我可以擅作主張,準許你帶著量騎軍跟我南下,一百騎。多一人,我殺一人。”

那位玉蟾州軍鎮騎將雖然有些憾,但更多還是慶幸不已。

此人也是行事果決之輩,抬臂揮揮手,隻留下九十多騎跟隨他筆直南下,其余騎軍果真在一裡之外的兩側地帶,繼續向前疾馳。

在那個貂覆額小邊,三百騎的包圍圈不知何時稍稍向外擴展了五十步,三名扈從則並排站在後。

看到這一幕的董家騎軍耶律斜軫瞇了瞇眼,不

在追殺騎軍那支百人隊伍中,三名看似胡策馬奔走的騎士,偶爾會下馬仔細觀察草地,還會拔起一棵草放在鼻尖嗅一嗅,沿著那個圓形騎陣的邊緣漸漸向南,最後翻上馬,三人視線匯後,其中一人對軍鎮騎將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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